四點四十七分。由於不必擔心路上會突然冒出車子,所以就算是紅燈我也全力站著猛踩踏板。我一次也沒坐上坐墊就到了真幌中。


    距離一大捆衝天煙火發射升空,大概過了十五分鍾。以拿腳踏車當作緊急車輛使用來說,算是幹得漂亮了吧。


    佇立在夕陽中的校舍輪廓融入了天空。我把腳踏車騎上真幌中校舍的玄關,穿著鞋子在校內奔馳。


    由於外麵的氣溫下降了,擦身而過的女生們不是穿泳裝而是穿學校製服。沒有身穿泳裝在校內走動的女生們隨便讓人心跳加速,真是幫了大忙。但是,女生們似乎因為一個裸著上半身、背著背包、穿條泳褲的男生跑出來而大吃一驚。反正我在女生裏麵是最不受歡迎的人物。為什麽她們會這麽想?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底下,一樓的男生廁所前,我遇到了一個可以輕鬆交談的人,身穿浴袍的桑島。身邊沒有圍繞大批女生,也沒有草一陪伴的桑島獨自一人還真的很稀奇。平常總是有人跟前跟後的,沒想到小便時竟然沒呼朋引伴。


    「嘿,田中,你怎麽這種打扮?是要做乾布摩擦嗎?」


    我不要嚐試對預防呼吸器官疾病有效的養生法。雖然這樣對桑島不好意思,但我不要吐槽他來跟他一搭一唱。


    「桑島,真幌中有沒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要說有哪裏怪怪的,兢是要舉辦晚餐餐會和娛樂活動。差不多該去家政教室烤黑毛和牛沙朗牛排和特級帶骨肋排了。有可樂、汽水和薑汁汽水,無酒精飲料也種類豐富。田中,你肚子餓了吧?我們一起去吧!」


    這是真幌中家政教曆史上烹調過的最昂貴食品吧。盡管這邀請很吸引人,但我有比滿足食欲更重要、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不去,等一下有時間的話我再過去,不好意思。」


    「哦,這樣呀。順帶一提,娛樂活動是包下真幌中玩捉迷藏,躲貓貓遊戲真的很難不玩呀。還有要是下雪的話就打雪仗。天氣又變熱的話,就用水槍和裝水的氣球大混戰,也有這樣的計劃啦。娛樂活動的遊戲全部都是我想的喔,哈哈哈,大人不在我們就可以自由玩樂啦!」


    桑島的腦袋比什麽都還自由。想得到的遊戲全都是適合小孩玩的。國小低年級的小孩,現在應該也不喜歡玩捉迷藏之類的遊戲了吧。無妨,桑島就是這種地方討人喜歡。


    「很好呀,娛樂活動好像很好玩呢。」


    我希望盡可能不要讓其他同學知道噂長之類的事情,享受著這個小小失蹤的世界。隻要我能在大家玩累了睡著的時候,把他們送回現實世界去,那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不過,田中,有個小問題。」


    「嗯?什麽意思?」


    因為桑島的心地純真,所以也能看穿我的內心?


    可是,並非如此。


    「女生說她們討厭跟某些男生在一起,我很傷腦筋。」


    「某些男生?是不是那群喜歡戀愛模擬遊戲的快樂男生?」


    不過那群快樂男生,現在正在先咪的家電區排好好幾台電視,所有人一起以美少女遊戲的快樂結局為目標,正在努力奮鬥中。但是,桑島說的某些男生並不是他們。


    「怎麽說呢,我班上好像有三個男生跑去tsutaya,拿了一大堆成人影片dvd回來,然後用視聽教室的螢幕觀看,結果被女生發現了。女生尖叫,異口同聲大喊『色鬼』、『變態』、『爛人』。哈哈,好好笑喔。」


    我愣住了。真幌中的男生們創意真豐富。有的是十個人同時玩美少女遊戲,有的是在學校的視聽教室a片看到爽。


    所有人都在享受著異世界,我不由得羨慕起來。


    「真是群傻蛋。看女生的裸體是有什麽好玩的呀!」


    真幌中首屈一指的帥哥,最純真的男孩,而且似乎還沒對性產生興趣。雖然我沒立場大聲講這種話,不過等對女生裸體產生興趣之後,中二放學後的鬱悶時光就會愈來愈多了。


    「桑島,要是你被不喜歡的女人強吻,你會有什麽想法?」


    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呢?我隻是很想知道,這個靈魂純真的男生會怎麽回答。我被囚禁在噂長強吻的陰影裏。


    「聽起來還滿好玩的呀。不對,好像不好玩。嗯……不過我想跟自己喜歡的人接吻。」


    果然就是個純真男孩。對桑島而言,接吻也跟電玩一樣,就是好玩跟不好玩的差別。


    「對了,田中,你看過成人影片嗎?裏麵的女人說『啊、啊』,然後又笑了。哈哈哈。」


    桑島遲早也會有一天,無法把說著「啊、啊」的女人當作笑話看吧。算了,我沒有心情故意告訴他這回事。


    「我已經很了解真幌中和平的生活依舊不變了。桑島,小鳥兒同學現在在哪裏?」


    桑島彷佛想起了什麽,眺望著空中,說「這個呀……我想想看喔……」。無法悠哉等待回答的我,三步並兩步衝上通往二樓的樓梯。背後傳來桑島激動的聲音:


    「啊!田中你等一下,你要找小鳥遊的話——」


    我停在一、二樓樓梯之間的平台上,並不是因為我對桑島的話有反應。


    樓梯上方,二樓的走廊,新藤老師正受到五個女孩的包圍。


    桑島的聲音繼續傳來:


