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悅走後, 剩下兩個不放心的男人,並肩站在窗前向外看, 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小白一直凝神聽著景悅和那引路人的腳步聲, 直到他們走遠到聽不見, 才輕輕歎口氣, 打破室內沉默。


    薛景行聽見他歎氣,轉頭看了自己撿來的少年一眼——天鑒一行後,小白不但能開口說話, 相貌體魄也比從前成熟強壯不少,有了點兒成年男子的架勢。


    但也隻是有了一點兒而已——察覺到他目光的小白轉過頭, 一雙眼睛清澈純真, 仍是副不諳世事的樣子。薛景行心裏暗歎, 他很喜歡這樣的小白, 卻絕不會把妹妹的終身托付給他。


    “來,小白,我們坐下等吧, 給大哥說說你們進幻境以後的事。”


    小白跟著薛景行回去桌邊坐下,也布了個小結界, 不讓外麵的人聽他們說話, “幻、境, 很多,事, 大哥, 想, 聽什麽?”


    薛景行笑道:“趁著你姐姐不在,先告訴大哥,她有沒有欺負你?”


    小白飛快搖頭:“她,很好,的。”


    薛景行留意到小白開口說話以後,似乎從沒叫過景悅姐姐,就故意說:“她呀她的,連聲姐姐都不叫,她就沒生氣?”


    “沒、沒……”小白結巴兩聲,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眼睛一亮說,“我,我比,她大!”


    薛景行失笑:“你怎麽知道你比她大?你想起什麽了嗎?”


    小白搖搖頭,露出幾分猶豫之色,薛景行沒想這會兒對這個追根究底,就繞回原本的話題:“你們拜的不是同一個師尊嗎?”


    小白鬆口氣,點頭:“我,學劍,她,學刀。”


    薛景行順著問了句師尊待他們好不好,沒想到小白居然打開了話匣子,結結巴巴說起來:“好!師尊,嚴厲,教我,認字、寫字,說,練劍,要,先,正心、誠意,劍才,肯,任、人,驅使。師、師尊,還說,修、修真、路,很長,要、要記、住,自己,為何,而來。”


    他雖然結巴,講的卻很認真,薛景行就也認認真真聽。


    “我想,回報,師尊,”小白一邊說一邊從魚袋中取出那支龍角簪,“給他,這個,做,壽禮。師尊,說,長者,之賜,不可,轉、轉贈,還、還說,這簪,有、一對,是,朱前輩,對我,和,和……”


    他臉突然紅起來,含糊著,到底沒能說出那個名字,“朱前輩,說,我們,是一對,璧人。師尊,說,璧人,的意思,是很,相配。”


    薛景行之前聽景悅說過這龍角簪的來曆,所以這會兒,雖然小白說的斷斷續續,他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後因果。


    應該是憑霄之母在送給他們發簪的時候,說了景悅和小白一對璧人這樣的話,小白不明白意思,回去問他師尊,他師尊不知底細,解釋說一男一女很相配,才叫璧人。小白正值少年,懵懂之間,被這麽一點,就此對景悅情竇初開,倒也不稀奇。


    “那是朱前輩和你師尊不知道你與景悅的關係。”薛景行假作不知,硬著心腸指出實情,“我跟景悅,拿你和蛋蛋都當自家弟弟,與小和一般看待,什麽璧人的話,可不要在你姐姐麵前說,她要生氣的。”


    小白似乎完全沒想到薛景行會這麽說,他又吃驚,又著急,“可,可師尊,說,我,我們,不是,親……”


    話還沒說完,院中突然傳來動靜,薛景行站起來往窗外看了一眼,驚喜道:“小和!”


    小白跟著轉頭,果然看見有人抱著一個裹著厚鬥篷的男孩進院,男孩被裹得嚴嚴實實,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看見他們時,露出顯而易見的喜悅來。


    小白撤掉結界,和薛景行一起迎出去,小和大叫道:“大哥!白哥哥!”


    抱著薛景和的是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他臉上長滿胡子,樣子有些凶,這會兒卻滿臉無奈的說:“你看,沒騙你吧?說帶你來見哥哥姐姐,就來了吧?”


    景和掙紮著要下地,沒空答他,薛景行一邊快步過來接過弟弟,一邊道謝:“多謝,辛苦你們了。”


    那壯漢拱手道:“不敢當公子的謝,人接到了,小的們要回去向七公子複命,不知公子可有什麽話要傳?”


    薛景行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和已經哇啦哇啦叫了起來:“大哥你們去哪兒了?我好怕!蛋蛋被他們帶走了,再也沒回來!姐姐呢?”


    壯漢也反應過來,眼睛來回掃視,都沒找到薛家姑娘,不由看向守在這裏的聶家兄弟。


    “方才焦管事奉城主大人之命,來請薛姑娘去見紫清宮真人了。”聶大低聲答道。


    壯漢很意外:“隻請了薛姑娘自己?不是說,不見了嗎?”


