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滿腔的疑問, 邵曉嘯去與叔爺爺集合。


    婁學真來的要早一些, 他坐在小攤位前,伸手指了指麵前放著的幾份早點,“來嚐嚐,都是這裏的特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域原因, 在外麵就是用相同的材料做出來也沒在這裏的好吃。”


    邵曉嘯跟著坐下來,嚐了嚐, 他笑著回應:“這次出門,最大的收獲就是肚子從沒空過。”


    在家的時候, 邵高峰時不時就做些好吃的盯著他吃。


    出去逛逛走走,文彬也是給他介紹好多特色小吃。


    吃得邵曉嘯是樂不思蜀,完全不想停下嘴。


    婁學真看著他, 問道:“和家裏人說開了?”


    來之前不難發現邵曉嘯眉頭緊皺帶著心思, 可現在眉頭舒展完全就沒有煩心事,他道:“都是一家人,哪有過不去的坎。”


    邵曉嘯舉起大拇指:“叔爺爺您真厲害, 一眼就看出來了。我以前和我爸關係不是很好, 不過現在明白了,他嘴上嫌棄得很心裏還是很在意的。”


    婁學真笑著點頭,他發現邵曉嘯的性子是越來越討喜, 他道:“等回去的時候我也去你家裏做做客, 都是親家卻一麵都沒見過。”


    “行啊, 我爸廚藝也不錯, 讓您也嚐嚐。”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天。


    吃過早飯之後便上了路。


    邵曉嘯本來以為他們該去墓地祭拜,可叔爺爺卻帶著他來到一個景點。


    這裏有山有水,隻是因為天氣變涼的緣故,來的人很少。


    “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婁學真問道,因為坐著輪椅不方便上台階的緣故,此時他正被人抬著往台階上走。


    婁學真指著一個山峰,他對著身邊的人說道:“就是在那裏,我認識了你的叔爺爺。”


    邵曉嘯好奇:“您是來旅遊才認識他的嗎?”


    婁學真搖頭:“是抗洪,他是名戰士,接到上級的任務來到這裏,我當時就在附近出差做生意,聽到洪災就采辦了些物資送過來,結果哪裏知道一下子被困在了山中。”


    也是那一次他見識到了洪災的凶險,可更是因為那一次他認識了邵澤。


    “是他救了您?”


    婁學真坐正著姿勢,他遙望著遠處的山頭,他道:“他不但救了我,還將我大罵了一頓,想想當初的我也是傻,明明知道在抗洪期間,卻還固執的衝上前,本以為是給群眾帶去溫暖,卻不想給戰士們帶去了麻煩。”


    婁學真說著他就笑了起來,當時的自己被嚇傻了也被罵懵了,被救出來後如果不是怕丟人差點大哭,不過就算沒有在一群人麵前丟麵子,可也沒忍住在邵澤麵前掉了幾滴淚珠子。


    “那後來呢?”邵曉嘯有些好奇,如果僅僅隻是這次的救助,以兩人的身份好像也沒機會再有交集,他爬著台階,突然發現有感興趣的故事聽,連爬台階都不覺得累了。


    “再之後,我就纏上他了。”婁學真開口,他側頭過來:“曉嘯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插手你和小裕的事嗎?就是因為你和我太想了,你纏著小裕而我纏著邵澤,我以為你們之前也能有個好結果,卻不想……”


    “叔爺爺,其實我和你不同。”邵曉嘯搖頭說著,他眸光中很是清明,嘴角微微上浮著:“你是真心,而我別有居心。”


    婁學真看著他,本來板著的臉漸漸浮現出了笑意,“不管之前你是不是別有居心,可你現在敢說出來,叔爺爺就覺得你這孩子心不黑。”


    邵曉嘯撓頭回了個笑。


    “我和邵澤認識的艱難,處得也艱難。當時那個年代沒有現在這般的開放,而且他的職業特殊我的家裏環境複雜,好在磕磕絆絆的一路走了過來。”婁學真帶著遺憾的歎了歎,“隻是可惜,我們走的時間太短了。”