    「她在家政準備室。」


    樓梯上方的新藤老師,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


    「哎呀,沒錯喔。小鳥兒正在家政準備室喔。」


    「噂、噂……新藤老師。」


    一身處成群的女生裏,就感覺不到噂長的氣息。而是看來像個溫柔大姊姊,跟平常一樣的新藤老師。


    不是身穿白色皮革騎士裝,而是在教室常見的套裝的新藤老師說。


    「嗬,你呀,怎麽可以不穿衣服呢!」


    不論新藤老師出現什麽表情,我似乎都會忍不住感到恐懼。她的微笑很恐怖。我無視那些露出責備我上半身赤裸的眼神的女生們。


    「香奈——新藤老師,你怎麽會在這裏?」


    差點就脫口叫出香奈子,真這樣就慘了。


    「田中同學,看樣子我們好像受到地傳的影響了。」


    不是叫我春男同學,而是恢複成田中同學。看樣子就算是引起四個地傳,腦袋大概已經壞掉的噂長,還是保有假裝平常時候的新藤老師這麽點冷靜。


    在噂長旁邊,長發中間綁了個粉紅色發圈的女生開口說話。順帶一提,所謂的發圈是把布做成圓筒狀再將鬆緊帶穿過去,一種環狀的發飾。艾莉雅絲訂購的女性雜誌送過這樣的贈品,所以我就好歹記得名稱了。雖然發圈對艾莉雅絲來說,是種大小跟呼拉圈沒兩樣的東西。


    「香奈子老師,你的意思是,在現實世界中,我們已經消失不見了嗎?」


    「沒錯。我是在不久之前的四點半前後,受到小小失蹤這個地傳的影響,來到了這個異世界的視聽教室。同一個時間的現實世界,所有人失蹤已經超過了七個小時,所以學校內外一團亂。為什麽我能到這個異世界的原因,很遺憾我也不知道。」


    新藤老師應該是想把自己身在異世界的原因,裝成被牽扯進地傳的普通老師的樣子,好對學生們打馬虎眼過去。為什麽你不惜撒這種謊,以便出現在真幌中裏麵呢?噂長。


    站在走廊說話的女生們之間,擴散出一種消沉的氣氛。


    其中一個女生突然說起悲觀的話語: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心靈的軟翡是會傳染的。在眾人開口說出沮喪的心聲之前,噂長說道:


    「不用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家要打起精神來。我


    們差不多可以煮晚餐了吧,今天要吃牛排跟烤肉對吧。讓我們吃美食,盡情玩樂吧。地傳一定會結束,所以沒事的。」


    成人新藤老師說的「沒事的」,似乎對消除女生們的擔憂很有用。安心是會傳染的。


    「你的發圈真可愛,老師也想要一個。」


    「這是我媽媽做的喔。下次我請她也做一個給香奈子老師吧。我們要綁一樣的發圈喔,老師。」


    「嗬嗬,聽起來不錯呢。」


    倘若不知道新藤老師是噂長,眼前這幅景象看了會讓人莞爾。不知者心不煩。


    然後,新藤老師問了個其實很怪異的問題:


    「你們都很喜歡自己的母親呢。嗬嗬,順便問一下,你們也喜歡田中同學嗎?」


    五個女生露出「咦?」的表情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女生說。


    「討厭啦,新藤老師真是的,這是在說笑話對吧?怎麽可能有人會喜歡少女大神這種男生啦。超不可能。因為他是美少女遊戲大神呀,已經完了。」


    雖然我想確認是什麽地方完了,不過我更在意噂長的表情。這群對不喜歡我這回事有著深深共鳴的女生,嚷嚷著「怎麽可能啦」並肯定地用力點頭。噂長其實是用一種幸福的表情望著她們。


    外麵的氣溫好像升高了,溫度計眼看就上升了五度。這個世界溫暖的速度比一百瓦的個人用暖桌內部還快。


    「也是啦。田中同學並不是喜歡辣妹語而鑽研辣妹語的禦宅族少年。因為美少女遊戲大神所以可以叫少女大神同學吧。嗬嗬,大家都不喜歡田中同學對吧?老師覺得你們一定可以回到媽媽身邊的。」


    女生們雖然更加搞不懂新藤老師所指為何而呆住了,但沒有多加深思熟慮,又繼續以隨意的態度講我的壞話。


    我人生第一次心情平靜到忍不住要微笑地望著這群明白表現出厭惡我的女生。


    女生們沒有發現,自己剛剛被迫作出決定生死的二選一。


    要是說喜歡我,就會遭受到獨占欲和嫉妒都極為強烈的怪物滴水不漏地索命。噂長對在不知不覺中撿回一命的女生們說。


    「好了,話也講夠了,我們快走吧。」


    我還以為噂長一定是要去小鳥兒所在的家政準備室去,沒想到目的地是教職員辦公室。仰慕新藤老師的女生們寸步不離跟了上去。我想去找小鳥兒,可是也不能不盯著噂長的一舉一動。


    我跟上去,綁著發圈的女生說「討厭,為什麽少女大神也要跟過來」,在場的女生們個個都表情扭曲。看到女生們的這種反應,噂長果然是笑逐顏開。


    女孩呀,就是這樣。盡情地討厭我吧!這樣一來你們就安全無虞了。


    一進辦公室,一群女生就開始擅自翻找男老師的桌子。成群結隊就會變壞,跟是男是女沒有關係,偶爾就是會有這種人。


    我走向打開共用櫥櫃玻璃門的噂長,當然一旁沒有女學生在。


    「香奈子,你為什麽到真幌中來?」


    「嗬嗬,好想在女生麵前也呼喊彼此『香奈子』跟『春男同學』呀。我剛剛也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怎麽樣都喊不出口。」


