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下午, 接近傍晚的時候, 北部地區雨勢越下越大, 瓢潑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落,天空遠遠望去, 猶如怒濤翻滾, 隱隱幾聲雷電從天邊傳來, 片刻,電閃雷鳴,天就像要崩塌下來一樣。


    受這場強降雨的影響,距離京都五百餘公裏的流域河流水位暴漲, 當地的岷縣下半城區多個路段受洪水淹襲, 其中兩個村子山體滑坡被掩埋在地下,災情很險重,情況非常危急。


    離災區最近的幾個團接到京都總指揮部下達的命令, 立即抽派人手,深入受災地區,前去搶險救災, 務必疏散受困群眾, 搶求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


    一四九團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時間, 整團出動。


    五百多公裏路程,一行載著救險物資與士兵的車隊在夜色與大雨中艱難前行,現在離發生災情已過去兩個多小時, 雨勢越來越急, 車輛所過之後, 引擎咆哮,雨水飛濺。


    車隊連夜出發,行駛到第六個小時後,天已大亮,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帶著疲憊與困倦,他們最終趕到了城區岷縣的邊緣,這個縣城的地勢有些險峻,已知遭遇到洪水暴雨山體滑坡,甚至還有大片泥石流現象,不斷影響著路況,給解救災情帶來重重阻礙。


    “團長,這裏的路現在不通,前麵出現山體滑坡,已經把路堵死了。”專門報告情況的通迅兵已經說明了前方車隊遇到的狀況。


    閻澤揚眉頭冷峻將軍區下發的行軍路線地圖打開。


    三營營長指著地圖上一條綠色的行軍路線說道:“我們現在走的位置就是這條路線,現在這條路爆發了山體滑坡,前方的路已經堵死了,現在清理路線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這麽大麵積的山體滑坡,靠他們一個團,絕不是一天兩天能清理完畢的。


    “進入岷縣的路隻有這一條嗎?還有沒有其它路線?”


    “有,還有條石橋路,但是那邊正是洪水爆發地,恐怕早被淹沒了,架橋現在也來不急,而且水勢急的話,我們是沒辦法短時間從那裏通過……”他沒有繼續,因為現在走水路,危險性也是最大的。


    閻澤揚擰緊了眉頭,一言不發的看著行軍地圖,最後指著一處,“這裏是什麽路?”


    那是條標出來極細小的路線,而且彎而曲折,但最終地通往岷縣。


    “團長,這條路是段山路……”三營營長道:“上麵標著危險地段,標紅這一段是懸崖,現在這樣的雨勢,很容易出現泥石流或山體滑坡,這條路可能已經堵死了。”


    “讓前方車隊出發,按這條路線行進。”閻澤揚考慮片刻,直接下達了命令。


    三條路,一條水路被淹,一條山體滑坡被堵在半路,想要到達岷縣,就必須要找出一條順利通過的路出來。


    一行車隊在山路的泥漿中前行,雖然車體顛簸,車身沾滿泥水,但是路況竟然比其它兩條好一些。


    在行到那段標紅的路線時,車隊再一次受阻,閻澤清直接下了車,快速到達前方車隊,隻見一側山體懸崖,左側是石壁,右側是山體陡坡。


    路寬正好可以容納一輛車過去,隻不過靠右側的懸崖石壁下方鏤空,有大塊石頭掉落。


    車隊前方的兵都不敢開過去,雖然路麵還在,但是右邊路麵隻有一層大概半米多的岩石在支撐,


    下麵幾乎是懸空的。


    如果車的重量超過了右側石麵的承重,道路右側的石路就會立即坍塌,通過的車也會失去平衡,掉下山崖車毀人亡。


    趙東升是工兵連的,他對閻澤揚說道:“閻團,這條路太危險了,我們沒辦法確定那層岩石的承重是多少,岩石的硬度不同,同樣厚度,有的能承重兩輛車重,有的半輛車就塌,目測岩路下方塌陷的部分,有點玄,通過的機率隻有一半。”


    閻澤揚佇立在大雨中,站在崖壁高處瞻望著遠方的岷縣,傾盆大雨濺起如煙的白霧,舊城危縣在薄霧中忽隱忽現,甚至還能聽到不遠方傳來的坍塌聲,和女人孩子的哭聲。


    岷縣近在咫尺,他們卻無法前行,他放下望遠鏡道:“第一輛我來開,如果沒有問題,你們全體下車,隻留駕駛員將車一輛輛開過去,開的時候一定要快,不要停下來。”


    趙東升立即急了:“團長,這不行,第一輛車是最危險的,怎麽能讓你開?我來!”


