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準備跳傘!”


    “薑恪!快點啊你!”隊長和李傑的聲音接踵而至,伴隨著飛機痛苦的轟鳴聲,震的薑恪腦袋陣陣發暈。


    “你們先跳!”薑恪瞄了一眼窗外,飛機的下墜速度太快,他蹭到了隊伍的最後。


    “記住你們的使命!”隊長漢斯·波頓看了自己的隊員們最後一眼,率先跳下了飛機。接著是小隊的其他人——山上憂奈、卡爾·卡裏和李傑。


    這是一個由不同種族的人組成的頂尖戰力小隊,他們於三天前接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任務,機密度s+,由終端阿爾伯特親自發出。隊長漢斯·波頓通過隱秘機構的解碼取得任務,並根據阿爾伯特挑選出來的人,組成了這支小隊。


    機身距離地麵已經越來越近了,薑恪咬了咬牙,等待李傑到了安全範圍,自己才跳下去。


    滑翔時間不夠,準備時間不夠,下方高聳的樹木觸手可及。


    “3……2……1……”他在心裏默念,數到一的時候快速的張開降落傘,隻希望可以略微減緩自己的下落速度。


    “嘩啦”一聲,降落傘張開沒多久就勾在了一根樹枝上,樹枝無法支撐他的衝力,稍微減緩片刻就斷成了兩截。


    薑恪筆直的向下墜落,劇痛撕扯著他的肢體。


    而此刻,飛機就在不遠處墜毀爆炸。


    火光大盛,飛機的殘骸碎片被炸的四處亂飛,他被晃的睜不開眼,想掙紮著挪動,受到重傷的身軀卻不允許他移動分毫。


    ……


    “兄弟!薑恪!撐住!我們快到醫院了!”他失去了意識,但隱隱約約中,他聽到李傑在耳邊大喊。


    ……


    “薑恪,斯洛特人壓到費爾班克斯前了,我們要隨軍隊撤離了,快點醒過來啊!”


    ……


    李傑熟悉的音調變成了其他人,“嘿!這兒有個人還活著!”


    細碎的腳步聲,機器開啟聲,液體的滴答聲,麻木的痛感。


    他感覺有很多人來到了自己的身邊,那些人在他耳邊低語。可沒過多久,這些人也不見了。


    隨後,他的世界重歸平靜,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他幾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直到,有一天,有個人又走到了的他的身邊,打開了他所在的生命維持器,嘴裏碎碎念著,“唔,這裏有試驗的數據,讓我來看看。哈哈哈哈,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讓我來給你修改修改。


    這位朋友,既然你已經這樣了,世界又成了這副模樣,你不會介意我對你……做點什麽吧?


    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


    ……


    薑恪猛地睜開眼睛,重重的喘息著。


    他打量著四周,這裏似乎是一個實驗室,左側的桌子上淩亂的放有一排排的試管、各種儀器擺的到處都是,而自己身上則是接著大大小小的儀器,手臂處還掛著顏色怪異的點滴液體。


    他坐起來,盯著身旁坐著的青年,眼神晦暗。


    “醒了?”青年感覺到身邊的動靜,揉了揉頭發,半睡半醒的樣子,“那輪到你執勤了,我守了你一.夜沒合眼,快困死了。”


    薑恪蹙了蹙眉頭,“這是什麽?”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東西。


    “昨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殺熊?”青年比劃著說。


    薑恪點了點頭。


    “之後你暈倒了,我嚇了一跳。之前還在大展神威的人,突然之間就暈過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我給你掛了點葡萄糖和一些‘詹姆特調雞尾酒型複原液’,你隻是身體缺少能量。順便一說,我的名字叫做詹姆。”


    青年解釋道,“詹姆·格雷戈裏。”


    “薑恪。”薑恪說道,並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哦,至於其他的東西……不好意思,我職業病犯了。我是費爾班克斯大學的生物係教授,偏科研那一係的。


    你是在阿利塔公司運輸的生命維持器中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你應該看到了,那個走廊裏一排排的生命維持器,裏麵都已經是死人了。”


    詹姆取下自己的金絲眼鏡,擦了擦上麵幾乎沒有的汙痕,抬頭看著薑恪,“別看我這麽年輕,但我確實是個教授。”


    他的眼睛很藍,清澈的像是曾經的天空,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惡意。


    薑恪微微的皺了下眉頭,他曾經直視無數人的目光——窮凶極惡的、膽小謹慎的、自大卻敏感的,他皆無所避。


    可是此刻,他竟然偏轉了頭,移開自己的目光。


    “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低聲問道。


    詹姆以為薑恪是對自己的喋喋不休有些不耐煩,將他身上連接著的各種儀器拔掉,遞給他一杯水,“珍惜用水,人人有責。”


    說著,在他的引導下,薑恪隨他一起走到了窗前。


    眼前的一切,讓他有刹那的失神。


    費爾班克斯,他曾經來過這裏,城市就像一顆冰雪上的明珠,生機勃勃,璀璨奪目。


    可是此刻——曾經繁榮的城市,如今已經變成了廢城。原本晴朗湛藍的天空之上,漂浮著一層灰色的細小顆粒物,天空像是被沾滿沙礫的墨水浸過了一樣,灰仄仄的。


    街道的開裂和牆垣的斷裂處處可見,然而城市並沒有受到大型兵器的攻擊跡象,近街的建築物矮牆上有著大小不一的坑窪和彈痕,有的地方或多或少的附著著一層綠褐色的不明物體。


    實驗室不遠處,曾經填海造出的城市的一部分沉入了大海之中,道路在一半折斷,就像毫無硬度的玩具,脆弱又廉價。


    所有能漂浮的東西,雜亂無章的蓋在城市的殘骸之上,樓宇和平房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如同棺槨。曾經的樹林和冬青樹,就像祭奠死人的花束。


