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慎下巴都要驚掉了——


    他方才還在夢裏想,要玉旻主動認錯服軟簡直比登天還難, 結果玉旻就主動來哄他, 還道歉了?


    他揉了揉眼睛,手也被玉旻一把抓了過去, 壓在手心裏握好,低聲問他:“你的答案呢?”


    明慎趕緊道:“臣不和您置氣了的。”


    他又想了想, 道:“那些賞銀,陛下還是收回去罷, 臣錯了就是錯了,該罰的,本來我和我哥還算寬裕,隻是一下子罰光了八十兩銀子,手頭有一點緊。我再做幾單生意就有錢了, 您不用動用皇家私庫,這樣您自己的零花錢也沒有了……我聽說戶部那些老頭子都是很摳門的, 就算是給您的零花錢也沒有很多。”


    “你拿著,阿慎, 這些不是賞銀, 是你的份例, 明白嗎?”玉旻道,“朕今日隻讓程一多送了十年的過來, 還剩九十年的朕會在年底之前給你, 最近戶部那幫人皮癢, 想要攛掇張念景凍結皇家金庫, 我還要花點時間收拾他們……另外,朕打算將人頭稅從七歲後撤到二十歲,免得好些地方窮苦,聽說地方有些人克扣嚴重,百姓交不起人頭稅,故而殺嬰……”


    他還撐在明慎身上,半壓不壓的姿勢,跟他認認真真地討論這些問題。明慎發覺玉旻每當提起這些事時就如同換了個人一樣,將他所有的陰戾、狠絕和厭世的一麵全部收斂起來,小心又認真地當著他的皇帝。


    他想,他的旻哥哥是真的不一樣了。


    或許和他一樣,都長大了罷。


    想到這裏,他忽而伸出手抱了抱玉旻——向上湊過去,抱住他的脊背,將臉貼在他懷裏的姿勢。他也說不出為什麽,隻是覺得他的旻哥哥大半夜跑過來跟他這個六品芝麻官道歉,還有點心疼。也為他不在玉旻身邊的這飛速成長的兩年而感到高興。


    玉旻:“?”


    他被明慎突如其來的動作止住了話頭,就那樣低頭看著明慎,稍稍動一動,唇便能擦過明慎的額頭。


    他真的那樣做了,低頭在他眉心吻了吻。


    明慎這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猛地縮了回去,帶著玉旻直接放鬆下來,壓在了他身上。


    明慎差點沒被壓出一口老血來,趕緊伸手推了推他:“您……您好重。”


    玉旻得寸進尺,將下巴擱在他肩頸處,整個人埋在他身上,低笑一聲:“提前適應一下好不好?寶寶?”


    明慎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適應……適應什麽?”隨後他反應過來了,立刻臉紅了起來,說什麽也要把玉旻推下去。


    玉旻倒也隨他,往旁邊翻過去時順便就把明慎拉進了懷裏,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朕預支十年的,還剩九十年的明年給你,好不好?”


    明慎被他壓在懷裏,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連說話都甕聲甕氣的:“旻哥哥,我們活不到一百歲的……不對,那樣你要活到一百二十二歲,我要活到一百一十七歲,那就太長啦。”


    “長點不好麽?”玉旻道,“百年好合,那你一定要當朕的皇後滿一百年才可以。你領了皇後的俸祿,就不能反悔。”


    明慎不知道說些什麽,但他居然還空出功夫來算了算:“可是,不說百年前,就是十年前,米價也比現在低得多,再過百年說不定米價飛漲,陛下您現在就把一百年的例銀給了我,我是不是有點虧?”


    說完他就後悔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就隨便說說……”


    玉旻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皇後是想要利息?“


    明慎趕緊道:“沒有沒有,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臣隻要能吃飽肚子就好……”


    “你來朕這裏,朕又不會餓著你,以後不要隨隨便便幫人家姑娘補珠花,知道了嗎?”玉旻命令道。


    明慎先是“嗯”了一聲,而後不情不願地扯了扯玉旻的袖子,小聲道:“可是旻哥哥,就跟你閑下來的時候喜歡琢玉一樣,我偶爾也是想做一點珠花玩玩的,這樣可以嗎?現在我不缺錢的話,那我……無償給她們補,可以嗎?”


    玉旻一聽,這個家夥心不死,不僅還要繼續給人家姑娘補珠花,甚至將要變成不收錢的,於是立刻道:“不行。”


    明慎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阿慎,你最近是不是越發的會頂嘴了?”玉旻道。


    明慎把下巴埋進被子裏,嘀咕道:“好像是,對不起,旻哥哥。”


    玉旻隻用一隻手就把他從被子裏扒了出來,扣著他的下巴尖,將他扳過來麵朝自己,眼神深沉無波,有點凶。


    明慎覺得自己冤死了——明明什麽都沒做還道了歉,結果玉旻又開始凶他。


    他的旻哥哥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也很凶,但是對他總是和顏悅色的,喜怒哀樂也都寫在臉上。明慎仗著剛剛和玉旻和好,也瞪了回去,希望玉旻好好珍惜他來之不易的消氣,結果還沒瞪到一會兒,他自己首先敗下陣來。


    他以為玉旻要罵他,可是沒有。年輕的帝王低頭看著他,輕輕地吻了上去。


    時隔十多天,兩人再度隔得這樣近,失去已久的溫軟觸感和水潤唇舌重新變得生動、鮮活,明慎沒反應過來,嘴唇抿著,又被玉旻小小地掐了一把。


    他不解地看過來,玉旻才道:“阿慎,張開嘴。”


    他這才紅著臉微微張開唇舌,隨後被玉旻一口吻住,親吻吮吸,輾轉交錯。明明是很深重的動作,可呼吸聲卻輕得不得了,好像怕碰壞了什麽東西一樣,好像他是什麽脆弱的珍寶。玉旻的手緩緩地摩挲著明慎的眼尾,等到身下人被親得喘不過氣來時,才沉聲問道:“怎麽這麽乖?”


