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陸小鳳和小奶豹大戰了三十回合之後, 他隨手將逗貓棒一丟,輕鬆愜意的繞過吐著小舌頭累趴下的小奶豹,一撩長袍,瀟灑落座。


    今日是難得的晴天,又是大中午,所以夏安然特地將家裏的幾隻小動物帶出來曬太陽, 照理來說此時應當不是上門拜訪的時間,但是陸小鳳到底是江湖人士, 自然也不在乎這些。


    既然天氣溫暖舒適, 在外頭又有小寵相陪,此院風景不錯,眾人也就幹脆不進內屋了。


    外頭的空氣好,大家都是男人, 又是習武之人, 自然不會在乎這些。


    陸小鳳向著夏安然介紹了一下他身邊的人。


    但其實他不說夏安然也能猜到。


    這樣儀態端方,陌上君子又有美顏如玉者,還是陸小鳳的朋友, 自然毫無疑問就是花滿樓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二人互相見禮後齊齊入座。


    宋朝的點茶這件事, 夏安然至今還沒有學會,作為此間主人的白錦羲自當仁不讓得接下了這個任務。


    陸小鳳也都不多寒暄,開門見山就說明了來意。


    花滿樓此來是代替江南花家向金華白家下訂單, 采購的正是白家特製的金墨和紺碧紙的。


    原來那日, 夏安然送給陸小鳳的紙墨被他直接帶去了花滿樓那裏, 陸小鳳邊在紙上抄寫話本的後麵幾話,邊將幹透了的紙張遞給花滿樓,讓他試試能不能辨別。


    花滿樓幾乎隻字未錯得讀出了這張紙上的所有內容,此結果令陸小鳳和花家人驚喜不已。


    花滿樓此人雖然眼睛看不見,性格也稱得上是溫柔敦厚,但是這人骨子裏麵就是極為驕傲的。


    他年少有才,七歲之時便已有才名,失明之後更是吃著那點子開蒙的底子,硬生生得將自己讀成了文武全才。


    他一直覺得自己能夠將自己照顧好,卻發現花家的堂表兄弟姊妹眾多,他排行第七,雖不是幺弟,但正因為他眼睛看不見,使得家中老小在各方麵都讓著他。甚至就連弟妹和侄子侄女都要遷就於他。


    花滿樓受不了這個變成保護欲過於旺盛的花家,也不想過於煩擾家人,便搬了出來。


    他建了一座小樓,除去煮飯和漿洗衣物的仆役,其餘的活計全都自己來。


    他的朋友們得知他搬出來,便以喬遷的名義,往他的樓裏送了許多鮮花。


    花滿樓喜歡花,他可以聽到花開花落的聲音,也能聽到蝴蝶蜜蜂,被花朵吸引來的聲音。


    綠植每一日都昂揚著生機,它們接受大自然的恩賜,也毫不猶豫得獻出自己的花粉花蜜回饋自然。


    花滿樓姓花,他喜歡花,也擅長於養花,久而久之,他的那一座無名小樓,便被外人叫做了百花樓。


    這樣的花滿樓絕對不會去雇傭旁人來為他念書的,也不會主動向他的朋友提出要求來為他念書,所以,正如夏安然所猜測的一樣,自從陸小鳳離開以後,在花滿樓這裏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小說的下文。


    陸小風是個浪子,喜歡湊熱鬧,也愛管閑事,他雖然將花滿樓的百花樓當作了停靠的驛站,卻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


    且比起夏安然,陸小鳳更加的了解花滿樓。


    他非常清楚,如果以為花滿樓抄書的名義,向白家采購紙張,花滿樓定然不會同意。


    但是如果以花家的名義,就另議了。


    他與花家的幾位兄長悄悄達成了協議。就說花家和白家將聯合起來,共同發展江南的商路,以此為由,將花滿樓帶到了金華。


    陸小鳳也是想趁機拓寬一下花滿樓的交友圈。


    他一直都覺得,花滿樓的朋友太少了,朋友一少就容易寂寞,所以當他認識了什麽覺得會和花滿樓性格相投的朋友之時,都會介紹花滿樓與他們認識。夏安然卻是其中的一個意外。


    夏安然的秘密太多,陸小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在他的背後,有一個充滿了陰謀、算計的漩渦,這個漩渦或許並不是出自於夏安然本身。


