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現場,薛湛和嚴邢的對手戲。


    大魔頭和正派大神達成休戰協議後,第一次進行合作。


    兩人從懸崖墜落下來,雖然被溪流拯救沒死,身上卻少不了樹木和石頭的刮傷,衣服也是破破爛爛,沾染血跡——尤其是後背,獨自一人尚且無法清理,隻能互相幫忙。


    薛湛扮演的正派大神和嚴邢扮演的大魔頭交換一個眼神——


    大魔頭:“來吧。”


    正派大神:“誰先。”


    大魔頭(挑眉):“隨便你,怎麽,怕自己先來,我從背後對你下手?”


    正派大神(無視):“轉發簪決定。”


    正派大神取下頭上木簪,古板束發鬆落,一頭黑發瀑瀉而下。此時兩人皆褪去外袍,在立起的木竿上晾著,隻著白色裏衣裏褲。正派大神麵容蒼白,嘴唇卻紅豔,幾縷濕發卷曲,貼在臉頰,眉微皺著,細長的手指握住木簪放於兩人中間,指尖輕動,木簪原地旋轉起來。


    魔頭微微怔神,誰能想到那個古板的、不知變通的,總是束著一絲不苟發髻的正派大神,披頭散發時會是這副模樣。


    說起來……還挺驚豔的。


    他是不是第一個見到他這個樣子的人?大魔頭心想,那一定是了。除了這會兒,正派大神什麽時候如此落魄過。


    想到這點,魔頭翹了翹唇。


    堂堂正派大神,風光霽月,居然在他這個敵人麵前衣衫不整披頭散發,想想就心情舒暢。


    飾演大魔頭的嚴邢,在薛湛摘下木簪,長發披散下的時候,如同劇本中寫的一樣,怔住了神。快速緩過神來,嚴邢繼續按照劇本飾演,表麵上漫不經心,心髒卻抑不住地嘣嘣跳動。


    按照劇本,木簪慢慢停下,尖端指向正派大神。


    大魔頭說:“快脫,先給你上藥,上完換我。”


    正派大神無言,背過身去,解開衣袍,褪至腰間。


    薛湛背對著把衣袍褪下,嚴邢抬頭望過去,瞳孔猛然一縮。


    薛老師的皮膚白,他早就知道,隻是這麽一大片後背毫無遮攔暴露在眼前,視覺還是受到衝擊。


    現在薛湛背上被特效化妝師做了多道紅色傷口,在白色皮膚上極為醒目。


    按照劇本,魔頭要給他清潔傷口,敷金瘡藥。


    嚴邢手指輕輕點觸到薛湛後背,感覺到對方顫了下。明明指腹下的皮膚是涼的,嚴邢卻覺得自己的指尖發燙,視線順著脊椎清晰的骨節向下滑,落到腰處,這人腰也是細的,看著看著,竟想要伸手將其環繞。


    “卡!”張導喊停,大喇叭喊,“魔頭,你怎麽回事?發什麽呆?”


    “重來!”


    接下來又ng幾次,才演完這段,換做嚴邢脫了上衣,薛湛給他上藥。


    嚴邢被導演訓過一通,乖了點,可是當薛湛冰涼指尖落在他後背上,他還是未免分了點心。對方指尖從假傷口上劃過的時候,他本該表現出疼痛,一時也忘記了。


    “卡!”張導擴音器再次響起,“嚴邢,你過來!”


    薛湛披上衣服,在一旁閉了眼休息。


    一會兒,見嚴邢從張導那兒回來,眼皮垂著,緊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之後的拍攝倒是都順利通過了。


    ……


    夜幕降臨海島,拍攝完成後設備燈光關閉,隻剩下星光灑在島上、海上。


    劇組人員圍著篝火吃晚飯,薛湛吃得不多,又素,其他人啃著烤魚烤海鮮,他和劇組裏幾個減肥的女員工一起喝了點蔬菜湯,就起身去沙灘上散步了。


    海島遠離城市,被深沉大海包圍,黑暗中卻有漫天群星,和海浪上起伏閃爍的星光,浪漫而神秘。


    天空和大海都廣闊無邊,他卻渺小。薛湛在一塊礁石後坐下,聽著陣陣海浪撲打沙灘,仿佛回到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和廟裏兄弟住在山上,夜晚也是這般黑,星星也是這般亮。


    “薛老師,您在這呢。”嚴邢繞過礁石過來,“可找到您了。”


    剛剛他在劇組大部隊中沒找到薛湛,問了人,說是薛老師到沙灘散步去了,就沿著沙灘一路找來,最終發現了躲在礁石後麵的薛湛。


    嚴邢在他旁邊坐下,也看向海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回陸地。”


    “拍完就可以回去了。”薛湛回他,“你很想早點回去?”


