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比例70%時36小時,買夠了刷新試試  小太子搖頭:“事到如今死無對證, 楊氏與我這樁公案已經是一場死局。想洗清我身上的這盆汙水, 怕是比登天還要難。”


    “可是太傅彈劾我逼/奸楊氏一事,說到底, 並沒有切實的證據。”小太子眸色深沉, 繼續說,“正因為沒有人證,沒有物證,沒有第三方的口供,案情撲朔迷離, 說我清白和說我有罪同樣難, 太傅才會在氣節和憤怒之下,選擇血濺殿前,以死明誌。”


    太傅死後,小太子失去了背後最大的助力, 無法年後大婚開府,也在父皇心裏埋下懷疑和厭惡的種子,更是在群臣麵前變成了一位德行有失的太子。


    但是“逼/奸”一罪, 卻極可能因為人證和物證的缺失, 並不能成立。


    泰安很是讚同地點頭:“大燕民風開明,何況你是太子,隻因這莫須有的逼/奸將你下獄, 是不大可能, 最多隻是破壞你的名聲罷了。”


    “那如何是好?”泰安皺起眉頭, “你的聲名受損,太子位還能保得住嗎?”


    小太子卻輕笑一聲,搖搖頭:“聲名這玩意兒,自來都隻是上位者捏在掌心把玩的小玩意兒。父皇若是打定主意廢去我太子之位,我再怎樣秉性高潔也無濟於事。可是父皇若是真心護我,那此刻的汙名,根本算不得什麽。”


    名聲能破,就也能立。


    他這一役究竟能否活命,隻在他父皇的一念之間。


    小太子慢慢站起身,沉聲說:“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


    “任何善舉,都比不上純孝。任何汙名,純孝可破。”


    孝順是把最好用的矛,也是一柄最好用的盾。再是失德無能的人,隻要能搬出孝順這把遮羞傘,就總能替自己挽回顏麵。小太子深吸一口氣,繼續想。


    如果...如果家事國事內憂外患的皇帝積勞成疾,一病不起。


    宮中太醫束手無策,仍在圈禁之中的小太子聽聞消息,摸出書案上的裁刀,手起刀落直對心口,生生剜下一塊心頭肉製成藥引,奉給病中的皇帝服下。


    父子連心,皇帝服藥之後日漸好轉,在眾臣麵前誇讚太子仁孝有加,至純至善。


    如此一場太子失德的風波,不就在太子純孝的對比下,不攻自破了嗎?


    泰安恍然大悟:“你是說…你需要和你阿爹演一出苦肉計。你阿爹裝病不起,你就剜了自己的心頭肉給他做藥,借純孝德行來堵住群臣們的口?”


    她眼前一亮,連連點頭:“這個法子著實不錯!太傅彈劾太子德行有失,可是楊氏畢竟是一屆奴婢,且業已身故,事發當晚到底是何情形,也沒有人能說清楚。”


    “有你皇帝阿爹親自替你擔保,誇你德行出色,那些彈劾你的汙言穢語,自然立不住腳啦!”泰安臉帶笑意,十分輕鬆。


    小太子的心情卻愈發沉重。


    想這樣一個脫身的法子,做出這樣一個局,都不算什麽困難的事情。


    可她還是不懂。苦肉計也好,反間計也罷,所有的計謀算計到最後,仰仗的都是猜不透的人心。


    他和他阿爹之間的父子親情,他阿爹對他的殷切期盼和信任,在這深宮之中的四年,在枕邊人耳提麵命的洗腦和太傅血濺金鑾的衝擊之下,又還能剩下多少?


    就算他阿爹相信他無辜受難,可是裝病一法,確有風險。若是大司馬和陳皇後將計就計,把“假病”變成了“真病”趁機害死他阿爹呢?他阿爹,又願不願意為了他,承擔這樣的恐懼和風險呢?


