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野秋彥xan2a


    譯者:橘かな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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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小說也好漫畫也好,講述的主人公恰巧都是很不自然的受歡迎。而且這些主人公,大致都過著獨自生活。是獨居少年喲。——吾之友啊,你怎麽看?」


    「去死」


    「吾之友啊,我的質問與你的回答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誰管你,白癡。我可是很忙的」


    那種東西都是為了故事發展做的鋪墊,已經事先決定好了的。現實哪有那麽好的事。


    光一如此判斷,毫無刻意迎這位合嬌柔做作的惡友的意思。


    大致上,如果獨居生活的高中生將會得到後宮的話,一定會在班上所有人的前麵交到女友——光一如此認為。


    要問為什麽,那便是因為現在的光一由於父母工作的關係,短時間被迫過上獨居生活。


    將課本和筆記本塞進書包,光一快步走出教室。


    「喂、這是要去哪裏,吾之友啊?」


    「別沒完沒了的好不好,肯定是回家啊」


    「非也,其實是有重大事情要與你說」


    正要走下樓梯口的光一,被身旁的惡友山崎一把攔住。平時明明笨手笨腳的,這個時候卻如此果斷,叫人異常火大。


    「——有必要為了安慰你現實的獨居生活的寂寞,我——」


    「閉嘴,然後去死」


    「張口閉口都是去死,你小子的口癖很不好哦?」


    「所以你也是,不要因為我家父母不在就把我家當做據點好不好?」


    「說什麽呢!?不都是為了慰藉你的寂寞麽!?」


    「少騙人!你這家夥,現在會說這種話,剛才還不是讓我去叫女生麽」


    「飲料和電信我來提供。所以,場所和妹子你來準備」


    「去死。給我死吧」


    你想拿著我的地方,毫不客氣的去見別人介紹的妹子麽。這種現實杯具,沒資格活到明天。


    由於班上的女生在場所以沒說,大體上,光一對同年或是大上個1、2歲的,那種同年段的幼稚女生不感興趣。光一揮開山崎回到家裏。


    對光一來說,為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做好準備。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光一將換洗衣服隨便塞進了碩大的運動包裏,歎著氣躺在床上。


    明天開始社會假日的三連休。這種臨近暑假之前的連休,雖然希望能少許推遲,用來延長畢業式之前的暑假,不過姑且可以容許。我今天心情不錯。


    我躺在床上,從口袋裏找出手機,打開郵箱,再次確認了上過保護的郵件。


    這次是周六和周日,要在學校進行合宿並過夜,希望把計劃空出來——。


    先概括起來就是這種感覺,但不管怎樣,這也是流露著正經氣息的四方文書。


    但事實上,光一也正躍躍欲試。


    光一剛才往運動包裏塞的,也是在給合宿做準備。


    順便一提,光一所在的社團是英語辯論部。


    其實包括光一在內,英語辯論部淨是些幽靈部員,沒有實質性的活動。原本擅長英語的學生也是暫時性的參加,3年級也由於臨近考試,隻是內部申請的掛名而已。英語辯論部就是這樣一個社團。


    這個英語辯論部的合宿,當幽靈部員第2年的光一也還是頭一次。


    難道,是什麽有幹勁的新部員進來了想要胡鬧一番,認認真真的直指大賽麽?想不湧出這類疑問都難,不過這種事就光一來說無關緊要。


    「——那麽接下來」


    光一歎了口氣,忽地起身走向學習用的桌子。不管什麽理由,辯論部的合宿還是應該稍微學習一下,這樣才能給老師留下好印象。


    歸根結底,對英語辯論不很感冒的光一會入籍英語辯論部,是出於可以增加與擔任顧問的愛宕淑子的接觸機會,這種頗有思春期的高中生風格的理由。


    還有件事順便一說,愛宕老師今年25歲,單身,愛宕不讀做「atago」而是「atagi」。


    ☆


    「——啊嘞?」


    翌日周六的午後,踩著郵件上聯係的時間才過來的光一,發現便門上鎖而皺起眉頭。雖然鑒於社會因素不可能讓什麽人都進入校內,雖說現在放假,但社團的活動場所的門一般是開著的。


    然而,正門卻牢牢地給鎖上了。


    「哦」


    這時,手機震動起來。就好像認準了我困惑的時機,接到了毛吉老師『從後門偷偷進來』的郵件。


    「……?」


    先不管從後門進來這個指示,讓我偷偷什麽的,理解不能。就是進個學校還要掩人耳目麽。


    不過,因為這是毛吉老師傳達的,光一問也不問就朝後門那邊繞了過去。這邊沒有上鎖,所幸也沒有人看到,光一就這樣進入了學校。


    放假的學校到處靜悄悄的,在炎炎夏日的陽光下失去顏色,簡直如同在做白日夢一樣。


    嘛、雖然並不代表光一在做白日夢什麽的,總之就是感覺現實感很稀薄。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哈?屋頂?」


    老師的郵件上補充道,進到學校來後偷偷到屋頂上來。又來了,這次又是屋頂。


    想一想的話,沒有實態的英語辯論因為連所謂的活動室都沒有,有什麽事情的時候都是在毛吉老師負責的1年1班的教室集中的。突然叫人到屋頂上來有些出人意料。難道是在屋頂做朗讀特訓?冷靜想想,總覺得有很多地方不對勁。


    本來這個學校就盛行體育運動,為了對應百人為單位的合宿,原本就在院地邊落準備有很多宿舍。雖然主要是供棒球部或足球部這類大型運動的社團,然後就是給留校學習合宿的3年級學生們使用,但討論部也有使用那裏的權力才對,不該被排斥到毫無遮陽措施的屋頂上才對吧?


