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大禮堂正在修繕期的福, 後台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


    空地上臨時堆放了大量器材設備, 用軍綠色的防水布包好,打遠了瞧,小山似的錯落聳著, 頗有真人cs對戰的意思。


    紀寧寧來到後, 正準備定位秦導, 給飽受低溫摧殘的他送去溫暖,忽聽不遠某處有人在對話——


    “學長, 你再給我個機會吧,剛才我太緊張了都沒有發揮出來,求求你了……”


    女生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說不定秦識去後台的時候, 她就打上這樣的主意了, 軟綿綿的語調沒誠意更聽不出對演戲的渴望,很純粹撒嬌。


    紀寧寧被膩得直皺眉頭, 單純覺得, 秦識不吃這一套。


    果然,秦識沒理會, 連敷衍的話都懶得說。


    隔了小會兒,女生又嬌滴滴的喊了他一聲‘學長’, 放得很輕的聲音異常矯揉造作,一字一頓地:“給個機會吧, 人家真的很想, 上你——”此處應有3到5秒停頓, 然後繼續:“的戲。”


    紀寧寧:“……”


    毫不誇張的說,她腦子裏都蹦出女生主動貼上去的畫麵了!


    但這種倒貼她是不在意的,甚至對秦導此刻的遭遇產生了一丟丟同情。


    畢竟她隻是聽一聽都頭皮發麻得直反胃,更不要想象秦識的直觀感受……


    這不是跪求潛規則,這是性騷擾!


    秦識確實忍無可忍了,在女生以自己胸口為目標貼過來時,移身避開,露出厭煩的表情,淡聲拒絕道:“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抱歉。”


    女生不死心,探出手在他外敞的羽絨服拉鏈邊緣,曖昧的上下摩挲著,“話別說得太滿,我不比喬昕差。尤其在某些方麵。”


    秦識冷笑了聲,不否認亦不承認。


    如斯情況,多說無益。


    女生倒也算識趣,撩撥未果,把寫了自己號碼的小紙條塞進他的外衣口袋,以‘恭維’之名道:“你今天穿得很帥,我等你電話。”


    言罷,走得幹脆。


    高跟鞋的鞋跟囂張撞擊著地麵,紀寧寧抱著薑湯站在道具山後,從縫隙裏窺到女生一晃而過。


    那是張很好看的側臉,麵部線條流暢而細致,眉眼裏透著一股子難得的英氣。


    誠如她自己所言,論長相,不比喬昕差。


    可是作為一名演員,光靠長相是遠遠不夠的。


    紀寧寧不知不覺地想深入了,也不知是為女生自甘墮落的舉動惋惜,抑或是別的什麽……


    沒等她回過神,秦導來電。


    她滑開接聽鍵,手機湊到耳邊‘喂’了一聲,很是沒精神。


    後台是很高很深的老實構造,雖然地麵上差不多堆滿了,但人以單獨的個體置身其中,不小心製造出來的任何聲響都顯得異常清晰,說話聲亦然。


    秦識幾乎在她發聲的那刹,移眸捕捉到她的位置。


    “怎麽了?”他悶聲笑了笑,不費力的察覺了她的失落。


    “沒什麽,不知道要怎麽說……”紀寧寧嚴肅的擠著眉頭,憂愁得活像個小老太婆,“就是我覺得她外形條件真的很好,都還沒畢業,有的是機會,為什麽要這麽糟踐自己?”


    秦識正欲開口,她緊著接道:“還有就是,她不怕你把這件事告訴她的老師和學校領導嗎?不怕剛才那一幕被別人撞見?我真的不懂。”


    今天的試鏡僅限南影內部,能夠得到機會的都是在校生!


    祖父傾盡一生創辦南影,為的是更好的培育出電影人才!


    幾代人電影人的夢想,被方才無心撞見的一幕染上汙名。


    或許這麽說是言重了些。


    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紀寧寧還是很想問一句:身為電影人,你的尊嚴呢?


    “你不懂的多了。”秦識靠在身後堆砌的箱子上,空出來那隻手伸進口袋裏,將那張小紙條拿出來,隨手揉成一團就扔掉了,“我跟你說過,每個行業都存在灰色-領域。”


    紀寧寧搶白道:“我記得,你說將來有一天我會無法避免的被利用被詆毀,被拖下水惹上一身麻煩……你還說事情不會因為我害怕就不來。我有心理準備,現在也不那麽害怕了,就是……”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秦識莞爾:“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真正能夠盡善盡美的。每個人的想法都不相同,有的人認為她走的是一條捷徑,殊不知是自我毀滅的開啟。你無法左右別人的選擇,隻能把握好自己。”


    又來到‘道理我都明白可我還是想不通’的環節。


    紀寧寧知道,再糾結下去就是庸人自擾了。


    但一時間情緒泛濫,需要緩緩。


    秦識換了個頗為煩躁的語調,當然不是對她,而是與她同仇敵愾地:“我理解你的心情。尤其我身為直接經曆者,看著這些條件蠻不錯的小姑娘不愛惜自己,妄想靠些歪門邪道上位,仿佛南影隻是她們在娛樂圈出人頭地的腳踏板。搞笑的是今天來這個女的還算好了,昨晚1點多有人給我發騷擾短信推銷自己,說他玩得特別開,要帶我走進極樂世界。性別:男。”


    秦導被惡心得夠嗆,套出對方身份後永久拉黑!


