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飛羽看著他突然出現的遊戲背包愣了神,怎麽剛來那會兒隻能摸出把千機匣呢?這包裹出現的契機是什麽?


    他想起今晨那場守城之戰,突然靈光乍現,心想莫不是按照殺敵數量來攢經驗值升級的?今早他殺的蠻族約莫也有六七百,那機關他放了兩枚,城樓上的虞櫟看了他許多眼,他便不敢再亂來,否則殺的敵人還會更多。再加上進城前幾波混戰的數量,總數應該也達到了八百左右。


    如果說打仗能夠使這手腕上的遊戲裝置開啟新功能,是不是意味著如果他殺敵人數足夠多,就有一線希望回現代?


    不過唐飛羽很快就熄滅了這種危險的念頭。之前他殺人,是因為立場完全敵對,在打戰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什麽情理道義可言。但倘若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去肆意掠奪生命,他會打心底裏唾棄自己。


    無論如何,有了背包總歸是好事一件。


    唐飛羽盤腿坐在桌案前,從背包裏取出了一碗三鮮粥。


    在遊戲裏這隻是一個加屬性的道具,但是現如今這碗粥一拿出來,竟然還是熱騰騰的,冒出陣陣鮮香氣味,勾得他腹中轟鳴作響。


    唐飛羽聞著味兒眼睛都紅了,連日以來的風塵逆旅腥風血雨被這碗粥這麽一撫慰,那根緊繃的神經如斷弦一般突然鬆弛,隨之而來的是經曆巨變後的酸楚和疲憊。


    他小心翼翼地執起瓷勺,一口接一口咀嚼著,咽下了對往昔和平生活的眷戀。


    等他將吃完的碗收進背包裏,打開門才發現之前喊他起床的侍者竟然垂手站在屋簷下等他,唐飛羽心生愧疚:“令你久等了。”


    那侍者不過十六七歲,見他這般客氣忙揖手還禮:“典少府差我領唐君赴宴,我自當候君出門。”


    “那便煩請帶路了。”唐飛羽微笑道。


    赴宴地點也在府中,他們穿過兩重院門便到了。那侍者請他入殿後就躬身離開。唐飛羽抬眼瞧了瞧大殿裏的座位次序,找了個最角落的桌案跪坐下來。


    此時虞櫟還未入席,到場的應該都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很自覺地挑著後排的位置坐下。


    飯菜一道道擺上桌,與此同時一名身著寬長袖曲裾舞衣的女子進了殿,她身後跟著兩名形貌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三人皆是高鼻深目,鴉鬢分毫不亂,且懷中抱著一麵直徑三十厘米左右的圓鼓。


    他們進了殿之後在大殿中央站定,將圓鼓放在腳下,垂手而立如同三座精致的雕像。


    片刻後幾位將軍校尉入席,虞櫟隨之從屏風後走出來,施施然在主位上落了座,揚聲道:“繁文縟節便免了吧,諸位齊心大敗蠻夷,孤先敬眾將士一杯。”然後舉起酒樽一飲而盡,動作豪爽利落,讓殿中的大漢們甚感暢快。


    “舞起,開宴!”


    屏風後傳來一陣鍾磬和建鼓聲,隨即加入笙簫伴奏,曲調端莊典雅,但卻不乏昂揚之意。


    隨著樂聲響起,三名舞者倏忽而動,長袖一甩一收,腳掌齊齊踏響鼓麵。樂聲逐漸激昂,舞者們的腰肢愈發柔韌有力,舞動的身形或快或慢,時而柔婉時而剛強,回首睨顧,舞袖冠帶飛揚,動作豪放。鬆弛舒緩十分自如。


    這大概是唐飛羽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看古人的盤鼓舞。比之後世燈光舞台中的舞姿少了幾分出塵和絢爛,卻真真實實展現出了時下人們將舞樂融入血肉的靈性。將此刻的勝利喜悅通過肢體的每一次伸展、眼波的每一次流轉傳達給在場所有人,這正是這場慶功宴最酣暢淋漓的點睛之筆。


    唐飛羽看得如癡如醉,桌麵上的菜肴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


    他身側的一名年輕男子卻對舞蹈完全不感興趣,隻顧著埋頭狂吃。等他吃完自己案上所有食物,仍覺得腹中空虛,斜眼見唐飛羽幾乎不動筷的樣子,低聲問道:“兄弟,你怎麽不吃啊?”


    唐飛羽將視線收回,轉頭看到男子盯著自己案上那些菜的眼神,頓覺好笑,伸手將那盤炙羊肉端起來:“我不喜食羊肉,你若不介意便幫我吃了吧。”


    “不介意不介意!”那男子喜不自勝,雙手接了盤子,道一句謝便接著大快朵頤。


    一盤羊肉下肚,那男子自覺和唐飛羽有了交情,又挪近了些與他攀談:“吾名商書渠,乃今歲新到任的市掾吏。我之前倒未曾見過你,你可是近期擢上來的士官?”