    希望彼此呼喊名字的敵人實在難纏。「第三景 教職員辦公室」,我開始演起深雪噂長的男人。


    「我們不要在別人麵前卿卿我我的啦。我問你,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嗬嗬,因為呀,我想該不會是我不知道,其實還有女生喜歡春男同學吧,所以就來調查了。」


    噂長露出彷佛要看穿內心深處的眼神望向女生們,跟電腦斷層掃描沒兩樣的視線。


    「副校長的桌子,感覺有種老頭味,我都快吐了。」


    女生們邊笑邊朝著副校長的桌子到處狂噴除臭劑。這些女生的個性,恐怖程度僅次於噂長。


    「她們幾個好像沒問題。不過,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吧?因為有時嘴巴說討厭,結果還是會慢慢喜歡上對方。」


    對我直喊討厭的女生們,要是感情可以這樣翻轉,確實會變成很像是後宮吧。討厭討厭,終究還是討厭吧。


    「嗬嗬,找到了。」


    噂長似乎在櫃子裏找到了什麽目標物,她拉出那個頗厚重的物品。


    電話簿?


    「春男同學,可以用這個查某種資訊對吧?提示是跟我和春男同學有關的事情。」


    窗外太陽剛落下,入夜後這裏的天空是沒半朵雲的深藍色。由於平穩的天氣沒變成驟雨,所以我奉陪這像情侶般的遲緩提問才是上策。


    「這樣呀,是不是要找明天我和香奈子可以獨處,悠哉度過屬於我們兩人時光的飯店?」


    我賭上性命努力地風趣以對。噂長搖頭,但看來很滿意我的錯誤答案。我瞄了一眼溫度計,竟然是二十六度。我在真幌中遇到噂長之後算起,已經升高超過十五度了。對上半身赤裸的我真是幫了個忙。


    「嗬嗬,春男同學好色喔。等一下再去開房間啦。我還要找其他的東西。得把喜歡春男同學的女生全都收拾幹淨才行。」


    噂長把電話簿翻到五十音的「ke」那一頁。姓名以「ke」這個發音為首的女生會對我有好感,有這回事嗎?


    結果在我開口問「你要查什麽」之前,噂長就突然把我推倒在地上。彷佛是砍倒大樹的斧頭所呈現的一擊,她擒抱住我的腰。我抵擋不住。臉朝下倒地的我,從上方壓製我的噂長。


    比驟雨更激烈的女人。


    「奇怪?新藤老師不見了?還有少女大神好像也不見了?雖說少女大神不見了更好就是啦,哈哈。」


    女生們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雖說噂長喜歡我的方式也很異常,但女生們討厭我的方式也有點異常。現在不是認輸屈服的時候。我對騎乘在我身上的女人說。


    「香奈子,你在打什麽算盤?」


    噂長用幾乎隻有呼吸聲的氣音說。


    「春男同學瞄得到那些女生吧?所以,我要你的舌頭伸進我的嘴巴裏。」


    我瞄得到那些女生,就得把舌頭伸入噂長口中。誰來淺顯易懂地說明給我聽,這是哪門子道理?


    女生們的聲音從更近的距離傳過來。


    「啊!我們得告訴妃唯老師來了。」


    「嗯,說的也是。妃唯和新藤老師感情好得像母女,妃唯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哎呀,我好羨慕妃唯參加的話劇社是請香奈子老師當指導老師喔。我也來立誌成為女演員好了。哈哈,開玩笑的啦!」


    妃唯是話劇社的嗎?


    這是妃唯利用覆寫睡眠移植給同學的記憶。有什麽意義嗎?


    「妃、唯……妃唯?妃——唯——」


    等待著我舌頭的噂長抱著頭,倒在我赤裸的胸膛上。嘴裏發出像是在忍受痛苦的無意義聲音。


    「啊,新藤老師,您沒事吧?」


    我一邊攙扶噂長,一邊起身。我故意大聲講話,好讓女生們注意到。如果有這些毫無瓜葛的女生盯著看,噂長應該會裝成平常那個溫柔的新藤老師才對。


    但是,我這種念頭太天真了。


    噂長顯然出為痛苦而失去自我。我秈搖搖晃晃站著的噂長對看。


    濕潤的雙眼望著我。


    「妃唯、妃唯、妃唯。春男同學,救救我!」


    噂長像是要描摹我後頸的輪廓,用雙手碰觸我。在她那張進逼的臉的後方,是一頭霧水目瞪口呆的女生們逐漸靠近的臉。噂長沒有回頭,一邊看著我的臉,一邊大大地張開嘴巴宛如泄洪的黑部水壩(注8),封女生們說道:


    「拜托你們,讓我和春男同學兩個人獨處!」


    傳出某種堅硬物體


    碰過的喀喀聲,我反射性地看過去。窗外出現彷佛是奇跡的景象:氣溫明明應該將近三十度,卻下起了冰雹。應該不是有某個開朗的家夥,在頂樓製作刨冰吧。這種氣象訴說著噂長的內心正徘徊在激動和悲傷之間。


    「新、新藤老師,你怎麽了?你、你在說什麽?」


    聲音顫抖,五個女生臉色發白。這種反應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信賴的班導師,竟然一邊在辦公室內憐惜地撫摸著同班男生的脖子周圍,一邊哀求要和這男生獨處一室。


    但是,噂長對於害怕地觀察這邊情況的女生們的反應,還是一樣瘋瘋癲癲的。


    注8  黑部水壩位於日本富山縣,是日本最高的水壩。


    她將單手移開我的脖子,伸手拿起桌上的花瓶,隨即重重地往桌麵敲下去。破碎花瓶流出來的水在桌上形成了水窪。桌子邊緣的玻璃碎片,全都映照著純白色的日光燈光線,特別的是就算不閃閃發亮,光是水從銳利尖端滴落的樣子,就夠讓人印象深刻。


    她想幹麽?