    想到這裏,光一憤然的登上樓梯,將手放在了通往屋頂的門把手上。本應始終上鎖的門,毫無抵抗的輕鬆打得開了。


    「愛宕老師……?」


    光一躡手躡腳,在積蓄熱量的混凝土板磚上踩了出去。會不會將光一用郵件叫出來這一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圈套,眼神厭惡的半魚人正等著光一滿不在乎的走出屋頂,在被看到的那一刻落下雷電——光一設想著這種可能性極低的電影橋段。


    當然,那裏沒有擁有魔都之名,負責生活指導的老教師嚴陣以待。


    「總算來了呢」


    在屋頂上等著的,使我們英語辯論部的顧問——愛宕淑子、25歲、單身。通稱毛吉老師。


    年輕貌美的毛吉老師,不受任何學生歡迎。紮起的頭發配上黑圈眼鏡,總是一身俗氣的西裝,太過一板一眼以致毫無親切感。動不動就發火,事實上也在對毛手毛腳的同學說教的時候,被當麵喊過毛吉,一點也不幽默,一點也不有趣。並不是光一擅自這麽認為,班上的同學們也這麽說,還有就算是不小心也不止一次聽到過這樣的話。


    雖然不是被討厭,但也不受歡迎。這就是毛吉老師。


    毛吉老師在盛夏的學校屋頂上,還是那副沒意思的打扮,還是那張易怒的臉,全神貫注的讀著書。


    「遲到五分鍾咯,增田同學」


    坐在矮折疊椅上的毛吉老師噗地一聲合上書,從冷藏櫃裏取出一罐啤酒。


    ……誒?


    光一眉頭一緊,凝視老師。


    噗地一聲合上書就算了。


    但是在這之前,這個時間點很怪啊。不管折疊椅還是冷藏櫃裏麵的灌裝啤酒,本來


    是學校裏不能有的東西啊。問題學生背著老師拿進來就已經很不妙了,老師還率先利用起來絕對會引發大問題,而且啤酒在討論之外。


    這些要素一一集結在正經八百的毛吉老師身上,光一霎時無語地呆立起來。


    「啊」


    嘎啦一聲,回歸自我的光一視線轉動起來,在不鏽鋼門的死角當中,看到一個小小的帳篷設置在那裏。並非以往漂泊的遊吟詩人起居所用的三角帳篷,雖然結構難以辨明,但的確是那種可以隨意展開的圓頂裝帳篷。


    從這個小小隱寓的拉鎖式入口裏,英語辯論部占少數的後輩僅僅露出通紅的臉悄悄向外窺探。


    「鬆崎……?你、你在所什麽?」


    「那、那個……」


    鬆嵜因為有輕微的對人恐懼症,極度容易臉紅,剛才又被光一一乍,變得異常口吃。


    ……不行了。沒法溝通。


    鬆崎這個少女自入部以來,左左右右都有3個月了,可光一還是沒法和鬆崎達成對話。就算跟鬆崎搭話,從她口中也隻會冒出「啊—……」或是「那個」之類的語氣詞。都厲害到這個份上了還能夠加入辯論部麽?想想還是更擔心她能否正常上課。


    早早放棄了同鬆崎交流額光一,重新戰戰兢兢的問起了毛吉老師。


    「請、請問……辯論部要搞合宿是吧?難道、在這兒——?」


    「今天」


    從折疊椅上站起身來的毛吉老師打斷了光一的話,毫無征兆的開始脫下西裝。


    「——我想試試所謂的無理由叛逆」


    「——什、什麽?」


    嘩啦嘩啦地脫去嚴肅女教師的鎧甲的毛吉老師,露出了耀眼的輕薄性感比基尼。


    「————」


    看到這個的瞬間,光一的腦中很多東西都斷掉了。


    緊接著從帳篷裏出來的鬆崎,不知何故也穿著天藍色泳裝,披著運動服站在那裏。這是讓人胡思亂想,富有衝擊力的姿態。


    「因為無理由叛逆是年輕人的特權」


    取下黑邊眼鏡的毛吉老師解開了一直纏起的頭發,輕輕搖散,自信滿滿的宣言道。


    ☆


    也許,老師的腦袋壞掉了。


    光一如此想著,在給水塔的陰影下換上泳褲。


    順便一提,不管這個泳褲還是夏威夷衫,都不是光一拿來的。郵件裏沒寫要準備泳褲,這是老師特地給光一準備的。


    「請問~……」


    光一換上滿滿夏日風情的衣服回來,撞見了鬆崎正在給躺在折疊椅上的老師塗防曬油,失語的同時反射性的看向前麵。穿著比基尼的美女全身被油弄得油亮油亮的,怎麽說呢,肉眼看到極具破壞力。


    對——毛吉老師不受學生們歡迎,大概要怪她那死板的性格,但她長得十分標致。


    光一慌慌張張的走近鬆崎身邊,輕輕地做了個深呼吸。側目看了一眼心情愉快,閉著眼的毛吉老師,小聲對鬆崎再次挑戰對話。


    「……喂、這到底玩的哪兒出?真的隻有我和你過來了?」


    「啊……不、這—……」


    鬆崎臉通紅,結巴起來。這種情況已然司空見慣。


    這個特別任務稍微跟我交換一下吧。光一祈禱著類似的事情,皺起眉毛。雖然本人也有各種各樣的辛苦,但對不上話著實讓人惱火。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光一的表情漸漸不耐煩起來,鬆崎的表情略微害怕,嘴唇顫抖起來。


    「這、這個……啊……我、我也不是、很——」


    「增田同學」


    「是、到!」


    突然被叫到名字,光一猛一聳肩。


    「——想問的話就請你直接提問」


    「知、知道了……」


    嘛、老師就在旁邊,想來跟鬆崎說悄悄話什麽的,一開始就行不通。光一輕聲幹咳了一下,這次堂堂正正看向老師——即便如此還是盡量不觸老師的逆鱗——畏畏縮縮的問道。


    「請問……結、結果,合宿的就我們三個麽?」


    「欸。雖然正確說來不是合宿」


    「為什麽要做這種——」


    「其實做些不可以的做的事情就是現在的目的」


    「可是……讓其他老師發現了會很麻煩吧?」


    「為了不被發現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沒問題」


    「這些全都是……老師做的?」


    「欸」


    毛吉老師伏麵躺著,已然的回答道。


    高高的圍欄被牽牛花紋樣的綠色窗簾圍得嚴嚴實實,恐怕從地麵上無法辨認屋頂上有人吧。隻要不大點聲吵鬧,沒準事務員也不會發現吧。


    不過也有萬一。


    萬一,把帳篷和折疊椅帶上屋頂,甚至還在校內飲酒這種事敗露的話就會成大問題。以辯論部合宿這一名頭被叫出來的光一和鬆崎都好說,可將兩人叫出來籌備一切的毛吉老師怎麽樣也難逃責任吧。