    邵曉嘯看著叔爺爺,心裏也跟著有些不好受,他沒有體驗過刻骨銘心的感情,更不能體會叔爺爺為了邵澤居然能夠一個人單身到老。


    不寂寞?自然是寂寞的。


    可開心嗎?邵曉嘯覺得叔爺爺是開心的,最起碼在說著以往的事情時,他是開心的。


    “曉嘯啊,這次我帶你出來,也是想讓你想想。”婁學真看著他,對著邵曉嘯他真的是從一開始就當做小輩來疼,起初確實有些事讓他失望,可現在他沒覺得失望反而更欣賞邵曉嘯一些,也正是因為如此,不管是小裕還是曉嘯,他希望兩人都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作為過來人,他真的覺得時間太重要了。


    與其在不對的人身邊浪費時間,還不如分開去尋找對的那人。


    婁學真說道:“如果是之前,我能看出你是喜歡小裕的,可現在我又有些模糊了,你對小裕還有小裕對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邵曉嘯蹙眉,這個問題讓他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並不是希望你們分開,隻是你們真沒有相伴一生的打算,又何必把時間浪費在對方的身上。”婁學真歎氣的說道。


    “叔爺爺。”邵曉嘯開口,他臉上帶著認真,“如果我說,我要離婚的話,會將淙淙帶走呢?”


    “你……”婁學真又是重重的歎了口氣,其實在問之前,他並不意外邵曉嘯會這樣的回複,隻是當聽到之後心裏還是覺得可惜。


    曉嘯對小裕也許沒了感情,可現在小裕他……


    “哎。”婁學真可惜的也搖了搖頭,他道:“曉嘯你能不能答應叔爺爺一件事?”


    “叔爺爺您說。”


    “就以明年年初為期限,如果你還是想離,我不會阻擾你一分。”婁學真說著:“如果淙淙想要跟著你,我也會替你跟小裕商量。”


    邵曉嘯不由有些好笑,“叔爺爺剛才還是您說的,如果沒有可能就不要在對方身上浪費時間。”


    “你啊。”婁學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先愛的人會吃虧’吧,曉嘯先愛了他過得累,而現在曉嘯不愛了,累得人就變成了另外一人,他確實不想耽誤這兩孩子的時間,可同時也不想讓他們錯過,“你就說應不應吧。”


    “我當然答應。”邵曉嘯樂嗬著,現在離年底就隻有小半年的時間,不過就是熬過這段時間就能帶著淙淙‘雙宿雙飛’,他哪裏會不願意。


    婁學真高興了,連精神頭都好了許多。


    結果苦了邵曉嘯,叔爺爺有人扛著爬台階,而他硬生生用一雙腿給爬了上去。


    等上了頂,兩腿都軟了。


    哪怕下山雇了個轎子,等回到家腿都是軟的。


    邵曉嘯在家足足躺了兩天,渾身的酸麻總算才好了些。


    而在這兩天,婁學真和邵高峰兩人成了忘年交,時不時就待在一塊聊天下棋著。


    “哥哥,我把東西都打包在盒子裏,你看看好不好拿,不好拿我就再換一個。”文彬推著個大大的箱子進來,突然發覺好像是大了些,他悻悻然的道:“聽說飛機能托運的吧,這麽重托運費會不會太貴了?”


    邵曉嘯走上前半蹲下來,他問道:“你給淙淙帶了些什麽呢?這麽多。”


    “都是我無聊的時候做的手工品,做得不是很好,不過小孩子應該挺喜歡玩的。”文彬眯眼笑著回答,“隔壁幾個孩子老早就找我要了,我都給淙淙攢著呢,就是太多了不知道你好不好拿。”


    “沒事,我和叔爺爺一起回去,人多不麻煩。”邵曉嘯拍了拍箱子,用手拿起。


    喲嗬,還真重。


    “那就好,如果淙淙喜歡你就告訴我,我多做些就給他寄過去。”文彬說著,打算過幾天又去找找木料,多做些孩子喜歡的小物件出來。


    “你就在家裏好好歇著,別費心做這些。”邵曉嘯勸著,他記得文彬年齡其實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可因為身體的緣故很早就沒讀書,一直在家裏養著身體。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有空就讀讀書,等身體好後想上學哥給你想辦法。”