    「香奈子老師,這不是整人遊戲呀?你假裝和少女大神是情侶之類的,好有話劇社指導老師香奈子老師的俏皮風格喔!人家都嚇一跳了呢!」


    發圈女好像就算新藤老師樣子怪怪的,也感覺不到有所恐懼,毫無防備地往這邊走過來。


    噂長握起桌子邊緣的玻璃碎片,光芒一閃。雖然因為太快了我看不到,但發圈女覆蓋在耳朵上的頭發,飄起來一下子。隨即,從一半長度被切斷的幾撮頭發飄落在地麵。


    發圈女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後麵的女生也發不出聲音。我也因為沒有準備而無法開口。


    「你,是沒長耳朵嗎?給我滾去別的地方。不然接下來我就要用玻璃劃開你那可愛的臉蛋了喔——」


    女生們的尖叫和玻璃破裂的聲音很像。沒有比這嚴重的恐懼更讓她們臉部扭曲了,撞到桌角也毫不在意,紛紛衝出了教職員辦公室。粉色的發圈掉在地上。噂長用碎玻璃割斷了她自己稱讚過可愛的發飾鬆緊帶。行為舉止真的是亂來一通。


    冰雹停了。可能是因為跟我調情,所以氣溫沒有鑾動依然是酷暑。突然間,飄來了花香味。大概是副校長桌上噴了太多除臭劑了吧。


    我甚至覺得我的嘴巴內部也應該除菌殺臭。噂長開始吻我了。


    大約十秒的接吻後,噂長說道:


    「春男同學,這樣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隻要聽到妃唯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麽就會覺得非常擔心害怕,頭也痛得要命。能夠治療我的就隻有春男同學。我眼裏隻看得到春男同學。我看,我還是沒辦法忍耐到明天,我現在要馬上插入我的半世紀。」


    噂長的手環繞住我的腰,把我推倒在地。我第二次倒地。地板隔著裏麵隻有裝艾莉雅絲化妝包的背包,重重撞擊我的背部。我一瞬間無法呼吸。如果這是摔角,我老早就算輸了吧。噂長打算用單手脫掉我的褲子——不對,不是這樣。


    褲子,唰啦一聲。


    泳褲的鬆緊帶斷了,布料像是麵紙一般破掉。我覺得在泳褲發出破裂聲的同時,隱約聽到了辦公室的門滑過軌道的聲音。是誰來了?


    「我和春男同學的那個對上眼了呢。幸會,我是香奈子。」


    和那個對上眼是怎麽回事?竟然還有自我介紹。噂長的心情真的很好。她紅著臉,但很開心,望著我被迫露出的那個。我沒辦法遮著身體逃走,噂長的性騷擾持續著。


    「嗬嗬,哎呀,怎麽了?你好像無精打采的樣子。」


    怎麽可能有精神啦。


    我遭受噂長強吻,接下來就是貞操危機。我會蜷縮成一團也是正常的。


    「住手!快住手!」


    聲音無法表演下去,流露出明顯的厭惡。我出局了。噂長的臉瞬間結凍。


    「咦,春男同學不是喜歡我嗎?既然喜歡,當然要跟身為女友的我做色色的事情對吧?因為春男同學是個身心健全的男孩子嘛!」


    我沒空說「噂長,你根本是個身心不健全的女人」。


    忽然間,我聽到一個不屬於噂長,而是個非常小卻口齒特別清晰的聲音。


    這樣真傷心。這樣真傷心。這樣真傷心。


    我大吃一驚。


    因為趴著往下看著我的噂長的背後深處,有個宛若人偶般麵無表情的少女。少女戴著隔熱手套的手,拿著應該是端菜用的托盤,無聲地擱在附近的桌上,然後用手撿起桌上如冰柱般的碎玻璃。少女用非常清澈的聲音說道:


    「如果春男同學交了女朋友,我會很傷心的。我一定會刺死她。」


    我發現這宛若人偶的少女是披著鬥篷式浴袍的小鳥兒。因為她就像是個陌生人,什麽表情都沒有。小鳥兒如落葉一般無聲無息覆蓋到噂長的背上。


    「咕唔。」


    噂長的呻吟聲。小鳥兒離開她的身體,浴袍的邊緣染了鮮血。噂長無力地眯起眼睛,像是要對地板頭槌一樣直接倒地。我從壓著我的噂長身體底下爬出來,起身。


    接著,倒抽一口氣。


    剛剛小鳥兒拿著的像冰柱的碎玻璃,深深地刺入噂長的背部。


    「小、小鳥兒,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盡管親眼所見,我還是難以置信。這是小鳥兒做的事嗎?就算對方是噂長,小鳥兒也做得出來傷害別人的事情嗎?小鳥兒怎麽了?


    彷佛正在作夢,小鳥兒一臉空虛。和我視線交會後,那張臉像是有了生命,染上了紅暈。


    「我很喜歡春男同學。可是可是呀,我恨死了春男同學的女朋友。」


    「小鳥兒,你還好嗎?」


    我將手擱到小鳥兒的纖細肩膀上。小鳥兒的視線對著橫躺在地上的噂長,就像是在看著瀝青路上沾染到的鳥糞一樣。我差點哭出來。


    「為什麽要這麽做?小鳥兒竟然會傷害別人,這太離譜了。到底是為什麽?」


    「咳、咳。春男同學,我喉嚨痛。」


    小鳥兒出現異常。我幾乎要陷入恐慌的腦袋想到了一個可能。


    噂長引起地傳的數量要是增加,非人存在的力量也會增加,於是非人存在的女性對於容易吸引她們的我,所投注的感情也會變得更加強烈。小鳥兒本來就對我有好感。這樣的好感,讓她從蜚子蘇醒成為地傳元凶,身為非人存在的女性,對我的感情更加增溫。