    怎樣都無法理解,在教職員中最正經最潔癖的那個毛吉老師竟然做出令她教師生涯岌岌可危的舉動,,光一想問她的真實想法。


    「不願意的話,回家也無妨」


    老師一邊用吸管呲嚕呲嚕的吸著罐裝冰潔,一邊冷冷放話。【注:冰潔是日本一種加入碳酸的酒類】


    「——畢竟對你來說風險挺大的,不用勉強迎合我。但是,回去的時候絕對不能暴露,悄悄的回去」


    「………」


    她說不願意就回去!被她說出這樣的話,也無法繼續追問下去。光一不由自主的與鬆崎麵麵相覷,混著歎息聲撓了撓頭。


    要說真心話,當然是不想回去。光一與毛吉老師的接觸點,除了英語課就是1周1次的社團活動的時候,而且實際情況隻是在英語準備室給老師幫忙工作,不可能平心靜氣的聊天。


    想到這裏,感覺這是與老師共度時光的絕好機會。雖然鬆崎這個異份子在有點那什麽,這種狀況下不可能出現「請幫我印英語的東西」這種委托,不管老師真實想法是什麽,配合一下也沒什麽不好。


    「……嘛、反正我回去,媽媽也去了單身赴任中的爸爸那裏,家裏沒人」


    刻意將沒有必要的借口脫口而出,光一偷看起冷藏箱來。


    「反正就是在這裏享受夏日假期也行,是吧?」


    「欸。……不過不許喝酒」


    「這點不行麽……」


    「這與你的健康息息相關,不容忽視」


    老師擰頭看了光一那邊一眼,稍稍挪了挪太陽鏡,微微一笑。看到這是平時的老師決不會展現出來的嫵媚舉止與笑容,光一不由的挪開了視線。


    「可、可樂我拿走了」


    光一從冷藏箱中取出一罐可樂,突然想到去問了鬆崎。


    「——喂、鬆崎,你要什麽?」


    「啊……我、我……碳、碳、碳酸」


    「碳酸的可以麽?」


    「沒、沒有的話……」


    「受不了碳酸麽。——那麽橙汁可以吧」


    「非、非常感、謝謝……」


    鬆崎用滿是防曬油的手接過罐裝果汁,低下腦袋。


    火辣辣的夏日陽光直射到屋頂準備好的3張折疊椅上,毛吉老師睡在正中間的。在空著的折疊椅上坐下的光一,用可樂治愈著幹涸的喉嚨,向後輩投去了困惑已久的問題。


    「——話說鬆崎,你是怎麽加入辯論部的?」


    「那個……這個……」


    「不管怎麽想,你都會在人前說話口吃是吧?——嘛、雖然我也沒立場說這些就是了」


    「那、那個……前輩」


    「啊?什


    麽事?」


    「我、我、那個……這個——我、不叫、matsuzaki……」


    「誒?」


    現在也漸隱掉的鬆崎的聲音,讓光一皺緊眉鎖的看著她。


    是不想對上的眼的原因吧,鬆崎一直在往自己連體泳衣下麵生出的白腿塗抹著黏黏糊糊的防曬油。比起塗抹防曬油這一目的,更像是在逃避現實的重複行為。


    「不是matsuzaki……是masaki」


    「masaki」


    「寫作鬆崎讀作masaki哦。……稍微有點特殊,沒有告訴過前輩麽?」


    依稀記得入部申請書上麵寫著鬆崎二字,至於怎麽讀卻記不起來。另外,鬆崎後麵的名是什麽,光一實在記不得了。


    「matsuzaki……不對、是叫masaki吧。好麻煩啊」


    「那麽,連後輩名字都不能好好記住,毫無禮數的增田同學,又是怎麽入籍辯論部的呢」


    「這是——」


    被老師一反問,光一瞬間無言以對。總不能傻到直接回答「我是奔老師來的」吧。幸好我準備了當人這麽問起時反擊的規範解答,於是我戳了口可樂保持平靜,語氣平緩的回答道。


    「嘛……雖非己願,比起始終貫徹回家部的作法,不如在將高中三年在某個社團裏打拚,然後在內部畫上句點」


    「嗯……某種意義上是應試手法呢」


    老師慢慢地眯起眼睛,別有深意的笑了。


    不隻是將折疊椅帶進來,這種戲謔的表情也完全不像老師的風格,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光一心跳加速。


    ☆


    就算從下麵看不見,若是太陽落山之後稀裏糊塗的亮起燈的話,從遠處還是一眼就能發現。另外,在屋頂上燒火還在討論之外吧。


    但,毛吉老師並沒有疏忽這點。連小型ih電爐都帶了進來。


    「……行麽,這樣?」


    光一注視著連接牆上的插口和電鍋用黑色繞性線,喃喃低語。


    「露營的晚餐一定要選咖喱呢」


    電鍋裏,速食咖喱和包裝過的米飯正被咕嘟咕嘟的加熱。雖說露營的確得配咖喱,但光一想說的並非這件事。


    「不、那個,我想說的不是今晚的晚餐該不該是咖喱,就是……這個不算偷電麽,嚴格來說算是犯罪吧」


    「啊啦,吹毛求疵的,增田同學是那種優等生?」


    比基尼上麵披著運動服的毛吉老師,將煮開的素食米飯大勺大勺地盛在盤裏,在上麵澆上咖喱,放上勺子遞給了光一。


    「——你沒在學校給手機充過電麽?」


    「這倒是有——」


    「好了啦,要涼了」


    「是」


    雖說這不是老師親手製做的,但也是她特地弄來的咖喱。輕輕合上雙手小聲念到「我開動了」後,光一拿起勺子。


    「——不過,米飯不用鋁鍋來煮就沒感覺呢」


    「增田同學有露營過?」


    「誒?有哦。上小學的時候有留宿學習什麽的方針,鬆崎(matsuzaki)的學校也有吧」


    「是masaki……」


    「總之是有吧?」


    「………」


    鬆崎(matsuzaki)、不、鬆崎(masaki)含著勺子點了點頭。大體上在周邊的地區裏,小學5年級的時候都要進行露營。的確光一也在小學5年級的暑假去過露營了,由於太過放縱和其他學校的兒童們打起架來。幾年前的光一,實在想不到現在由於不抵抗主義變得內向的自己。


