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工作?”南鉞站起身,存在感翻倍。


    江景白越靠近他,視線越要抬高,到最後必須微昂起頭才能和南鉞對視。


    這個角度不太妙。


    很容易聯想到昨晚被對方鎖在鏡前,如同將死之人延口殘喘的境地。


    江景白指尖往掌心蜷了蜷,不留痕跡地往後小退半步:“今天結束了。下午我和佳佳商量了預約問題,以後不用每天都待到很晚。”


    其實花店一旦經營到這種規模,江景白作為店長並不用全天都在,隻是他常年單身,來來去去都是一個人,就算回家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倒不如待在店裏插插花,聽店員們扯皮。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家裏多了一位先生等他回去,江景白的時間總算開始與人共享。


    “預約?”


    “嗯,有些單子目前隻能我來做,以前我很多時間都在店裏,就沒細化過提前預約的事項。”江景白解釋。


    南鉞眉梢一跳,看了眼剛剛的男人,想問江景白之所以拒絕那人的指名,是不是因為他不符合新的預約要求。


    如果男人改天預約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拿到江景白給他插的花了。


    南鉞嘴角動了動,又感覺這問題太刻意,顯得很小肚雞腸。


    江景白沒注意到南鉞的欲言又止,卻接收到小虎牙意有所指的擠眉弄眼。


    他花幾秒鍾理解了下,弄清小虎牙的暗示後差點失笑。


    江景白抬眼瞄了瞄南鉞古井無波的正經臉,盡管不認為對方會在意這種事情,還是假裝漫不經心地隨口補充:“不過今天來不及和老顧客打招呼,要從明天開始正式執行。”


    那拒絕男人的原因是什麽就很顯而易見了。


    酸飄百裏的醋壇子被嚴實蓋緊。


    南鉞麵色如常道:“嗯。”


    *


    這兩天搬家連著領證,江景白露麵時間銳減。


    花店標誌性的小老板突然不容易見著了,別說勤來光顧的熟客,就連隔壁幾家店的人碰到林佳佳他們都會忍不住多問兩句,聽說江景白結婚後個個吃了一驚。


    “那個長得特別俊的花店老板最近結婚了”,這消息早在昨天就成了半條街的八卦談資。


    江景白和南越離開時,旁邊美甲店的女老板恰好出來透氣,看見兩人立馬笑了:“小江,你這是要往哪兒去?”


    “張姐好啊,”江景白也對她笑,“我們正打算回去呢。”


    南鉞聞言怔了下。


    “我們”這個詞溫溫柔柔地彈進耳廓,震得人心軟。


    女老板這才故作詫異地瞧向南鉞,明知故問:“哎喲,你們是一起的啊。這位是?”


    江景白大方介紹:“這是我先生。”


    南鉞禮節性地向對方略一頷首。


    “啊,你好你好。”女老板熱情回應,“我就說呢,你倆站一塊兒這麽登對,原來是一家人。”


    江景白含笑看她,客套兩句。


    “購物中心新開了家烤魚店,我中午帶孩子去了,味道還不錯。你們也該吃飯了吧,要是沒想好吃什麽,可以去嚐嚐。”女老板下巴往商廈一指,推薦道。


    江景白道了聲謝,和女老板揮了揮手,果真讓南鉞陪他去一下廣場對麵的商廈大樓。


    商廈五層是美食城,女老板說的烤魚店就在那裏。


    南鉞和他並肩而行:“要吃烤魚?”


    江景白反問他的意見:“你想吃嗎?”


    南鉞沒答自己想不想吃,抬手撩開磁吸門簾,示意他先進去:“你好像不太喜歡吃魚。”


    江景白扭頭看他,眼底難掩驚訝。


    自己的確不怎麽喜歡吃魚,不過南鉞是怎麽知道的?


    南鉞剛把門簾放下,轉目便對上江景白的視線。


    他嘴角輕提,正要開口,餘光掃見前方挽臂打鬧的年輕人,單手捉住那截窄腰,輕巧把人撈到身前:“走路不要東張西望。”


    渾厚低沉的嗓音近在耳畔,說話間呼出的熱息一直撲到臉上。


    那股獨特好聞的須後水味熏得江景白毛孔猛縮。


    他耳尖不受控製地哆嗦幾下,慢慢勾出一彎粉色。


    購物結束的幾人在他們身上瞄了一個來回,出了大門便和同伴默契十足的嬉笑開了。


    江景白一顆心怦怦直跳。


    不是被險些被撞嚇的,完全是因為南鉞突然用手抓他。


    昨晚就是這樣,這隻手一旦箍到腰上,那江景白接下來肯定撕心裂肺得連哭出一聲都很難做到。


    心理陰影太大,他一時有點消化不了。


    江景白深吸一口氣,懊惱擰眉,努力把這種“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索”的念頭擠出腦海。


    南鉞神態自若地放開他,繼續剛才的話題:“前幾次和你吃飯,你夾菜不好意思挑挑揀揀,隻吃擺在你麵前的。”


    江景白不置可否,是有這麽一回事。


    “在魯菜館的時候,你手邊就有一盤糖醋鯉魚,明明喜歡甜口,伸筷子的次數竟然跟別的菜差不多。”說到這裏,南鉞想起江景白那會兒既喜歡糖醋汁的酸甜味道,又滿眼顧忌嚼咽魚肉的小心樣子,忍不住笑了兩聲,“所以我猜,你可能對魚沒什麽興趣。”


    江景白再次小小驚詫了一把。


    這也太細節了。


    “我猜對了?”南鉞看他。


    江景白猶豫了下,默默點頭。


    “怕腥?”


