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分娩很痛,但真的要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是有多疼!恨不得把下半截身體和自己分開,也恨不得抓一把大刀來砍個什麽泄憤。


    奈何身邊是阿母雲美、舒嬸、牛嬸一人一句的安慰和加油鼓勵,外麵還有雲壯、牛順和牛妹不安地問話。雲朵一腔抱怨、罵人的話還真是無處安放。


    一碗荷包蛋,雲朵拿出了咬生死仇人的姿勢吃完,一身汗濕地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好在身體重新有了力量,用力一擠,就聽到牛嬸興奮的聲音:“看到頭了,大巫再用點力!”


    “不愧是大巫,肚子比別的女人大,生孩子都比別的女人快。”牛嫂端了一盆子水進來就聽見牛嬸的話,頓時就發出一聲驚歎。


    都疼得五官變形的雲朵差點就因為這句話岔了氣,一崩之下就聽牛嬸驚喜地叫道:“出來了!”


    抱著個頭比平日裏孩子小了一大圈的嬰兒,牛嬸高興地剪掉臍帶交給舒嬸,“是個兒子。”


    兒子啊,雲朵心裏一鬆,剛想讓舒嬸將這個不算折騰的小子抱過來自己看下,就覺得身下好像不對勁,似乎有什麽還在肚子裏抓撓似的。


    “啊……”


    緊接著,雲朵就感覺有東西在往外麵滑,她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胎盤。


    “咦,還……還有個!”牛嬸驚訝地趕緊把孩子給接住,“又是個兒子。”


    “哇……哇……”


    兩個小子像是比賽似的一前一後哇哇大哭起來,聲音聽著還挺有力道的,可見身子很康健。


    “嗷嗚——”已經和狼厲飛速行走在廣場處的小白忍不住仰天長嘯起來,它感應到了,一股比狼厲還要強大的氣息就誕生在那個山頭,不過這氣息中隱隱含著讓它血脈跟著沸騰的味道,陌生但絕對不排斥。


    “雲朵兒——”狼厲心裏也是一緊,但他擔心的是雲朵的狀況,胸口位置好似要炸裂了似的。為了加快速度,哪怕一直都沒解開的包裹在進了衙門範圍後直接拋在了地上,隻留下一句“送到大巫家”人便飛奔上了山坡,隻給衙門守衛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殘影。


    衙門守衛的勇士們忍不住嘖舌:幸好這是狼長老,要是別部落的人可怎麽辦啊!也幸好這是狼長老,沒看到狼王都隻能跟在他後麵了麽,部落有這位在,何懼別的部落來襲。


    不過,雲朵此時還真是遇上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第二個孩子一出生,她就覺著身體仿佛被掏空,一身總像是用不完的力氣也像是被抽了個幹淨,眼前情景忽遠忽近,身體好像置身雲中。


    她想喊,可是根本喊不出來;她想掙紮,可是連手指都沒法動。這是怎麽了?!雲朵又驚又嚇,就是想用眼神給牛嬸示意居然都不行。


    “大巫,大巫這是怎麽了?”很快,牛嬸便發現了雲朵的異樣,失聲叫了出來。


    屋內本來人手就不多,現下舒嬸抱著老大、雲美抱著老二,就剩下牛嬸和牛嫂。婆媳兩個雖然合作接生了不少孩子,但從未見過雲朵這般反應。既沒有難產、也沒有大出血,雲朵更是沒有力竭將孩子悶在肚子裏。可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妥,整個人大睜著眼睛定定看在一處,身體僵硬,好似對外界沒了感知。


    聞言大家全都圍攏了過來,兩個孩子哭聲更大了。


    “快,快讓雲霞進來看看。”雲霞跟著雲朵學醫幾年,是整個部落裏最好的醫女,甚至雲朵都說過她的醫術已經高過了師傅。隻是,雲霞和虎妞都在春日祭典後發現有了身孕,如今才剛剛過三個月穩定期,怕生產過程太過於血腥,也便沒讓她們過來。


    可現在情勢不同,雲朵要是有了什麽意外,絕對是整個聯盟的滅頂之災。


    “人參!”雲霞也不知道自家大姐這是怎麽了,然而手腕上幾乎感應不到的脈象還是將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將事先準備好的參片放到雲朵口中,然而雲朵明明都能嗅到人參的味道,卻是根本控製不了嘴巴去咀嚼吞咽。


    “大姐。”雲霞顫抖著雙手,眼淚止不住地下落,“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大巫不會有事的。”牛嬸等人嚇得跪在地上。


    “雲朵兒……”眾人紛亂之際,狼厲終於化作一道殘影衝進了屋子。


    “狼厲大哥,”雲霞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快來看我大姐。”


    不用她說,狼厲已經看到了。死都不怕的人居然腿一軟跪到了床邊,心中是無盡的恐慌,“雲朵兒,我的雲朵兒。”


    雲朵能夠感受到他的恐懼和悲傷,可身體完全無法動彈,也沒辦法送上自己的安慰。又急又氣之下,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剛剛清洗完身上髒汙的兩個兒子齊聲哇哇大哭起來。


    “孩子。”上輩子是個孤兒,死的時候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雲朵一直就渴望親情。這一輩子,先是有溫暖的家人,後有了忠心的愛人,現在還有了血脈相連的兩個兒子,雲朵分外珍惜。


    出現這種狀況她也很不甘啊!