    聽到這些的毛吉老師微微歪起腦袋、


    「——我……沒參加這種活動,不好判斷」


    說完,微微笑起來。


    「——你們將來的夢想是什麽?」


    「是說出路麽?」


    「說這個也可以,總之就是將來想做什麽之類的話題」


    「沒想到這種情況會扯到這種話題呢……」


    無理由叛逆!本以為不會涉及到嚴肅的話題,可話題冷不防的被推了過來,光一歎了口氣。說實話,光一最頭疼的就是這種話題。


    先且不提性情暴躁的少年時代,現在的光一不擅長運動,學習不怎麽樣,也沒有什麽藝術方麵的天賦,總之,能在人前驕傲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當然,想進修大學前途也不容樂觀。光就學業評價的時候,若硬要找出什麽優點,那就是沒有嚴重到悲觀的缺點,大致就是這樣。


    所以光一接觸起出路或是將來之類的話題就非常頭疼。毛吉老師的天真爛漫讓光一感到羨慕,可她不是光一的班主任,也就是說,她不是將殘酷的現實推到他麵前的人。倘若毛吉老師是光一的班主任,光一也許就不會被她發起的對話搞得心率失常了。


    反過來說,她不是光一的班主任,所以可以暢所欲言。


    「……是說那個啊」


    光一將盤中的咖喱攪了一陣,大大的歎了口氣後回答道。


    「說實話,我學習不行,也沒有對入學考試有幫助的一技之長,現在思考將來的問題還很痛苦。比起夢想和希望,更多的是不安」


    「什麽目標也沒有麽?」


    「現在還太朦朧了……嘛、也不能說沒有就是了」


    「鬆崎同學呢?」


    「我、我才……剛、剛上高中——」


    鬆崎閉口嚼著咖喱,勉強給出了這個回答。對剛剛熬過考試,入學還不到3個月的鬆崎來說,提及前方等待的高考也許還為時尚早。


    「——老師呢?在高中的時候已經決定當老師了麽?」


    「完全沒有」


    毛吉老師笑著果斷否定了光一的問題。


    「——我的學習相當不錯,對將來應該有很多選擇才是」


    「那為什麽要當老師?」


    「為什麽呢」


    「……?」


    光一從老師口中感受到了某種無法釋懷的東西。這時,老師突然放下勺子,視線鎖定了冷藏箱裏麵。


    「……呐、已經沒有橙汁了呢」


    「抱歉,全給鬆崎喝光了」


    「才、才沒有……我隻、一罐」


    「抱歉,是我喝光的」


    「那就你去買」


    「誒?」


    「休息室的自售機有橙汁吧」


    「可、可是,不是發出很響的聲音麽。要是被值班的事務員逮到的了……」


    「希望你不要被逮到,去買吧。給」


    朝光一遞出千元紙鈔的毛吉老師,不容分說地撒發著無聲的迫力。


    「……沒有零錢麽?」


    「能買多少買多少」


    「………」


    「啊……我、我也來幫忙」


    光一將紙幣卷進夏威夷衫口袋裏站起了起來,在後麵的鬆崎慌慌張張的跟了上去。光一把門打開一條縫,鬆崎緊隨其後。


    「喂、把拖鞋脫了」


    「什、什麽……?」


    「穿著沙灘拖鞋的話,吧嗒吧嗒的很吵啊」


    光一率先脫掉了拖鞋,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不管學生還是老師統統不在,在整日與冷氣無緣的校舍內日落後仍然聚集的熱氣,可以感覺從鋪有油布的地麵上傳遞到漫步其上的腳掌心。


    在麵向操場的本校舍1樓的休息室,是不使用學校食堂的便當組和小賣部組的學生們進行午餐,和在休息時間供歇息的空間。同時,也是校內唯一放置自動售貨機的地方。


    昏暗之中,光一確認了牆壁上時鍾顯示的時間,絞盡腦汁讓自動售貨機吞下了皺皺巴巴的千元紙鈔。


    「鬆崎(matsuzaki),去對麵的走廊角上把把風」


    「……是鬆崎(masaki)」


    「沒差啦,鬆崎(matsuzaki)是別稱」


    「………」


    不知接沒接受,鬆崎躲進了長勢茂盛的棕櫚樹的傘葉後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連接行政樓的走廊彼端。不知這麽做有何意義,光一緩緩按下橙汁的按鈕。


    「———」


    哢當一聲,果汁掉落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大,不隻是光一,就連鬆崎也嚇得一哆嗦。


    「聲音這麽大……沒問題麽?」


    「大概吧……」


    「……真是的,這算什麽懲罰遊戲啊」


    光一慎重地拉開距離,咕咚咕咚地連續買了果汁。想著這個聲音會不會被事務員聽到,緊張的都想吐了。


    「那、那個……」


    「啊?」


    鬆崎的聲音將光一的視線拉了回去,滯足不前的少女的臀部在運動服的下擺顯得彈性十足。雖然相比之下尤顯可憐,可老師的那個可謂名不虛傳,這也情非得已。


    定睛注視了一小會兒,光一突然想起要反問。


    「——有什麽事?」


    「是關於老師的……那個、事情、你知道麽……?」


    「事情?毛吉老師的?」


    「是……老師、要辭職——」


    「哈!?」


    光一不由自主的大聲叫了出來,又連忙按住嘴。鬆崎也反射性的朝光一轉了過去,睜大了眼睛。


    「……要、要辭什麽?辯論部的顧問……麽?」


    「不、那個、啊……」


    被光一逼近的鬆崎嘴唇顫顫巍巍的抖動著,眼睛眨個不停。


    ……就這個少女來說,她一定是在努力說話吧。光一深深的做了次深呼吸,從鬆崎身邊離開同時,打開了剛買來的可樂,輕輕抵在嘴上。


    之後,慢慢冷靜下來的鬆崎斷斷續續的進行著說明。


    鬆崎在路過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了裏麵漏出來的話。老師好像是說,從暑假結束的第二學期開始,鬆崎她們班要換班主任。然後,鬆崎他們班的班主任不是別人,就是毛吉老師。