    文彬瞬間笑了起來,笑得特燦爛。


    不是為了病好也不是為了能讀書,而是哥哥願意當他的哥哥了。


    “傻笑什麽呢。”邵曉嘯伸手點著他的額頭,又道:“有時間就經常和我來視頻,我看得出淙淙很喜歡你這個小叔叔。”


    “那我每隔一天就聯係哥哥。”文彬快速的回答著,可說過之後又有些猶豫:“會不會太頻繁了?還是三天吧。”


    “傻小子。”


    一幅兄友弟恭的場景,隻是沒持續多長時間。


    在當天下午邵曉嘯就收拾了東西告別了家人。


    來的時候帶著忐忑,回去的時候帶著的卻是思戀和不舍。


    邵曉嘯打算,等什麽時候有空了,帶淙淙回來看看他的爺爺和小叔叔,


    飛機起飛,同樣是一個多小時的飛程,讓邵曉嘯再次回到這座大城市,與叔爺爺告別之後,他便回到了家裏。


    現在還早,婁裕和淙淙都不在家。


    邵曉嘯收拾一番後,就出了門。


    店裏這段日子一直都是蘇霽在管著的。


    兩人每天都有在手機上聊天,倒是知道了一個特大的好消息。


    來到店裏,邵曉嘯一眼就看到穿著服務員衣服的易越正給人點餐,他走到收銀台邊上,第一句話就是問道:“快說說,你怎麽把易越搞定的?”


    他可是跟易越說了幾次,易越硬是沒答應下來,現在居然肯留下來了,真的是奇跡。


    蘇霽搖頭:“我什麽都沒說,是他自己要留下的。”


    邵曉嘯有些懵了,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意思。


    “易越看到我們招聘的信息,他自己找的我要留下。”蘇霽說著:“你之前不是想讓他去後廚嗎,我也跟他提了,才知道其實他不是不願意留下,而是不想去後廚做事。”


    “後廚活輕鬆工資也高,還能學學手藝,怎麽就不願意了?”


    蘇霽眼底閃過一絲可憐,他道:“我也問過了,易越才告訴我他手受過傷,還在療養期間,不想做傷手的活。”


    “那……”邵曉嘯說了一個字就住嘴了,畫牆畫更傷手,可他都接下這個活,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急缺錢用。


    他道:“這小子真不錯。”


    品性很好,在他的認知裏是個能深交的人選。


    兩人又說了幾句,邵曉嘯突然道:“你家小胖墩挨揍了沒?”


    “揍了。”蘇霽重重點頭,他道:“你不知道我當時嚇得腿都麻了。”


    邵曉嘯道:“得多揍揍才老實,我從我爸那專門帶了根竹條,就打算狠狠揍揍淙淙,居然敢玩這一遭,這兩個小孩真是欠扁。”


    “你舍得?”


    邵曉嘯梗著脖子,“不舍得也得揍,現在心疼也好過以後出事了沒法心疼了。”


    蘇霽想想也是,他俯身上前說道:“那你教訓淙淙的時候,我讓俊彥在旁邊看著吧,也嚇嚇他。”


    邵曉嘯奇怪的看了蘇霽一眼,“你小子跟誰學的這麽奸詐了?我打兒子你兒子在旁邊看熱鬧?不行不行,要打一起打。”