    他早早就將消息透露給了皇帝派來的內侍,可是卻遲遲沒有得到一星半點回複,又豈不是說明了皇帝在猶豫和擔憂,在舉棋不定權衡得失?


    時間過得越久,朝堂上彈劾太子的聲浪越強,而他複盤就越是無望。


    小太子神色黯然,已然逐漸接受了自己即將成為父親的棄子這個事實。


    泰安卻看出些端倪,沉吟片刻,複又啪地一下雙掌合十。


    “小太子!”她有些激動,“你別太灰心喪氣啦!我想到一個好法子!”


    “你和阿爹這麽多年,他就算此刻猶豫,也隻是一時沒想通嘛!”她笑眯眯,仿佛天塌下來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他既然在猶豫,說明他心中還有你。喏,隻需要找個人提醒他一下你們父子往日的真情,他一定能夠念你的好,配合你做戲來搭救你的!”


    太子啞然失笑,自嘲著搖頭:“我如今虎落平陽,人人恨不得踩上兩腳。又有誰肯替我說話呢?就算替我說話,父皇他又如何肯聽,肯信呢?”


    泰安笑得眉眼彎彎,衝他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所以勸你阿爹的人選,很重要。既要是他十分相信的人,又要能夠讓他想起你們之間的感情,還要讓他沒有半點防備…”


    “這個人選嘛,最適合的,就是你阿娘啦!喏,讓你阿娘去勸你阿爹,不僅能勾起他往昔的父子回憶,還能勾起他對你阿娘和你的愧疚之心!


    什麽?他阿娘?


    太子大驚:“我阿娘?我阿娘已經過世四年,恐怕早已成為孤魂野鬼…”


    泰安笑著打斷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喏,小太子,你忘記啦?我也是一隻孤魂野鬼啊!”


    皇後慢慢靠回迎枕上,嘴唇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垂眸道:“陛下說得極是。”


    消息傳到東宮的時候,泰安驚得險些一頭跌入白瓷魚缸中,被小太子眼疾手快一把撈起。


    她驚魂未定,緊緊抱住小太子的手指:“你初次辦差,就要領一隊北衙的親衛,捅了婁子怎麽辦?偌大宮城,深更半夜,如何去找一個寶林?可不是坐實了你廢柴的名聲?皇後實在是太陰毒了,擺明安排了個陷阱給你啊!小太子,千萬別去!我們繼續裝病怎麽樣?”


    小太子卻將她從手中拖起,輕輕夾進《聖祖訓》,放入懷中。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泰安,此時便是水至兵來,我們躲不得了。”


    他慢慢起身,推開內殿的朱紅色大門。明月高懸,銀白色的月光灑在他堅毅的麵孔上,讓他的麵容有種模糊了年齡的滄桑。


    “走罷。”小太子淺淺笑了聲,扶正了頭上明黃盤龍的金袞冠。


    然而,泰安預料之中尋找秦寶林的一籌莫展步履維艱,卻並未發生。


    清晨時分,端守三清殿內的太子雖未接到北衙千牛衛來報,但陪伴他身旁的崔尚宮卻等到了永巷中的女官典正,慘白著臉驚慌失措地跪在他們麵前。


    晉中豪紳的嫡女、皇帝新立的寶林秦相英,找到了。


    不在別處,恰恰就在她最初失蹤的永巷當中。


    小太子疾步向前身後跟著兩位尚宮,趕到的時候,北衙千牛衛已經將永巷圍了水泄不通。千牛衛將軍李少林年約三十,正是年富力強,此時見到太子前來眼中驚訝神色一閃而現,立刻單膝跪地掩飾,畢恭畢敬地上報:“殿下尊貴,此處死人不吉,還望殿下回避。”


    死人?泰安大驚。


    小太子猛地頓住腳步,眼睛閉上少許複又睜開,輕聲說:“秦寶林…歿了。”