    那是虛張聲勢,狐假虎威的凶狠,很好辨認,但明慎的臉一下就更紅了,仿佛他成了什麽不正經的人,他在出斥責他不懂拒絕的輕浮。


    他憋著聲音不敢答話,玉旻卻放軟了預期,在他頰邊親了一小口:“怎麽這麽乖呢?誰把你養成這樣的?”這回又像是有些認真的懊惱。


    他揉了揉他的頭。


    明慎終於開口了,低聲道:“還不是……您……”


    玉旻眼中的笑意越來越盛,他伸手把他抱起來,抱到身上,也不做什麽,就是那樣緊緊地包圍著他,不撒手,聲音有些許的喑啞:“早些回去罷,阿慎。”


    明慎道:“……嗯。”


    “拉鉤。”玉旻說著勾起他的手指,低聲道,“答應朕,很快就回去,好不好?四月十三有場春獵,你來陪朕,好不好?”


    明慎道:“四月十三嗎?可是那天我要陪我哥去看他的腿,上次聽人說有個老藥醫針灸治療癱子很有效,我想針灸說不定會很痛,還是去陪一下他好了。”


    玉旻道:“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你實在不放心,朕讓人陪伴他去就好了,讓卜瑜去,就這麽說定了。”


    明慎仍覺得不妥,還要跟他說,結果玉旻翻過身來,認真對他道:“阿慎,這次春獵,太上皇會隨行,張氏那幫人也會去,朕登基以來孤立無援,唯有你來了才找尋到幾分主心骨,你不來,朕夜間連個話事的人都沒有。”


    明慎立刻就心疼了,趕緊道:“好好好,那就去,我哥就再勞煩一下卜瑜大人好了。”


    玉旻跟他拉了鉤,又用皇命威脅了一番,確保明慎不會放他鴿子,這才放心地下床,又回頭給明慎掖好被角。


    明慎以為他會留下睡覺,不禁有些疑惑:“旻哥哥,你不留下睡嗎?我去給你準備沐浴用品,衣裳我給你洗了,烤一烤就幹了,很快的,您能趕上早朝的。現在回去的話還要耽誤時間,那樣睡覺也睡不好了。”


    “不了,阿慎,朕今日早朝前還約了人談事。”玉旻摸摸他的頭,把他按在床邊不許他起來送,“朕就是過來見見你。”


    又舍不得似的,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再三叮囑道:“四月十三一定要回來,阿慎,為人臣要懂得變通,也不要朕說了十三號來,你就真的能拖就拖到那個時候了。侍奉君主也是你的職責,知道了嗎?”


    明慎乖乖窩在被子裏,應聲道:“好。”


    玉旻便整了整衣襟,原樣從窗邊翻走了。出去後還記得給他重新關上。


    *


    明慎慢慢養著病,快到四月十三的時候,宮裏的各路通知都到了,提醒著他一定不要忘了早日回宮。


    要不就是送點兒珠寶,隔天又送來幾套茶具,總之是零零散散的。


    四月十二當天傍晚,直接送了個人過來——玉玟坐在馬車裏,興奮地跳下來,撲進了明慎的懷裏。


    小姑娘歡呼道:“見隱哥哥!皇兄讓我來借你,不過在我們回去之前,你是不是可以帶我去逛窯子啊?”


    明慎:“???”


    小姑娘跑遍了他們家上上下下,還推著霍冰的輪椅到處跑,把人晃得吱哇亂叫,號稱“讓你體驗一下飛的感覺”,還強烈要求大人們帶自己去窯子裏玩。


    一天下來,霍冰累癱了,告訴明慎:“你把她給我帶回去,從今以後哥哥一個人看病也沒關係,隻要你把她帶回去。”


    明慎哭笑不得,隻有給他哥剝了幾個橘子哄著。


    等回了房,他看見小姑娘過來,費力地拖著一個布兜,於是問道:“小殿下,這是什麽?”


    “是我母妃的珠釵翡翠,有的壞了,玟玟也想請嫂子幫我補一補。”玉玟一不在人前就立刻開始叫他嫂子,怎麽勸也勸不聽,她驕傲地宣布,“皇兄怕你又跑了,特意讓我收集了各宮壞掉的珠玉翡翠,讓你補著玩,你看怎麽樣?”


    明慎挑出一支珠花看一看就懂了。普通平民女子的他能補,宮裏的卻不能,因為材料都是最頂級的,有的掉了幾塊珠子,都是要去內務府找原料的,讓他幫著補,說是給他玩,其實還是在催他回宮。


    明慎歎了口氣,笑了:“好好好,我不跑的,玟玟,咱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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