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鎮眼皮子一跳,嘴唇顫抖,“玉兒,你、你什麽意思?”


    溫玉垂下眼瞼,她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


    她用手指攪著身上簡陋粗劣的嫁衣,漫不經心的樣子,“啊,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如果我們把這山賊頭子的頭顱送去官府,或許官府看在我們擒賊有功的份上,給我們一些銀錢做獎勵呢。”運氣好,再能順勢搭上什麽貴人就更好了。


    “爺爺,你覺得這個決定如何?”她帶著幾分期待,就像不是在問收割誰的人頭,而是在問可不可以買幾多絹花。


    溫鎮心神俱震,雖然他一直覺得玉兒有時候不夠心狠,以後會在這世道過得艱難。可是真當玉兒變成那副狠辣無情的時候,溫鎮又覺得心裏不舒服。


    果然,人就是矛盾的。


    溫鎮自嘲一笑,道:“既然你心裏有了主意,那就依著你的意思吧。”


    溫玉眉眼舒展,臉上露出一個笑,“謝謝爺爺。”


    話落,她手起刀落,一刀割下了趙佃的人頭。


    趙佃剛死,血液還沒冷,溫玉一刀下去,鮮血噴灑了她一臉。


    溫鎮看著她滿臉鮮血的樣子,一時間隻覺得她比趙佃還恐怖幾分。


    溫玉淡定的擦掉臉上的血,脫掉身上的嫁衣。隨手在就近的山賊屍體上扯了兩件衣服,把趙佃的頭顱一包,“我們走吧。”


    “祁家人應該還等著我們呢。”


    “好。”溫鎮恍惚應道。


    另一邊。


    祁佑一麵去搜尋僅剩的幾隻漏網之魚,一麵去摸索趙佃的藏寶地點。


    祁佑可不信已成規模的黑風寨不去搶劫,隻要搶劫,對方肯定瞄著值錢的搶。


    祁佑就是看中了這一點,不管是他還是祁家都太窮了,現在他們受了一遭罪,拿點東西不過分吧。


    祁佑就是打定主意黑吃黑了,到時候他們出了臨淮郡,去到外麵的世界,肯定哪哪兒都要錢。


    現在擺在眼前的大寶藏不挖,什麽時候挖。


    無奈天太黑,山路又太陡,祁佑找了許久,才摸到後山去。


    “我擦!!!”腳下猛的踩空,祁佑隻來得及抓住身側的藤蔓,一路滑行下去。


    夏天衣服穿的薄,沒一會兒,他身上就被擦傷了。


    “咚”的一聲,他跌落到地上。


    祁佑捂著屍體蹭的站起來了,擦擦擦,屁股都要摔開花了,疼死哥了。


    要不是顧忌男子尊嚴,他都快忍不住飆眼淚了。


    足足緩了一刻鍾,他才艱難的扶著牆壁走動起來。


    腳下似乎牽扯到什麽,祁佑慢慢彎腰,大力一扯,勾住他的藤蔓應聲而斷。


    他拿出懷裏的火折子,繼續往前走。


    視線突然變黑,祁佑伸手一摸,卻差點摸了個空。


    他把火折子拿近了些,無數的藤蔓從山上垂下來,遮住了洞口。


    想到什麽,祁佑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他三兩下扯掉了藤蔓,一人高的山洞出現在他麵前。


    祁佑屏住呼吸,抬腳走了進去。


    裏麵黑漆漆的,祁佑把火折子舉的高高的,能見度也低的可憐。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這次走了沒多久,他的視線內就出現了兩個紅木箱子。


    祁佑激動不已,上前打開蓋子,一箱子珠寶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真漂亮。”祁佑摸了摸那些首飾,為古代的雕刻藝術所折服。


    他把上麵的珠寶首飾拿出來,再往下翻了翻,居然還翻到了幾本書,不過書本破破爛爛的,看上去應該被人翻閱過,但估計沒看到想看的,所以發怒把它拿來壓箱底了。


    祁佑卻是知道古代書本的珍貴,他拿起了幾本,在微弱的火光下看了起來。


    他原是個現代人,原主也沒念過書,上過私塾,大字不認識幾個。


    所以祁佑現在看著書上的字隻能連蒙帶猜。


    沒辦法,現代的字都是簡體字,放在古代來看,全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這個時候,祁佑也意識到一件事,以後他想在古代立足,恐怕還得重頭學學認字。


