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在這個世界待了這麽久, 的確很有可能已經掌握離開的秘訣, 可問題是,她真的要現在就離開嗎?


    她已經全盤接受了宿主的記憶,很想幫她完成遺願, 奪得明年的冠軍。


    還有顧安……眼下沒有事, 以後她離開了, 會不會恢複原樣?


    感情是件很可怕的東西,一旦產生牽連, 必定顧慮重重,很難全身而退。


    慕輕楊有點後悔自己當初付出了真心,要是從一開始就公事公辦就好了, 起碼現在能走得毫不猶豫。


    心底最深處還隱藏著一個問題, 她不敢細思——要是她突然消失了,顧歐汀會是什麽反應?


    如此思索了好幾天,她暫時確定了目標,先留下來訓練,爭取明年奪冠,期間多觀察觀察顧安。


    要是顧安沒問題, 她就湊夠錢找肖百川去, 要是顧安不能離開她……她就陪她長大吧,二十年而已, 於她漫長的人生來說, 實在短得不值一提。


    目標確定之後, 做事就有精力了許多, 慕輕楊全身心的投入訓練,晚上回家照例睡在客房,盡量避免跟顧歐汀見麵。


    直到現在一想起那天他的舉動,以及自己毫不猶豫的舍身相救,她心裏就別扭。


    兩人畢竟住在顧家,分房時間一長,顧媽媽就察覺到異樣。


    這天顧歐汀開完會,準備回辦公室,守在外麵的陳銘忙迎上去,在他身旁低聲稟告:


    “顧先生,太太來了。”


    慕輕楊來了?


    他心中一喜,甚至沒思考她為何而來,步伐就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些。


    直到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後他才發現,原來此太太非彼太太,坐在裏麵的是他媽媽。


    “歐汀呀,累了吧?媽媽給你帶了點心過來吃,先歇一會兒。”


    顧媽媽熱情地招呼他。


    顧歐汀把手裏的東西隨便一放,走過去道:“你怎麽來了?”


    “我兒子天天工作那麽辛苦,我過來看看不是很正常嘛。”


    顧歐汀沒說話,隻用眼睛盯著她。


    片刻後,顧媽媽認輸了,實話實說,“好吧,我的確是有點事想找你商量。”


    “又想出去旅遊了?不必商量,讓陳銘給你們安排就好。”


    他長腿一彎,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


    “不是。”


    顧媽媽打開保鮮盒,遞給他點心,他不吃,隻好收回來說:“是關於楊楊的。”


    顧歐汀眉梢一抖,不苟言笑地問:“她怎麽了?”


    “我注意到你們兩個這幾個月一直分房睡的,平時也不說話……你實話告訴媽媽,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顧媽媽眯著眼睛,宛如偵探。


    顧歐汀搖頭。


    “沒有。”


    “肯定吵架了,你不要瞞著我。我是女人最懂女人,要是你勸不了她就讓我出麵,長輩總好說話些。”


    “真的沒有。”


    顧媽媽急了,“都分居這麽久了還想騙我?當我沒結過婚嗎?歐汀啊,我跟你爸爸的婚姻你是知道的,有些問題不盡早解決,以後隻會越來越惡化,到時無法挽回了,你說怎麽辦?”


    顧歐汀抿唇不言,眉心緊鎖。


    當年他們貌合神離的婚姻,不僅隻是留下了顧安這樣可憐的產物,也對他的婚姻觀念感情觀念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因為父親情人小三無數,以至於他看見八卦新聞就反胃,在該戀愛的年紀對身邊的女生看都不看,同學們都暗地裏猜測他是不是gay。


    因為父母都在外麵自己玩自己的,所以他娶了慕輕楊後才定下那些條件,不允許自己和她在婚姻期間任何一個人出軌。


    因為父母對彼此的傷害太大了,所以他決定,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要以保護她尊重她為主,萬一有誤會,必須解釋清楚。


    可結婚後他才發現,婚姻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


    慕輕楊不喜歡他,不願意留下,無論他做什麽都沒用。


    顧媽媽見他這副表情,越發篤定自己猜對了,特意換個位置坐到他身邊,叮囑道:


    “女人啊,都是嘴硬心軟的,你要是做錯了事就自己親口道歉,給她一個台階下,讓她原諒你。要是兩個人的矛盾呢,你就哄哄她,買點禮物,隻要感情還在,不會真的翻臉的。”


    感情?


    顧歐汀在心底自嘲地笑了聲,正色問她:“如果她非要離開呢?”


    顧媽媽吸了口冷氣,捂著嘴道:“不是吧,你們已經在鬧離婚了?我的天,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如此驚慌失措,以至於顧歐汀都不好意思往下說了,反複對她發誓會盡快解決,才好不容易將她送走。


    顧媽媽人走了,甜點卻留在茶幾上,是幾塊很漂亮的小蛋糕。


    顧歐汀拿起一塊放進嘴裏,慢慢咀嚼,果然和預料中的一樣甜膩。


    他皺著眉吃完,腦中一直浮現出慕輕楊的臉。


    幾個月都過去了,她考慮好了嗎?