    但是他的臉,就是一個麻煩。


    他自認為自己看朋友還是非常準的。


    陸小風不怕麻煩,但他挺怕給花滿樓帶來麻煩的。


    初識夏安然的時候,完全是出自意外,陸小鳳是真的追著求醫這條路找過去的。


    他相信,白錦堂亦是如此,但是不過幾日之後,他便見到了白錦堂的同胞弟弟。


    陸小風做夢也想不到白錦堂會有一個在官府任職的弟弟,還不是尋常的職務,皇城司的官職,掌握天下信息流通,更兼執掌大宋第一軍——禁軍。


    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便是白錦堂的這位弟弟,會來邀請他們協助他調查夏安然。


    突然出現,不記得任何過去,卻和官家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聽到這些訊息的時候,陸小鳳隻要想一想,這意味著什麽,以及有可能發生什麽,他就想掉頭就跑。


    皇家秘辛,這不是尋常人可以知道的,一不小心,這個陸小鳳就能變成陸死鳳。


    但很可惜,他沒能拒絕這個要求,因為他的朋友司空摘星已經陷了進去。


    這世間能夠讓陸小鳳妥協的,隻有朋友和女人。


    一路同行南下,行船足足一個半月的朝夕相對,足夠讓陸小鳳對夏安然有了基礎的了解,故而在白錦羲詢問他的看法的時候,陸小鳳認為這完全是一件意外。


    和官家長得像是一個意外,出現在汴京也是一個意外。


    他不認為夏安然是心思深沉之輩,白錦堂和他的判斷一致,但雖然如此,他們都無法為夏安然辯駁。


    夏安然的出現有著了太多的巧合。


    突然出現在鬆江,失憶,有才學,雖然失憶卻有著基本的生活常識,有著和官家一樣的臉,身高、年齡也是相仿,種種種種,都讓人不由懷疑。


    而且陸小鳳也非常清楚,有些事情並不是判斷如何、或者真相如何就能決定結果的。


    他成年多年,自然領悟世間萬物,絕非黑白二字可以概括。


    無論夏安然是否無辜,他長得和官家一模一樣,這便會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就算他自己毫無壞心,也難免會有心懷叵測之輩利用這一點。


    終有一日會有人發現他的情況,並且加以利用。


    陸小鳳毫不懷疑,在白錦羲接到的任務裏麵,就有誅殺這一條。


    當他和夏安然在杭州分別之時,他是想要勸說夏安然逃跑的。


    但最終,他也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心裏很清楚,既然白家會在此停靠,也允許……甚至明示夏安然下船三日,此間定然也已經布上了天羅地網。


    如果夏安然有問題,行船一月無法同外頭聯係,到了杭州他們定然會想辦法接頭,這一次不過是一次試探罷了。


    夏安然看不出,但是長居杭州的陸小鳳卻能感覺到,往來商販混入了不少官府衙役,在行走之時,更是常有窺探目光。


    如此布防,自然也是怕夏安然脫逃。所以最後陸小鳳將話咽下去了。


    而且,不管怎麽說,他雖於江湖,是江湖的陸小鳳,但也是大宋的陸小鳳。


    他無法為夏安然背書他一定無心為惡,也並無能力如此背書,他隻是一隻小鳳,不是真風。


    但如果有一日證明夏安然確實無辜,僅僅因為這張臉就要遭受無恙之災的話,陸小鳳會選擇幫助夏安然。


    隻如今,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他也不好輕舉妄動。


    然而,此次前來,陸小鳳有些意外於夏安然和白錦羲之間的合樂氣氛。


    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意外。


    白錦曦看起來十分的放鬆,對夏安然的親近和舉止全無防備之色。


    他們分開的這一個月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這兩個人感情發展得如此迅捷,陸小鳳簡直目瞪口呆。


    他的情緒藏得很好,夏安然完全沒有發現,他將已經累趴下的小奶豹抱起來塞進小窩裏麵,小奶豹就像是被抽幹了精力條的小泥巴一樣仍由夏安然擺弄,等滾進了柔軟暖和的小窩之後,它小爪子踩踩,哼唧了一聲就眯著眼假寐起來。


    剛剛在陸小鳳逗貓時候被放下的小狗崽早就跑到了白錦堂的身邊,並且幸福得被衣食父母給抱了起來。


    幾人對白錦羲點的茶水十分捧場,於此道較為精通的花滿樓還同白錦羲交談了一番,並且二人互相約好待花滿樓離開之時帶上些茶葉,花滿樓也表示等他回了杭州,便郵些過來。


    不會喝茶的夏安然和更愛喝酒的陸小鳳插不上話,陸小鳳就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手信。


