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總有許多事情會脫離控製,最後變成自己最不想看見的局麵。


    萬幸的是庾姝沒有什麽大問題,轉醒後大夫上了藥並叮囑好生休息,可王韻之卻清楚的認識到,他已經想了那麽多遍的未來,再也不會有了。


    王韻之記得自己曾與庾姝說過,正是因為他真的在意她,所以才不會同意納她為妾,因為心中早就有了一人,所以庾姝也應該嫁給一個全心全意願意娶她的人。


    他也記得前一刻他才與父母發誓,這輩子想娶的也隻有宋煜一人,更記得不久前才與宋煜保證,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他不曾看懂臨走前宋煜複雜的神色,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宋煜將這一切看得比他清楚的太多。


    母親抱著庾姝失聲痛哭,大罵他怎的如此狠心將庾姝逼到這個地步。


    王韻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分明是為了庾姝好,為何轉頭成了自己狠心相逼,


    妹妹也拖著哭腔質問她還要庾姝怎麽辦,卻不知為何又拐到了宋煜的身上,恨恨大罵宋煜現在該滿意了?


    可是與郡主又有什麽關係。


    想起宋煜,王韻之心中抽痛了起來,他站在那裏看著母親妹妹,看著庾姝,沉默了很久,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會娶阿臾為妻。”


    所有的哭聲靜了刹那,王蓉驚喜的抬高了聲音,“阿兄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會納阿臾為妾”,王韻之說,他嘴裏苦澀到已經沒了知覺,“我會娶她的。”


    娶她,娶她為妻。


    王蓉止不住的歡喜,庾姝不哭了,淚汪汪的眼睛終於有了神采,她殷切的看著王韻之,可王韻之卻沒有再看她。王母像是才反應過來,臉上神色變了變,忙轉頭看了王父一眼,有些忐忑的小聲問他那郡主怎麽辦。


    王韻之跪在王父麵前,“兒不孝,還請阿翁替兒去汝南王府一遭。”


    去汝南王府做什麽已經不用再問,在王韻之決定娶庾姝的那一刻,他與宋煜,注定再無緣分。


    孩子們都去休息了,隻剩王父王母,王母躊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與王父道,“夫主,汝南王如今...”話說到此處又沒敢全部說出來,隻能又接著道,“當初是我們求娶郡主在先,如今退親怕是要惹人笑話...”


    王父看著她冷笑一聲,“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王母驀的白了臉,再也不敢言。


    當初是她既想要宋煜的尊貴,卻又舍不下庾姝的親緣,想兩廂都占了。


    可貪得無厭總會付出代價,當初王父勸誡過她幾次,她卻存了僥幸覺得庾姝已經如此伏小,郡主許是會如了她的願。


    可惜事與願違,王母不了解宋煜的性子,更沒有看透自己兒子的品性,如今想起即將大權在握的汝南王,王母再後悔,也是晚了。


    王父王母看透了背後的一切,可王蓉與庾姝卻不曾看清,王蓉欣喜的一晚上都沒睡好。一想到宋煜不用嫁進王家做她的兄嫂,一想到宋煜希望落空,就止不住的高興。


    第二日,王母目光複雜的將庾姝命人送回了庾府,擔憂的想起王父早晨與她說的話,她說宋煜的親事並非汝南王一人可以做主,所以今日的退婚,夫主必須親自去麵見陛下。


    陛下會不會勃然大怒,會不會責罰兒子,王母抑製不住的憂慮了起來。王蓉一蹦一跳的欣然問她怎麽了,王母看著什麽也不明白的王蓉,想起這段日子王蓉的故意隱瞞與添油加醋,無端生了怒火,命她這幾日不許出門在家思過。


    王蓉莫名其妙,大聲嚷嚷自己做錯了什麽,王母恨聲道,“若是你阿兄因此受了牽連,你以後就別再出門了!”


    王蓉亦是不明白王韻之為什麽會受牽連,又是受什麽牽連,她被婢女們看守在了屋子裏,氣的砸了一大堆器具。


    宋煜一覺睡到天明,正在屋子裏梳妝收拾,婢女急急忙忙跑來道王爺命她過去一趟,頓了頓又小聲的提醒宋煜,說王爺發了怒。


    這女婢是在母親身邊伺候的,所以才會這麽善意的提醒她,宋煜命人賞了她半串方孔錢。


    汝南王此刻在汝南王妃的院子裏發火,他實在氣極了宋煜,才不過一個晚上,怎的又惹出了這種事!


    汝南王妃一聽王家來退親,嚇得花容失色,抱著懷裏不過兩歲的小兒子一抖一抖的又哭了起來,倒是宋妍聽罷後眼睛亮的不像話。


    宋煜剛剛踏進房門,一盞茶便向著自己潑了過來,宋煜雖有防備卻也被濺濕裙擺。


    她抬起頭,汝南王氣的指著她說了好幾個“你”後,大喝一聲,“還不跪下!”


    宋煜盯著裙擺上的汙跡瞅了好一會兒,轉身就走。


    汝南王氣的連句話也不會說了,“你還敢走!”