    不隻是噂長,一提到我,小鳥兒也會失去自我。


    我不管還在地上流血的噂長,牽起小鳥兒戴著隔熱手套的手。她的手掌似乎還殘留著玻璃碎片,我握住的手傳來剌痛感,但現在不是在意這種小地方的時候。噂長果然不是用銳器就可以打倒的。因為我看到噂長背上插著碎玻璃也不要緊,傷口逐漸複原,最後起身離開。


    她若無其事地撿起地上引人注目的粉紅色發圈,走出了辦公室。


    「小鳥兒,難得你帶料理過來找我,我卻沒有品嚐,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下次我會再送來。我聽說春男回到真幌中了,所以把做好的煱烤用烤箱熱過。嘿嘿,下次要吃喔。」


    「嗯,我一定吃。」


    走出辦公室,小鳥兒的表情恢複成平常那種溫柔的感覺。


    然後,我想起了某句話。


    「如果春男同學交了女朋友,我會很傷心的。我一定會刺死她。」


    我在超過五個小時之前的泳池邊,曾經聽小鳥兒說過一次。那個時候「刺死」的部分我沒聽清楚,還以為是「嫉妒」之類的。


    雖說對象是噂長,但沒想到小鳥兒竟然有刺殺別人的這種瘋狂因子。不過這不是小鳥兒的錯。恐怖的是隻要牽涉地傳,即使是小鳥兒,也會展現出


    我完全不認識、彷佛陌生人的另一麵。


    艾莉雅絲說不定也有我不認識的陌生人般的另一麵。我軟弱的內心忍不住突然轉移到這種念頭去。我將差點從「我信任艾莉雅絲」轉變為「我想信任艾莉雅絲」的情緒,拉回到「我就是信任」。


    隻裝了艾莉雅絲化妝包的背包輕過了頭,背起來感覺很不舒服。正因為我相信我的小巧夥伴會回到這個背包裏,所以我才會背著幾乎是空的背包移動。


    「小鳥兒,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就算麵對的是噂長,也請你不要再做出剛剛那樣的事情。我絕對不想看到小鳥兒傷害別人。」


    「對不起,春男同學。我知道了,我答應你不會再犯。」


    我們走下樓梯。在一樓的走廊我牽起小鳥兒的手,加快腳步有種快要跑起來的感覺。總之先找個我們兩人能說話的地方。哪裏才是安全的地方?


    走廊的對麵。從家政教室前圍成一圈的女生中露臉出來的桑島,表情悠閑地走過來。感覺好像常常碰到桑島。


    「哦,嗨,田中你好呀,還有小鳥遊你好。我剛聽那邊的班上女生說了個有趣的笑話喔,說新藤老師和田中在調情,還出現差點就要接吻的情況。好好笑喔。」


    幸好女生們沒有看到真正接吻的時候。


    「哈哈,這毫無真實性,是亂掰的笑話吧。不過呀,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女生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整張臉自得跟什麽一樣。果然因為導師是話劇社的指導老師,搞不好連班上的學生都在不知不覺中變成演技派了呢。」


    在我吐槽「錯,跟這毫無關係」之前,桑島就繼續說下去了:


    「聽到這個笑話的男生,說『少女大神該不會終於學會了催眠吧』。真是胡鬧。利用催眠和女人卿卿我我,田中如果上愛情法院會被判無期徒刑吧。順帶一提要是利用催眠和女人接吻,應該也是無期徒刑。哈哈哈。」


    噂長的所作所為,就算是真正的法院也一定是判有罪的——我在心中如此低語。


    新藤老師的異常轉變好像沒在眾人之間傳開,我暫時鬆了一口氣。針對催眠這個主題,我露出苦笑。然後,我聽到了在場唯一沒有笑的小鳥兒的聲音:


    「春男同學的嘴唇很好喔。」


    嗯?


    「哦哦,田中和小鳥遊,你們兩個怎麽手牽手呢?感情這麽好呀。田中都有由井這個女朋友了還會外遇呀?不準再多交女朋友了。」


    現在不是聽桑島輕鬆說話的時候。


    「嗯,啾。」


    我聽到這種聲音。


    因為小鳥兒當場轉身半圈,吻上我的嘴唇。


    我在零距離內感受到小鳥兒的臉龐,焦點對不住。小鳥兒閉著雙眼,我沒辦法閉。我和一臉驚訝的桑島視線交會。我和小鳥兒的嘴唇,一奏起「皮啾」這種非常微小的聲音,我差點就要站不穩。盡管遭受過噂長大量的性方麵的壓迫和需索無度,但小鳥兒的吻簡直有壓倒性的療愈功效。這吻根本是要讓我忘記噂長嘴唇觸感的淨化之吻。


    讓人以為幾乎會是永遠的一秒。讓我的嘴唇記憶著甜美柔軟的觸感,小鳥兒的嘴唇離開了。


    然後,小鳥兒對我微笑,回頭對桑島說。


    「桑島同學,出人意料的偷吻在愛情法院會判有罪嗎?」


    「哦,不會啦,小鳥遊。這樣子,not guilty。」


    我不曉得桑島為什麽要用英語回答。我把情勢的演變交給這兩個人。


    「如果田中沒有討厭,愛情法院方麵不會有問題的。」


    小鳥兒窺視我的表情。


    「春男同學,你沒有討厭吧?」


    臉上帶著憂慮的小鳥兒。我露出「下次我要主動吻你」的表情,靠著鋼鐵般的堅定意誌我安全了。我隻有點頭。


    「桑島同學,可是可是呀,就算愛情法院判我坐牢,我也打算逃獄跑到春男同學身邊再也不離開他。」


    小鳥兒一副愉快至極的模樣,拉著我的手,從桑島的旁邊穿過去。


    「嘿,小鳥遊。就算判有期徒刑,你也會獲得緩刑的。」


    愛情法院審判長說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因為地傳影響而正在失去自我的小鳥兒和桑島,兩個人的對話幾乎是莫名其妙。可怕的是,桑島說起話來竟然跟平常一個樣。


