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暄鬆開了手, 退到小曲寧的身旁重新牽起了她那軟乎乎的小手。麵對顧大舅媽的質問, 他不慌不忙的辯解說:“我可沒打他。”


    “撒謊可不好啊!你沒打他, 他怎麽——”好吧,顧大舅媽把阿滿從頭到腳檢查了個遍, 的確沒傷口, 連印子都沒有。她硬是把後半句吞了下去, 明顯, 噎得不輕, “那啥, 也不能把阿滿嚇成這樣啊,他還小呢……”


    這話說的,顧大舅媽自個兒都心虛, 眼神飄忽, 結果就瞧見一旁的來睇和喜睇了,這回她的中氣可足得很,罵道:“你們倆死丫頭, 就眼瞅著弟弟嚇成這樣是不是,安的這是什麽心啊!”


    “又不是來睇姐和喜睇姐的錯!”曲寧氣壞了,她挺身而出, 幫兩位表姐說話, “就怪阿滿表哥,他罵我是臭丫頭片子, 差點把我推倒, 還想掐我的臉……”


    臭丫頭片子, 嗬,你才臭,惡臭!


    當然這句話她沒說出口,就是在心裏想了想。


    這時候顧小年和曲長湖已經站在正房門口了,小曲寧說的話他們聽了個明明白白,倆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顧小年完全不想給她大嫂留麵子了,“嫂子,你該好好管管阿滿了!”


    “你這個臭丫——”顧阿滿才不管這個一年都見不到幾回的姑姑說啥,反正他有媽媽撐腰,這時候他的膽兒又回來了,還敢瞪著倆眼朝小曲寧吼,不過話還沒說完,就有什麽東西啪嘰一下落在了嘴裏。緊接著,又啪嘰一下,有東西落在他的臉上。


    大家都傻了。


    “是家雀兒屎!”還是小曲寧最先反應過來的,她指著撲棱著翅膀飛過去的一群家雀兒喊道,稚嫩清脆的聲音裏有藏不住的喜悅。沒錯,她高興極了!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院子裏的笑聲瞬間連成了一片,連來睇和喜睇都耷拉著腦袋偷偷笑了幾聲,心裏念叨了幾聲活該。可不就是活該嘛,天天喊別人臭丫頭片子,結果呢,自個兒才是吃屎的玩意兒。


    顧阿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一聲吐一口,狼狽極了。可把顧大舅和顧大舅媽心疼壞了,倆人趕緊架起兒子往盛水的大甕那裏衝。他倆也是昏了頭,外頭天寒地凍的,大甕早就凍得結結實實的了,就算沒凍上,那也夠涼的。


    “我就說嘛,你們該好好管管阿滿了!瞧瞧,家雀兒都看不下去了!”說完這句話,顧小年才覺得胸口憋著的一口惡氣散了去。敢欺負我閨女,嗬嗬,家雀兒都不答應!


    “唉,你呀……”顧姥爺對著顧小年搖了搖頭,不過到底沒說啥。閨女是有些咄咄逼人,可歸根結底,錯的是他的兒子兒媳。他早就說提醒過老大兩口子了,不要總慣著阿滿,要好好教他成才,但他們不聽。現在也好,吃這麽個教訓,以後阿滿說話之前應該會多在腦子裏轉一轉想一想吧。


    “歎什麽氣,就是活該!”顧姥姥可不會顧忌這顧忌那的,事實上她覺得老大兩口子腦子有問題,來睇和喜睇聰明又懂事,他們倆不疼,非慣出個無法無天的來,不是有病是啥。要不是怕小姐倆在她看不著的地方受罪,她早把老大一家子轟出去了。


    “媽,你怎麽能這麽說阿滿呢,你瞧瞧,他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顧大舅媽從屋裏出來的時候直抹眼淚,聽到顧姥姥這麽說,立馬出聲。


    “你現在要是還不好好管他,以後遭罪的地方還多著呢。”論懟人的功夫,顧姥姥稱第二,這一大家子人有一個算一個,沒人敢當第一,她太能剛了。一句話,差點兒把大兒媳給噎死。


    “阿滿剛才又不是故意欺負乖寶的,小孩兒嘛,出手沒輕沒重的也正常,怎麽到你們嘴裏就好像幹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似的……”顧大舅媽還強行挽尊呢。


    “哦,不是故意的是吧,出手沒輕沒重正常是吧,行啊,叫乖寶也使勁兒推阿滿一回,推不倒也去掐他的臉,大哥大嫂,你們覺得這樣行嗎?”這次曲長湖站出來了。


    “那怎麽行,乖寶就是一個丫頭片子,阿滿可是——”顧大舅哪裏肯啊,在他心目中,阿滿比乖寶金貴一萬倍,這可是男娃啊!


    他這話沒法說完了,因為又一堆家雀兒飛到他的頭頂下,啪嘰啪嘰啪嘰連著下了好幾灘鳥屎,全砸在他的頭頂上了。他下意識的一摸,好嘛,手上也沾了一坨。可把他給惡心壞了,三步並作兩步就衝到了屋裏,洗手洗頭去了。


    顧大舅媽也有點慌,這會兒她哪還敢再和顧小年他們吵吵,嘴巴閉得可緊了,視線直往上頭飄,生怕再過來一群家雀兒賞她一堆鳥屎。


    解氣,忒解氣了!