    正是夏安然在杭州想要吃卻因為藕季未到的糖藕。


    藕的最佳食用季節是農曆十月,夏安然過杭州之時恰恰過了藕季,他自然沒能吃到著名的西湖糖藕,連藕粉都沒有,實在是遺憾不已,陸小鳳這次帶來的糖藕是花家的儲存。


    作為當地人自然有一套儲存藕的方法,以便主家隨時想吃,而且藕在冬日可以熬成甜甜的藕羹,又能做小炒,這是隻有出產地才能擁有的美味,隻因為藕的儲存需要在它出塘之時就埋入預先準備好的坑中,然後以稻草掩埋,層層堆疊,隨吃隨挖,這樣的操作模式是利用藕作為荷花根莖的特性,欺騙它,讓它以為自己還在泥塘裏麵沉睡,以在春暖花開之時再次抽經發芽。


    稍有失誤,則全軍覆沒。


    要做到這一點隻有經年藕農才能把握好分寸。


    在來之前,陸小鳳想到夏安然之前遺憾於沒能吃到藕,才特地問了花家的人要了些花家廚匠的拿手糖藕過來,杭州同金華之間行船五日,騎馬反倒要快一些,於是他們二人先行,將將在糖藕滋味最好的三天時限內到了金華。


    夏安然見之大喜,忙端了紙袋跑去灶間暖藕。


    雖然糖藕冷食即可,但是陸小鳳沿途奔波,糖藕難免失水,重新隔水蒸製一下即可恢複其八成口感。


    貼心的陸小鳳還一並帶來了桂花醬,花家私房桂花醬,香醇可口,而且是用自家養的蜂蜜醃製,隻需澆上一勺,滋味便馥鬱清甜,光聽陸小鳳介紹夏安然的口水就要流下來了。


    隻是因為現在剛吃飽,大家都還不餓,便將糖藕當做是小點心了。


    糖藕甜蜜,點茶微苦,合著一起吃倒也不錯。


    夏安然吃著盤子裏的糖藕,想著陸小鳳所說的還在江上飄的鮮藕,如今藕的采摘期已過兩月,再怎麽保存肯定也比不上剛剛采摘的時候鮮嫩,以這樣的藕煲湯卻是不錯,還可以炸藕餅,如果數量足夠一下子吃不掉的話還可以做藕粉保存!


    嘿,嘿嘿。


    夏安然正在美好的臆想之中,白錦堂同花滿樓便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裏談好了合作條款,杭州繁華,白家於金華乃首富,但是放到杭州估計也就能排前二十,且杭州山水清麗,文人騷客眾多,書院亦是極多,但凡如此地界,筆墨紙硯生意總是競爭最激烈的。


    白家的文房走的是中下層的生意,麵向的市場是識字的武林人士和尋常文人,於市場也不過賣得是實惠二字,如此自然沒有打算去杭州爭一爭生意,但是如今由花家扶持,倒也能開拓一下新市場。


    二人簽下契書,一式三份,兩份各自保存,一份交至官府備案,自此在紺碧紙和金墨之上便成了寄售關係。


    正事談完了,幾個人本就是年輕爽利的性子,很快就聊到了一起,說著說著,陸小鳳作為消息最靈通的江湖分子就對他們分享了一個大八卦。


    平南王府又被盜了。


    是的。


    又。


    今年夏天的時候平南王府剛被繡花大盜偷過一次,當時平南王府折損了一員猛將江重威,還被偷了十八斛明珠,這事後來在秋末被陸小鳳解決,繡花大盜正是六扇門神捕金九齡,本來這件事可謂朝廷的一場醜聞,但是這事最後還是江湖事,江湖畢,因為明珠被尋了回來,南王便沒有再追究。


    誰知似乎有人以為南王好欺負,便又向南王府下了手。


    “他們偷了什麽?”夏安然眨眨眼睛,非常好奇。


    陸小鳳笑了一下,他唇角上鉤,眸中卻無笑意“他們偷了不該偷的東西。”


    至於偷了什麽,陸小鳳沒有再說,夏安然自然也不便多問,他隻是有些好奇這個世界是如何融合的。


    眾所周知,宋朝的宗室是所有皇族宗室中待遇最低的,所有人空有頭銜,卻無封地,隻能群聚於汴京。


    皇族被當做尋常宗室來對待,臣子們見到沒有實權的宗室多半也是麵子上的敬畏,更多的是隻有敬沒有畏。


    雖然如此舉動保證了老趙家的皇族太太平平不曾出現威脅到中央的情況,但是也直接導致金軍南下之時,趙家宗族被一鍋端的情況,若非當時漏了一個,隻怕也沒有南宋這回事了。


    而陸小鳳所為背景的明朝,朱元璋霸氣表示咱兒子必須棒,於是將兒子撒到全國幫忙管理國家鎮守一方。


    作為宗室,明朝的皇子們不光有分封還有實權,大部分還有兵權,雖然這也的確導致了後來朱棣能夠登高一呼,聯合兄弟們打到南京掀翻侄子自立為王的結果,但是就事實來說,老朱家的這一製度在早期的確維護了當地的穩定,也扼製了士大夫、世家在當地勢力的發展。


    這二者沒有孰是孰非,隻能說更適合當地的情況而已。


    那麽這位南王又是個什麽情況?


