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英文辭典這麽難翻頁呢?


    神庭幸宏心情不悅的翻動輕薄的紙頁。他在隻差一頁的地方翻過兩頁,不禁惱火。


    (啊啊,煩死人了……)


    「看我的無聊攻——擊!」


    紙飛機從斜右後方飛來,刺中幸宏的後腦杓。他轉過頭皺眉表示不滿,但是對方卻用滿麵笑容回應。


    「九重學姐,請妳住手啦。」


    幸宏將飛來的紙飛機射回,對露出笑容的少女抱怨道;可是那個叫做九重學姐的少女卻高興的拍手回答:


    「太好了,瓶蓋!我就是想看這種反應啊。健吾那家夥都不理我,一點都不有趣哩。」


    「優子,閉嘴寫作業。妳根本沒進度嘛,再這樣下去今天之內寫不完喔。」


    這回換坐在幸宏右方隔一個座位的少年,轉頭責備坐在兩個席位之後的少女。少女受到兩人責難,收起臉上笑容,鼓起腮幫子回答:


    「唉幼——這麽難的我不會寫啦。健吾,等一下答案借我抄喔。」


    「我拒絕。」


    名叫健吾的少年用一句話回絕,然後轉向前方。


    「小氣鬼——!健吾小氣鬼——你一定是小氣大魔王的手下對吧——」


    本來射向幸宏的紙飛機,這回改為射向少年。幸宏「唉」地歎了口氣,麵向前方。


    這個人連這種時候都能如此開心啊……


    他想著喧鬧的少女,在心中喃喃說道。她的名字叫九重優子,現為二年級生,同時是幸宏所屬社團的社長。雖然個頭嬌小,不過活力可說是社內第一,現在也靈活的轉動像貓一般大又圓的眼瞳,四處捉弄社員。


    另一方麵,靜靜的用後背承受九重騷擾,繼續解題的是同為三年級、目前擔任副社長的刈穀健吾。他的五官端正,可是並不秀氣,反而有種狂野的氣息,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


    「社、社長!不介意的話請抄我的答案吧!」


    坐在幸宏身後,將題目卷遞向九重的人是井筒研,是個以刺蝟頭與混混臉為招牌的一年級生。他滿臉通紅的將題目卷遞給九重,可是一年級生的井筒與三年級生的九重要寫的題目根本不同。九重似乎也察覺這點「喵呀——!」的發出慘叫。


    「請問我可以開窗嗎?感覺空氣有點悶啊。」


    幸宏充耳不聞九重與井筒的相聲,這時左側有人說話,一位戴眼鏡的少年正要打開教室的窗戶。他的名字叫三枝宗司,是二年級的學長。


    然後,這間教室還有一位二年級的女孩子。一頭秀麗黑發披在背後的美少女坐在幸宏的左後方,中間隔著一張桌子。她叫天崎泉,是一位千金小姐,不但祖父是天馬財團這個大企業組織的會長,還是幸宏就讀的天栗浜高校內二年級生三女神其中之一。


    現在,天崎泉微微低下頭,露出安穩的表情——


    沉睡著。


    她夢著周公,頻頻點頭。幸宏為意想不到的情景睜大眼睛,轉頭看向三枝。三枝發覺幸宏的視線方向,跟著回頭看向天崎,瞠目說道:


    「小泉,醒醒啊。」


    三枝的聲音叫醒天崎,她猛然驚醒,回神過來。


    「喔喔——難得看見小泉這樣呢。怎麽啦——?妳是不是昨天熬夜玩樂,忘記今天要參加課外輔導啊?」


    九重笑著捉弄天崎。「呃……」天崎麵紅耳赤,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刈穀一邊解題一邊說:「不要把人家跟妳相提並論。」


    「啊——健吾你也熬夜了對吧,你關掉電燈在幹什麽啊?」


    九重立刻回應。刈穀搖頭回答:


    「我昨晚半夜聽到奇怪的笑聲從窗外傳來,吵得睡不好覺呢,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婆娘擾人清夢。」