    「真的假的啊……」


    用手扶著額頭呻吟起來的光一感覺到了鬆崎的視線,閉了嘴。在這個情況若是露骨的消沉起來,光一喜歡毛吉老師的事情就會暴露無遺。


    之後光一將買來的果汁一半交給了鬆崎,像是也沒發生過一樣回到了屋頂上。


    被事務員發現的風險,早已完全拋在腦後。


    聽到突然響起的尖銳鬧鈴聲後猛然醒來的光一想起了自己如今所處的狀況,頓時呆滯了幾秒鍾。


    東邊的天空開始染上淡淡的白色,這種程度還算是晚上吧,搖搖頭仰望天空,星星一閃一閃的眨著眼。


    翻身朝下看著自己,發現自己拉鏈打開了一半,雙腳還伸進睡袋裏的狀態,身旁放有電池式的驅蚊器。


    「哈啊……」


    想起自己睡在學校屋頂的事情,光一雙手蓋在臉上。由於毛吉老師準備的帳篷很小,定額隻能容兩人,老師和鬆崎睡在裏麵,而光一則用睡袋睡在了外麵。


    「哎呀、再怎麽著我也沒想過一起睡帳篷啊,那也太那啥了……」


    光一誇張的歎了口氣。從自己被隔離到這裏,真的有夠悠閑,可以感覺到篷裏傳來的悄悄話。說實話,光一對鬆崎嫉妒的牙根都要咬出血了,但畢竟亂入是不可以的。


    拿出手機確認了時間,過了早晨4點了。怎麽說也起太早了吧——光一感歎著伸了個大懶腰,這時,毛吉老師從帳篷裏了出來。


    「啊啦,起的真早」


    「都因為那個鈴聲……」


    「鬆崎還沒起來」


    看了看帳篷裏麵,用毛巾被裹著身體的鬆崎還是半夢半醒,表情迷迷糊糊的呆坐著。


    「——喂、出發咯,鬆崎同學」


    「……真要去麽……?」


    「說好要走的吧?」


    「一定是在說笑……」


    ……這女人,睡覺的時候才能好好說話麽?


    光一將這個疑問咽了下去,相比之下更在意老師之前所說的話,


    「走、是要去哪兒?才4點鍾哦?」


    「所以才行哦」


    老師不露聲音的笑起來,將圍欄那堆成小山的繩梯拋到了外麵。這是發生災害時使用的逃生梯,盡管在小時候在避難訓練中下過一次,但怎麽想也不會出於這種目的放在這裏。大概又是老師準備的吧。


    「為什麽特地這麽……」


    「這個時間事務員已經熟睡,你也不想在這麽大的學校的偷偷摸摸的到處迂回吧?」


    「那、是要去哪兒!?」


    「你覺得是為什麽要準備泳裝?」


    翻過圍欄,將腳踩在繩梯上的毛吉老師,肩上順帶還掛了遊泳圈。


    「遊、遊泳池麽?」


    的確從這裏下去就是泳池了。光一想都沒想過要用繩梯從校舍的屋頂上下去,可即便如此,一想到穿著比基尼遊泳的老師光一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然後相比中午,老師的語氣隨便不少,著實令人開心。


    「喂、鬆崎!還沒睡醒麽?千萬別踩空了哦」


    「咦……」


    光一抬頭看著精神不安定的鬆崎屁股一晃一晃的爬下來,從繩梯下到了地麵。


    深夜的遊泳池果真空無一人,停歇下來的水泵讓它顯得尤為寧靜。水溫雖溫,仍不及夜晚蒸騰的熱氣。


    讓水聲將自己暴露給周圍的人們實在不應該,應該盡可能安靜的遊泳。正當光一想到這些的時候,身旁毛吉老師以優美的姿勢跳入了水中。


    「老、老師?」


    「——這裏意外不會暴露哦。因為有隔音牆」


    大概是出於從外偷窺的層麵考慮,與泳池相鄰道路相接的地方,和圍欄一起還有豎著隔音性高的擋板。由於一次幾十個學生的吵鬧聲或水聲都不會擴散到外麵,一個人跳入水中的聲音相信不算什麽。雖然可以如此斷定,但老師的精神狀況難以辨明。


    嘛、這種無理由叛逆本來就不用糾結其行為的意義。


    「………」


    光一將趾尖緩緩浸入水中,回憶起鬆崎數小時前說過的話。


    毛吉老師也許會離開學校,會不會是和不符合老師風格的大膽舉動有某種關聯呢——想到這裏,無法回避的問題浮上台麵。


    以意料之外的速度往返了25米泳池好幾趟後不知是不是想歇口氣,老師坐到了遊泳圈上,輕輕地挪了挪屁股。先且不提這裏是學校配置的泳池,老師勻稱的身材,在星光之下的身姿……美麗與嬌豔叫人心動不已。


    另一邊——難道是不會遊泳麽?——鬆崎拚命的抱住遊泳圈吧唧吧唧的打著水。老實說,礙事是礙事,但也不至於叫她閃一邊去。


    光一用泳池裏的水洗了幾次臉,深深地做了次深呼吸後遊到了老師身邊。


    「老師」


    「嗯?」


    「聽說老師要離開學校了」


    光一決意開口說道,對麵吧唧吧唧打著水的鬆崎也停下腳看向這邊。剛才還是一副半夢半醒的臉,現在一下子變回了不安的表情。


    毛吉老師撩起打濕的頭發,直勾勾的看著光一。


    「……從哪兒聽來的?」


    「從老師的辦公室裏聽到了談話,說什麽從第2學期老師班上的班主任要換」


    感覺老實坦白「是從鬆崎那裏聽來的!」會有違人道,光一以親耳聽到的形式傳達給了毛吉老師。


    「是真的


    麽?老師要離開學校?」


    「該說是辭職不幹呢,還是讓我辭職不幹教師呢——」


    「讓老師辭職……怎麽回事?」


    「嘛……是家人」


    混雜著歎息苦笑起來的毛吉老師,把屁股上的泳圈拔出來後坐在了泳池的邊沿,翹起了修長的腿。


    「……現在我直截了當的問了,我啊,是個很沒意思的老師吧?又嚴肅,又不懂幽默」


    「這——」


    因為光一自己喜歡毛吉老師,不覺得她沒意思。但實際上,在行事捉摸不透這層意義上,現在的老師除了叫人心動不已,也十分有趣。


    可是,大半的學生不會這麽想吧。了解毛吉老師魅力的隻有自己就好了,不如說,其他的家夥,特別是男生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注意到!這是光一的一己之見,倘若老師因此憂傷的話,光一也會不開心。


