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舟本來想給大眾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畢竟陳清凡背對著的方向, 正好就是剛才有組織性的替他加油的啦啦隊所在的方向。


    既然已經這麽迷戀粥粥了, 那麽今後就更加迷戀粥粥吧。


    粥粥從來都是如此自信,無比的愛著自己。


    然而……


    “——你下麵兩局比賽都不流汗了?”


    剛剛扔了舅舅一頭汗巾的粥粥, 轉瞬就被舅舅從身後也扔了一頭。


    蘇舟麵無表情的將猶如蓋頭一樣的汗巾緩緩扯下, 世界再度一片光明:“…………”對哦, 舅舅說的好有道理哦, 畢竟他本來就是特別容易出汗的體質, 裝逼一時爽, 有汗擦不了, 濕身y可不好。


    蘇舟轉過頭,衝著陳清凡擠眉弄眼,吐了吐舌頭賣了個萌。


    觀眾席頓時“嗚哇哇哇哇哇哇”的爆出了一陣以女聲為主的熱情尖叫。


    害羞這種東西, 粥粥可不會, 蘇舟笑眯了眼,又朝那邊揮了揮手。


    陳清凡:“…………”陳清凡嚴肅的臉色一裂,重重的歎了一口。


    他想到蘇舟剛才說的話, 他說這些話時認真奪目的神色, 和第一局時觀眾席上的反應……


    蘇舟從來不說大話,這是一個值得肯定的優點, 既然他說了不會對明後天的比賽造成影響,那麽即使真的會有影響, 這種影響也絕對可以忽略不計。


    陳清凡沒有阻止蘇舟的對攻行為。


    再次站到球台時, 由於蘇舟耽誤了一點時間, 裁判抬手示意兩人馬上開始。


    第二局比賽,大比分1:0,小比分5:0,比賽繼續!


    現場的觀眾席上,電腦的屏幕前,無數個家庭中……


    不知從何時開始,吃完晚飯後便回房瀏覽新聞的一些大人們,也陪著孩子坐在了電視前。


    “這個少年人打的真是不錯啊,這對攻的節奏快的確實很不錯啊……”


    一位完全不關注乒乓球的足球迷爸爸說,他剛才泡好了咖啡準備回房,但是卻在他的餘光看到電視機的刹那間就停住了腳,強而有力的擊打,節奏極快的對攻……從電視中傳來的“乒乓”聲似乎成了子彈的槍響,白色的小球與球拍的每一次碰撞擊打,都能震的人心中一動。


    不知不覺間,他繞過了沙發,將咖啡放到了茶幾上,然後他便坐在了女兒的身旁,與女兒一起屏息凝神的看起了電視中播放的乒乓球比賽。


    “他的對手是俄羅斯人吧?我們國家的乒乓球青訓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趁著暫停的空隙,仿佛終於從鋪天蓋地的狂風暴雨下解放,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時機,爸爸揉了揉眼,竟然感覺眼眶有些發澀,好像從他的餘光看到電視裏的比賽開始,他的眼睛就再也沒有眨動,唯恐錯過任何一次精彩的回球。


    我國青訓?他家女兒立馬不悅的反駁:“什麽青訓?我之前不是還在餐桌上說過,現在舉辦的是第一屆亞洲業餘乒乓球大賽嗎?”


    業餘乒乓球大賽?


    爸爸努力的回憶了一番,才勉強想起來,大約在一周前,自家女兒的確是一反常態的在餐桌上說起了關於乒乓球的話題,但是……


    如果說說國家足球隊在歐洲的精彩表現,他還能應上兩句,可乒乓球?


    他那時的態度敷衍,也沒記得女兒究竟說了些什麽。


    小迷妹再次科普起自家愛豆:“這個少年人名叫蘇舟,還有半個月就16歲了,他才不是什麽國家培訓的青訓運動員,我粥之前是踢足球的!現在打乒乓球打的好,第一是他天賦異稟,之前在私下裏好像一直都有訓練,第二……他的舅舅可是陳清凡啊!”


    “陳清凡?”站在廚房的拐角處,媽媽其實也目不轉睛的看了好一會,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她走到沙發旁問。


    已經為了自家愛豆惡補了不少知識,如今算是半個真乒乓球迷的女兒驕傲挺胸:“陳清凡,現在中國青少年國家隊的教練,也是我國近數十年來唯一一個在乒乓球的國際賽事中殺進四強,勇奪銅牌的人!粥粥好多次在微博上曬他舅舅呢!”