    「就是說啊——怎麽會有這種怪人啊——」


    「我是在說妳耶。」


    刈穀無奈的對裝傻的九重說道。


    「你們有在認真寫嗎?」


    這時教室的門打開,一位年紀四十多、不到五十歲的男老師走進。他默默不語,看起來很不滿的環顧教室四周,接著走到講台前。


    「九重,妳根本沒進度嘛。」


    老師目光銳利地注視九重的桌麵,一片空白的答案卷有些雜亂無章的放在桌上。


    「老師,有些是沒教過的題目耶!」


    九重神采奕奕的舉手說道。大津的太陽穴陣陣痙攣大吼:


    「妳少胡說八道!」


    「噗——」


    九重一臉不悅。大津皺眉蹙眼的看著她,大力歎口氣後——


    「你們幾個……神庭,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開口詢問神庭。神庭有些疑惑地回答:「是校慶。」


    「對,今天是十一月三日,也就是校慶。本來你們今天應該在哪兒啊?」


    大津再度看向幸宏。幸宏稍微壓低聲量,回答:「山上桔梗院。」大津緩緩點頭,對六人說道:


    「沒錯。今天本校學生都被招待參加他們的校慶,本來你們現在也應該在那兒……快要到中午了啊,我想他們應該玩得很愉快吧。」


    大津看了手表一眼,然後第三度看向幸宏問道:


    「可是,為什麽你們會從早就坐在這裏參加課外輔導呢?」


    「……因為我們在校慶前一天舉行社團活動,給大家造成麻煩。」


    幸宏雖然不想回答,可是卻不得不這麽說。大津用險惡的表情點頭,然後離開講台,緩步走向眾人。


    「隻不過舉行社團活動,卻會給大家造成麻煩。你們不覺得這很不合理嗎?」


    沒有人開口回答這個問題,而大津也並非是在質問眾人吧。他一邊穿過幸宏身邊,一邊繼續說道:


    「社團活動本來是不會給人造成麻煩的,可是你們舉行的社團活動卻會,這可真怪啊?」


    他走過井筒身旁,通過九重身邊,雙手又於胸前故意歎息道:


    「你們給我適可而止點吧。你們知道自己為什麽今天要參加課外輔導嗎?早就有學生申訴階梯社,執行部也跟校方反應過情況,可是我們卻選在今天,而不是校慶期間集合你們召開課外輔導,你們知道理由為何嗎?刈穀,回答我。」


    大津在刈穀身旁停下,盤起雙手低頭看著他。刈穀抬頭看向大津,慢條斯理的說道:


    「本校今年的校慶與山上互相交流。如果校方在校慶期間懲處我們,消息就會傳到山上去,這樣有失學校的顏麵。可是,校方不能不懲處,也必須防止這些問題學生接近山上,因此選在全校師生赴往山上參觀校慶的當天舉行課外輔導,一方麵做出處分,一方麵讓我們無法前往山上。」


    「完全正確。」


    大津聽完刈穀的回答,立刻給予肯定。可是他看起來並不滿意,反而像是為刈穀說出正確答案而有些惱火。


    「刈穀,你真行啊,將我們前幾天在教職員會議決定的內容一五一十說出來了,而且你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呢。」


    大津的語氣絲毫沒有誇獎刈穀。刈穀似乎也能理解這點,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要是你操行優良,想必現在已經靠推薦甄試保送大學了吧。」


    語罷,場內氣氛降至最低點。九重、井筒、三枝瞪視大津的後背。天崎低下頭,不敢輕舉妄動。幸宏因為如果看向大津,會連帶看到刈穀,所以心生膽怯,隻能凝視桌上的題目卷。


    「…………」


    刈穀保持沉默,靜靜地看著大津。過了一會兒,大津走回講台前,囑咐眾人在今天之內一定要寫完題目後,就走出了教室。


    「可惡的大津!」


    大津消失之後,九重氣呼呼的罵道。


    「沒必要說得那麽過分吧。」


    井筒也出聲表示讚同。幸宏看了一下刈穀。


    「他說的都是事實,你們別在意。」


    刈穀再度開始解題。


    「而且我們其實應該感謝大津老師。我聽說教務主任在教職員會議上強烈主張要讓我們停學,是大津老師請他將處分內容改為課外輔導。」


    「……唔唔唔。」


    刈穀淡然說出的內容削弱九重與井筒的氣勢,兩人冷靜下來。


    ……可是,看到刈穀學長遭受責罵,還是讓人感覺很懊悔啊。


    幸宏一邊看向自己的題目卷,一邊茫茫然的思考。刈穀以前是執行部部員,現在也暗地裏協助學生會的工作。由於現任的學生會長遊佐以前和刈穀同樣是執行部員,所以靠這層關係請刈穀幫忙處理事務。但盡管如此,刈穀不但參加學生會的工作與社團活動,成績也還是非常優秀,正常來說成為推薦甄試的對象也理所當然,然而他卻絕對不會有此機會。


