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一側的打鬥聲逐漸消失, 細微的震動歸於寧靜。


    夜色深沉,像是把所有最濃重的黑色都攪在一起,再添了一抹影子進去。


    魯比從睡袋中鑽了出來,她看著一直靠山而坐的詹姆,問道, “那邊結束了?”


    詹姆轉頭看她, 他嘴角繃得緊緊,一改往日的輕鬆暇意。詹姆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魯比一把拉住他,“恪不讓我們過去。”


    “我去看看他。”


    魯比歎了口氣,“如果恪輸了怎麽辦?”


    詹姆像是不認識魯比一樣,“他不會輸。”


    “我是說萬一,你這樣不是自投羅網嗎?”


    詹姆慢慢開口, 一字一句的說道,“恪, 不會輸。”


    魯比點了點頭, “我和你一起去。”


    詹姆的神情這才放緩,“好。”


    魯比跟在詹姆身邊, 小聲說道, “剛才,我不是不信任恪。我怕你衝動。”


    詹姆咬了下嘴唇,“我知道。”


    三人的相處雖然並不久, 但一個接一個的事件卻將他們連接在一起, 信任彼此。


    詹姆和魯比摸黑繞到了山體的另一側, 帳前的篝火已經被打散,混亂的散落了一地。一個帳子倒在地上,邊上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個人,鮮血將地麵染成了褐色,到處都是鐵鏽的氣味。


    薑恪坐在一處,身邊躺著一個被捆住了手腳的棕色皮膚男子。


    聽到詹姆和魯比走來,薑恪站起身來,擋在前麵。


    他下巴揚了一下,對詹姆說,“還沒處理完,你帶魯比先回去,少兒不宜。”


    詹姆看到薑恪一側的臉上沾了些血跡,他的頭發蓬鬆散碎,漆黑的雙眸藏在其中,幽暗深靜。


    “你……沒受傷吧?”詹姆問道。


    薑恪“嗯”了一聲。


    得知薑恪安全的詹姆鬆了一口氣,他看著薑恪,深吸了一口氣,“我等你!”


    說完,就拉著魯比原路返回。


    薑恪走回尼恩身邊,他蹲下身子,手腕一轉,短刀在手。“聊聊你們的營地,你們有多少人?”


    “300多人。”


    “像你這樣的,有多少?”


    “60多個。”


    “內德和多蘿西在什麽地方?”


    尼恩沉默了一下,薑恪短刀幾乎是立刻劃向了他的腰眼。他知道什麽地方會讓人痛的生不如死,知道該如何審問落在手裏的人。


    “在……在……在北側的黑色房車裏。”尼恩倒吸著涼氣,魁梧的身子縮了起來,就像一隻待宰的蝦蟲。


    薑恪對他的表現表示滿意,“所以一老一小,為什麽要費力抓他們?”


    “因為他們褻瀆了神!”尼恩的表情有些激動,“他們拒絕加入營地,並出言侮辱了神。”


    薑恪微微的蹙起了眉頭,“神?”


    “指引我們的神。我們在此處駐營,是神的指引。我們都是神選中的幸存者,神威之下,會有他的勇士誕生。”


    幸存者營地中的神,無非是他們進行分級製度的基礎。薑恪是無神論者,他對尼恩的神,並不感興趣。


    “艾拉是什麽人?”


    “她是神的使者。她將神的旨意傳達給我們,指引我們,給我們以方向。”


    尼恩回答的速度非常快,像是完全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回答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真相,另外一種就是,他得到過無數次的暗示,或者自我的心理催眠。


    刀刃滑過裏恩的脖頸,劃出一條細小的血痕,薑恪的手很穩,那條血痕筆直,隻要在用力一點,就會刺破對方的喉嚨。


    刀刃從裏恩的頸部挑出一根項鏈,薑恪瞥了一眼,抬眸問道,“兵牌?逃兵還帶著兵牌嗎?”


    和他猜想的無二,對方確實是士兵出身。不僅是他,地上躺著的這些屍體,營地裏穿梭守備的人員,都帶有士兵的味道。


    尼恩別過頭去,顯然不願多說。


    薑恪短刀向下一捅,直接紮入了尼恩的小腿。疼痛使他叫出了聲,不停地抽搐著。


    眼前的亞洲男子,就像是死神派來的使者,他精銳敏捷,動作迅猛,眼神冷酷無情。


    “所屬?”薑恪冷漠的問道。


    “海……海軍陸戰隊,安德森軍事基地。”


    在聽到安德森軍事基地的時候,薑恪微微抬頭,他的目光收斂,凝聚在一點,“安德森?安德森和這裏可是有一段距離。”


    尼恩喘息著說,“我們原本是那裏的士兵,後來……後來轉移到了這裏。”


    “不是命令,是你們自主轉移的。”薑恪篤定的說道。


    尼恩點了點頭,“我們接到了神啟,決定到此建造神的第一個降臨地。”


    薑恪冷笑一聲,“你們的神,有些寒酸。”


    他指的是幸存者營地的模樣,簡易棚,移動住所,還有那一圈木質圍欄。


    “基地裏發生了什麽?一個軍事基地,不可能隻有這麽少的士兵。”


    “死了,斯洛特人的生化武器,他們死了。”


    這也是一種解釋,但卻不能解除薑恪心中的疑惑。他複述著隊長m-seen裏的話語,“平民來到這裏,發生了叛亂。”


    尼恩聽到薑恪的話,猛地抬頭,“你知道些什麽?”