    “是你們!”狼厲轉身看到了兩個哇哇大哭的孩子,想到雲朵之所以現在這個樣子都是生了他們倆的緣故。雖然他一直很期盼他和雲朵兩人的孩子誕生,可若是需要雲朵的性命來交換,他寧願不要。


    “是你們害了我的雲朵兒。”狼厲臉上戾氣隱現,看樣子就像是想將兩個孩子奪過去摔死在地下似的。嚇得抱孩子的舒嬸和雲美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嗷嗚——”小白也衝破門口阻礙,進了房屋,感受到狼厲對嬰兒的惡意,它護在了兩人身前,衝著狼厲就是一陣利嚎。


    “抱出去,不要讓我看到他們。”兩個孩子是雲朵拚盡全力生下來的,如果雲朵沒事,想必是喜歡看著他們的。所以,即便是狼厲此時心中戾氣再重,他也不會對他們出手。而且,狼厲怕看清孩子的臉之後就再也狠不下心了。他喜歡的、愛的隻有雲朵兒一人而已。


    “雲朵兒,”狼厲也不管雲朵現在滿身狼藉,死死將人給抱在懷中,“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冥冥中,狼厲有個奇怪的感覺,似乎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告訴他去哪就能讓雲朵活過來。


    扯了床上的東西將雲朵裹住,狼厲從後門一躍而出,讓聞訊而來的舒巫等人撲了個空。


    “你們,你們怎麽就讓他把大巫帶走了呢!”舒巫氣得臉色發青,但眼前的全是婦人,他還真不好多說什麽。


    “嗷嗚……”不會有事的,還是趕緊照顧兩個崽子吧。


    舒巫見小白一頭狼王竟然圍著兩個嬰兒不斷搖尾巴,一點都沒有追出去的勢頭,一顆心頓時就放下了一半。想了想,道:“狼長老和大巫隻是找個清淨的地方養傷去了,我們照顧好大巫和狼長老的孩子靜待他們回歸即可。”


    再來說狼厲帶著雲朵,行走速度絲毫不慢,沿途避開了聯盟所有人。然而,還沒等離開彩石城太遠,狼厲便感覺到了毯子裏有動靜。


    “雲朵兒……”他以為雲朵這是好了,高興地將她連著毯子一起放在地上,剝開毯子後他愣在了原地。


    雲朵身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番顛簸的緣故,多出來了個女嬰,臍帶都還連著。


    啊啊啊!這該怎麽辦?下意識地,他看向了雲朵的眼睛,終於在雲朵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異樣。


    “崽子,”狼厲顫抖著雙手,解開衣裳小心翼翼將女嬰捧了起來,發現她肚臍上還連著個什麽東西一起滑了出來。


    依稀記得雌獸生下孩子後會咬斷這個臍帶,他想也沒想便俯身下去咬斷了它。手上的孩子掙紮著發出貓一般的哭叫聲,他才記起雲朵方才想要表達的意思,托了孩子到雲朵眼前,告訴她:“雲朵兒,這是我們的崽子,是個母……女孩。你和她都會沒事的!”


    雲朵內心無數個草泥馬呼嘯而過,她不知道老天爺這時候給她這操/蛋的考驗是想要幹嘛!最狼狽的樣子被看了個精光。但是,看到小小的女兒在眼前,雲朵心中隻餘下無限溫情。


    狼厲隻猶豫了一會兒,回去一趟能不能再將雲朵兒帶出來暫且不說,腦海裏的聲音告訴他時間已經不多了,再耽擱怕雲朵兒就真的回不來了。如若是將孩子丟在原地,別說雲朵兒醒來怪不怪他,就是剛才用口觸碰到孩子柔軟身體的那一瞬他就已經舍不得將孩子給丟在原地。


    他幹脆將孩子放到了雲朵身邊一起裹在毯子裏,提起毯子來繼續在懸崖峭壁間飛奔。如若舒巫能夠清晰看到他的行進軌跡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因為狼厲是一直往九峰深山中鑽,一往無前不轉彎的樣子似乎是想往山頂去,且山頂另一麵便是九峰背麵豐河一帶。


    拚盡全力不吃不喝一天一夜,行走的全是一條直線,管他懸崖峭壁江河湖泊全都一躍而過。狼厲的目的地是他出生之地,是狼王狼後在世時棲息的山洞,那裏終年四季白雪覆蓋,連飛鳥都難以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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