    「怎麽會呢……就是這個讓老師不當教師了麽!?」


    「老師……」


    不知不覺間,鬆崎也來到了泳池邊,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


    「啊、不對不對,才不是為學生關係而煩惱」


    毛吉老師連忙搖搖頭。


    「都說是家人了,我的家人」


    「是令尊麽?」


    「在我家,父母都是老師」


    老師輕輕搔了搔鼻尖,娓娓道出。


    「這對父母非常嚴厲,在我小時候就吵著讓我將來當老師呢。隻準學習,其他事情一律不準,隻要聽父母的安排就行了……嘛、就是這麽嚴苛的父母」


    「哎……」


    於是,光一總感覺可以接受老師至此為止的言行了。並非以老師為目標而當上老師也是,在小時候沒有參加過露營也是,然後把握不好與學生們的距離感也是,大概,這些全都要歸咎於父母的教育發展。


    毛吉老師在膝頭撐著臉,一點點自嘲起來。


    「……好像那個時候的我很容易被洗腦,理所當然的認為父母的話是絕對的,這就是所謂的唯唯諾諾吧。雖然絕不是什麽天才,但拚命學習能夠得上稱作高才生,大學入學考試也吃了不少苦。……不過現在想來那時淨在學習,完全不是快樂的青春時代。就在這樣當上老師,在近距離看到孩子們的時候,我才斷定到父母的教育有多異常,有多麽錯誤」


    不過,父母也有父母的難處,老師補充道。在閉鎖的村裏那種地方,雙親都是教師的家裏出生的獨生女,不允許優等生以外的活法。所以雙親無疑是非常在意世人的目光,對女兒隻能施行嚴厲的教育。


    現在的毛吉老師用這種形式抒懷著自己沒有快樂的青春,盡管聽到上麵這些話,光一還是對老師的雙親無法感到同情。


    「畢竟,時光是無法回溯的呢」


    與憤然的光一形成鮮明的發展——毛吉老師就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笑了起來。


    「——就是這個親人,是父親呢,最近身體抱恙退休了」


    「哈、非常遺憾」


    「然後,就讓我回本家去了」


    「誒?」


    「辭掉教師的職務會本家,嫁人」


    「誒誒誒!?」


    這兩件事怎麽就串起來了,光一弄不明白。老師的父親因病抱恙,因此辭掉老師的工作,可以理解。不過,為什麽老師要辭掉教師的職務回老家嫁人,這就讓人無法理解了。


    「很寂寞不是?因為是那個一直對我嚴厲有加的父親啊,雖然沒有清清楚楚的說過」


    「寂寞……」


    「母親還是現役教師,白天家裏隻有父親一人不是?雖然不是什麽必須看護的病,但父親工作至上,家務一概不會,所以我要住過去照顧他是吧?」


    「為了這個而不當老師的麽……?」


    「欸。大概就是那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擅自規劃了我的人生吧」


    毛吉老師一根一根彎下指頭細數,說明道


    「首先,我要辭掉教師回村裏照顧父親。出色的夫婦養育出了能幹的女兒,這樣一來鄰居們也能有好臉色吧。然後,早晚要找個同樣當老師的好青年收做夫婿。不是我喜歡,隻是父親同意的對象吧。當然,有了寶寶之後我就可以作為專業主婦照顧父親和家事了。然後,母親滿年退休回來負責家事和帶寶寶,這次就輪到我參加工作了。關於就職,自然就是通過父親的門路到附近的學校當老師了」


    「這……是不是太專斷了?」


    鬆崎畏畏縮縮的開口說道。


    「按照令尊令堂的話拚命學習,去當老師……然而這次又是辭職回去,也未免太為所欲為了吧!?居然還擅自決定了今後的人生方向——」


    「也是啊……不過,決定照這樣按照父母的話勝過下去的,正是曾經的我啊」


    「老師……」


    「不是說變壞就好的意思,就說進大學之後,我真的可以去找我想做的事情進行轉籍,想做就能做。先不說在老家需要父母照顧的孩提時代,成為大學生後,就算我也可以拒接雙親的生活費自己打工,自由選擇自己想走的道路前進」


    「這……」


    「隻是呢,直到我當上教師的現在都沒有遇到過向你們這樣的年輕孩子,對自己殘缺的生活方式以及自己的愚昧都未曾自覺。與此同時,我以想到此前父母決定的結婚對象還有規劃好的人生道路,就像試著做些什麽」


    「咦……?難道說、這就是——?」


    「對。無理由——雖非如此,總之先試著反抗起來。當個好孩子回村裏什麽的真叫人火大,所以想在離開學校之前打破一堆規則再說。……不好意思,把你們卷進來」


    總覺著毛吉老師有些難為情。


    平常來說,想做這種事情的應該是更加年輕的少男少女,幹些偷機車、背地喝酒抽煙,另外就是對看不順眼的出手之類的,大體上就是給警察找麻煩。偷偷潛入學校過上一夜什麽的,充其量就是小學生等級的冒險。


