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媽的喪事是五天後舉行的。


    在為娘舉辦喪事之前,周成林專門交代了縣政府辦公室主任王長東和梅景陽兩人,讓他們幫忙封鎖消息,不要把娘病筆的消息宣揚出去,以免驚動太多人引發不良影響。


    但是,消息根本封鎖不住。


    周大媽離開人世的第二天,就在全縣傳遍了,而且很快就傳到了市委市政府兩大院,再通過市委市政府兩大院傳到市直各局部委和各個縣區。


    所以,接下來幾天,通往何家寨的路上都是絡繹不絕前來吊唁的車輛。


    那些車中,有是河陽縣的,有其他縣區的,還有市直各局部委的,市長韋清哲也親自帶著在家的市六大班子成員趕到何家寨,對周成林表示了慰問,並在臨走前,率領市六大班子全體成員走到周大媽的棺材前,虔誠的鞠了三個躬。


    遠在西歐考察的榆陽市市委書記王慶民和河陽縣縣委書記劉世昌在接到報喪電話後,也立即打來了越洋電話,對周成林予以慰問,讓周成林節哀順變,不要過於悲傷。


    幾天來,由於吊唁的人和車輛太多,通往何家寨大路一度交通堵塞,以至於交通部門不得不出動交通警察趕到瀏陽河鄉通往何家寨的大路上指揮交通。


    似乎所有人都看到這是巴結討好諂媚周成林的最佳機會,似乎所有人也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周成林當然知道那些人的良苦用心和真實目的,但是,人家來了,他還不能置之不理,還必須裝出熱情和感激的樣子,對人家的到來表示感謝。


    而且周成林還發現,在來的人員中,有相當一部分人他根本不認識,甚至說未曾謀麵。


    但那些人見到他之後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對待已經仙逝的周大媽更是像對待親娘一樣,未語先流淚,然後往棺材前一趴,咚咚地磕上幾個響頭,有的人甚至會放聲痛哭,不亞於死了親娘一樣。


    而且,所有人都不是空手而來,都會帶著花圈或者花籃和挽聯,臨走時還要封上一份厚禮。


    好在之前周成林專門交代過禮櫃人員,讓他們收禮的時候注意,無論什麽人,禮金封二百元以下的收,凡是禮金超過二百元的一律不收,而且要記清楚是什麽人封的,注明是單位的還是私人的。


    周大媽下地的那天,參加送葬的人員和車輛更是不勝枚舉。


    早晨,出棺的人還沒來到,那些參加送葬的人員就從不辭百裏早早地趕了過來,周漢章老漢的院前院後,村裏村外的空地上,都停滿了車,站滿了人,都一臉虔誠地等候在那裏。


    見到那麽多人,周成文、周成武和成林哥三隻能衝著門外方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對大家的到來表示感謝。


    簡單吃點東西之後開始出棺。


    大哥周成文端起了喪盤,二哥周成武打起了靈頭幡,然後痛哭流涕地跪在娘的棺材前,周成林緊跟著跪在大哥和二哥的身後,也是悲慟地哭著,女人們更是哭天嚎地。


    周漢章也躲在一邊抹眼淚,望著與自己共同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伴就這樣離開了人世,永遠離開了自己,老人怎能不悲傷,但是,他的淚水已經哭幹了,他隻能在那裏低聲嗚咽,借以抒發對老伴的留念。


    靈棚裏,在杠頭何慶強的指揮下,十六個人把棺材抬了起來,在淒涼悲婉的嗩呐聲中走出靈棚,走向村東的墳地。


    在村頭的路口,周成文摔碎了喪盤。


    到了墳場,何慶強將主杠前事先紮好翅膀的雄雞解開繩子往空中一拋,雄雞咯咯地撲著翅膀飛出去幾十米,然後落在地上脖子一伸一縮地走進墳場旁邊的樹林裏覓食去了。


    接下來,在何慶強的指揮下,用兩根粗大的繩索吊起棺材,在淒厲悲婉的嗩呐聲中頭朝東南緩緩放進事先挖好的坑中。


    許誌浩、朵朵等人都失聲慟哭起來,嘴裏不斷地叫著“奶奶、奶奶”,叫得人撕心裂肺。


    周成文、周成武、成林哥三則再次趴倒在地,給他們最親愛的娘親磕了最後三個響頭,然後忍著悲痛從地上爬起來,分別接過別人遞過來的鐵鍬,埋了第一鍬土,然後把鐵鍬再次交到其他人手中,望了娘最後一眼,都悲切地轉過身,向家裏趕去……