    我對心情雀躍的小鳥兒的背部試問:


    「小鳥兒,我問你喔,愛情法院是什麽呀?」


    小鳥兒回頭過來的臉,完全是全心全意作夢的樣子。


    「嘿嘿嘿,我也不知道呢。不過感覺起來呀,好像很好玩。」


    穿透般的笑容,以及無憂無慮的聲音都很恐怖。不知道下一秒會幹出什麽事情的小鳥兒好恐怖。害怕地望著我想保護的人的細瘦背影這樣子是不行的。小鳥兒不論何時都是小鳥兒。


    進入一樓的保健室,燈已經亮了。裏麵已經有人在了,就是剛剛在辦公室的那些女生。她們肩膀顫抖地看著我。其中一個女生說。


    「啊,少女大神。我問你,我實在是一頭霧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新藤老師怎麽了?」


    「哦,你說這個呀。呃……」


    該怎麽說才好?能讓渴望放心下來的她們聽了輕鬆的話語,很遺憾,沒有。


    「少女大神你說句話呀!新藤老師是不是也受到某個地傳的影響了?天呀我不要這樣!」


    這話成了導火線,女生們好像有什麽地方潰堤了開始哭泣。有人說著「我想回家」、「好可怕」雲雲。這讓其他的女生開始發揮想像力。


    「老師喜歡少女大神,這果然是發生了其他地傳的徵兆吧?愛上少女大神的地傳,哇,恐怖死了。」


    慘叫會傳染。我忍不下去了,說道:


    「不是的。現在並沒有流行會愛上我這樣的地傳。大家冷靜一點啦。小鳥兒,幫幫我。」


    向小鳥兒求救是個錯誤。


    「哦,怎麽回事?既然是春男同學,哪能隻是愛上呀,嘿嘿嘿,應該是愛死了才對。」


    可憐的女生們流下和方才意義不同的淚水,離開了保健室。


    「香奈子老師,為什麽會這樣?」


    在我和小鳥兒的前麵,有個止不住眼淚的女生跌坐在地。我拿出她綁頭發的發圈。


    「少女大神,你怎麽有這個?」


    看到粉紅色發圈,她似乎哭得更厲害。好像不是因為心愛的發飾被少女大神碰到,所以悲從中來。她說。


    「少女大神謝謝你。這發圈是,媽媽做給人家的,人家一直很寶貝。」


    聽到班上女生道謝,讓我不好意思。我把由於鬆緊帶斷了、現在不是個圈圈、隻是條布繩的粉紅色發圈交給她。


    「人家的朋友都走了,得跑步追上去才行。」


    發圈女起身,打算離開保健室。我對著她的背影說。


    「抱歉讓你擔心受怕了。下次我會在發圈斷掉之前,想辦法處理新藤老師的。」


    發圈女回頭過來。偏小的眼睛笑得眯起來,幾乎變成了一條線。


    「你在說什麽?感覺好像突然變成電視上的英雄角色在說話呢。哈哈,少女大神好好笑喔。」


    她把斷掉的發圈寶貝地捧在胸口,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忽然羨慕起在一艘頻道播出的節目內的英雄角色。不論如何都是鎖定兒童觀眾的英雄,應該絕對不會遭到女性敵人奪取貞操吧。


    不斷受到女性敵人性騷擾的英雄,根本沒有半點帥氣的地方嘛。


    牆上的時鍾顯示下午六點。兩人獨處的保健室。小鳥兒一邊拉上窗簾一邊說。


    「這樣說起來,春男同學就是個英雄嘛。


    」


    我嚇了一跳。我沒有告訴過小鳥兒我的真實身分。和地傳相關的事情,我隻跟她說過她是歌沫公主而已。


    「為什麽這麽說?剛剛我跟那個女生講的話,你不用當一回事。」


    「嘿嘿,因為春男同學說過呀。說隻要我放衝天煙火,英雄就會來救我。結果春男同學就出現了。所以,春男同學就是英雄吧。」


    我一下子思考起來。該全盤托出,還是隱瞞下去。


    「大概是從昨天開始吧,我就有時候會專心想著春男同學,甚至到忘我的地步。腦袋迷迷糊糊的,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麽。可是可是呀,現在感覺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大概是因為,剛剛看到喜歡春男同學的女人就在春男同學的身邊,就失去了冷靜吧。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為了說出這問題的答案,下定決心要仔細解釋。


    「小鳥兒,你會忘我是有原因的。」


    然後,我也在小鳥兒附近的凳子坐下,開始娓娓道來。


    地傳是我解決的;以前到現在引起許多地傳的是新藤老師;我有艾莉雅絲、鎌子和萊慕這些夥伴。


    盡管驚訝,小鳥兒依然乖乖聆聽不停點頭。大致講完之後,突然傳來門把被握住轉動的喀鏘聲,讓我和小鳥兒嚇了一跳。嘰咿咿咿咿,接下來聽到的是保健室的鉸鏈所演奏的惹人厭聲音。


