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識來得早,9點多就到養老院了,帶著遊舒女士親手烤的餡餅,口感酥軟,甜而不膩,正好給高琴當早餐。


    他來得趕巧,今天輪到高琴住的這一層的老人體檢。


    秦識全程陪護,把該記的都記下,弄到最後,醫生下醫囑都是對著他說的。


    已然把這個耐心十足的年輕人當成家屬。


    高琴看在眼裏,打趣說:“有你這樣懂事的孫子,老秦在天有靈,怕是要得意壞了。”


    秦識謙遜的笑笑,倒也直白:“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老人家心如明鏡,側首看向窗外那片湖光水景:“今天天氣不錯,陪我去湖邊曬會兒太陽吧。”


    於是到了湖邊,秦識便將紀寧寧找他退婚的事兒娓娓道來。


    高琴聽罷,思索了一會兒,問他:“你怎麽想呢?”


    秦識就如實回答,說:“婚約是祖父們定下的,我自小就知道,但因為這些年我們兩家幾乎沒走動,沒見麵,也就像不存在似的,沒想那麽多。”


    在婚約這件事上,秦識挺被動。


    不管祖父們出於怎樣的好意,履行約定的是他,還有與他在兒時有過兩麵之緣的紀寧寧。


    這於他們兩個當事者而言,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他考慮過解除婚約,也因此專誠去了一趟安鎮的紀家。


    那次的安鎮之行,對他來說是有點兒感觸的。


    隻他一個表演出身轉型導演、電影做得還很成功的人,至今也無法準確形容出自己當時的心情和想法。


    秦識承認自己有些大男子主義。


    打小接受高等教育的同時,父親會潛移默化的灌輸他‘身為男人要有承擔’這麽個道理。


    不知為何,就把‘退婚’和‘欺負’劃上等號。


    既然不能主動去提,隻好等一個契機了。


    “一直到今年八月份,爸媽安排了那頓飯,席間我和寧寧再次見麵。”說道這兒,秦識略停下來,俊朗的麵容上,有尷尬也有無奈,“想來您也看明白我爸媽的態度,他們希望我先和寧寧相處看看,合不合適另說。”


    高琴體諒道:“你爸媽孝順你爺爺,還要顧慮我這個老太婆的臉麵,讓你先和寧寧試著相處,不合適就算了,權當給那兩個老頭的交代。就是為難了你。”


    秦識沒所謂的聳了下肩:“寧寧很好,和她相處並不為難我。”


    高琴忍俊不禁:“可你沒料到她先來為難你了,對嗎?”


    秦識也跟著笑了,勾起形狀好看的唇角,似有那麽點兒回味的意思。


    他說:“算不上為難。從我自身角度看,在我還想好如何應對的時候,問題已經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她不願意給我添麻煩。”


    高琴又問:“你對這個結果滿意嗎?”


    但其實,若真滿意的話,他也不會專誠找到她麵前了。


    秦識斂起笑容思索了一會兒,認真道:“您問我怎麽想,我的想法很簡單,不管婚約存在與否,就憑我們祖父當年互相扶持、為了電影夢奮鬥的那份情義,我都會一直照顧寧寧,給她提供她需要的幫助。”


    從某個方麵說,解除婚約對他對紀寧寧都好。


    結束,既是新的開始。


    關於這一點,秦識並未說出來。


    *


    湖邊的對話告一段落,紀寧寧踩著石子小徑從樹蔭下走來。


    午飯時間,三人移往養老院二樓的餐廳吃飯。


    紀寧寧有種預感,總覺得秦識對奶奶說了自己擅自退婚的事。


    想問,苦於找不到切入口。


    看著奶奶和秦識有說有笑,她心底又萌生出另一種陌生而複雜的情緒。


    一直以來,吃飯都是她和奶奶兩個人吃,今天卻多出第三個人。


    秦識給奶奶盛湯,幫奶奶夾菜,像奶奶的親孫子似的……


    心思妥帖,舉止周道。


    相處方式看不出隔閡,也無哪裏突兀不妥的地方。


    護工小姐姐說,在她還沒來之前,秦識全程陪奶奶體檢,醫生直誇他耐心好,連降壓藥的牌子都問得仔仔細細。


    紀寧寧挺吃味的。


    保持了多年的平衡被秦識打破了。


    要命的是,她不知道這樣算好,還是不好。


    *


    午飯罷了,烏小雅來電說給紀寧寧接了活兒,就在藝術園區。


    有個富二代過生日,要在別墅裏開派對,專誠請了烏小雅所在的話劇團做一場小型演出。


    她的原話是:“團長看在錢的麵子上不忍心拒絕那個敗家子,接了又拉不下臉去演給敗家子軍團看,就把這活兒扔給我們幾個後備軍了。我們已經商量好,把《大話西遊》顛覆性的改一下,長度控製在40分鍾左右,兩個場景,道具啥的敗家子拍胸口說他會安排,怎麽布置全看你老人家心情想法,明晚九點準時開演!總而言之一句話——人傻,錢多,速來!”