    在宋朝背景下擁有自我封地的同姓王,還是靠著個人能力封為王爵的異姓王?


    夏安然個人傾向於後者,因為大宋的王爵分封基本都是祥瑞的詞,譬如德、賢,而不是功能性用詞,譬如“平南”“鎮北”。


    這也是因為這些王爺被關在開封,不曾放出去,更不會掌兵,自然也就沒有了威武霸氣的封號啦。但是夏安然沒能多問,因為不知為何話題剛在這位平南王身上繞了個圈就很快轉開了,他雖在其中察覺到了些許微妙之處,但是夏安然也不多在意。


    他以聽故事的態度興致勃勃得聽了好幾句陸小鳳口中的江湖事。


    其中著重的一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兩位使劍大家,終於要進行一番比拚了。


    明年中秋,西門吹雪和葉孤鴻將於紫金之巔一決勝負。


    紫金之巔在此時指的便是南京的紫金山。


    北宋可沒有另一個紫“禁”之巔,就目前的考察而言,北宋的皇城是曆朝曆代中麵基偏小的一個,其本身就是唐朝的節度使署改建而來,占地甚小,雖然擴張若幹次,但是由於周圍鄰居不願意搬家而委委屈屈得卡在了民居邊緣。


    而且北宋皇城周圍就是小高層,紫禁城周邊可沒有民居,更沒有小高層。


    這些小高層雖然不至於可以窺探大內情景,但是如果是武林高手在宮廷之間輾轉騰挪應當還是可以看到的。


    想一想,兩位決定高手在皇城比賽,幾公裏之外一幹吃瓜路人趴在小高層上頭眯著眼觀看,指不定還要嫌棄這兩人都穿的白衣不能一下子分清楚誰是誰,這場景也太糟糕啦。


    如果兩位高手耳朵好一些,指不定還能聽到女郎們的尖叫……


    更何況,這可是有士大夫和王共治天下的宋朝,當年陸小鳳中可以完成這一巔峰之戰還是因為皇帝同意了,高度集權的明朝帝王的命令是絕對的,宋朝可不是。


    而且如果真的在大內決戰,可是歸開封府尹包大人的管轄範圍,按照包大人的性格……隻怕無論誰贏了,都是鍘刀伺候,抓是抓不住這種絕頂高手的,但是通緝令應當逃不了,而且等到了明年展昭應該就要入開封府了……


    唔,展昭、葉孤城、西門吹雪這三位劍客若是對上了……畫麵太可怕,夏安然不敢想。


    他的腦子裏麵能跑馬,卻還努力分神聽這幾人的聊天,此時幾個人的話題已經轉到了金華今年開始試著栽種的野漆樹上。


    漆樹就是古代天然漆的采集樹木,也算是經濟作物了,它的樹脂可以說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過敏源,但是經過處理後卻是上好的天然漆。


    在故宮時候,漆器組經常需要曬漆,每次他們一搞這個,那院落裏頭的貓就會立刻逃出來,不光是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麵,連鳥都不會想去。


    因為,實在是太臭啦! 夏安然曾不幸聞到過一次,就那一次他都想把自己的鼻子給摘下來,等離開之後再裝回去。


    漆器作為中華文明中重要的一環,在宋代這個追求美的時代自然也在穩步發展,而且宋代的漆器承前啟後,又因為其文人對沒的追求更為典雅,是的宋金時候的漆器擁有獨特的美感。


    而作為局內人的宋人們此時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後世的評價,大家知道的就隻有——漆的需求量逐步上升。


    金華多山地,海拔中高,日照充足。


    這樣的地形利於漆樹的生長,而且產漆的高峰為四到八月,那時候正是水稻種植和油菜種植的中間期間,也是相對農閑的時候,於民眾而言此時被雇傭製漆再賣就算是一筆額外的收入。


    這件事本身是白家促成的,漆樹樹苗還是白錦堂的父親自外地采購,他的目的也是為了讓家鄉人更多一份收入,而且漆樹本身的病蟲害少,當做野生作物在那生長也無甚大礙,隻要不去刻意觸碰引發過敏即可。