    來自走廊的闖入者慢慢地探出臉。


    「春男同學,為什麽你都不來照顧我?」


    「不是的,你誤會我了香奈子。我是因為現在手邊沒有治療用的物品,所以才到保健室來的。香奈子流血了,所以得有繃帶啦紗布啦才可以。」


    我小心不讓噂長離開視線,一邊後退一邊接近藥品櫃。


    「哎呀,我就知道我的春男同學人很好的。說的沒錯,我的背部像被針紮到,有點刺痛。」


    碎玻璃深深刺進身體,也隻覺得是針紮的刺痛程度嗎?這個混帳怪物。


    「香奈子,你先等一下喔。」


    保健室外麵是中庭,那邊有用來曬床單之類的曬衣竿。我希望盡可能不隻是拿到曬衣竿,還能和小鳥兒一起逃離這裏。我們必須逃。


    小鳥兒從凳子起身,隨即鞠躬。


    「新藤老師,剛剛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要對老師那麽做。真的很對不起!」


    即使知道新藤老師想要奪走自己的聲音,小鳥兒依然對刺傷新藤老師背部一事道歉。我在新藤老師看不到的位置,抓緊小鳥兒的鬥篷下擺。傳遞出「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決心,以及「請你退到後麵去」的意思。


    噂長以憎恨的視線盯著小鳥兒。


    「由佳裏同學,你刺得我好痛呀。你不會隻有失去聲音就沒事了,命也不要好了?」


    我站到小鳥兒前麵,秈進入室內的噂長麵對麵。努力不要讓聲音發抖,以始終溫柔的口吻說。


    「香奈子必須快點治療。在那邊等我,我馬上過去將你公主抱到那邊的床上去喔。」


    「春男同學我好高興喔。嗬嗬嗬,不過,在公主抱之前,有件事情找非做不可。我不會原諒傷害春男同學心愛的我的身體的家夥。」


    隻愛自己的怪物緩緩走過來。


    為了不和噂長戰鬥,展現對噂長的好意是必要的。不過這麽做就隻有我自己獲得好處,並不能幫助小鳥兒。


    「我的背部是我的性感帶,不過我不喜歡被刺傷。我說呀,小鳥兒,你應該作好了死狀淒慘的心理準備——了——吧——?」


    已經無法避免一戰了嗎?


    我懇求地說。


    「小鳥兒同學不隻是香奈子班上的學生,還是話劇社的社員不是嗎?香奈子不是個溫柔大姊姊嗎?就原諒她吧。我喜歡溫柔的香奈子呀。」


    外麵狂風大吹,窗戶的玻璃喀喀作響。雷電如龍在遠方的天空流竄。我似乎講了不該講的詞匯。


    「是哦,大姊姊呀。也是啦,我活了半個世紀這麽久,從春男同學或由佳裏同學的角度來看,大概年齡大了很多吧。這是在拐彎抹角,說我隻不過是個老太婆罷了對吧?我隻不過是個老處女嘛。我說呀,由佳裏同學應該也是處女吧?」


    始終個性都很差的噂長。不知道哪裏會是地雷的被害妄想是個大威脅。


    小鳥兒表情僵硬。噂長繼續讓人戰栗的詢問:


    「奇怪,由佳裏同學你怎麽了?你已經是中古的啦?」


    我要忍耐,快冷靜下來。要是打起來,我贏不了。噂長從自己的背上拔下碎玻璃,鮮血滴落。


    「怎樣都好啦。由佳裏同學你聽我說。明天呀,春男同學的那個就要插入我的半世紀了。所以小鳥兒同學的那邊,我就用這個插進去吧。」


    忍耐和冷靜都不需要了。已經無法避免戰鬥。


    我打開通往晾著床單的中庭玻璃門。


    無視下到中庭的兩、三段矮階梯,我直接跳到地麵上。


    衝向晾著床單的曬衣竿,握住一端揮舞。晾著的床單如通知漁獲豐盛的大旗子般搖曳(注9)。強風吹來,宛如脫離桅杆的船帆,飛離竿子的床單在黑暗天空中飛舞。


    注9  日本的漁船漁獲豐收回港時,會有豎起顯示豐收的大旗子的習慣。


    我拿著氯乙烯竿子,回到室內。看到將近兩公尺的曬衣竿,小鳥兒皺起眉頭。對地傳元凶的小鳥兒來說,本能上應該會感受到這根竿子是能讓自己升天的凶器吧。我對噂長說道:


    「不準碰小鳥兒同學!」


    距離是從保健室的一端到另一端。我自然而然地拿著曬衣竿對噂長擺出架式。


    將曬衣竿的前端麵對噂長後,我再度意識到這麽做不是討噂長開心而是表露敵意的行為。但是為了保護小鳥兒,我隻能在這裏一戰。


    「哎呀,春男同學,為什麽要拿曬衣竿對著我呢?哎呀呀,該不會你想跟我戰鬥?不要做這種事情啦。因為春男同學和我比起來,可是非常軟弱無力的喔。」


    握著曬衣竿的手沒出息地顫抖著。噂長是正引起四個地傳的狀態,我會像先前那樣慘敗,現在我完全無計可施。這又怎樣!反正我不能輸。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雙手短間隔地使勁握住曬衣竿,拔腿狂奔。距離一口氣縮小。噂長微笑著伸開雙臂。我高高舉起曬衣竿,揮擦過天花板,然後以敲打的力道往下揮。就視覺來說,我看到的是竿子剛擊中噂長頭部之後。氯乙烯的竿子變成綠色的氣體,隻有沒碰到噂長的部分還保留著竿子的形狀。


    怎麽回事?噂長說。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春男同學。同時引發四個地傳的我,因為力量太強大了,自然就產生了保護身體的防護罩,可以抵擋住想讓我升天的曬衣竿攻擊。因此,竿子碰到我的身體就會變成氣體。順帶一提,引發三個地傳的時候呢,我想想喔,應該是竿子會變成液體吧。」