    當天下午,在何慶強的主持下,周成文、周成武和成林哥三坐在一起把周漢章老漢今後的生活做了安排。


    周成武還必須回秦城監獄服刑,周成林整天忙於公務,都沒有時間照料老人,所以,照料老人的任務全部交給了周成文。


    安排完娘的喪事和爹今後的生活之後,周成林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安頓王靜。


    王靜從小就沒有爹娘,一直寄居在姑媽家,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之後,她不可能再回姑媽家,也不可能再回姑媽家。


    而且在河陽,王靜也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


    在所有人當中,周漢章老漢最關心王靜今後的生活,當然,老人很大程度上還是為了孫子,是為了完成老伴的遺願,所以,在眾人商量事情的時候,他把周成林叫了出來,來到院子裏,衝周成林道:“三啊,你娘已經走了,但是你別忘了你娘臨走時的安排,再說了,這幾天王靜一直給你娘披麻戴孝,盡到了兒媳婦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我們不能卸磨殺驢,殯送完了,就不要人家了,啊,聽爹的,把王靜帶回家,權當給你娘和我,以及朵朵一個交代。”


    娘的遺言,爹的吩咐,周成林不能不聽。


    因此,回到屋後,周成林掃了眼正躲在屋角抹眼淚的王靜,低聲道:“我還要在家替娘守孝三天,朵朵還要回城上學,麻煩你把朵朵先帶回城。”


    王靜雖然不願意接受周成林的饋贈和可憐,但在河陽,她的確沒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因此,她隻能接受周成林的饋贈和憐憫,點了點頭,叫過來朵朵,坐到了趙剛的車上,流著眼淚離開了何家寨。


    三天後,周成林守孝完畢,回到了家中。


    經過三天的苦苦的思索,他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先讓王靜留下來,雖然這不是出於他的本意,但就算是為了爹和娘,就算是為了朵朵,他也必須這樣做。


    從何家寨回來之後,他直接回到了家中。


    本來,他打算先去縣政府的,自從娘歪倒後,他一直沒回縣政府,他怕積累的文件和公務太多,準備先去處理一下再回家。


    出於替他健康考慮,去何家寨接他回來的梅景陽和趙剛兩人都說縣政府有錢明義縣長頂著,一切都處理的很好,讓他不要擔心,極力勸說他先回家洗個澡,休息一陣子再去上班。


    考慮家裏還有王靜需要安置,他就聽從了梅景陽和趙剛兩個人的建議,準備先回家洗個澡再說。


    打開熟悉的家門時,他簡直不相信是他原來的家。


    整個房間裏都讓他有種渙然一新的感覺。


    原來落滿灰塵的地板變得光潔透亮,一塵不染,記得去唐陵監獄接王靜那天早晨走的時候,他隨手把換下來的衣褲都放在了沙發上,現在已經沒有了,客廳裏的各種物品本來是雜亂無章的,現在排列的井然有序。


    走進臥室,他發現原來淩亂不堪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床的一角,床頭的破鞋頭臭襪子都失去了蹤跡。


    廁所裏堵塞的馬桶也暢通了。


    不用說,這一切都是王靜的功勞。


    這一切變化也讓他突然產生家裏有女人和沒有女人就不一樣的想法。


    想想王靜不在那段時間,家裏簡直亂的和雞窩一樣。


    每天早晨起來,他和朵朵根本來不及打掃房間整理物品,甚至說有時候連被子都不疊就急匆匆地走出家門,來到大街上隨便找個早餐鋪吃點東西,然後再把朵朵送去學校,把朵朵送去學校後再回過頭去縣政府上班。


    尤其在遇到開會或者接待客人的時候,經常三五天都不回家,那時候,他隻能把朵朵送回何家寨或者拜托給範曉萱。換下來的衣服往往是隨處亂扔,有時候甚至個把月才洗一次。其他物品就更不用說,根本沒時間整理。


    雖然範曉萱和梅景陽兩個人偶爾也會過來幫他打掃打掃房間,整理整理物品,但畢竟不是很及時。


    而當年王靜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應該說,王靜是個賢惠勤快的女人,王靜沒出事的時候,他們的小家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邋遢的情況。那時候,地板天天都被王靜抹得一塵不染,無比潔淨,各種物品都被王靜整理的井然有序,有條不紊。或許周成林當時習慣了被王靜伺候地無比周到,對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習以為常了,直到王靜被收監,他才知道家裏少了王靜有怎樣的天壤之別。而現在眼前又出現了久違了的溫馨家庭情景,不由得讓他感慨萬千。


    周成林正心緒起伏的時候,身後傳來“咯吱”一聲的推門聲,不用說是王靜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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