    不過,原本一本正經的老師也真心為此竭盡全力了吧。光一雖沒有毛吉老師那麽正經,但也是個膽小鬼,所以清楚她的心情。


    「暴露的話確實會受到某些處分,不過我也是要走的人……兩位,讓你們陪我任性,抱歉」


    「哪裏,我完全不介意不過——那個,老師隻是在反抗步入優等生的生活方式,一個人去幹不就行了?」


    光一在眾多學生中被選上並卷了進來,與其說迷茫不如算是樂意的。不過,為什麽要選自己和鬆崎,光一很好奇。


    「這、嗯、也是呢。雖然這也是我的任性,但我要讓人親眼見證我做出了這種事情,所以見證人就選了你們」


    「因為是辯論部的麽?」


    「雖然謊稱合宿把你們叫出來就是這麽回事,但還有其他理由。——不過,可以說麽?」


    「什麽?」


    「所以說,我選擇你們的理由,這裏可以說麽?」


    「誒……?難道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與其說不好什麽的……應該算難為情吧?」


    「誒?會難為情麽……不過我想知道」


    「那我就說了」


    毛吉老師將搔了搔鼻尖,將手指指向了光一。雖然以前一直沒注意到,不過老師好像在害羞的時候有搔鼻尖的習慣。


    「首先是你增田同學。……你、喜歡我對吧?」


    「誒!?」


    「不可能注意不到吧?就算我戀愛經驗再怎麽貧乏,在上課時候幫還有幫忙做事的時候總那麽直勾勾的盯著我,我也會知道吧」


    「唔、啊、哎、那、那、那是、那個——」


    像是被鬆崎附身一般,


    光一滿臉通紅,嗓門變尖起來。雖然心裏是有點希望能夠注意到自己的心意,但萬萬沒想到心意很久以前就暴露了,還在這個節骨眼上一股腦曬了出來。拜其所賜,方寸大亂的光一無以回敬,同毛吉老師獨處時候的對話明明就在腦內模擬過不知幾百回!


    對連同下巴浸在水中嘴唇一張一合的顫抖著的光一,毛吉老師好像安撫一般說道。


    「……謝謝你喜歡我,總之我就是這樣了……苦於形勢,隻能說抱歉了,總能夠下決心吧?」


    「這、這……這個、嘛——」


    學生與老師的戀愛比較常見。雖然有些年齡差距,隻要等到自己畢業,總能能堂堂正正向老師告白的。然而,突如其來的現實推到了朦朧、毫無根據、樂觀想法的光一眼前,讓他頓時失語。


    老師要回勞駕和家人同住,然後嫁人。在這鋼軌之上,光一連一毫米的的縫隙也無法割開。光一若是成人,也許可以和老師一起去本家,與窮兵黷武的雙親對峙。可是,光一還是個孩子,狀況不容許等他變成大人。


    「………」


    光一大把大把撩起池水,衝著臉。


    「……對不起,增田同學」


    「不……沒事。在某種意義上,我也在老師人生的轉折點上露上一臉了」


    如果再接著說下去的話,自己就要完全哭出來了。所以光一洗去臉上的淚水,吮著鼻子指向鬆崎。


    「——話說,為什麽又把鬆崎卷進來?」


    「不該卷進來麽?」


    「……說實話我無所謂,不過跟老師獨處就更好了。因為我喜歡老師啊」


    「啊啦、好過分,你才是沒注意到哦?」


    毛吉老師掩著嘴,戲謔的笑起來。


    「鬆崎同學喜歡你哦?所以啊,明明就是想讓今天的事情成為某種契機才把二人組卷進來的,真薄情啊,增田同學」


    「咦!?」


    光一瞪圓了眼睛朝鬆崎轉過頭去,但這時的鬆崎已經拋棄了救生圈果斷沉到水下去了。


    看著這番情景暗自竊喜的毛吉老師突然緘口,視線一轉。幾近黎明,東邊的天空開始勻速染紅。


    「……差不對該回歸現實了」


    「………」


    眼睛朝上破水而出的鬆崎,還是一如既往的紅著臉,無言的將手搭在了池邊上。光一也抽了抽鼻涕,從泳池裏上了岸。


    和剛才正好相反,以老師、光一、鬆崎的順序爬上繩梯的時候,老師的翹臀實在離不開視線的範圍。光一順應本能凝視著老師翹臀,與同時扭動身體向下看去的老師四目相會。


    「……增田同學?」


    「凝、凝視什麽的,我才沒!」


    「我還真麽都沒說哦」


    「啊、哎、不、那個——」


    連忙找起借口的光一,確實的感受到了來自下方鬆崎的有力視線。若能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鬆崎的視線,老師能感覺到光一的討厭視線也在情在理。


    「我、我想啊!」


    總之先轉移話話題,光一提起一口氣。


    「老師說的,好像要報複曾今的自己呢,那現在呢?那要不要再胡來一點!?說道胡來——那個、啊……知、知道老師亂來的就隻有我們兩個,這可不夠痛快哦!」


    「不痛快……?」


    「因為,老師真的做過這種事,真的會做這種事。但要讓誰知道的話不該是我們,而是老師的父母親才對吧!?」


    「———」


    聽到猛然給出的主張,老師若有所思的爬上梯子。


    「……世事可沒那麽單純哦。我其實沒那種氣魄,現在光想怎麽不為人知的收東西閃人就夠頭大了」


    「是、是這樣麽……」


    「不過還是謝謝你。……我會考慮的」


    如此回答的老師雖然表情含笑,但眼神相當寂寞。


    ☆


    第一學期的畢業式。


    結果直到最後,毛吉老師的身影還是沒能出現。相對的,隻有由校長說明了老師因父親生病為由辭職回家的事情。


    大概,突然被告知此事讓1年c班的同學們感到有些無法釋懷吧。光一也是如此。


    「說來,一般最後會有什麽的吧,有的吧?」


    和鬆崎在回家的路上並肩聊著,光一啾起嘴唇。


    「怎麽……你看,最後要輕輕的啾下去哦,那才算是成熟的女性的道別方式吧……在儀式上連個臉都不露,難以置信……」


    「前輩、壞心眼」


    鬆崎以頗有怨氣的眼神抬頭看著光一。


    「這種事該問我麽、一般來講……?」


    「我才不管你一般什麽的,真是!」


    「嗷!」


    光一輕輕敲了敲鬆崎的腦袋,歎了口氣。


    以那個秘密之夜為際,鬆崎的對人恐懼症和臉紅症有了少許改善。應該說,鬆崎的臉紅和口吃隻是針對光一的,原本就沒有對人恐懼症和臉紅症。總之就隻是在喜歡的麵前感到緊張罷了。


