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是我的事,我必須自己解決。”


    她聲音沙啞,神智卻已經恢複清明。


    冷靜下來之後,她首先想到的是孩子。梁伍告訴她已經把大海送回家,司機小劉說星辰午覺起來精神也還不錯,她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整個人緊繃的時候不覺得,放鬆下來,疼痛加劇,眼淚不由自主地往眼眶裏湧。


    她拚命忍,他還要火上澆油。


    叢嘉佑看著她,沒再多說什麽,也並不多問。下了車又把大衣攏在她身上:“你跟我來。”


    他沒讓她回平時住的主樓,也沒去暫時隔離星辰的另一側小樓,而是把她帶到了恒溫玻璃房。


    “你在這兒稍微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玻璃房裏溫暖的氣息迎麵而來,像他的衣服剛攏到她肩上時傳遞給她的體溫。


    他很快回來,手裏拿了一支外用的藥膏和冰袋,輕聲叫她:“你過來。”


    怡江站著沒動。


    他不勉強,她不動,他就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她本能地往後躲,可身後就是玻璃幕牆,退無可退。


    叢嘉佑抬起手來,手指碰到她的臉頰,怡江睜大了眼睛,他卻說:“別動,很快就好。”


    他指尖剛抹上厚厚的藥膏,冰冰涼的,在臉上推開,有一股淡淡的香。


    “這個消腫複原的效果很好,外科醫生推薦的,你要記得擦。還有冰袋,晚上敷一敷。”


    “我……”


    “今晚你就睡在這裏,免得星辰大海他們看到你受傷。等明天臉上的腫消了,再想個說法圓過去。”


    她點頭,她不想讓孩子們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他很了解她的心情。


    可她還是放心不下:“星辰的病還沒好。”


    “你以為以前你不在的時候,她生病是怎麽過來的?我會陪著她,你不用擔心。至於大海,他也該學著離開媽媽自己一個人睡了。”


    他把她帶到玻璃房最裏側,落地窗全部拉上了百葉窗,原本的沙發以一種奇特的造型展開來,成了一張半仰的沙發床。床上已經鋪好了嶄新的被褥。


    叢嘉佑拿過旁邊的一個遙控器,將一側的百葉窗打開:“這邊靠樹林,晚上起風可能會有聲音,你如果覺得害怕可以聽聽音樂。”他又按下播放音樂的鍵,“如果還是不行,可以叫萍姨來陪你。”


    怡江搖頭:“我不怕。”


    他看著她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痕浮腫,所有的倔強和堅強都仿佛帶著辛酸。


    “……那你早點休息。”


    他轉身往外走,怡江卻在身後叫住他:“叢先生。”


    很生分,要不是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真以為她叫的是他大哥。


    但他還是停下來:“什麽事?”


    “今天的事,我想跟你談談。”


    “我現在不想談。”他說,“而且我覺得你也沒準備好。”


    她身體和精神上都受到很大衝擊,最需要的是休息,這時候來開誠布公,完全是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不得不為之。


    這對她不公平。


    何況他也還有重要的事要做,立刻,馬上。


    …


    怡江睡了一覺,開始頭疼得翻來覆去,睜眼看到頭頂的夜空和一點零散的星光,慢慢才平靜踏實下來,做了各種光怪陸離的夢。


    大海和星辰早晨都沒來鬧她,家裏意外地安靜。


    萍姨看到她,眼淚倏倏就下來了:“這是怎麽搞的……怎麽下得了這麽重的手啊?疼不疼啊怡江,沒關係的,跟我說。”


    怡江眼睛也發紅:“沒事了萍姨,已經沒那麽疼了。”


    隻是昨天用力拿手機砸趙成康的那隻胳膊可能拉傷了,她抬不起手梳頭,萍姨就讓她坐下,拿過梳子幫她。


    怡江心裏感動,她的親生媽媽在她遭受虐待的時候都從來沒有這樣關懷過她。


    最開始是不信,再後來也跟趙成康吵過、打過,發現根本不是對手,自己反而也跟著吃苦頭,也就麻木地隨他去了。


    甚至在趙成康對她起了齷齪心思,開始動手動腳欺侮她的時候,媽媽反倒怪她勾人、不檢點,說她要毀了這個家。


    不堪的回憶又讓她頭疼欲裂,她隻得轉移話題:“星辰和大海呢,怎麽沒看見?”


    “大海今天到海洋館去了,說是跟小夥伴,那個叫小美的小姑娘約好了,參加海洋館過夜的活動。”


    “要在外麵過夜?”怡江有些吃驚,“我怎麽不知道。”


    “是啊,說是昨天才報的名。”


    “誰送他去的,他二叔嗎?”