    因為我們階梯社的緣故。


    階梯社。


    那是幸宏等人所參加社團的名字。活動內容是追求在校內跑得更快的方法,尤其以上下階梯為重點。當然,除了教師之外,學生會也視他們的社團活動為一大問題,不時加以取締。不過,他們目前勉強在校內佔有一席之地,同時也找到了顧問。而且最近校內的風氣有所改變,一般學生對階梯社的觀感並不差,最起碼幸宏周圍的學生大多對他抱持友善態度。


    校方在佈告欄公告這次「課外輔導」的處分時,大多數人都隻是一笑置之說:「你們真倒楣啊。」而沒有特別敵視階梯社。甚至還有學生表示:「要是學生會提早宣佈禁止社團活動,就不會引發騷動了吧。」這是因為校慶前一天也有其他運動類社團進行練習,所以有人提出這種意見。


    幸宏則是受到同班同學的同情眼光看待。其中也有人和刈穀一樣看穿教師們的企圖,打抱不平地說:「他們真陰險啊。」


    可是這的確不是一件好事吧……


    幸宏非常了解階梯社是會給大家帶來麻煩的存在。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感到不解,到底為什麽刈穀要加入階梯社?幸宏曾經一度詢問過刈穀原因,當時被他蒙混過去,可是現在幸宏又想再問一次。


    ……這次他會回答我嗎?


    幸宏總覺得刈穀不會告訴自己答案。


    「呼——真累人啊——好久沒有這麽用功啦。」


    下午四點,終於所有人都寫完題目。雖然刈穀、三枝和天崎早在下午就完成作業,可是九重和井筒拖累眾人,最後九重在大半抄襲刈穀答案的情況下,勉強將題目寫完。


    「妳那樣能算是在用功嗎?」


    刈穀吐槽在身旁「嗯——」地伸懶腰的九重。


    「沒差、沒差,隻要有寫完就好啦,接下來是快樂的社團時間囉。今天校內人煙稀少,大津也不能跟我們囉唆啦。大家都有帶運動服來吧?」


    九重心情愉快的揮動手臂,幸宏等人點頭回應。昨天九重有跟他們聯絡,所以大家都有所準備,她果然不會輕易放過練習機會。


    「今天是星期四,原則上是要測定標準賽,不過我有另一件想做的事,或許你們可以考慮看看?」


    眾人在走廊上移動時,三枝發難。他打開總是不離身的筆記型電腦說道:


    「上次跟山上的比賽,有件事讓我一直很想分析,是關於水戶野的事。」


    「喔,你是說那個不明就裏跑贏小真的女孩啊?的確讓人很在意呢。」


    九重彈手指說道,刈穀也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可是幸宏還是不知所以然。對他來說,「跟山上的比賽」會讓他最先聯想到的是在校慶以優異成績拿下短跑競速賽冠軍的少年。他是山上桔梗院學園的二年級生,全名是波佐間勝一。幸宏想到他的同時,耳邊也響起那句話:


    『下次我們再決一勝負吧。』


    那是在天栗浜高校校慶第一天,與波佐間在新校舍研究大樓再次碰麵時,他所說的話。


    「…………」


    幸宏這幾天一直很在意這句話。他原本打算如果今天能夠再遇到波佐間,就向他問清話中含意,可是因為要參加課外輔導,所以沒有機會。


    是我對波佐間同學說了不該說的話嗎……?當時他的眼神很恐怖,是不是在生氣呢?我果然不該說那種話吧?