    “父王弄髒了女兒的裙擺,女兒自當去換件衣裳”,宋煜頓住,“父王若是為了詢問王家退親之事,退了便是,不用與我細說。”


    汝南王氣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宋潛嚇得哭了起來,汝南王妃抱著兒子急切的想讓女兒不要倔,卻始終不敢開口,汝南王越發暴怒,“什麽叫退了便是!”


    宋煜回過頭來,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父王可知,王家想將庾家女郎納給王韻之為妾?”


    汝南王妃登時間瞪圓了眼睛,宋妍也詫異,既驚訝庾姝這等身份居然願意為妾,又驚訝王家怎的會如此大膽,隻是汝南王卻毫不在意,“不過一個妾罷了,你允了她又如何?”


    不過一個妾,威脅不到宋煜正室的地位,同時又賣了王家,庾家兩家的人情,在汝南王看來,一個妾哪裏比得上這些。


    今日早朝後,王家與陛下請罪,陛下聞此大怒,將王,庾兩家好一頓斥責。如今他為爭奪繼位之權,想方設法拉攏這些世家,轉眼就被宋煜毀了個幹淨,此後怕是要和王,庾兩家結仇。


    宋妍腦子轉的快,上前拉著汝南王的胳膊急聲安慰,“父王莫要生氣”,罷了與宋煜道,“那庾姝可是庾家的嫡女,如今既然願意伏小做妾,阿姊又何必如此決絕...”


    汝南王看著小女兒乖巧的模樣,又是恨聲罵了宋煜一句,“還不如你阿妹懂事。”


    宋妍攪混水的本事一如既往的好,可如今宋煜半點不怕汝南王,宋妍再添油加醋也沒什麽用,隻不過上輩子受了那麽多氣,宋煜如今卻不願意宋妍這麽舒坦,她瞧了宋妍一眼道,


    “當初阿妹與我說仰慕王七郎天人之姿,如今我與王家退了親,倒是給了阿妍你一個好機會。”


    宋妍驀的一愣,汝南王皺眉道你又在胡說什麽,宋煜似笑非笑的看著宋妍,“父王要的隻不過是與王家結親,至於是我還是阿妍又有什麽關係。”


    宋妍著急之下要說什麽,又被宋煜堵了回去,“我本就是個不省心的性子,如今不願王七郎納妾,若是真的嫁過去日後不知要生出什麽禍端;阿妍性子寬厚,不在乎王七郎納庾姝為妾,若是嫁去了王家定是比我寬心的多,想來王家也極歡喜我們賣這個台階。再者,公主嫁夫,從未聽說夫家還可以納妾的說法,夫家若是再納妾那便是蔑視皇威,父王難不成為了王家連皇家的臉麵都不顧了!”


    汝南王此人,此生最看重的不過一個麵子,宋煜這番話就是摸清了他的性子,果不其然,汝南王躊躇了。


    “而阿妍卻無事,阿妍並無封號卻又是汝南王府的女兒,如今將阿妍嫁過去,既想保住您的臉麵,又能保住與王家的關係”,宋煜看了宋妍一眼輕笑一聲,“可不兩全其美?”


    宋妍怎麽也想不到宋煜兩句話便將簍子丟給了她,她最恨自己是庶出沒有封號,比不過宋煜尊貴,可偏偏宋煜這麽狠心的戳她心窩!


    而且,她是覺得王七郎好,可若王七郎納庾姝為妾,庾姝無論如何是庾家的嫡女,她雖出身王府卻是個沒品沒號的庶女,更何況那王七郎與庾姝青梅竹馬,到時候到底誰尊誰卑又哪了說得準?


    宋妍恨不得將宋煜那張嘴撕爛了,卻瞧見汝南王居然真的在思考,頓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宋煜鬧夠了也不想再待下去,“女兒的話父王考慮考慮”,忽視宋妍想要殺人的目光與汝南王告辭,“若無他事,女兒這便告辭了。”


    汝南王煩躁的揮揮手示意你退下,自己也起身往書房走去,宋妍氣的跺了跺腳追了上去,留下汝南王妃,抱緊了懷裏的兒子,長長的舒一口氣。


    宋煜回房換了身衣裳,再也不想在這烏煙瘴氣的汝南王府待下去,讓人告訴母親中午不在府上用膳,由鳳樵陪著直直去了元徹的府邸。


    一天的煩心事,在看見宋澈漂亮殷切的臉蛋後頓時好了一大半,轉頭瞧見元徹心曠神怡的麵容,鬱氣又消了幾分。


    朗聲與元徹打了招呼,將飛奔而來的宋澈抱起來,正要說什麽,卻看見她可愛的小侄子一雙大眼睛盈滿了淚水,一張小臉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宋煜懵了,下意識抬頭去看元徹。


    元徹看著剛剛還假裝乖巧的宋澈,轉眼就來和宋煜告狀,恨得磨了磨牙。


    這小東西!


    他就知道今天這麽聽話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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