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寧保持雙手抱膝的姿勢, 僵硬了大約五秒。


    在這五秒內, 心路曆程是這樣的:沒想到小雅他們這個現實主義的劇本挺有張力。不知道秦識怎麽看。等一下他剛才跟我說了什麽???


    他問她:由始至終真的沒有試想過相處的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意味著什麽?


    他到底想問的是什麽?


    思緒至此,空氣凝固了。


    紀寧寧發現自己好像不會呼吸了?


    僵硬的轉過脖子去看秦識,秦識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麵前的六麵監視器上, 而是和她一樣側首, 迎住她的眼神同時也接住了視線相觸的一刹, 她山呼海嘯的混亂情緒。


    紀寧寧不止臉頰燒燙,身體仿佛被周圍散熱不佳的機器同化了似的, 熱的快昏過去!


    本就擁擠的樓梯間,溫度在飆升。


    這就相當尷尬了。


    見她呆若木雞的模樣,秦識好笑地問:“我對你告白了嗎?”


    紀寧寧機械的搖頭,表麵上僵得真的沒法兒給表情, 心說你真的對我告白還得了啊!不對, 你不會對我告白……你是不是在整我啊……


    “我不是在整你。”秦識放緩語調解釋,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紀寧寧被他讀心的功夫嚇得往後縮, 整個人以一種扭曲傾斜的姿勢, 靠在樓梯間裏側那堆機器上。


    這讓秦識覺得,如果他貿然靠近, 她就會用腳往死裏踹他。


    “都寫在臉上,很好看懂。”秦識白了她一眼, 轉過臉麵對屏幕。


    他隱約意識到一直盯著她看的話,她就會緊張得分分鍾炸毛。


    “沒什麽特別的意思, 全當我太自信吧。”秦識說著, 又忍不住用餘光去看那隻縮在牆角瑟瑟發抖不肯麵對現實的小姑娘, 突發奇想問:“如果按優良中差來分,你會把我安排再哪個分段?”


    紀寧寧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但見他向自己征詢,眼珠子微微一轉,肯定道:“優+!”


    秦識勾了勾唇,瞥著她的餘光卻不見得有多滿意,“這就是問題所在。”


    紀寧寧茫然臉。


    秦識重新轉過頭麵對她,“在你心裏優+的我,不但被你退婚,還被你以‘不想給我添麻煩為由’避之不及,你不認為這很矛盾麽?就算動物□□,雌性都會優先選擇同類中最優異的雄性做配偶,我哪裏不入你的眼,你要把我拒之門外?”


    紀寧寧:“……”


    這……


    小隔間的燈泡在裏側,本就不夠亮,被機器擋了個大概。


    秦識的五官輪廓在這種沉黃的光線下尤其好看。


    紀寧寧看著認真計較的他,隻好強迫自己擠出點兒什麽。


    “不是,你突然跟我說動物□□什麽的……”說不下去了,她苦惱的閉上眼,還用手擋住。


    沒臉了好嗎!


    秦識完全不覺得哪裏說得有問題,“打個比方而已,你別扯遠了,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麽要躲我?”


    這句話也可以理解為:你為什麽不選擇我?


    紀寧寧睜開眼,從手指縫裏偷看他。


    秦識不喜歡她縮頭烏龜的形容,板著一張臉,“你給我坐好,坐起來想好了再回答我。”


    她沒辦法,隻好依言放下手,端正身形。


    但背就沒有之前挺得那麽直了,沒精神的耷拉著雙肩,頭也垂得很低。


    在秦導類似‘死亡注視’的目光下,紀寧寧歎了一口氣,擰起眉頭:“我隻是覺得,你不會喜歡我……”


    為什麽要躲你,為什麽不選擇你?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害怕被拒絕,所以先拒絕別人。


    秦識一早就知道答案,隻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他討厭她的不自信,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姑娘,明明未來可期。


    為什麽她不能對身邊的人和事,報以同樣或者更多的期許?


    說出實話後,紀寧寧徹底頹廢了。


    她不是一個擅於說謊的人,如果知道答案會把事情推向一個很尷尬的境遇,這種時候,她會優先選擇回避。


    秦識打破了她的選擇。


    但這樣也好吧,說清楚了,以後就不會再生誤會……


    客廳裏的表演結束,所有人都站起來鼓掌。


    秦識拿起攝像頭的遙控,用主鏡頭找到正和女友相擁在一起傻笑的富二代,給了他倆特寫。


    隨後又調整其他鏡頭,分別捕捉遠景近景和其他人的表情。


    紀寧寧見他去做別的事情,不再糾結自己躲沒躲他的問題,終歸是有些失落的。


    畢竟她昨天才確定對他萌生了好感,但真的說到喜歡……


    秦識冷不防揚聲,是那種稀鬆平常的語氣:“你應該對自己多一點信心。”


    他說完,放下手中的遙控器,拉開門,躬身鑽了出去。


    門在打開的時候,外麵熱鬧的聲音湧了進來。


    烏小雅的嗓門格外大,鑽進紀寧寧的耳朵裏,將她從某種空冥狀態往現實裏拽。


    隨後門自動合上,紀寧寧自雲霄墜落,跌入a市藝術園c區0615號別墅的樓梯間。


    驀地回過神,定睛望住出現在顯示屏裏的秦識。


    外麵氣氛正好,大家興致都很高,興奮的把秦導圍在中央,非要他說兩句,類似文藝匯演結束,領導上台發言總結的意思。


    紀寧寧才不管他會說什麽!