    幸宏的記憶回溯到校慶前一天,與波佐間等人比賽階梯賽跑的時候。他懷疑自己在當時不知好歹胡亂說話,使波佐間生氣了。他一直覺得自己在當時說的話很自以為是。


    「喂,神庭!」


    幸宏的後背遭受拍擊,瞬間回過神。井筒看向他的臉,讓他連忙揮手回答:


    「啊,對不起。」


    「三枝學長正在說話啊,你要打起精神注意聽。」


    「對、對不起……」


    幸宏對三枝低頭道歉。三枝微笑回應,繼續說道:


    「我再說一次,我覺得水戶野同學的肢體動作很有意思。由於光靠追蹤器的資料無法完全掌握她的動態,所以我想要請人幫忙,現場模擬她的動作。」


    三枝的語氣頗具熱忱。「她會是像這樣貼壁奔跑的嗎?」九重將身子貼上牆壁,一邊做出各種動作說道。


    「那讓我協助你吧。」


    天崎舉手說道。


    「因為我也很在意水戶野同學。」


    「是嗎?那麽社長,請問這樣可以嗎?」


    三枝詢問獨自在四周亂跳的九重。在她伸手要抓住佈告欄的框緣時,卻錯愕地叫出聲,手突然一滑。


    「霹」一聲,九重稍微撕破了貼在佈告欄上的海報邊緣,她聽著眾人「啊——」的叫聲,用手快速按住撕破的部分。


    「快給我貼回去!」


    「不可能的。」


    刈穀抓住九重的後頸部將她拉開。


    「妳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耶。」


    「唉幼——幹什麽啦,這都是健吾的錯嘛!」


    「為什麽是我的錯?」


    刈穀反問想要蠻橫嫁禍於人的九重,並確認海報的破損狀況。海報隻有邊角被撕裂少許,就算放著不管也沒關係,不過要是用膠帶貼補起來會更好。


    「這是學生會幹部選舉的宣傳海報啊。這樣說起來,好像是昨天還是前天開始張貼的呢。」


    井筒說出海報的內容。被九重撕裂邊緣的海報,是征求學生參加學生會幹部選舉的宣傳海報,上麵用紅色寫著「學生會等你到來!」、「由你來創造未來的天栗浜!」等宣傳詞。


    「算了,沒關係啦,反正這種海報沒人會看。」


    「呼——嗯」九重滿不在乎的發出鼻聲。幸宏很意外,對共同集訓、運動會、校慶等各種活動都熱心參與的九重,對選舉竟然毫不關心。井筒似乎也抱持同樣疑問,開口對九重問道:


    「社長,妳對選舉沒興趣嗎?」


    「嗯——?對啊。學生會無聊的要命,又很麻煩,而且還有中村在耶。」


    「是、是這樣啊……」


    井筒聽到中村的名字,也隻能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因為學生會執行部部長中村千鶴和九重的關係是水火不容。


    「好啦,跟這些小事比起來,社團活動比較重要啦。快走吧——」


    九重獨自飛奔出去。「喂」刈穀看了一眼海報然後叫住九重,可她還是逃之天天。幸宏等人也隻好尾隨在後。


    「等一下再用膠帶貼補吧。」


    刈穀皺起眉頭喃喃說道。


    階梯社有「社辦」。


    位置在第一體育館屋頂。雖然不過是擅自使用


    無人的水泥地屋頂,但這裏就是階梯社的「社辦」。


    「這裏也越來越冷了啊。」


    凜冽的強風讓幸宏縮起肩膀,一旁的井筒說著:「跑一跑身體就會溫暖啦。」後輕輕一躍開始奔跑,天崎則是用手按住被風吹亂的頭發。


    眾人換上運動服,做完暖身運動之後,決定今天的練習目標。三枝與天崎一起分析剛剛提到的水戶野資料,其他人則是測定標準賽。場地在第二校舍,是利用了東南角的樓梯和西北側的樓梯進行的賽道。幸宏等人與打算前往第三校舍的兩位二年級生分開,在準備降至第二校舍一樓時遇見一位身穿西裝、跳著奇怪舞蹈的女性。這位綁馬尾且睡眼惺忪的女性發現幸宏等人,便踏著舞步靠近過來。


    「嗚哇,小夏老師。」


    「哇——!夏夏老師,妳跳的是什麽舞啊?好帥喔!」


    三位男同學不知該如何反應,唯獨九重奔向女性,並一同跳起奇怪的舞蹈。不可思議的是兩人搭配起來還意外地契合。


    與九重一起跳舞的女性正是階梯社的顧問,同時也是幸宏的堂姐神庭小夏,那段舞蹈大概沒有什麽特別的含意吧。她平時是個言行舉止難以讓人理解的人,不過發起怒來相當可怕,這點幸宏親身體驗過。