    也是,這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網絡也沒有信號,等大家新鮮勁兒過了,就該想回家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嚴邢看一眼他,緩聲下來,“我不著急,想多待一會兒。”


    回去就意味著電影將要殺青,就意味著大家要各回各家,他和薛湛日夜相處的日子也將結束。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劇組為了安全起見,不允許大家單獨離營地太遠,耳邊除了海浪聲,偶爾還傳來眾人的歡笑聲。


    看了會兒海,薛湛例行公務打坐,閉著眼睛,除卻呼吸,一動不動。


    過一會兒,忽然有溫熱的東西印上唇瓣,薛湛驚異地睜眼。


    嚴邢本來想找他聊天,兩人一起看海,誰知一會兒沒有動靜,他轉過頭發現,旁邊的人閉著眼睛,坐著睡著了。


    他湊近了些,觀察薛湛,看他垂落的眼睫,鼻子,嘴唇……漸漸地,喉結滾動一下,想著反正人睡著了,就這麽伸過頭去,嘴唇貼近……


    碰上了。


    還沒好好地感受,海邊偷吻的溫柔……


    就被一拳撂倒了。


    ……


    薛湛腦門青筋直跳,不停揉按太陽穴,從礁石後麵走出來,徑直回了帳篷。


    過一會兒,嚴邢捂著半邊臉也爬起來,身上沾滿沙土,看著好不狼狽。嘴角卻忍不住高高上揚,整個人趴伏在礁石上,埋頭顫肩笑起來。


    薛老師……好暴力啊。


    笑著笑著,臉上剛剛被人痛毆的地方由於肌肉牽扯過度,更痛了。


    嚴邢翻身癱坐在沙灘上,笑兩聲,倒吸一口氣“哎喲喲”叫喚兩聲,接著再笑兩聲。


    今天ng時張導找他,開門見山,直接問他:“嚴邢,你喜歡薛湛?”


    嚴邢愣一下,沒有反駁,隻是好奇張導是怎麽發現的。


    張導哼一聲:“我是誰?指導過多少演員拍感情戲?你那點小心思,剛剛全都寫在臉上了。”


    嚴邢:“……張導果真慧眼如炬。”


    張導:“先別急著奉承,你這個狀態怎麽回事?準備就這麽演下去浪費我膠卷?”


    嚴邢:“對不起,我下麵控製一下。”


    張導:“你最好控製一下,不是我沒告訴你,薛湛他……”


    張導斟酌著用詞,繼續講道:“莫矜一這號人你知道吧?他和薛湛的關係,不太一般。”


    嚴邢垂了眼,前段時間他也見過莫矜一,現在想想,他確實對自己有不小的敵意。


    原來他們是那種關係麽?


    不對,嚴邢想,他看薛湛對莫矜一,明顯不是那樣的感情。那麽就說明,莫矜一和他一樣,都是單箭頭。


    “張導,我可不會對任何人認輸。現在在無人島上,可沒什麽莫矜一。”嚴邢回道,“當然,ng這種事,也不會再發生。”


    “行吧,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我也多插手不了。”張導也不再多說,其他的任他們自己爭取去。


    這番談話之後,嚴邢心中反而有了決定。


    ……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薛湛一路念著佛號壓驚,回到帳篷裏坐下,又坐著念了兩遍清心咒,這才撫平了青筋,鑽進睡袋,戴上眼罩睡覺。


    第二天一早,薛湛剛拉開帳篷,嚴邢的大臉就出現在眼前。


    “薛老師,一起去刷牙嗎?”


    “……”


    刷完牙:“薛老師,一起做早操嗎?”


    “……”


    早飯時:“薛老師,我坐你旁邊行嗎?”


    午飯時:“薛老師,我坐你旁邊行嗎?”


    晚飯時:“薛老師,我又來了。”


    “……”


    薛湛額頭直抽搐,不知在心中把靜心咒念了多少遍。


    就連去做一些隱私的事,也有他出現:


    “薛老師,一起去廁所嗎?”


    “薛老師,一起去洗澡嗎?”


    薛湛:“這個還是算了。”


    嚴邢:“好的。”


    晚上結束拍攝,薛湛早早喝完粥,到沙灘邊躲避。今天又尋了另一塊礁石,比先前那塊更遠一點。


    星空、海浪、清風,令他放鬆不少。


    嚴邢不一會兒又現身在旁邊,挨著他坐下,好在這回他安安靜靜,沒有出聲,也沒有亂動。


    薛湛再次閉眼打坐,沒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睜開眼,看見嚴邢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他麵前,身子前湊,臉離他很近,見他睜開眼,又自覺退回去了。


    薛湛起身往回走。


    嚴邢也起身跟上。


    回到劇組營地附近,有人看到他倆,招呼道,“嚴老師,薛老師,來一起玩啊!”


    “我們今天講鬼故事,說起無人島嘛,除了《魯濱遜漂流記》,當然是……”


    “《大逃殺》!”後麵篝火旁有人搶答道。


    “這個氛圍最適合講恐怖故事了,薛老師嚴老師一起來吧。”


    對於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薛湛本來沒有興趣,不過現在他有點怕了和嚴邢單獨相處,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篝火旁大家挪了挪給他騰了空,薛湛坐下,嚴邢跟著坐到他旁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總不能再親自己了吧。薛湛想。


    嚴邢果然老實了些,隻是看向他,問道:“薛老師有什麽害怕的東西嗎?”


    薛湛答:“沒有。”


    劇組眾人圍著篝火坐成一圈,火焰跳躍幾下,即將開始恐怖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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