    耳邊反反複複回蕩的是剛才,他說:你應該對自己多一點信心。


    什麽、什麽意思?


    *


    秦識簡單的說了兩句,就獨自走到門外透氣。


    又在飄毛雨了,細細密密的落下,伴著若有若無的風,體感不是十分冷,對於秦識來說是個剛好的程度。


    他有點兒燥熱。


    疑似血液在身體裏沸騰。


    他嚐試鎮壓,並且不想讓任何人察覺。


    唐景珩偏在這時跟著竄了出來,還沒照例跟秦導勾上肩搭上背,一陣小風吹來,凍得他咧開嘴長長的‘嘶’了一聲,雙手揣進羽絨服口袋裏,縮著脖子:“冷死了!”


    “誰讓你出來的?”秦識沒給他好臉,想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問:“有煙麽?”


    唐景珩愣了愣,立馬換了張賊精神的臉,“必須有啊!”


    掏出煙畢恭畢敬遞上,打火機專業點火,一條龍服務。


    秦識漂亮的手指夾著煙,湊近唇瓣裏含著,對自己不待留情的往肺腑裏深深吸入,煙上那一點橙紅的火光在瞬間高漲,旋即歸於安分的暗淡下去。


    薄煙被吐出,繚繞的浮於男人俊挺的五官前,模糊了他完美的得不真實的形象。


    唐景珩看他一氣嗬成,眨巴著招蜂引蝶的桃花眼奚落他:“今天興致很高的樣子嘛!”


    秦識淡淡回:“樓梯間裏太悶。”


    “難道不是你說了羞羞的話,什麽‘動物□□雌性會優先選擇同類中最優異的雄性做配偶’之類的……”唐景珩臭不要臉的說著,笑得蔫兒壞。


    秦識看他的眼色微變,“你在樓梯間裏裝了監聽器?”


    設備是他的,有什麽功能他最清楚不過。


    唐景珩給自己也點上一支煙,打火機揣進口袋,把對講機掏出來在秦導麵前晃了下,“下午調試的時候,落了一隻在樓梯間,正好跟我手裏這隻同頻段。等我發現的時候吧,演出已經開始了。然後我又想你們在樓梯間裏忙公事呢,不好打擾……真沒想到啊秦導,你居然會在工作的時候談私事,今天這事兒,有點兒超出我的想象和認知啊!”


    他說完斜身避開秦識拿煙朝自己杵來的危險,“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兄弟一場,我聽一下怎麽了?你敢說還怕被人聽見?”


    秦識不想跟他廢話,撿了關鍵的問:“有沒有錄下來?”


    “我是這樣的人嗎?”唐景珩先做個正直臉,然後露出發自肺腑的無恥笑,“我確實想,要怪就怪你設備不給力,找了半天沒找到錄音功能。”


    秦識笑得冷颼颼的,活像個被小鬼踩了尾巴的閻王爺,“回頭讓道具組給你做一套警察叔叔執勤時用的裝備,對講錄音外加錄像,讓你隨時隨地欣賞自己的齷齪嘴臉。”


    秦導生氣了,唐小爺就很高興。


    “來來來我采訪你一下,你堵著人家小姑娘在樓梯間裏討說法時心情如何?還有最後那句‘你應該對自己多一點信心’的鼓勵,說完了有沒有摸頭殺?哎喲臥槽!小爺我光是想想都快受不了了,早知道就按個攝像頭了!少男心滿滿都是粉紅色,我跟你——啊!!!秦識你大爺的!好心給你煙抽緩解一下,你居然燙我!別叫秦識了你踏馬改名叫秦獸吧!我要給你差-!優等生不會拿煙燙人你個王八蛋!”


    唐景珩左手捂著被燙疼了的右手背,委屈巴巴。


    秦識已然長揚而去。


    *


    話劇表演結束後,在場的人一起動手,搬桌挪椅,借來的木箱一隻隻放到門口的三輪小拖車上,價值幾十萬的拍攝器材暫時鎖樓梯間,地盤騰出來。


    接下來,生日派對進行時。


    紀寧寧也不知道哪裏變出那麽多人,在三樓幫小雅卸妝的功夫,再出來,外麵已經換了種風格。


    主燈關掉了,刺眼的鐳射燈光如同某種武器,在屋子裏探尋著什麽。


    樓梯轉角平台處被隻有在夜店裏才會有的音樂台子占據,dj小哥一手掌著耳機,一手在唱碟上滑出或尖銳或頓挫的音調,那機器和小哥穿的衣服都帶有夜光效果,十分的酷炫。


    伴隨震耳欲聾的音樂,客廳裏群魔亂舞。


    紀寧寧站在二樓環顧了下,確定不是自己的風格,想走。


    掏出手機看時間,這才剛過十點。


    烏小雅湊到她耳邊逐個字大聲吼:“去不去吃宵夜啊?!”


    重複好幾遍,紀寧寧總算聽見,她也確實有點兒餓了,正要點頭,忽然感覺有誰在後麵拉了自己一把,回身去看,秦識像尊黑麵神似的立在她身側,左手握著她的右手腕。


    鐳射光在他不苟言笑的帥臉上掃來掃去,這樣的環境裏,他也挺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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