    第一輛通過的車是最危險的,通過第一輛就能觀察出這層岩石的承重力,如果第一輛安然無恙,那麽說明,承重力在車重之上,之後單車行進危險就會降低,全員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現在最困難的就是誰來開這第一輛車。


    這可是一半的死亡機率,一旦坍塌,車就會瞬間掉下崖底,裏麵的人是絕無生還的可能。


    作為一四六團的團長,閻魔頭的名號實力不虛,他可以操練他手下的兵嗷嗷嚎叫,背後稱他為魔鬼團長,但同樣,遇到危險,他會第一個上,衝鋒陷陣魔鬼團長,從來都是士兵又敬又怕的人。


    閻魔頭拉開第一輛的車門,對坐在駕駛位的駕駛員道:“下車。”


    那個士兵叫了聲團長,沒有讓,被閻魔頭一下子拽了下來。


    “團長,我來開!”


    “團長,我上!”


    “團長,讓我來吧,我不怕死!”


    看到閻魔頭一氣嗬成的坐到了駕駛位,手下幾個營長和連長都慌了,閻團可不能在這裏出事,一個個都堵在那裏阻止閻澤揚開車,並自告奮勇紛紛請求上崗。


    既然是一團之長,就要對所有人負責,他不可能讓手下的人去試路送死。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的啟動了車輛,有人不甘心的拉著車門,“團長!”


    “走開!”閻魔頭將其推了出去。


    “如果車掉下去了,你們不要管我,立即原路返回,尋找新的路線,繼續前行。”說完就“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團長!”


    閻澤揚坐在架駛座上,臉上皆是冷傲銳寒的氣勢,他鎮定的踩下油門,維持著始終淡定的臉色,平靜的開著車向懸崖衝去。


    ……


    一四六團離得最遠,卻是最早到達岷縣的野戰團,大雨之後路段非常不好走,其它幾個團陸陸續續趕到之後,同樣走了一四六團最先通過這條路,順利進入岷縣。


    岷縣的災情很嚴重,群眾百姓雖然陸續救了出來,但死傷慘重,救助時又發生了幾次山體滑坡,不少士兵受到重傷。


    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情緩解,傷情較重的傷患才從縣醫院轉移到京都醫院。


    何文燕忙了一上午,大量的受傷人員轉院進來,床位已經占滿了,當閻衛國的兒子被送進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知道了。


    她和閻衛國的兒子關係並不和睦,但是如果閻衛國的兒子受傷在她的醫院出現任何問題,那她同樣有失職的責任,所以她不能懈怠的打起精神趕了過去。


    她趕到的時候,閻澤揚全身血跡,周圍正圍著幾個忙碌為他處理傷口的護士,有護士將腿上的傷口粘的布料剪開。


    幾乎將布硬生生從肉中撕了下來。


    閻澤揚卻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何文燕走過去,看了他一眼,取出口袋中的筆,問旁邊護士:“什麽情況?”


    “主任……”有個清理傷口的小護士急忙將傷情說了一下。


    閻澤揚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任人在他身上插著各種儀器。


    他看到何文燕的時候,眼底有了絲波動。


    何文燕走到他麵前問一句:“怎麽樣?”


    他帶著血跡的嘴唇動了動,在死亡前的那一瞬間,他腦子裏隻有一個人,他想他還沒有看她最後一麵,那一刻,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一開口,他的嗓子就像沙爍磨礪過一樣沙啞,他幹澀地說:“我想,見見溫馨。”


    也許是受傷了,也許是虛弱了,他的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求。


    何文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猶豫了片刻,才對他說道:“溫馨她,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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