    顧小年心裏別提多暢快了,從娘家出來之後,她就變著法兒的誇小曲寧,什麽小棉襖啊,小心肝啊,我的寶貝啊,多肉麻的話她都能說出來。說實話,這口惡氣她都憋了六年多了,想當年,乖寶出生三天擺酒席,大哥大嫂都不肯來。不來就算了,還跟旁人說——不就是一個丫頭片子嗎,搞這麽大陣仗幹啥,也不怕壓不住這福氣。鄉間哪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這些話沒過多久就傳到她耳朵裏了,氣得她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


    到今天,她這口氣總算出了,嗬,說我家乖寶壓不住福氣,她的福氣比天大!


    第二天前半晌,曲一一、冉明理帶著援朝、援疆來了。認真算起來,曲寧有四個多月沒有見過援朝表哥了,感覺他好像又竄高了一截。曲寧仰著小腦袋瞅他,覺得脖子酸酸的。


    嗨呀,我啥時候才能長高呢!


    “才四個月沒見,乖寶就不認識我了嗎?”援朝半蹲在乖寶麵前,裝出一副可憐樣。


    “沒有,沒有!”乖寶趕緊搖了搖頭,趕緊舀一勺迷魂湯給冉援朝灌下去,“是援朝哥變了,比從前高了,也俊了!”


    “乖寶,你也變了!”援疆很痛心,他站在這兒是想看大哥的笑話,“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乖寶了!”


    “哦……我剛想說援疆哥比從前更好看,更厲害了呢……”曲寧就差在臉上明晃晃貼上可惜倆字兒了。


    “是我錯了,乖寶你沒變!你永遠都是世界第一誠實的小可愛!”自打臉算什麽,援疆又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你趕緊給我離乖寶遠點,自己不著調就算了,可不能帶壞乖寶。”曲一一直接把冉援疆給撥拉到一邊去,搶走了他的小可愛不說,還數落了他一通,“你說說你,這都19了,大人了,都可以相看媳婦了,咋性子還這麽跳!”


    一說到相媳婦這茬,援疆的臉立馬就紅了,跟猴兒屁股似的。


    “喲,援疆啊,臉紅啥?是不是有對象了?”王招娣正好瞧見他這副羞答答的模樣,就笑著調侃了句。


    “沒沒沒沒……”援疆使勁搖頭,不過這回可不隻是臉紅,連耳根帶脖頸全染上了深粉,一看他這樣子就是有情況。


    好奇心嘛,誰都有,大家都想知道援疆的‘情況’到底是啥情況,可曲一一不知道,冉明理不清楚,也就援朝稍微知道點內情,說好像有個姑娘和援疆走得很近,但他也沒見過。


    “算了,愛咋咋地吧,他喜歡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當父母的又不能陪他過一輩子。”糾結這個也沒用,曲一一幹脆就不想這事兒了,順其自然,有緣的話,遲早能見到的。


    大家正準備把這個話題揭過去呢,就看到曲寧垂著小腦袋,掰著手指頭不知道在糾結啥。曲一一就問她:“乖寶,咋了?是怕哥哥們結了婚之後就不疼你了?你放心,他們不敢!”


    “大姑,我不怕,哥哥們結了婚就該疼嫂嫂和小侄子呀!”雖然心裏有是有點酸酸的,不過她很善解人意的,“我是在算,我以後會有幾個小侄子,援朝哥家兩個,援疆哥家兩個,紅衛哥家兩個,紅軍哥家兩個……好多噢!到時候我帶侄子們上街,一排溜,多威風呀!”


    “那你可有的等了!”嶽翠雲笑著說。


    其實並沒有等很久。


    正月底的時候,曲仲冬收到了大哥曲仲春發來的電報,上麵說等到天氣再暖和一些,他和老伴會帶著兒子、兒媳和兩個重孫子回家鄉定居。


    他的眼淚啊,一下子就流下來了,這都多少年沒見過大哥和大嫂了,終於,他們終於要回家了。他連鞋都忘了穿,直接趿拉著就奔出來,他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三哥曲仲秋。當天晚上,這老哥倆就喝了個爛醉,眼睛紅得跟什麽似的,但心裏終於痛快了。


    打這天起,曲仲冬就開始數日子,一天又一天,可是他不知道大哥一家到底是哪天的火車,數了也白搭。就這麽日盼夜盼的,二月就快走到了底。


    這天,乖寶正在門口同東街坊家的小姑娘說話呢,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打她們眼前走過去又倒回來,連著折騰了兩回,最後停在了曲寧的麵前。


    “乖寶?”這少年的皮膚不算白,笑起來的時候那兩排牙倒是亮眼得很,“對,你是乖寶,跟照片上的小人兒一模一樣!”


    “救命啊,有拍花子的啊!”乖寶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來這套路有點熟,對,防拐騙案例裏頭就有一個是這樣的開頭,她當然得趕緊喊救命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小少年有點慌,“小姑姑,我是你大侄子——”


    他還沒把身份解釋清楚,東街坊家的小姑娘就開始呸呸呸了,“你咋這麽不要臉呢,你都多老了呀,還管乖寶叫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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