    紀寧寧就……


    行吧!


    有錢不賺是那什麽什麽什麽。


    秦識正好也要去藝術園,紀寧寧跟奶奶道了別,坐上秦導的黑色suv。


    *


    回城途中,可以說是各懷心思了。


    紀寧寧上車就開始醞釀‘如何自然的向秦識提起合約並順利簽約’的方式方法若幹種。


    從昨天到此刻,她非常肯定秦識想刁難她並且正在這麽做。


    他要是沒有那心思,昨晚一早就回她短信了。


    何須跑去微博上發那種無病呻吟莫名其妙的毒雞湯?


    機會就在眼前,問紀寧寧想不想要,想要就得主動去他跟前讓他刁難一下——作為上周找他退婚,之後各種躲避他的代價。


    她懂的。


    就是主動邁出那一步的時候特別難。


    梁靜茹站在旁邊給她唱《勇氣》,可能她都鼓不起那點勇氣!


    秦識自將車發動那刻起,就察覺了一道來自副駕駛的艱難的小眼神。


    他有點想笑,好歹忍住了。


    其實紀寧寧的合約,他昨晚就準備好了。


    今天來養老院的時候一並帶了過來,秦識都打算好了,要是遇上,就交到她本人手裏,遇不上的話,那還真是欠缺一點兒緣分,請紀奶奶代為轉交也是可以的。


    回想她把自己當霍亂回避的種種,秦識的自尊心也受不了。


    他家秦總把他看得透透的,家裏把最好的給他,他不負眾望以‘最優異’的姿態從同輩中脫穎而出,說他心高氣傲他都認。


    打小沒被這樣拒絕過。


    不氣才怪了。


    又想他足足大她五歲還有多,按‘三年一代溝’算,他們之間四舍五入都能橫兩條深溝了,何必存了心思特意去為難她一個小姑娘?


    之餘昨晚那條微博,回頭抓緊刪了吧……


    恢複正常再去看,矯情得他自己都不太受得了。


    是故,此刻坐在紀寧寧身旁的是一個成熟冷靜的秦識。


    他成熟的思考著近期發生的一切,用成熟的思維方式試著成熟的處理自己的情緒。


    秦識本人對如此的‘成熟’感到相當滿意。


    當黑色的suv駛下高架橋,右邊指示牌上出現‘藝術園區’方向的提示字樣,紀寧寧像一隻被雷驚醒的鬆鼠,驀地直起背,轉動脖子,看向身旁正在開車的男人。


    秦識回以正色,成熟地:“你想跟我說什麽?”


    或許是他太正了,反而顯得嚴肅。


    那樣的嚴肅在紀寧寧的眼裏就變成了“接下來讓我們好好的開始清算吧!”的意思……


    紀寧寧欲哭無淚,大腦一片空白中,真給她憋出幾分急智:“你那條微博是什麽意思?”


    問罷了,她慢半拍的想,這算怎麽回事兒?


    我不想正麵回答你的問題,所以先向你提出問題?


    但見秦識明顯的愣了一下,她在心裏‘嗯’了一聲。


    好像管用!


    秦識確實被她的出其不意弄得懵逼幾秒鍾。


    可他是秦識啊……


    再難搞的演員落他手裏也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心裏恨他恨得滴血了,在記者采訪的時候都要做個感觸的樣子,說幾句感謝他的話。


    所以,秦識也就隻懵了那麽幾秒,轉而恢複尋常模樣,雲淡風輕地說:“沒什麽,隨便感慨一下。”


    紀寧寧:“……”


    我吃過的飯不如你多,想要套路你,是我的不對。


    之後隻有尷尬的沉默。


    紀寧寧把臉轉向車窗那邊,餘光看著窗外不斷向後移動的模糊的街景,臉頰燙得厲害。


    秦識首戰告捷,贏得不要太輕鬆。


    勾起弧度漂亮的唇角,心裏默默的哼起曲調。


    那個詞是叫什麽來著?


    ——愉悅!


    等紅燈的間隙,移眸去看旁邊悶不做聲的倔強,目光觸及她發紅的耳根,他便止住轉頭向她的舉動。


    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忽然想起本科畢業那年,他獨自驅車去安鎮,懷著必須退婚的決心。


    按著地址尋到紀家,看到那樣的居住環境,不說很差,卻是將自小養尊處優的他震撼到了的。


    他喊高琴為‘紀奶奶’,高琴溫和的應聲,請他在客廳裏坐,泡了清香的花茶給他喝,然後說:“寧寧還在學校,有什麽事等她放學回來後,坐下慢慢談吧。”


    已然看穿他的心思。


    至今,秦識還記得當時亂節奏的心跳頻率。


    無法形容的感覺縈繞在心間,貫穿他逐漸失去感知的身體。


    羞恥?不安?


    或許都有吧。


    他手足無措的坐在紀家老舊的布藝沙發上,無意識的一轉臉,在泛花的鏡子裏看到自己紅得不像話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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