    不知鬆崎是不是被毛吉老師暴露出來後,如字麵意思一般將它踩碎了,反應大為改變。現在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厚著臉皮也無所謂吧。用謙和的語氣直言不諱不將想說的話說出來,她以適合自己的方式追尋著光一的明確回答。


    「……啊」


    腦袋被輕輕敲下的鬆崎好像發現了什麽,指向前方。


    「啊」


    受到影響抬起臉的光一,注意到路邊停靠的小汽車,以及從它的重護彈出臉揮著手的美女後,瞪圓了眼睛。


    「愛宕老師……」


    「喂……」


    幾欲不由大聲喊出,光一捂住嘴連忙跑近跟前。幸好放學途中路過的學生不多。察覺毛吉老師存在的隻有光一和鬆崎。


    「老師、怎麽回事!?還沒回村裏的話,為什麽不在最後露個臉啊?」


    「抱歉啊」


    摘下淺色墨鏡的毛吉老師苦笑著,她現在的是站在講台時候的她無法比擬的絕豔。無袖襯衫配上迷你裙,染成亮麗棕色的頭發也弄過了蓬鬆的離子燙。


    「老師……難道說,這就要回本家?」


    「要回去麽?」


    「嗯……給學校說的是今天回村裏,不過跟家人說的是還要繼續幹到7月。然後,就想借這個空餘消失一段時間」


    「誒?消失是指——?」


    「去北海道」


    老師拿著一張美術明信片輕輕搖了搖,若無其事繼續說道。


    「在大學時代有個一直喜歡但沒能告白的朋友。那個他現在現在移居到北海道當了賣不了錢的攝影師。然後,現在打算不請自來」


    「這……也就是說,打算無視貴父母的囑咐了麽……?」


    「托你的福,增添同學。——那一天,我記住了你對我說的話。確實,為了讓那對難伺候的父母也能清清楚楚的明白就隻有反抗了,不過反抗是沒用的吧,所以先下手為強,打算隱秘行蹤」


    我去北海道的事情,大家要保密哦?老師隻眼一眨。


    「是這樣麽——」


    是喜、是悲——不、確切的說是兼具雙重情感的寂寞。


    雖然做好了毛吉老師將從自己麵前消失的心理準備,可聽到要到單戀的男人身邊去,曾經愛過她的光一內心五味雜陳。一方麵祝願著老師能夠幸福,又有被甩的喪失感,光一的心裏開了個大洞。


    「謝謝兩位」


    毛吉老師抓起光一和鬆崎的手拉到身邊,在小小的車窗裏剛好夠伸進脖子的兩人臉上,順著輕輕親了上去。


    「———」


    對著因突如其來的事件呆


    滯的光一他們,前老師說道。


    「雖然我的手機已經注銷了無法聯係,不過我會重新給你們發郵件的,放心吧。——兩位要努力學習哦」


    對緘口的兩人揮揮手,前老師踩下了小汽車的油門,颯爽離去。


    「………」


    光一杵在原地,癡癡的撫摸著臉頰,同時、滿懷怨氣的鬆崎的聲音聲音飛了過來。


    「……不是很好麽,前輩。在最後的最後期待的事情發生了呢」


    「笨(蛋)……說什麽呢,你沒聽到剛才說的麽!?重要的是我被徹底甩了啊!?」


    「也是呢」


    「也是你個大頭鬼啊!稍微關心下我啊!」


    「我不要,前輩明明一點都不關心我」


    「你不需要吧,你又沒失戀!」


    「……這也就是說,你眼中還有我麽?」


    「………」


    迷迷糊糊的說了些奇怪事情的光一與鬆崎瞬間視線相交,但又誇張的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哎—哎—、糟糕透頂。好不容易盼到暑假,明天居然還要補習……」


    「喂!請不要無視我,前輩!」


    「吵死了啊。明明就是個鬆崎(matsuzaki)竟敢如此囂張」


    「請不要用那種好像叫胖虎的叫法!就不能叫我鬆崎(masaki)麽!」【注:胖虎,多啦a夢中的胖子,原名剛田武】


    「都說了,鬆崎(matsuzaki)是愛稱」


    光一用皺皺巴巴的手帕拭去了額上的汗水,抬頭仰望起無情的7月陽炎,再一次轉向老師離去的方向,輕輕搖搖頭。


    光一所謂青春時代的東西,至少還在延續。雖無法知道10年後會不會後悔,但至少好好的喜歡過毛吉老師這件事,永生永世都不會後悔。


    當然,現在的光一需要安慰就是了。


    後記


    我記得之前就在各種地方發過言(用寫的),我就是喜歡年上的大姐姐。具體來說,是二十歲範圍內的,適合穿女式西裝的類型,還有與富有知性的眼鏡相稱的類型,我最喜歡了。


    相反,高中女生完全沒有放在眼裏。那種生物實在太兒童了。中學生自不用說,小學生還有幼女什麽的給我閃一邊去!女大學生勉強及格就是了——。


    啊,不好意思,我是嬉野秋彥。


    歲月流水,光陰是那麽的殘酷,即便擁有特殊是好的我現在也變成一個犀利的大叔了,變成就算有個大學生的孩子也不奇怪的那個了。可是,就算到了這個年紀,我的特殊嗜好還是沒有改變。當然,現在的我並不喜歡比自己年齡大的大姐姐,而是喜歡二十後半的大姐姐。就是這麽回事。


    嘛,這一次文集是社團的題材,但在申請參加的那個時間點上,想寫社團的心情幾近幹涸。我最先想著的,是讓我喜歡的沒人自然的脫掉。


    於是後來就把這個弄進社團這個題材裏了,是我任性的強買強賣。而後,我還想試試這幾年業界中流行的名為『長標題』的的東西,於是就又來了次強買強賣。咕嘿嘿。


    話說回來,這麽漂亮的女老師還能到哪裏去尋呢?


    嬉野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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