    上層的浮遊生物受到屍體的滋養,蓬勃擴張,並沿著那靠進陸地的碎石堆蔓延,伸向海底,直至沒入無光的區域。


    魚兒們把眼球和嘴唇當做美食,盤踞在此,遊蕩於骸骨和廢鐵之間,遊弋著,構成精準的波紋。


    浪潮湧動,攪動的水花如同致密的大理石紋理,水從孔隙當中用力的擠出來,又滲透回去,留下一道道的裂隙。


    薑恪用雙眼在周圍探尋,卻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這裏是末世之城。


    詹姆站在他的身邊,閑散的靠在牆上,“這就是世界現在的模樣。在和斯洛特人協商失敗後,他們對人類全麵宣戰。


    開戰不到一周,斯洛特人投放出某種汙染性生化武器,對地球上生物的基因鏈造成了侵害。對人類的殺傷力太強,造成了很多的無人區。


    斯洛特人本身對這種汙染物免疫,他們以此為掩護,一路實施種族滅絕。將當時在掩體之下,或者因為其他原因存活下的人類殺死。


    世界政府在最後發出避難公告後,對所有被占領區實施了複仇性的攻擊,動用了核武器。”


    他轉身衝著薑恪笑道,“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們竟然還活著。”


    薑恪消化了一下詹姆這段話中龐大的信息。


    斯洛特人,15年前來到地球的外星類人生物,世界政、府為其取名為斯洛特人,意為漂流的旅客。


    這些外星生物以尋求避難為理由,和人類進行了溝洽。


    他們以無害的態度得到了地球人類的接納,並以高濃度的科技製造引得政、府、企業的關注。


    當時的最高智人議會,以人類三票全數通過,壓製了對此次接納強烈反對的智能終端阿爾伯特。於是,世界政、府將他們分別安置在幾個大型無人區,形成了他們自己的聚集地。


    然而事到如今,再回頭看看,阿爾伯特似乎在當初,就已經預料到了今日人類的下場——


    一向不問世事安守本分的斯洛特人,竟然一出手就這麽狠辣。


    薑恪低聲問道,“現在的日期是?”


    “萬眾曆36年8月3日。”


    薑恪清楚地記得,飛機失事的那一天是萬眾曆36年5月2日,所以自己己昏睡了三個月之久。


    而就在這三個月當中,地球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看向詹姆身後的牆體,詹姆的頭邊掛著一個巨大的軟木板,上麵釘滿了各式各樣的照片。


    照片的邊上有一串串的的小飾品——戒指、項鏈、鑰匙等等。而下麵則貼滿了一張張手寫的紙條。


    “這是?”薑恪不解的問道。


    照片上的人並不是詹姆的,有些是普通的小型方塊照片,像是從錢包裏抽出來的,有些則是死去的人的臉——臃腫不堪,難以入目。


    詹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是我在你們那兒拾荒的時候,收集的東西。一個人有些無聊,於是我就做了個板子,下麵的字條是我根據他們的長相啊、身邊的東西啊,給他們編些生前故事。”


    “哦,說起這個”,詹姆從眾多項鏈裏拎出一條,“這個應該是你的吧?亞洲麵孔在我們這兒並不多見。”


    薑恪接過項鏈,打開上麵的掛墜,裏麵有個少女的照片,正露著甜美的微笑。


    “很可愛的女孩兒。”詹姆湊了上來。


    “是我妹妹。”薑恪簡短的回道,將那條項鏈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有其他的什麽東西嗎?”


    詹姆指著實驗室的一隅,“那邊,我不確定裏麵有沒有你的物品。畢竟你知道的,你是個在生命維持器的人,那裏麵的人……喂!好好聽人說完話啊!”


    他話還沒說完,薑恪已經走到了那堆東西前,在裏麵搜索著。


    之前詹姆遞給他的那把軍刀,正是隱秘機構所特有的。所以自己的隨行物品,有很大幾率也在這裏。


    不出所料,他在裏麵翻找了片刻,拉出一個背包。


    背包的外側放著一張全息地圖,上麵用紅色的標記筆在德森蘭上畫了一個x,並標注距離為134.7公裏。


    除此之外,包內還留有一隻美式軍用手、槍和兩個彈夾,一枚古銀色相貌類似苦無的東西。


    在背包的側麵口袋裏,安靜的躺著一個m-seen,這是他們所屬機構發的。人手一個,功能強大。


    它的外觀就像是一塊普通的超薄玻璃,但既是通訊設備又類似於平板電腦,質地堅硬抗磨抗摔抗腐蝕,係統更是經過層層加密,算是他們執行任務時的必備工具了。


    薑恪打開m-seen,電量99%,但是顯示無信號。薑恪切換到無線電功能嚐試無果後,隻能選擇關閉m-seen。


    他苦笑地搖了搖頭,他還記得當時從瑪麗塔夫人手裏接過這個m-seen的時候,夫人笑稱,“就算你們摔散架了,這東西也能毫發無損,到時候部門就會追著它上天入地,給你們收屍”。


    沒想到在飛機失事中自己受了重傷,而這個m-seen果然如同瑪麗塔夫人所言,比自己經得起折騰。


    這張全息地圖大概是小隊裏的人留給他的信息。薑恪心裏有了個大體的方向,他要去和小隊的成員匯合。


    他轉過身,看著詹姆,“所以,斯洛特人的汙染物生化武器,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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