    說到微博曬舅舅,小迷妹的腦中就不由自主的閃過那張渾身汗水、濕身y的照片……


    剛剛練完球的少年人,像是剛剛從泳池裏爬上了岸,他的發絲濕漉,眼中含笑,數不清的汗水從他的發間額頭滴滴下淌,流淌在喉結與鎖骨處的汗珠尤為可愛,圓圓的、小小的,簡直讓人恨不得親自上去抹掉,甚至……嗯……舔……舔////…


    然而與之配圖的文字,卻是用著埋怨的口氣說:今天累的稀飯粥都變成了鍋巴飯,舅舅真是越來越嚴厲乛へ乛…………………………嗯,開心:)


    …啊嗚嗚嗚心口不一的我粥好萌啊嗚嗚嗚——!!!


    “啊!”女兒猛的坐直身體,伸直手臂指著電視,興奮的說,“暫停時間結束了!開始了開始了!”


    說著,小迷妹立馬又拿起放在手旁、按下暫停的秒表,但當她低下頭的同時,神色卻在一瞬間有些恍惚。


    上麵的時間,已經到了04:06:24……


    嗚……


    小迷妹有些傷心,目前的比賽進行了一局半,耗時已經有了四分鍾……接下來的比賽肯定還是無比牽動人心的大力對攻!但按照這樣的速度,總感覺7分鍾的神話記錄可能要保不住了,但是……


    但是她隨即又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看向逐漸走進電視鏡頭中的少年,明亮的雙眼中閃閃發光,猶如她正在注視著的是光芒萬丈的太陽。


    ——但是,這樣一場讓人腎上腺激素飆升的比賽!這樣一場甚至能吸引到她那個“除了足球,其他的運動都是辣雞”的老爸也一起過來看的比賽……


    反正11:1還在嘛!7分鍾我們就不要了!


    小迷妹很樂觀的想,這也是很多時刻掐著秒表的人心中的想法。


    場邊,奧古斯特也是這樣講的,為了講解的精彩性,或者說是為了接地氣,亞洲乒協早就把所有人的詳細資料給了他。


    其中,關於蘇舟的7分鍾神話也被特地圈出,他的心底明明對蘇舟充滿了趣味,麵上卻仍是一副一絲不苟的模樣,聲音冷靜客觀的分析說:“在比賽中毫不示弱的互相對攻,是最讓球員們感到腎上腺激素飆升的一件事情,也是大多數的觀眾朋友們最喜歡的一件事情,我這裏有一份蘇舟選手的資料,據說先前他的所有比賽都是在7分鍾內,以三局11:1的比分拿下勝利,但如果按照這個節奏打下去,11:1的分數或許可以保證,可這場比賽絕對無法在7分鍾內完成。”


    場上,5:0,暫停過後,現在仍然是蘇舟的球權。


    蘇舟蹲下身,正要拋球發球,耳邊就傳來了奧古斯特清晰的評價,從四麵八方的喇叭中傳來的聲音刺耳又洪亮。


    本來嘛,在正規賽事的比賽中,現場並不會有講解員的存在,講解員一般都坐在特定的轉播室中,對比賽進行講解,他們的講解在同一時刻被錄播到電腦或電視機中,現場比賽的球員們並不會被打擾到。


    但這場業餘乒乓球大賽本身的性質不同,畢竟是為了吸引眼球。


    聽到奧古斯特語氣篤定的話後,蘇舟正準備拋球的動作一頓,短暫的思慮後,粥粥迅速的改變了自己本來的計劃。


    本來嘛,蘇舟對這場比賽是否還要在7分鍾內結束,真的沒了太多的想法,足以作為人生履曆起步的7分鍾神話固然光榮,但如果能讓一場比賽,發揮出不僅僅是比賽的價值……


    上輩子,他連無數人趨之如騖的全滿貫稱呼都不在乎,輝煌的履曆這種東西,在他看來根本微不足道。


    但現在,蘇舟有了新的想法,畢竟這個奧古斯特……


    告訴你們,還從來沒有人敢在口頭上給粥粥下套。


    於是,蘇舟又給了所有人一個驚喜。


    粥粥完全把對麵的俄羅斯選手給打蒙了。


    同樣是扣殺!抽球!大力對攻!但是——


    力道更大!速度更快!變線變的更加猝不及防!


    同樣是對攻,但暫停之後的對攻,卻再也沒有任何一球會超過五板。


    蘇舟仿佛打瘋了一樣,年輕靈活的身體被他舒展到了極致,曲膝、彎腿、身體傾斜扭轉至一個可怕的角度,之後猛烈的揮動大臂,扭轉腰板,球拍高舉,猛烈擊球!