    秦寶林的的確確死了。


    四更剛過,住在永巷北廂的薛秀女腹痛起夜,通報司掌後前往道山堂如廁,又遭內宮中尋人的侍衛盤問許久,等回來的時候,天邊已露出魚肚白。


    北廂房冬日裏難見陽光,陰暗潮濕,又是十位秀女一間的大通鋪。


    薛秀女記得自己睡覺的位置,緊靠東牆最後一人。牆壁上水汽潮濕,她睡得極為不適,可惜父親做官兩袖清風,她家產不豐手頭拮據,無力通融宮中女官調配鋪位。


    她一來一回折騰許久,早凍得渾身冰冷,躡手躡腳推開房門。


    宮中規矩森嚴,低等的宮女連睡覺都須向右側臥,薛秀女輕輕歎口氣,借著窗外一點亮光往裏走。


    她一路走到床的最裏麵,卻突然愣怔在床邊。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自入宮以來兩個月的時間,一直睡在靠東牆的床裏麵。可如今她的鋪位上…怎的又躺了一個鼓起的人形?


    薛秀女懵神片刻,慢慢退回房門口,左右一看。


    沒錯呀,就是自己那間房啊!她皺起眉頭,一麵疑惑地往她的鋪位走,一麵數著床上睡著的鼓起的人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嗯?薛秀女訝異極了。十人一通鋪,床上已躺了九人,站在床邊的她,本該是睡在東牆邊的第十人。


    可如今這通鋪上,明明已經躺了十個人!加上她自己,就有足足十一位,多了一個人啊!


    薛秀女一頭霧水探手向前,輕拍多出來的靠牆側睡的那位宮女:“快醒醒!可是起夜的時候睡錯了房間?”


    她在房外凍得一雙手好似冰塊,可她探手觸上床鋪上那位宮女,才發現蜷縮在薄被中的那人,分明比她的手還要冰冷。


    不僅冰冷,而且僵硬。


    “啊!”淒厲的尖叫響徹雲霄,在寂靜的淩晨顯得格外清晰。掌禮太監以布巾塞口,堵住了薛秀女的嘴,將滿臉慘白的她從北廂房中拖了出來。一屋子驚慌失措的宮女抱成一團,嚶嚶低泣的聲音,直到太子殿下出現在永巷之外,又轉為格外悲戚的哀啼。


    午後失蹤的秦寶林,不知為何,死在了永巷北廂房,一間普通宮女居住的十人大通鋪上。


    晉中豪紳秦家,祖上本是商賈出身,三十年前因擁立定王盧啟入主長安有功,擢至正三品工部尚書。近十年內,子孫雖已無人做官,家資豐厚卻絲毫不減。


    此次嬪妃采選,秦家嫡女秦相英年方十六,因才貌雙全,被禮聘入宮冊封寶林。


    百餘位參與采選的宮人尚未獲封,統一住在永巷之中,十人一室。而秦相英等十餘位豪紳官宦子女,初初入宮就已經有了品階,雖同樣住在永巷中,卻是兩人一間朝南的房間,窗明幾淨十分舒適。


    大燕民風開明,家中女兒多受嬌寵。加之定王盧啟之後,數位幼主不及成人便早早薨逝,宮中已有二十年不曾采選。


    百餘位豆蔻年華的少女,驟然由嬌養的女兒家入宮受教,多有不慣,時間久了,也難免產生矛盾。


    秦家家財豐厚,嫡女相英又是最早受封的新晉寶林,難免受些其他女孩子的嫉妒和攻訐。秦相英自小受寵,性子直率坦白,入宮兩月著實吃了不少暗虧。


    前日傍晚,掌管采選宮女的女官宋宮正顧不得身懷六甲的皇後正在用膳,急急慌慌等在含章殿外懇請麵聖。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皇後方得空閑召見。哪知一見麵,宋宮正撲通一聲跪在陳皇後的麵前,叩頭便拜,口中疾呼:“娘娘救臣一命!”


    宋宮正抬起頭來,滿麵惶恐:“新受封的秦寶林,今日午膳之後身體不適,獨自一人於房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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