    “死在監控室的人,後建的角鬥場,3號樓裏關著的人。”薑恪緩緩的,一字一句的說道。


    尼恩沉默的低下頭去,半晌,他說道,“我不知道,我隻是服從上級的命令,將他們關到監控室。角鬥場是在等待的時候,有人提出來消遣的。”


    “你們在等待什麽?”


    “我不知道,我隻是服從上級的命令。”


    “3號樓裏關著的人呢?”


    尼恩點了點頭,“將他關到那裏,也是上級的命令。我們當初費了好大的力氣,死了4個人,才把他關進了那個屋子。”尼恩說到這裏,突然抬頭問道,“你去過那裏?!”


    薑恪居高而下,斜覷著尼恩,“說你知道的。”


    尼恩低下頭,“我們得到命令,一天晚上將名單上的人關進了監控室。發出質疑聲的人,就會被扔到角鬥場進行車輪競技,奄奄一息的時候拿去喂海雕。3號樓裏關著的那個人,他打贏了我們所有人,卻寡不敵眾,被扔進了那個房間承受痛苦。之後沒多久,我們就轉移到了這裏。”


    薑恪微微閉上雙眼。


    這個營地表麵上是以神/的/名/義組建,吸引了一群平民。實際上卻摻雜著軍隊和幕後,艾拉在這裏起到的應該隻是表麵的維和和思想控製。


    而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單純的建立一個幸存者營地,還要養活一群平民,怎麽看都不是劃算的交易。更何況他們還保留著宿殺蟲,並將隊長主動地扔到其中。


    而且,他們知道那是痛苦的,所以這不是第一次,他們將人和宿殺蟲進行接觸。


    至於尼恩,他所說的,薑恪隻相信一半。從他的字裏行間,薑恪知道,尼恩在整個營地當中並不位於核心,很多東西他也是一知半解,自然無法完全解釋薑恪心中的疑惑。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站起身來。


    槍聲響起,尼恩的四肢在地上舒展開來,再也不會因為疼痛而嗚咽了。


    是時候去探探底了。


    ……


    營地內外,是兩個世界。


    薑恪伏在南側的一處圍欄附近,靜悄悄的看著廣場上圍聚的人群。


    艾拉站在廣場正中的高台之上,她身披紅色寬大袍子,一改白日初見時的溫和,而是以一種激昂振奮的語氣宣講著所謂的神諭。


    “我的孩子們,如今的世界正在經曆神罰。因為人類使用電子終端取代了主動思考的進程,將人類的命運交給了一台電腦終端。


    阿爾伯特是惡魔的代言人,它的出現引領了人類的毀滅。人形機器人,是惡魔的子民。


    我曾親眼見到,一個服務型機器人,在我麵前脫離了他原本的工作,說出了不應該說出的話。


    他對我說,‘艾拉,神的使者,請用你的眼睛看看清楚,這個世界是如何被我們毀滅的,並將這樣的內容,傳達給你的神’。


    他的話音剛落,無數的汙染物就奔騰而來,將我們的世界化為活生生的地獄!


    我曾經的愛人、朋友,在我身邊掙紮、痛苦、蜷縮致死。我的神親愛的羔羊們,一隻隻的倒了下去。


    這一切,都是由阿爾伯特一手策劃的,它帶來了殺戮,帶來了死亡。


    我在神的庇佑之下,活了下來。


    我站在屍體當中,感受到了神恩,成為了他的使徒,將他的話語帶給你們。


    這世界是神賜予人類的,無論是動物、植物,都是神賜予人類繁衍的工具,這個世界,隻有人類才是真正的主宰。


    神告訴我,他對人類失望之極,他要篩選他的子民。隻有對他忠誠的孩子,才能接受神的恩賜。


    我們不再需要阿爾伯特!我們要將他和他的魔鬼子民,趕回地獄去!”


    “趕回地獄去!趕回去!”下麵的人們群情澎湃,跟隨著艾拉的鼓動揮舞著雙臂,“趕回去!”


    艾拉大聲呼喊著,“接受神的恩賜!重新感受這個世界!”


    “接受神的恩賜!”她的每一句話,都被下麵的人重複著。


    薑恪無心看他們“表演”,悄無聲息的摸向北區的房車。


    如同尼恩所說,那裏有一輛黑色的房車,周身被加固了幾層鋼板,顯得厚重拖遝。他無聲的將巡邏的兩人擊倒,快速的將門鎖撬開,鑽了進去。


    甫一進去,他停滯了一下,身邊的空氣像是突然撲到了他的身上,皮膚上充滿了焦灼的感覺。在他的腳邊,有一具屍體,靜悄悄的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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