    攻勢如狂風暴雨,萬箭齊發,一次比一次更為有力,一次比一次更為迅猛,根本不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


    列夫回球的動作越來越艱難,他強硬擊打的動作不由自主的變了形,回擊過去的乒乓球飛的更遠、更高——


    高出了球台甚至一米。


    麵對這種明顯的高台球,蘇舟的回擊,也比以前的任何一次更加狂暴有力!


    蘇舟跳了起來,不計較所謂的正手動作、拉球動作,而是最最直接下按的大力扣殺!


    隻有最最基本的肉體力量,隻有最最野性的原始本能,他的打法堪稱暴力!


    “砰”!


    這擊球的聲音無比沉重,根本不像是乒乓球能發出來的一般。


    而在另一旁的列夫,甚至在這一刻本能的舉起球拍擋住了臉。


    漸漸的,本來歡呼加油的人們沒了聲息。


    如果說,前半段的比賽,兩人看起來似乎是勢均力敵的旗鼓相當,互相對攻的快節奏擊球,為大家獻上了一場舍不得低頭眨眼的精彩比賽,那麽現在的——


    猛攻!狂暴!虐殺!勢不可擋!


    除了這些詞,似乎已經沒有其他的任何語言可以形容。


    電視機前和網絡前的人們也看呆了,這……這樣完全碾壓性的實力,這樣狂暴無比的擊球風格……


    當蘇舟與列夫都沒有再次擺出接球、發球的動作時,再次鬆怔的人們才回過神來。


    他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啊,第二盤的比賽也結束了,而比分……


    鏡頭給了記分牌一個特寫。


    大比分2:0。


    小比分11:1。


    不少打開了手機中秒表功能的人匆匆看去,發現秒表還在繼續讀秒,立馬匆忙的按下了暫停。


    或許有著幾秒鍾的誤差,因為他們本來就因為呆愣而晚按了幾秒,而現在秒表上的時間是……


    05:01:13。


    和剛才比起來,僅僅一分鍾不到。


    當他們再次向屏幕中或電視中看去,第三局已經開始。


    情不自禁的,無數人的眼中放光,他們緊緊的盯住屏幕,從喉間發出興奮的低吼。


    這一局不過才剛剛開始,但是他們所有人都已經預見了未來。


    他們曾經也能在乒乓球比賽中提前看到結局,但那無一例外的,大多都是慘遭失敗的悲慘結局。


    但是這一次——


    中國,無數個家庭中。


    帝都,現場的觀眾們。


    海外,為數不多的關注著中國乒乓球的留學生或華僑們……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們,他們的心中或口中,都發出了相同的呐喊。


    盡管第三局才剛剛開始,但是他們的眼中都已經看到了結局——毫無爭議的,代表著勝利的結局!


    “贏!”


    “7分鍾之內!”


    “進四強!”


    “每局都是11:1!”


    “進決賽!”


    “蘇舟是冠軍!”


    “我們——”


    “第一屆亞洲業餘乒乓球大賽——”


    “沒有俄羅斯!沒有日本!沒有其他的國家!”


    “我們——”


    “一定是冠軍!!”


    賽場上,當最後一個球落下帷幕時,記分牌上奪目的3:0,與最後一盤的11:1已經並不刺目了。


    場下,無數人興奮舒爽的看著記分牌,想,這算什麽?這並不困難,因為——


    ——賽場上站著的人是蘇舟,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痛快的大大叫了聲“好”,掐著秒表的人們才紛紛低頭看向屏幕上閃爍的數字。


    頓時,無數人又發出了或哀嚎或喜悅的大叫。


    “啊!07:10:01!超了!……可是我有幾次沒及時按暫停!應該還是沒有超?”


    “好樣的!06:57:56!7分鍾的神話繼續保持!”


    “可惡!超了2秒!所以到底超沒超?”


    “啊啊啊啊剛才為什麽看的太入迷分神了啊!這個07:00:01的時間……一定是沒超吧?!”


    “沒超!沒超!一定沒超!!”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難有定論。


    比賽結束的第一時間,微博上關於#7分鍾神話是否還在#的話題,就在很短的時間內被刷到了熱搜的前20名。


    眾人爭吵不休,紛紛曬圖,曬出的圖的時間,基本都是在7分鍾上下,超過7分鍾的人們也紛紛表示,他們確實是按晚了暫停鍵!


    乒乓球的粉絲們保持冷靜,立場中立;唯粉們紛紛鑒定愛豆的神話一定保持;黑子們當在然喋喋不休,吵著什麽7分鍾神話,現在已經被打破了!