    唐飛羽想了片刻,才記起市掾吏是做什麽的。簡單來說就是管理一國或者一郡市集貿易的官員。在北境這個物產不豐,年年都和匈奴有摩擦的地方,這種官吏好像並沒有什麽大用處。


    “非也,我無官無爵,隻是王上準我赴宴罷了。”唐飛羽擺手微笑。


    “可別這麽說,”商書渠咧嘴一笑,一雙長長的狐狸眼眯起來,坦然道,“凡是來了這裏的肯定得升官封賞。”


    “承您吉言。”唐飛羽也大大方方拱手道。


    兩人又閑話幾句,樂曲聲漸漸歇了,那三名舞者也停下舞步,朝眾人作揖,抱著鼓齊齊退了下去。


    “開始了開始了。”商書渠將身子挪了回去,擦幹淨嘴正襟危坐。


    周圍將士大都也停箸坐直,抬首望著主位上的虞櫟,似是在等他開口。


    “諸位將士此番護衛我大炎邊境,麵對十萬蠻夷毫不畏懼,北皓能以一萬兵馬取勝,離不開諸位的誓死拚殺。但也有不少同袍身負重傷,甚至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虞櫟說話的時候眼神專注,從每一位昂首的將士身上看過去,在唐飛羽這個位置多逗留了一會兒。


    “此時孤不僅要給諸位論功行賞,更應撫恤為我大炎犧牲的熱血男兒。”


    接下來虞櫟又說了些這場戰役前後的重點事件,接著先將死傷將士的撫恤安排報了一遍,然後按照人頭數授予了軍功。


    當朝沿用秦漢的二十軍功等爵製,但是並沒有開放買賣爵位的事情,所以現今爵位含金量還是比較高的,就算是躋身士級階層,也比庶民階層多了許多利益。


    虞櫟作為藩王,擁有封賞士、大夫這兩階段爵位的權力。再往上的公卿便隻能上報給朝廷來賜爵。


    唐飛羽看著虞櫟將在場的大部分人賞了個遍,突然就聽見他喊:“唐飛羽。”


    “在。”唐飛羽反射性答應,隨後起身立於殿中行了禮。


    “你於蕪草村收繳戰馬十一匹、北皓城外莽峽道殺敵共計七十九人,今日守城之戰為連弩士殺敵約兩百人,軍功赫赫,賜爵不更,受田四頃,地四宅,賞黃金四斤。”


    按照二十等爵所分,“不更”屬於第四級,士爵的範疇,隻差臨門一腳便可邁入大夫級別。雖然沒有封邑俸祿,但也能分得比一般人多許多的田產,而且還不用服徭役。


    唐飛羽在之前張速對他說“大王不追究你犯禁”的時候,就知虞櫟猜到匈奴三王子浮株勒落是他擄來的了。連當時他在城牆上扔機關的舉動,也全都被虞櫟看在了眼裏。他究竟拿了多少人頭,虞櫟心裏應該是有數的。


    但如今一聽他報出來的數量比實際低許多,便曉得虞櫟有意瞞下這些事情,他心中也鬆了口氣。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才剛穿來,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此時信息極度閉塞,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如霧裏看花。在不知道外周有多少人抱有歹意的情況下,他就算得了那麽多賞賜又能如何?


    倒還不如受了這小小的不更爵,得了這些田地也方便他接下來的活動。


    思及此,唐飛羽微笑垂首,行大禮跪謝。


    四頃田地約為此時的四百畝,當今一戶庶民受田就隻有一頃,年產糧約兩百石,還得由五六個人分。他這一封直接多了三百畝,他戶上還隻有一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光棍。


    而且加上賞賜的財物,四斤黃金約合四萬枚五銖錢,當朝除了邊關偶爾會起戰事,其餘地區稱得上和平,五枚錢便能換兩斤粟米,這些黃金省著點用,能幹不少事了。


    唐飛羽回了位置上,剛開始還在打算著這些田該如何劃分種植,後麵一想到賦稅心裏就有些沉重。


    此時不僅要按人口.交稅,還有按地區標準收取的“田租”,像唐飛羽已經受了田的,就要在來年去交田租了。


    “唐不更,真是年少有為啊!”唐飛羽落座後,商書渠又湊了上來,他早就聽說軍隊裏出了個善用弓.弩身手矯捷的少年郎,沒想到就是身邊的人。


    “客氣客氣,我族中同輩排名十二,您直接叫我唐十二好了。”唐飛羽訕笑道。唐不更這稱呼聽起來怪別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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