    他好歹演員出身,獎項加持,擁粉絲千萬,距離他第一次在鏡頭裏演繹角色有些年頭了……


    至今仍然沒能習慣圈子裏這些汙糟的事情。


    紀寧寧悶笑出聲,陰轉晴。


    身為正經導演,秦識不可避免的遭遇著更多的無奈。


    他對站在道具山後麵的小姑娘安慰道:“你今天看到的隻是圈子裏不好的一麵,但是在台前,比如剛才那個緊張得話都說不出的家夥,他對待電影這件事就很認真嚴謹。我相信他今天這次失敗的試鏡會讓好好的自省,從而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並為之努力上遊。學校裏像他這樣的,如你這般的,並不少。我這屆導演研究生班裏總共十七人,就算沒拿到獎,也提名兩三次了。唯獨一個拍紀錄片的還在磋磨,每次問他進度,他都說急不來。看他是打算一輩子慢慢耗了。還有圈子裏熬到三、四十歲演員大有人在,他們在等一個真正讓自己大放異彩的角色,這樣的機會或許一輩子都等不到,但是從來沒人輕易說要放棄,你憑什麽悲觀?”


    你還年輕,你也很努力。


    你熱愛電影,喜歡舞美設計,對舞台保持著一份隨時燃燒起來的激情。


    你甚至還沒有開始施展,憑什麽悲觀?


    紀寧寧感到慚愧。


    掛了電話,她走出去,來到秦識麵前,低著腦袋道:“對不起,我太容易被影響了。”


    秦識靠在箱子上,看她老實巴交的,深邃的眉眼裏就不經意流露出某種愜意。


    孩子還小,懷揣夢想的心還很單純,他不介意在適當的時候給她做心理輔導,幫她把路走好走直,走得漂亮。


    以及,這才是他們兩相處的正常正確的打開方式!


    紀寧寧還沉浸在嚴謹的自省中,壓根沒察覺秦導暗戳戳的心理活動。


    秦識的目光很快鎖定她手裏那隻保溫瓶,料想就是救他命的薑湯了。


    他假模假樣的幹咳兩聲,挑起視線望著斜上方的屋頂,“剛才那姑娘以為我和小喬是那種關係,我沒解釋,一來是覺得沒必要,二來就算說了她也未必會相信。”


    但此刻,秦識對麵前這個姑娘的解釋行為,可以說是很明顯了。


    紀寧寧態度端得正,“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烏小雅曾經說過一句讓她印象深刻的話,道是:“以秦導的姿色,要是家裏沒礦傍身,唯恐當初演員出道一年半載,就被各路大佬富婆輪番玩壞了吧!”


    當時她覺得這說法很雷,細細一想,確實是這麽回事!


    這麽想著,她冷不防又補上一句:“雖然全網的吃瓜群眾都堅信你被喬昕潛了。”


    秦識:“……”


    秦識凶殘的從她手中搶過保溫瓶,在她輕微受驚的注視下,擰開瓶蓋,湊到嘴邊小心而試探的喝了一口。


    溫度剛剛好,味道也還不錯。


    但他偏要挑刺地說:“太甜了,紅糖放得太多,用的不是老薑,辣味不夠。”


    紀寧寧期待的小眼神霎時化作警告的‘你夠了’,垂眼掃了下他沒穿襪子的腳,再上移定格到他泛紅的鼻尖上。


    “秦導,我勸你善良。”


    秦識冷笑著吸了吸鼻子,又連著喝了幾口,再喝幾口……


    熱湯順著咽喉湧入胃,化作熱流蔓延至四肢百骸。


    快舒服死他了。


    薑湯送到了,紀寧寧任務完成,轉首看了一眼前台方向:“小雅還在等我,我先過去了。你也別磨蹭,大家都在等你。”


    停頓一下,她再度看向他沒穿鞋的腳,耐人尋味的語氣:“寒從腳下起,老天爺不會因為你這身look帥到炸裂,就放過製裁你的機會。”


    秦識:“……”


    秦識用冷酷無情的語氣回敬她:“你可以走了。”


    *


    紀寧寧不知道的是,自己剛離開後台,秦導就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用語音對助理吩咐道:“襪子和拖鞋,給我拿到後台來。”


    罷了,他也垂頭去看腳,某個騷包的心思流轉了起來。


    五分鍾後,秦導在微博上發了一句話:【她說我的腳踝很好看。】


    附上一張自拍的腳踝照。


    導演給自己身體的部分拍攝,角度必須精妙且具有美感。


    *


    十分鍾後,秦導重返台前。


    除了手裏多出一隻灰色的保溫杯,原先腳上那雙球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黑色的男士拖鞋,鞋裏的腳老老實實的裹上了咖啡色的棉襪。


    坐得近的同學們都發現了這點變化,紀寧寧亦然。


    身旁,埋頭刷手機的烏小雅笑得花枝亂顫:“秦導在微博上撩你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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