    薛景行正不放心,就說:“我們也覺著奇怪,勞煩你,回去見過七公子,再派人來和我們說一聲,要是沒事,就送我妹妹回來吧。”他覺得牟舜英還是可信的,讓他知道景悅去見了大公子,也能多一重保障。


    壯漢答應一聲,還沒等動作,房內突然傳出一陣直擊心底的吟嘯聲,那聲吟嘯極為清越,明明是好聽的,縈繞在人心底時,卻令人感覺頭皮發麻、戰栗不已,好像有什麽壞事發生了。


    同時窗子裏透出一線明光,小白第一個反應過來,衝進房內,果然見自己忘在桌上的龍角簪正泛著異光,他搶上前去拿起發簪,一陣奇異的感覺立即湧進心裏。


    “她,景悅,危險!”小白握緊簪子轉過頭,對跟進來的薛景行說。


    薛景行剛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


    小白已經從他旁邊閃出了門,“我去,找她,大哥,在這,等!”他說話結結巴巴,人卻行雲流水般縱出院牆,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


    景悅沒想到牟卓英說動手就動手,這位大公子如她預料的一樣,修為跟牟常勇同一水平,都在煉精化氣第二重境界,並沒有景悅修為高。所以她以為就算要動粗,牟卓英肯定也是動用外援,哪想到他居然親自上陣?


    沒想到歸沒想到,她還是第一時間向旁閃避,同時取出短刀來,向著牟卓英丟來的“暗器”一劈。


    那暗器是一條看著平平無奇的繩索,卻如靈活的毒蛇一般,對她緊追不舍,連刀風都不閃避,直直迎上來,想纏她的手。


    牟卓英丟出法寶後,即退向內室。窗外牟越北看見終於動手,也一躍而起,眼見景悅沒能劈開繩索,反而被繩索連手帶刀全纏住,有機可趁,便拍碎窗子,取出自己的法寶九節鞭,跳進去想給她點顏色看看。


    景悅一被纏住就知不妙,那繩索不知什麽造的,無論刀刃還是靈力都無法將其切斷,而且在纏住她的手後,居然令她體內靈力運轉不暢,手上一軟,幾乎連刀都脫手了。


    便在這時,牟越北的九節鞭極其刁鑽的襲向景悅頸側,景悅飛身後退避開,分心間,那繩索遊動著纏上她手臂,右手頓時失去力氣,短刀鏘然落地。


    牟越北看她如此狼狽,覺得再無可懼,便步步緊逼,驅動九節鞭,卷住景悅身上鬥篷,直接扯了下來,得意道:“小賤人,我看你還囂不囂張!”


    景悅沒有對敵經驗,兵刃落地難免慌張,想用左手召回刀來,一時不妨,才被牟越北扯掉鬥篷。她心中怒極,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再無顧忌,左手捏了一張斬魔符,等牟越北不知死活逼上前、再度揮鞭時,突然出手,擲出靈符。


    靈符翩然飛向半空,牟越北還沒看清怎麽回事,就聽身後父親一聲暴喝:“越北退後!”


    然而為時已晚,牟越北剛退了一步,漫天刀光籠罩下來,他立時動彈不得,接著肩頭突地劇痛,他下意識轉頭,見自己右肩連同右臂和九節鞭一起飛上半空,而它們原本該在的地方正放煙花一般的噴湧著鮮血。


    牟越北張口想大叫,卻還沒等發出聲音,就眼前一黑、撲通倒地。


    牟卓英見兒子重傷倒下,又急又怒,催動縛仙索,想盡快將景悅整個人捆住。縛仙索也爭氣,很快就從手臂伸展到她身上,眼見她已無反抗之力,就要連雙腿一起捆住時,景悅身上忽然亮起一道異光,縛仙索彷佛見到天敵的蛇一般,迅速滑落在地。


    景悅身上一鬆,靈力運轉起來,先召回短刀,不由分說劈向牟卓英。


    牟卓英急急越窗而出:“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幾條人影從遠處奔襲而來,很快就攔在牟卓英和景悅之間,將景悅困在了堂中。其中為首的一人麵貌蒼老,修為卻已至煉精化氣第三重境界,身上威壓濃重,祭出的法寶隻與景悅的短刀碰了一下,刀刃上就多了一道拇指長的豁口。


    “小姑娘,現在束手就擒,我還可以替你向大公子求個情……”


    景悅提刀站在窗前,冷笑道:“誰給誰求情?大公子,你現在跪下來向我道個歉,你偷襲我的事,我就當沒發生,也不把你幾十年後會下蠱害得城主大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說出去,怎麽樣?”


    在場幾人臉色都是一變,牟卓英大怒道:“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妖言惑眾的妖女拿下?”


    景悅刀尖一指地上生死不知的牟越北:“誰敢亂動,我先殺了他!”


    牟卓英麵色森然:“你也說了,隻會惹事的庶子,要來何用?”


    他幾名屬下聽了這話,立刻各自祭出法寶,要圍攻景悅。景悅退後幾步,準備祭出師尊給的防禦法寶,卻見院外一個酷似ufo的巨大澄黃圓盤急速飛來,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牟卓英幾人直接扣在了裏麵。


    咦?這玩意落地後,怎麽那麽像小白那個銅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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