    我以絕望的心境握著蒸發過後、長度隻剩下三分之二的竿子。或許我已經無法再施力了。這是宣告我毫無可以打倒噂長的方法。


    「春男同學,你不愛我嗎?春男同學真是的,怎麽這麽頑皮呢,讓人好傷腦筋喔。啊,對了。要是我捏爛春男同學雙手的手指,你就再也不能握住竿子了吧?你不用擔心喔,不會有問題的。因為那個時候我會負責主導,春男同學隻要躺著就好了。」


    噂長老實說是個擅長奪去對手士氣的敵人。這種絕對的戰力差距,慢慢地消除了我心中抵抗的意誌。


    噂長的手碰到曬衣竿的前端,竿子變成氣體。我連一步都動不了。等到我雙手碰觸以外的竿子都消失不見,噂長的雙手就會重疊到我的雙手上。馬上就


    要捏爛我雙手的那雙手,有微微的溫暖。


    「春男同學,你不用擔心。因為你再也沒有需要自己親手處理的事情了。嗬嗬嗬,在殉情之前,我會幫忙解決春男同學的性欲問題的。」


    我落淚,替什麽也做不到的自己哭泣。


    「拜托你饒了小鳥兄同學。」


    沒出息的英雄最後能說出口的,是這麽一句話。


    站在保健室床鋪前方的小鳥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畏懼,表情非常穩靜。小鳥兒你怎麽了?


    「哎呀,那個跟這個是兩回事喔春男同學。那麽,我要捏爛你的手指羅。」


    就在噂長的瘋狂和我的絕望互相衝撞的旁邊,小鳥兒開始歌唱。


    那是暑假要結束時的公演戲碼中,小鳥兒在舞台上唱過的歌曲。


    線四的效果,逐漸充滿整間保健室。


    作夢般的霧氣之中,內心彷佛受到反覆的過濾,緩緩地穩定下來。


    噂長的手不能施力,靜靜地離開我的雙手,是幾分鍾之後的事。噂長說。


    「由佳裏同學,好美的歌聲。」


    這不是謊話,因為窗外看出去一片明亮。看得到漂亮的滿月。風也停了,氣溫降到約二十度左右。


    我的手沒被捏爛。我深深地鬆了一口氣,甚至覺得頭暈眼花。


    停止歌唱的小鳥兒說。


    「新藤老師在舞台上誇獎過我唱這首歌。我也非常喜歡這首歌。」


    小鳥兒牽起噂長的手,讓噂長躺到床上。噂長乖乖聽話,就像是人類馴養的獅子。


    「由佳裏同學,請問,我可以就這樣先睡一下嗎?從昨天開始我就為了要跟春男同學兩個人獨處在做各種準備,都沒什麽睡。」


    「可以呀,請好好休息。」


    小鳥兒再次歌唱。一會兒後,我開始聽見噂長安穩的呼吸。她的睡臉沒有瘋癲,隻有寧靜。小鳥兒停止歌唱,說道:


    「春男同學,我會拖住新藤老師。請你一定要找到能讓大家離開這個世界,平安回到現實世界的方法。」


    「不,我不能讓小鳥兒陷入這種險境之中。」


    「不要緊的。因為隻要聽了我的歌聲,新藤老師的內心就會沉穩下來。而且雖然我忍不住就會嫉妒春男同學,但隻要能想到自己正在幫春男同學的忙,也就覺得不要緊了。不對,說不定不唱歌我反而才有危險。我會因為一些枝微末節的小事就吃醋過度。唱歌的話,我的心也能冷靜下來。」


    持續唱歌你就會失去聲音呀——小鳥兒有種讓人無法這麽說的氣勢。


    這種話就算不說,小鳥兒一定也心知肚明。明知道這樣還願意主動負責拖住嗜長。我能做的就隻有下定決心。


    「我一定會救所有人。小鳥兒對不起,誧你等我。」


    雖然噂長睡著了,但讓她和小鳥兒兩個人獨處,找是瘋了吧。不,自從我在這個異世界碰到噂長之後,也許精神狀態就始終沒有正常過。


    小鳥兒在保健室桌上的便條紙上寫了什麽。


    「這裏,是新藤老師住的地方。我們曾經在老師家做話劇社要用的服裝。說不定,這裏會有什麽解救新藤老師的方法?」


    我點點頭,接過便條紙。小鳥兒希望不隻救所有同學,也能有救新藤老師的方法。的確,真有這種方法的話是最好。我也強烈地這麽想。


    「謝謝你。如果有什麽事,你就像剛剛一樣放煙火就好。隻要你放一次衝天煙火,我就一定會趕過來的。」


    我不想離開小鳥兒。可是打倒不了噂長的我繼續這樣待下去,情況也不會轉變。


    「剛剛春男同學跟我說很多地傳的事時,我就想到了。春男同學說,我因為是蜚子,所以才會誤以為自己喜歡春男同學。討厭啦,我可是一直都竭盡所能在喜歡春男同學,結果竟然沒能好好讓春男同學感受到,我打擊好大喔。以後我會努力跟春男同學撒嬌的。」


    「嗯,你不嫌棄我的話,就盡管來吧。」


    然後我和小鳥兒都不好意思地相視而笑。小鳥兒對準備離開保健室的我說。


    「剛剛春男同學的雙手差點不保的時候,春男同學為了保護我,說『拜托你饒了小鳥兒同學』,真的好帥喔。春男同學始終都是個英雄呢。」


    然後小鳥兒靜靜地唱起宛如搖籃曲的歌。


    我走出保健室。


    我要打倒噂長。為了以後能讓小鳥兒盡情撒嬌,我要努力。要是沒有不純正的動機,我應該會被壓力擊潰。


    要是不想點辦法做些什麽,很多人就會遭遇危險——這真是個國中二年級的學生完全不想背負的重責大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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