    「夏夏老師,山上的校慶如何啊——?好不好玩?」


    「……很無聊。」


    九重問道,小夏停下舞步回答,接著微微歪頭說道:


    「因為都沒有人在階梯上奔跑啊。」


    「不,正常來說就是這樣吧。」


    刈穀開口吐槽。小夏睜大眼瞳,彷彿打從心底驚訝——


    「年紀輕輕的卻不奔跑啊……」


    說出讓人難以回答的話。


    不管如何,眾人帶著顧問小夏一同前往起跑位置——第二校舍一樓東南角的階梯前。路程是從此上至四樓,於走廊向西側奔跑,至西南角右轉,接著從西北側的階梯下至一樓。抵達一樓後,再逆向從西北方底端奔回至東南角的起跑位置,就此結束比賽。


    「今天我們簡單跑三輪就好,我剛剛有記下大家在此場地的標準紀錄。」


    刈穀在起跑位置將筆記本打開,上頭記載著幸宏等四人的平均紀錄與最佳紀錄。井筒有些不滿的說道:


    「人煙稀少反而可惜啊,這樣我的『月光微步』無法大顯神威哩。」


    「沒關係沒關係,由我『寂靜子彈』來見識你的實力吧。」


    「社長!請、請妳多多指教!」


    「比賽開始之前,先做例行公事吧。」


    刈穀打斷興奮的井筒和九重說道。三人在階梯前整隊排好,刈穀站在眾人麵前,開始慣例的道歉練習。


    「對不起!」


    「對不起!」


    「很抱歉!」


    「很抱歉!」


    四人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校舍內回盪。小夏閉上眼睛,彷彿欣賞高尚的音樂一般。


    「那首先就由我和井筒比一場吧,再來換瓶蓋跟健吾。」


    「好的!」


    四人決定先測定幹勁十足的兩人,再換幸宏與刈穀。幸宏扭轉腳踝,站在階梯前。他笑著回應背後井筒的玩笑與九重的聲援,一邊仰望階梯。


    「………………」


    突然,那感覺向他侵襲而來。


    咦?


    幸宏仰望的階梯相當平常,與平時無異。這點千真萬確。


    可是,他的感覺就不過如此。


    在幸宏眼前的,隻是座很平凡的階梯。


    昏暗的階梯有些老舊,少許日光雖從樓梯間照入,不過仍然不夠明亮。當然,這並不是什麽重要問題。


    咦?奇怪,這是怎麽一回事……?


    (插圖014)


    「那麽,各就各位——」


    九重在摸不清狀況的幸宏身旁喊出起跑口令。幸宏急忙彎下身子,聽到「開始!」之後飛奔而出。


    可是,情況很不對勁。


    幸宏就算奔跑,也感覺情緒振奮不起來。


    刈穀在走廊上健步如飛,他的背影顯得相當遙遠。


    幸宏衝下樓,卻不知為何無法跨步飛越階梯。


    結果幸宏跑出的成績大幅低於他的平均紀錄。


    「喂,瓶蓋,你太沒勁了吧。今天人少適合跑步,你怎麽還跑出這種成績啊!」


    幸宏抵達終點後遭九重責罵。他回答「對不起」,感覺到比往常還劇烈的疲勞,隻能靠著牆壁喘息。刈穀用毛巾擦汗,對他投以尖銳的視線問道: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啊,不,我沒事。」


    「我看你是鬥誌還沒點燃吧。好!再來跟我比一場啦!」


    井筒一邊做著伸展運動,一邊邀請幸宏。幸宏點頭回應後跟著做起伸展運動,打算盡可能提振士氣,並再度抬頭仰望階梯。


    「…………………………」


    眼前的階梯依舊平凡無奇。


    奇怪?


    比賽開始。


    比賽過程可說是一麵倒。幸宏在即將奔上四樓時被井筒超前,然後開始追逐他的背影。他這次也無法從階梯跳下,而且還未抵達終點就已經氣喘籲籲,最後甚至停下腳步走了一會兒。


    「喂——你搞什麽啊?你真的一點鬥誌都沒有耶!虧我還下海幫你……」


    幸宏對生氣的井筒鞠躬道歉,同時也厭惡起自己。奇怪,不應該是這樣的啊,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了?