    慕輕楊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打算回家時,接到陳銘打來的電話,說顧歐汀預定了餐廳,希望晚上可以跟她在外麵單獨用餐。


    她下意識想拒絕,話到嘴邊打了個轉,改為答應。


    按照暫定的計劃,她起碼還要在顧家待半年,一直冷戰下去,不說別的,她自己都覺得尷尬,還是盡快說明白比較好。


    顧歐汀都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把計劃告訴他,打消他的念頭,應該沒問題吧?


    慕輕楊設置了導航,開車駛向餐廳,抵達時顧歐汀已經坐在包廂裏,正等著她呢。


    她點點頭,當做打招呼,坐去椅子上,放好包問:


    “吃什麽?”


    顧歐汀很紳士地遞過菜單。


    “你點吧。”


    他們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慕輕楊就也不客氣,全部點了自己最喜歡吃的。


    服務員走後,她轉過臉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神色非常複雜,不由得問:


    “怎麽了?”


    顧歐汀搖搖頭沒說話,喝了口水,修長的手指配著透明玻璃杯,英俊的臉被燈光一照,雕像般分明。


    持續到吃完飯,他都沒有開口。


    慕輕楊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說:


    “你真的隻是約我出來吃飯?”


    顧歐汀垂眸沉思了很久,深吸口氣,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她麵前。


    她打開一看,竟然是放在臥室的那份協議。


    “又要拿這個威脅我?”她下意識皺起眉。


    顧歐汀平靜得像一汪湖水。


    “不,你可以撕了它。”


    “什麽?”


    慕輕楊難以理解他的話。


    “我願意接受你的身份,幫忙隱瞞,配合克服一切難關,絕無怨言。而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接受我,成為真正的夫妻。二是離婚,我會給你足夠下半輩子生活的費用。”


    慕輕楊喃喃地說:“可是協議上不是說我欠你一百萬……”


    不等她說完,顧歐汀就將協議撕了個粉碎,然後淡淡地說:“現在不欠了。”


    “……”


    他是不是瘋了?


    慕輕楊很想問問他,清晰的思緒因這番話變得十分混亂。


    “你的意思是……我要麽選擇真結婚,要麽離開,必須二者選其一是嗎?”


    “沒錯。”


    “如果我離開的話……安安呢?”她試探地問。


    顧歐汀道:“她是顧家的人。”


    她明白了……他已經失去耐心,逼她做出選擇呢。


    看著滿桌子的碎紙片,慕輕楊深吸了口氣,“這個選擇太重要,我需要時間仔細考慮。”


    “沒問題。”顧歐汀漠然地看了眼手機屏幕,“距離世錦賽還有五個月,我可以等你比完賽後再知道答案,不過在此期間,為了不讓父母擔心,我們需要恢複之前的相處習慣。”


    慕輕楊點頭答應,答應完又覺得自己好像鑽進了他設下的套子裏。


    不過五個月的時間足夠她做出決定了。顧歐汀的信用還是蠻好的,期間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吃完飯後,他們回到顧家,看見客廳仍亮著燈,走進去一看,顧媽媽和顧爸爸坐在沙發上,似乎專門等著他們。


    看見二人進來,顧媽媽站起了身,期待地問:


    “你們今晚是在外麵吃嗎?”


    顧歐汀嗯了聲。


    “年輕人多出去吃飯也挺好,比在家裏浪漫多了,以後你們要是沒時間選餐廳,我可以幫忙呀。”


    哪兒有把兒子媳婦往外趕的?


    再說了,顧家的大廚是花了大價錢請的,在餐廳都吃不到這樣的好手藝。


    慕輕楊對她的話哭笑不得。


    顧媽媽見他們之間氣氛挺和諧,便催促道:


    “不早啦,趕緊上去休息吧,你們明天都還要工作呢。”


    兩人點點頭,往樓上走去,上到三樓後,慕輕楊習慣性地朝客房走。


    顧歐汀咳嗽了兩聲,似在提醒。


    她想起餐廳裏他說得話,撇撇嘴,收回腳進了臥室。


    顧歐汀這才跟著走進去,關上了門。


    尾隨上樓的顧媽媽看到這一幕,大大地鬆了口氣,心想還是得盡快催他們生個孩子,否則以他們這麽繁忙的工作來看,自己哪年才能看得到下一代。


    二人進了臥室,卻沒怎麽交談,各自忙各自的。


    顧歐汀先洗了澡,坐在床上看書,看到一半時出去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當他端著咖啡回來後,慕輕楊正好洗完澡,坐在梳妝台前吹幹了頭發,正往臉上擦乳液。


    於是一推開門,他就看見這樣一幕——


    慕輕楊坐在深紅色的絨布麵沙發上,一頭烏發傾瀉而下,皮膚白如凝脂,麵如皎月,纖細的手指將一抹乳白色的乳液擦在臉頰上,慢慢打圈揉開。


    睡衣肩帶因動作滑落,露出半邊雪白的肩膀。


    顧歐汀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握著門把手站在門邊,定定地看著她。


    慕輕楊聽見動靜,側臉望過來,一雙貓眼流光溢彩、盼顧生輝。


    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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