    哪怕是過敏,漆樹的過敏也不致死,最多就是難受了點,隻要和生死無關,大家都能忍受。


    當年他們購買了近萬科樹苗,如今還活著的留有八成。


    漆樹的最佳采期是八年以上的大樹,但是可以下重手還是要等十年成熟,等到明年這些漆樹就要到十年了。


    白錦堂此時說起來正是要問問花滿樓杭州有沒有這個需求,漆樹在全國大部分範圍都可種植,但是其本身還是在有一定海拔的山區長得更好,杭州又可謂寸土寸金,除去零散幾顆意外長大的漆樹外自然沒有成林的樹木,花滿樓對這個生意十分感興趣。


    花家明麵上主要做的是房地產生意,以土地買賣和租賃為主,但凡做房地產的,當然也會做些木料生意,而要做木料生意又會做些家具生意,對於家具生意來說,能有一個產地、質量穩定的漆、油供應自為大善。


    但是花滿樓沒將話說死,他言自己如今剛接收部分家中事務,於漆之事卻是沒有了解,但是他願意為白錦堂和花家負責這一塊的人牽線。


    這個結局對白錦堂也在意料之中,他本也是就這麽一說,白花兩家如今也就是試探性的接觸,彼此品行如何、貿易前景、未來如何都尚且不知。


    二人隨口一說,夏安然卻是怔愣了半天。


    忽然他小聲插了句嘴“金陵……種了漆樹?”


    其他三人紛紛看向了他,就見夏安然抖抖嘴唇,他一臉【我有話要說但是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模樣,見他如此,陸小鳳便道“夏弟可是有甚疑問?”


    有。


    你們金陵種了漆樹。


    為什麽用的還是油燈?


    這裏要說到後世人對於古代的一個誤解,那就是關於蠟燭。


    古代並不是所有人都點的起蠟燭的,甚至不是所有人都有錢點燈。


    而且燈燭這兩個字雖然都是指照明工具,但其實並不是一個。


    燈是用動、植物油脂製出的照明工具,在東漢時期大部分時間用的都是這個,以線吸取油脂作為燃料,燈光很小,盈盈一豆這種燈光指的就是油燈。


    現代還能見到的油燈便是寺廟裏的油燈,以及西藏的酥油燈。


    而蠟燭在古代一開始是鯨魚油脂——此多為昂貴的進口貨物,或者是蜂蠟——這非常昂貴且稀少,在東漢一般人隻有極其關鍵的場合才能會被使用,譬如成婚之時。


    而到了唐朝,有人開始發現了白蠟蟲的存在,也發現了白蠟的養殖比之蜂蠟更為便宜,而蠟燭的主要成分,也開始逐漸從昂貴的蜂蠟慢慢轉為了白蠟蟲的分泌物。


    從唐開始養殖的白蠟蟲和白蠟樹一直到了明清時期,才讓蠟燭成為了民生用品,而非奢侈品。


    而近現代使用的蠟燭則是石油化工的產物,由石蠟製成,無論是成本還是製造工藝都要簡單太多。


    當然,在北宋時期,蠟燭依然算是輕奢物品,而且因為北宋文人眾多,出於挑燈夜讀的需求,蠟燭的需求量也非常大。


    白蠟蟲和白蠟樹的繁殖顯然跟不上北宋的需求,白家已經算是小富之家,但也是以點油燈為主,當然,夏安然的房中還是配備了蠟燭的,但需要他自己點燃。


    但是讓他反應這麽大的原因是——漆樹的果實果皮,含蠟成分非常高。


    所以,明明種了一大堆漆樹的金華雖然沒有白蠟樹和白蠟蟲,但是也完全可以使用漆樹榨蠟啊!


    但是這件事被他憋了下去。


    花滿樓和白錦羲之間,他毫無疑問還是偏向於後者的。


    不說的理由很簡單,如今白家正視圖將漆賣給花家,如果花家的人知道漆樹除了可以產漆還能產蠟,那麽肯定會往下壓價。


    畢竟種植漆樹的成本就那麽點,隻有一樣可以售賣的成本和有若幹個產物的成本自然不同。


    夏安然用自己還沒見過漆樹將這個話題忽悠過去了,當日,對朋友有些小心虛的夏安然親自下廚,邀請兩位遠道而來的友人嚐試了一下他們金陵的特產火腿。


    是真的特產火腿,他沒注意到陸小鳳和花滿樓二人瞬間僵硬卻不好阻攔的麵色,興致勃勃得在下午就進了膳間開始吊高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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