    江景白口中一陣奇酸,不自然地舔了下嘴唇:“不是……小時候被魚刺卡到過。”


    他六歲時家裏燉了鍋野生雜魚,繼母手快,直接把大魚扒皮剔刺給了親兒子,江爸看江景白眼巴巴瞅著,便給他剝了幾塊小魚的肉,可惜不夠仔細,裏麵還有幾根小刺,直接穿進江景白嗓子眼裏。


    那晚又是灌醋軟化又是吃餅硬吞,沒一個有用的,恰好弟弟犯困哭鬧,大人們都沒把魚刺當回事,就讓江景白多試著幹咽,明天如果還難受再去看醫生。


    江景白多怕疼啊,蜷在床上哭了一宿,實在疼到受不了了,就按繼母說的小口抿醋大口咽餅,等第二天到了診所,不僅喉嚨發炎,眼睛也受了感染,花錢更多不說,還疼了好些天。


    現在想想,江景白疼完容易後怕似乎跟小時候的經曆有關。


    過去有朋友知道原因,還會拐著彎的安慰他,說以後去吃刺少的江團。


    沒想到南鉞直接道:“剛好我也不喜歡,以後都不吃了。”


    江景白笑了:“你不是說你沒有討厭嗎?”


    他記性可沒那麽差。


    南鉞沉默片刻,淡淡道:“現在有了。”


    以前沒有,但是現在有了。


    江景白抿緊被自己舔濕的嘴唇,瞥了眼男人鋒利冷峭的側臉,一時分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沒帶南鉞上五樓,而是通過手扶電梯去了商廈負一層的大型超市。


    “在外麵吃飯雖然方便,不過在家裏更能放鬆一些。”江景白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元硬幣,塞進購物車的硬幣槽裏,“等回家了,你可以先把衣服換下來。”


    換衣服?


    南鉞低頭看了看。


    襯衫西裝熨帖規整,沒什麽不妥的地方。


    江景白抽出推車,歪頭對著他笑:“你都穿了一整天的正裝了,不覺得拘束不自在嗎?”


    南鉞搖頭。


    他穿了太多年,早就習慣了。


    江景白有些不可置信,轉又想到南鉞那半櫃子的襯衫,好像真沒什麽便於活動的衣服。


    他眨了眨眼睛,默默轉回頭,決定抽空去給南鉞添置幾套。


    超市蔬果區的部分商品正在打折,貨架間擠滿了附近小區的老頭老太太。


    購物車推不進去,江景白便讓南鉞在外麵等他,自己摸過幾個塑料袋鑽進人堆,眼疾手快從貨框裏挑出新鮮果蔬,眼睛亮得活像一隻努力囤貨準備過冬的金毛鬆鼠。


    南鉞不錯目地遠遠看他,生怕把人搞丟了似的。


    站在旁邊的老人家不知對江景白說了什麽,江景白突然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幾顆齊整潔淨的小白牙。


    南鉞不由自主也笑了下。


    他正感到窩心,江景白那邊可能怕他久等不耐煩,忙裏抬頭,朝他投來一眼,發現南鉞一直都在看著自己,眉眼間又摻了點不好意思。


    南鉞總共候了七八分鍾的時間,江景白提著稱重標價過的滿滿幾袋小跑過來。


    南鉞自然接下,放進車籃裏。


    “沒想到今天打折活動延長了半個小時,”購物車被南鉞推在身前,江景白隻能兩手空空地跟著他走,“難怪人這麽多。”


    不止蔬果區人多,就連自動收銀機前都排了細細一小隊。


    南鉞排隊時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旁邊貨架上的小商品,最後挑了一個很有童趣的小鐵盒。


    江景白轉頭,直接跟鐵盒上呆頭愣腦的卡通人物對上視線。


    “買了給你車上吃。”南鉞道。


    江景白把目光從那行“兒童進口果汁糖”上移開,哭笑不得。


    他都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吃糖了。


    結完帳,江景白把購物車推去停放區,回頭看到南鉞提著兩袋東西站在出口處等他。


    江景白快步走過去,向他伸出一隻手。


    南鉞愣了下,一時沒能領會他的意圖。


    江景白看向他右手的購物袋,攏了攏五指,暗示他把那隻購物袋給他。


    南鉞猶豫幾秒,改用左手拎住兩個袋子,接著伸出右手,牢牢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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