    六點之後,刈穀宣告社團活動結束。幸宏被九重拍打後背,井筒也對他鼓勵,卻還是狀況不佳,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度過了社團活動。


    「那今天負責打掃的人就是瓶蓋啦!你今天好像很沒勁,給我好好打掃找回鬥誌啊!」


    九重說罷,把幸宏獨自留在第二校舍。三枝與天崎隨後前來會合,六人的腳步聲遠去之後,周遭突然變得非常寒冷。


    空無一人的校舍走廊十分漫長。幸宏拿水桶到四樓的洗手台裝水,順便拿了抹布、掃把和畚箕回到階梯。他看著身旁的下行階梯,心想:「趕快完成打掃工作回家吧,今天真是太慘了。」


    「好吧——」


    幸宏出聲鼓勵自己,開始著手掃除工作。掃完一個樓層的階梯之後將掃把換為抹布,在下行階梯蹲下,沾濕抹布後從上而下擦拭階梯。當他小心細膩的擦拭止滑條的溝槽時,突然有陣涼風吹過。幸宏擦著階梯,心想不知是何處的窗戶沒有關上,打算等稍後再去確認,便繼續擦階梯。抹布在擦拭數段階梯後,變得頗為肮髒。「為什麽每天都有打掃,可是階梯卻還是這麽髒呢?」他一邊想,一邊將抹布放入水桶,用冷水清洗抹布,接著將水擰幹,繼續擦拭階梯。


    這座階梯的止滑條是鋁製,而且尺寸較細,所以破損的地方不多。再加上階梯的質料堅固,很少有凹陷與傾斜不平的地方,所以跑哪邊都不會有太大差異。不過相對的由於雙腳在此無法抓到場地特性,所以其實很容易跌倒,尤其是移動重心過彎時,特別需要注意……


    幸宏一邊想,一邊使力拂拭階梯。他將抹布翻麵,結果如他所料,一片烏黑。


    「…………」


    他走上階梯,用水桶的水衝洗汙垢。灰塵化為黑塊,漂浮在汙濁的水上。幸宏總是懷疑,用這種髒水清洗真的能夠順利衝掉汙垢嗎?不過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接著下階梯繼續擦拭工作。在移動到樓梯間時,他跪下彎身開始擦地。每退後幾步,褲管就會漸漸被磨退到膝蓋上,順手將褲管拉回至腳踝後,就這樣一口氣擦完樓梯間。


    「呼。」


    幸宏起身呼一口氣,看看抹布的反


    麵,依舊是無比肮髒。他登上階梯,將抹布丟入水桶,再將水桶提至樓梯間。接著把水桶放於牆角,擰幹抹布後,低頭看向通往三樓的下行階梯。


    「…………我在幹嘛啊?」


    幸宏不由自主說出口。心種突然有股空虛感湧上,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他無奈的在階梯坐下,手拿抹布,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秋風不知從何處再度吹來,冷風刺骨,讓他濕答答的雙手有些疼痛。


    為什麽?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副德行啊……?


    某種感覺覆上心頭。明明不該如此,明明不能如此,自己卻十分地——


    意誌消沉。


    怎麽會變這樣呢……?自己對階梯賽跑曾經是那樣樂在其中,那樣如癡如醉。


    現在卻覺得奔上階梯毫無樂趣可言。


    幸宏將抹布放在一旁,摩擦冰冷的雙手。時節已經邁入十一月,夏天的餘韻悄悄地消逝,轉為暮秋之際。話說回來,從校舍窗外放眼望去的山景已經大半都開始落葉了啊。自己每天都會看到窗外情景,可是為什麽從來沒有發覺呢?


    幸宏不知不覺中歎了一口氣。他覺得必須要快點完成掃除工作,可是卻力不從心,連站起身都辦不到。


    我該怎麽辦……


    他低下頭閉上雙眼,緊緊咬牙企圖消去心中的糾葛。


    「你怎麽了?」


    這時,突然有人開口說話,讓幸宏大吃一驚,嚇得抬起頭來,便看到一位少女站在三樓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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