    “昨天送他回來的那位梁先生來接的,說大海和他女兒都喜歡海洋館,才一起報名的這個活動。我本來也以為嘉佑肯定不會同意,但他說讓男孩子鍛煉下獨立的能力也好,就讓他去了。”


    這還真讓人意外,他一直那麽排斥她跟梁伍來往,居然會同意他帶大海去參加活動。


    “那星辰呢?”


    “嘉佑帶她去醫院了,大概是複診,她今天精神好多了,大概快好了。”萍姨給她頭發梳得漂漂亮亮的,問,“你今天想吃點什麽好吃的,我給你做?”


    然而午飯還沒來得及做,袁小芒來了,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一進那道雕花鐵門就哇哇喊:“我的天哪,怡江,你這是住在個什麽神仙地方啊!這麽漂亮,還這麽大!太壕了!”


    “小芒……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不是我找來的啊,是叢嘉佑請我來的!”她抬頭挺胸驕傲地往外一指,“喏,他還派了司機專門去接我。不然我買了這麽多東西,拿都拿不動啦!”


    她吭哧吭哧把幾個大塑料袋全都提進廚房,大聲宣布:“你今天有口福了,我給你做火鍋。你不是最愛吃我媽做的黃燜雞嗎?我讓她今天炒了一大鍋,拿來打底,再加雞湯、牛肉,還有好多好多丸子……哎,怡江你怎麽哭了,你別哭啊!”


    小芒伸手過來給她擦眼淚:“你好點沒有哇,臉上還疼嗎?”


    怡江抱住她,搖頭,心裏明明是高興的,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袁小芒不太會做飯,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火鍋了,反正各種食材煮一鍋,總不至於太難吃。


    她知道怡江沒什麽胃口,也不太想說話,所以都是她在涮菜、她在不停地找話題,兩人竟然也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


    她待到下午才走,沒過多久,叢嘉佑就回來了。


    怡江看他一個人,忙問:“星辰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她每半年會到醫院做一次全麵的身體檢查,今天複診順便就一起做了。醫院有她熟悉的小病友,還有靠譜的護士和護工看著她,你不用擔心,晚上我會接她回來。”他看看她的臉,“今天好像好多了。”


    “嗯。”


    “你朋友來過了?”


    “你說小芒?她陪我吃了飯,剛走。”她頓了一下,“謝謝你請她來陪我。”


    她還記得他們的“約法三章”,他不許她帶外人到燕雨山房來,可今天他卻主動請袁小芒來陪她。


    就算僅僅是出於同情,她也感激。


    叢嘉佑沒說話,過了好半晌才說:“穿上外套,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在車上等她,還給她戴上帽子、墨鏡和口罩。


    怡江狐疑:“我們這是去哪裏?”


    醫院嗎?他剛才說晚上要接星辰回去,她以為現在這樣遮住她臉上的傷到醫院來,就是來接星辰。


    沒想到原來不是。


    他拉著她一直走到一間病房門口,才告訴她:“趙成康住在這裏。”


    怡江一凜,腳步已經往後退了半步。


    他按住她的肩膀:“你在門口等我,等會兒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進來。”


    “你要幹什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發抖,“你不要給他錢,他是吸血鬼、無底洞,永遠都不會滿足的。”


    “你當初為蕭雅代孕,就是這個原因,是嗎?”


    終於問出口了,這個困擾他多年,一度想問又不屑於問的問題,現在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蕭雅可以幫她,可能不止是錢,還有其他的,可以逃離這種渣滓的方式。


    他早就想過,一定有些什麽是被他忽略了的,關於她,關於她當年的選擇……可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如今既然知道了,讓她至少信他一次吧。


    叢嘉佑走進病房,他的律師已經等候多時。


    頭上綁著紗布的趙成康坐在病床邊,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那個……你們真的是嘉雨建築的人?”


    叢嘉佑瞥了他一眼,他就知道沒錯了。


    他立刻正襟危坐:“今早我堂弟給我打電話,說你們有項目可以給我做,是真的嗎?”


    在這個行當裏混,他當然知道嘉雨的名頭,不止是近年來的名聲,還有人家背後對應的資源和人脈。


    這樣的公司隨便分他口湯喝,都夠他幾年的嚼穀。


    “是真的,不過我們也有條件。”律師見叢嘉佑根本都不想跟他講話,代答道,“你如果違反,合作就中止,你們還要付高額的違約金。你要想好,要是做不到,到時候恐怕你的生意夥伴也要怪到你頭上。”


    “行啊,什麽條件我都答應。”隻要有錢賺,有什麽不能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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