    愛到深處自然黑,黑子們曬起秒表時間的功夫和速度,絲毫不比粉絲們差。


    下了場,蘇舟的渾身被完全汗透,運動服色澤的變化本來隻到胸膛上方,現在卻幾乎蔓延到了整件衣服,一直到了小腹的位置。


    蘇舟大口的喘著氣,和一臉靈魂出竅的俄羅斯選手握了個手,對裁判點頭道謝後,大步走到場邊。


    他跨過廣告牌,接過陳清凡的手中已經打開瓶塞的溫水,調整著呼吸,小口小口的抿了起來。


    蘇舟重新拿了一條汗巾,胡亂抹了一把臉和頭發,然後便蓋在了頭發的上方。


    “累嗎?”看著喘息程度與暫停時完全不能比的外甥,舅舅擔心的問。


    蘇舟搖搖頭,說話帶喘:“不要緊,隻是好……”…好久這個詞不能說,粥粥及時的換了個說法,“隻是從來沒有每一球都打的這麽激烈過……”他又抿了口水,大聲的笑了起來,眉目間盡是滿足的張揚,“不累,挺過癮的,真的。”


    蘇舟披上外套,提起運動包,準備去休息室的隔間中消汗衝澡。


    陳清凡搶先一步拿過了蘇舟的包。


    對此,蘇舟哭笑不得:“舅舅,一個包而已,我的胳膊還好,明天也不會過分酸痛,我沒那麽嬌柔,我………之前可是接受了正經八百的足球訓練啊,足球的訓練量比這個大多了。”


    陳清凡也不說話,他不嫌棄滿身大汗的外甥,隔著蘇舟頭上的汗巾,不輕不重的揉了一把蘇舟的頭,笑著走在了前方。


    是男人,就行動,不說話。


    於是粥粥最終還是沒有自己提包。


    蘇舟摸摸頭,又用汗巾的尾巴擦了擦不斷淌汗的下巴,跟著跑了上去。


    路過觀眾席時,觀眾席響起了整齊統一的震天掌聲。


    蘇舟特地走的慢了一點,他側過頭,看向觀眾席的人們,幾乎對每個和他眼神對視的人笑著點頭。


    有人索要簽名,粥粥本來想給,但被陳清凡攔下了。


    舅舅一臉的鐵麵無私:“很感謝大家對蘇舟的喜愛,但今天的比賽的確消耗過大,明天還有半決賽,今天他最好要早點休息。”


    ……哇,舅舅好暖,更愛舅舅。


    至親之人的好意,蘇舟不會拒絕,也更不會讓陳清凡上去吸火力,扮黑臉。


    他立馬走到陳清凡前麵,對著滿麵失望的女孩子們——要簽名的,大多數都是可愛的小♂姐♂姐們——雙手合十,苦惱的眨著眼睛,無比抱歉的說:“對不起哦,但是我今天真的超級累的……不介意的話用手機給我拍個照,之後把照片微博私信我,證明你們就是今天的這些人……然後我親自寫了簽名,給你們快遞寄過去好不好?”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渾然天生的沙啞喘息,“好不好”的問句更是尾音上揚,如果不是因為蘇舟的年紀太小,這些小姐姐們真的會懷疑這個大男孩正在業務熟練的上車開撩!


    啊、啊嗚……臉、臉紅了……耳朵懷孕了q///q……


    小姐姐們紅著臉給粥粥拍照。


    粥粥笑著,拿出當模特拍硬照的架勢,擺姿勢擺的特別純熟。


    場內,奧古斯特其實還在進行講解,但是粥粥心情好,這會……嗯,至少是現在,已經完全不care他了。


    蘇舟回到休息室,汗還沒消,不能立即衝澡。


    他拿出手機,熟練的登陸微博。


    三分鍾後,#7分鍾神話是否還在#的主角更新了一條微博。


    蘇舟兩碗粥:【看了今晚的比賽,有沒有感覺更喜歡乒乓球一點:)?】


    與此同時,另一個博主也更新了一條微博,他的微博一出,評論數與轉發數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增長。


    中國足球國家隊的副隊長賀錚,最讓中國的無數足球迷感到臉上有光的人,發了一條帶著圖的微博。


    賀錚v:【7分鍾的神話還在。】


    下方附帶的圖,是一串密密麻麻精準到毫秒的數據記錄。


    西班牙,馬德裏國際機場。


    賀錚看著眼前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麵標注著國際航班的起飛與到達時間。


    他乘坐的是國航,ca0086號,本來的起飛時間,應該是馬德裏當地時間的13:10分,然而現在——


    延遲。


    並且會延遲多久,未知。


    剛剛發了微博心情頗好的賀錚:“…………嘖。”還沒出海關,更沒過安檢,他壓了壓帽簷,又坐回原處,收起ipad,拿出手機,熟練的刷開了蘇舟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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