    蘇霽笑出了聲,因為臉上帶著口罩,隻能看到一雙好看的眸子滿是笑意。


    “你還帶著口罩呢,現在拍照的人很多?”邵曉嘯知道他帶口罩是為了什麽,隻是替他覺得累,為了躲一個人,整天口罩不離身。


    “多,尤其是那幾副牆畫,基本上每個新來的客人都會拍照留念下。”蘇霽點頭,3d立體牆畫就是他們店裏的一個特色,吸引了不少的人。


    邵曉嘯幽幽一歎,他的本意是拿這些畫吸引人,現在也確實做到了。


    隻是如果知道蘇霽會為了躲避拍照的人每天武裝自己,他還真不如不要這些畫。


    “你別擔心我,我來的次數少,我想著以後收銀的事就交給易越,我這段時間就待在後廚學些手藝就好。”蘇霽早就想好,而且他也不是愛熱鬧的人,比起大廳他反而更喜歡後廚。


    兩人說著話時,店裏走進了一群學生。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可所有的話題都在牆麵的畫上。


    他們選了個能近距離看牆畫的位置,點了餐後目光就一直沒從牆上移開。


    大概過了幾分鍾,一個帶著眼睛的男生說道:“好可惜啊。”


    “這人真是暴殄天物,色感強構造也有天賦,偏偏基本功不踏實,筆感太弱了。”


    “在網上看照片,還以為是遇到個大師級別,現在看看真是白走了一趟。”


    “如果我有這個天賦,肯定多下下功夫,說不準現在就成了大師的入門弟子了。有些人真是老天賞口飯吃都不知道把握住。”


    而這時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女生說道:“不像呀,雖然下筆是感覺勁道不夠,可是你們沒有發現在其他方麵都處理的挺好,我想是不是畫師手上受過傷?”


    “不可能的,任穎。”


    任穎卻道:“可是我見過我小叔以前的畫,他那個時候手上受傷,和這個畫法很像。”


    “這怎麽能跟你小叔比,你小叔的畫可是價值千金呢。”


    另外幾個齊齊說著,而任穎卻仍舊堅持著心中的想法,小叔手受傷那段時間頹廢了好久才站起來,不知道這位畫師又是不是這樣。


    她想了想,還是用手機將店裏所有的牆畫都拍了下來,發送到了小叔的手機上。


    幾乎瞬間,在療養院喝著下午茶吃著點心的任蘊便收到了信息。


    他一邊翻看著侄女給他發來的圖片,一邊說道:“我說你還打算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如果實在放不下就去找,我就不相信以你的本事還找不到人。”


    戚和暢望著窗戶外,他像是完全不動容:“找到了又能怎麽樣。”


    “找到了就問問他為什麽要離開。”任蘊白了麵前人一眼,“就算要死,也得死個清清楚楚不是。”


    戚和暢端起杯子,淺飲了口黑咖啡,苦澀的味道都比不上心中的苦澀。


    “成成成,我不說了行吧。”任蘊是真想不通,明明心裏都有著對方,一個躲著一個又不願意去找,折磨的那個人還不是自。


    他將手機遞過去,問道:“你也是行家,看看這幾副畫有沒有收藏價值。”


    戚和暢有些不樂意。


    結果被任蘊直接將手機塞到了手裏,他隻能壓抑著煩躁、耐著性子看起來。


    手機裏都是些油墨畫,色彩斑斕,內容上以抽象物、人拚接而成,不管是色彩還是畫像都十分的大膽,同樣也特別的出色。


    他微微點了點頭,用手指劃過,看著下麵的圖片。


    戚和暢微微蹙眉,接連幾張的圖片都是些牆麵,3d立體牆畫唯獨突出的就是視覺效果,也正是因為突出視覺,在其他方麵難免有些欠妥。


    這幾張圖畫隻能算是不錯,根本談不上有收藏價值。


    手指再次翻了一頁。


    戚和暢臉上更加古怪了,這種小兒畫圖為什麽還要拿給他看?


    手指剛要翻過去,卻微微停頓下來,戚和暢用兩指將圖片放大,看著圖片上隻有巴掌大的地方,畫著一隻彩蝶。


    明明是用顏料畫出,可風格卻接近水墨畫。


    下筆的連接處總是帶著間隙,手筆卻是上挑,顏料勾出了些絲條。


    這人的畫風太熟悉了,熟悉到刻在了靈魂深處。


    一縷陽光掃過戚和暢的臉,照出他如鷹隼般狠利的眼,他勾唇喃喃:“既然讓我找到了你,就別想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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