    嘖,一朝穿越,居然還成了個半文盲,這感覺真是………


    祁佑搖了搖頭,覺得有幾分好笑。


    看了一會兒,祁佑大概明了,這書應該是本詩集,主人還在上麵做了備注,其他的幾本都差不多,都是一些經書,想來這書本的原主人應該是個博學的人。


    尤其這一手書法,隻從備注上就能看出這字已經有了幾分風骨。


    這幾本書若是拿到外麵去,就憑書上的備注,估計也能值不少錢,可惜趙佃有眼無珠,竟然把它拿來壓箱底。


    祁佑撫平書上的褶皺,脫下外衣包裹,貼身放好。


    就算他現在還不懂其真義,以後用來認字也是可行的。


    妥帖收好了書本,祁佑這才把目光放到了另一個木箱上。


    他打開箱子一看,裏麵還是珠寶首飾,祁佑有幾分失望。


    他把上麵的珠寶扒拉開找了找,最後居然在裏麵找到一個小盒子裝好的人參。


    看個頭,應該有不少年份了。


    祁佑眉眼帶笑,人參可是救命的好東西啊,收了。


    他把兩個箱子翻了個底朝天,確定再撿不到其他漏之後,又把珠寶首飾放了回去。


    然後挑了幾樣輕巧的金飾,兩塊成色不錯的玉佩,和著人參,書本帶走了,錢這個東西,足夠就可以了,帶多了反而打眼。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他還記著,他們現在還在逃亡呢。


    有這幾樣金飾,玉佩,這一路上的路費是不用擔心了。


    等到了南方金城,他相信憑借他的頭腦,一定會給這個家掙得足夠生活的銀錢的。


    祁佑收好東西,掃掉痕跡,美滋滋的回去了。


    但是他走了沒幾步,腳步又頓住了。


    祁家人是難民,難民有什麽特征,沒錢。


    現在他拿了幾樣珠寶,短暫的生活費是不愁了。


    但山上那些同樣被抓來的人呢,他們身無分文,就算現在跟著他逃出去了,去了外麵,身無分文,還不是舉步維艱。


    想著想著,祁佑就走不動道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既然這好事都開了頭,沒必要半途而廢……的吧。


    有道是送佛送到西嘛。


    擦!祁佑罵了句髒話,他什麽時候這麽聖父了,這可要不得啊。


    這世道,善心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可是………


    “姐夫,廚房裏的張大娘人好好喔,她不但給了我木炭,還偷偷塞給了我半個饅頭,姐夫,我沒吃,都拿回來給你吃了。姐夫,饅頭是個什麽味兒啊,好吃嗎。”


    “佑哥,今天我去拿木炭,被人抓住了,我都以為我死定了,結果那餘嬸子就那麽輕輕放過我了。”


    “佑哥,如果我們能逃出去,可不可以幫幫她,餘嬸子是個好人。”


    “姐夫………”


    “佑哥…………”


    祁佑抹了把臉,恨恨的又走回去了。


    最後一次,他告訴自己,這是他最後一次做好事,以後肯定不多管閑事了。


    如果再管,再管就剁手。他憤憤想道。


    他力氣大,一手一個木箱子,把兩個箱子抬著走了出去。


    他走到了之前摔下來的地方,屁股又開始隱隱作痛。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抓住藤蔓,用力扯了扯,很好,很牢固。


    他用藤蔓把兩個木箱子綁起來,自己先爬了上去,然後手一提,木箱子就被拉起來了。


    他根據腦海中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中途還遇到了兩個慌亂逃命的小嘍囉。


    “你,你是什麽人,還不速速讓開,否則我們對你不客氣。”


    祁佑回擊的方式很簡單,一人一拳頭,繳獲廢鐵兩把。


    “嗚…嗚……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啊。”


    “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少俠,還望少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一般見識。”


    祁佑打量著他倆,沉吟一會兒,“看在你們倆還沒殺”


    月色下,寒光一閃,祁佑心道不好,想也沒想把兩個木箱子往中間擋。


    “鐺”鐵器劃過木箱的刺耳聲音響起,祁佑又驚又怒,手上用力,木箱子飛了出去,剛好把兩人砸倒在地。


    “少俠饒命,少俠少”


    毛骨悚然的哢嚓聲,兩人沒了性命。


    祁佑看著自己的雙手,有片刻的怔愣,隨即苦笑。


    果然,他要學的還很多呢。


    首先,婦人之仁就應該先摒棄掉。


    山賊就是山賊,永遠不要指望他們能從良。


    就像吃過人的人,還能算是人嗎。


    祁佑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抬起木箱就走了。


    寨裏已經亂成了一團,主要是那些被關久了的人,乍然得到自由,都有幾分惶恐,和不敢置信。


    祁佑出現的時候,眾人的聲音齊齊一靜,倒不是他王霸之氣一出,霸氣側漏什麽的。


    主要是他肩膀上的兩個箱子太拉風,吸引人眼球了。


    不提裏麵的東西,就那兩個木箱子,看著都沉。


    祁佑把箱子一放,氣沉丹田,吼道:“山賊已死,現在剩下的人都聚攏過來。”


    人群立刻議論來了,嗡嗡嗡的像一群蜜蜂,吵著人頭疼。


    “安靜!”


    祁佑眉毛一豎:“現在,聚攏過來。男的站一排,女的站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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