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通行哼了一聲。


    不得不說, 他……心動了。石板的提議不可謂是不戳人心, 不如說根本就是比著一方通行的心思來的。這樣的話, 周防尊也好, 還是十束多多良也好,都不會死亡……


    一方通行覺得這是頂好的一項提議了。


    “你們在說什麽?”


    突然的,周防尊插入到了他們的對話之中。


    一方通行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過會有別的人也聽到他和石板之間的交談。畢竟一直以來,似乎都隻有他可以聽到那一個在他的耳邊想起來的聲音, 而其他的人——無論是在自己所來到的那一個時代也好, 還是在他來到的,這個時間線來說要更早一些的時間線也好, 全部都沒有誰在他和石板,又或者說是世界的基石交談的時候,發現過另一個人的存在。


    而周防尊顯然並不是那唯一的一個特例。


    宗像禮司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對於剛剛聽到的那些, 我也很感興趣呢……不知道能不能為我詳細的講解一下?”


    你們怎麽都能聽到了……啊不對。


    一方通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之前那些人都聽不到自己和石板的對話……會不會是因為, 他們都隻是普普通通的能力者, 而不是被石板所承認的王權者?


    因為隻要這麽一回想的話, 可以聽到聲音的自己、宗像禮司還有周防尊, 不都是共享著石板的力量的王權者嗎?而且現在隻有這兩個人插入了對話之中,但是其他人依舊是茫然和驚慌的看著下落的石板,似乎也是最好的佐證。


    “我是石板的意識。而他是來自於未來的、這世界上的最後一位王權者。”


    石板倒是非常爽快的回答了問題,一點也沒有想過要隱瞞什麽。


    “至於你們之前聽到的……是的, 的確是這樣。”


    “你們自己也清楚的吧?如果沒有一方通行出現的話, 那麽現在周防尊一定已經死亡了。”


    對於這一點, 周防尊和宗像禮司都點了點頭。不如說一方通行的出現才是讓人感到驚奇的事情,他才是計劃外的產物。


    “那才是世界原本應該有的結局……”


    石板的瞳孔微微的放空,裏麵是一片的虛無,像是在透過他們,看著身後的虛空之中,什麽確實的存在,但是別人卻看不見的東西。


    然後她伸出手來,緩緩的舉起。虛空之中也就真的有什麽東西虛虛的落在了她的掌心。那是一片璀璨的星光,在少女的手心中慢慢的化作了一本書。雪白的封皮,上麵一個字都沒有寫,薄薄的一本,被石板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這是【書】。”


    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把書打開來。


    一方通行盯著那本書,越看越眼熟,最後猛地恍然大悟。


    他是見過這本書的。


    在當初、在橫濱的時候,就是這一本書上麵附帶的結界先一步的擋下了魔術師們早有預謀的攻擊,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才會有之後的力挽狂瀾。


    而現在被石板拿在手中的書,分明就是那一本,一方通行自認以他的記憶力和觀察力,至少還絕對不會認錯這種東西。


    石板纖細白皙的手指“沙沙”的翻動著書頁,最後在某一頁停了下來。她把書舉到了宗像禮司和周防尊的麵前,同樣是雪白到幾乎都有些刺目的紙張上麵,黑色的字體將曾經在其它的什麽平行的世界之中發生過的事情敘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是在其它的世界中發生過的事情,同樣也會是你們這個世界裏麵,你們最終將會迎來的命運。”


    “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如說,即便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死亡,你們也一定會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死去。”


    因為隻有你們死去了,這前置條件才會完成。石板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擊碎,人類的力量終將得到解放,然後推動著曆史的車輪進入一個嶄新的篇章。


    這是世界的一次巨大的自我進化,就像是當初的猿猴第一次的學會了直立行走,就像是那些類人們第一次的製作出了工具並且使用一樣。這些全部都是世界不可缺少、不可避免的同時也是必須的進程。


    而無論是王權者,還是——作為世界的基石的石板本身,都是舊時代的產物,是應該被鏟除的。不應該留存於這世間的、隸屬於過去的糟粕了。


    “等等,你之前說……十束?!”


    周防尊抓住了什麽不得了的詞語。


    “嗯?”石板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啊,一方通行沒有和你說嗎?十束多多良雖然已經死亡,但是靈魂還沒有去轉世投胎……一直跟著的啊。”


    周防尊立刻轉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盯著一方通行看。


    一方通行有些不大耐煩的“啊”了一聲,算是認可了石板說的話:“我曾經受到過他人的饋贈,對於陰陽一道也算是略有精通。所以……多多良死的時候,雖然當時沒有注意……但,總之,把他的靈魂給扣下來了。”


    一方通行頓了一下,麵色古怪:“……多多良他現在在揪你的臉呢,尊。”


    是的,從一方通行的角度來看的話,無疑就是十束多多良整個人都攀附在周防尊的身上,正在可勁兒的伸出手來捏著周防尊的臉頰。


    當然了,因為他現在是魂體的原因,所以周防尊根本就察覺不到對方正在自己的臉上怎樣的為非作歹。或者說在場的也就隻有一方通行可以看到十束多多良在幹什麽,所以他臉上的表情逐漸的變化,最終糅合起來,成為了一種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去形容的複雜神色來。


    宗像禮司時不時的看一眼一方通行的臉色,總覺得心底無比的在意。


    不在意不行啊!因為是真的很神奇的臉色啊!讓他不由得好奇,一方通行究竟是都看到了什麽?為什麽會表現出這樣的表情來?


    “……?”


    周防尊愣了一下,伸出手來,按在了自己的臉上。明明什麽都沒有摸到,但是就像是錯覺一樣,周防尊居然恍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手上,似乎真的觸碰到了什麽東西一樣。


    “……多多良?”


    他動了動嘴唇,低聲問。


    那個人似乎在無言的回應他,是的,尊,是我,我在。


    虛空之中,像是有什麽人在這樣輕聲的回答著。


    眼見著周防尊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精力注意別的事情了,宗像禮司歎了一口氣,認命的接過了這一項差事來。既然那個家夥不長心,他就隻能多擔待一點了。


    “所以說,周防和他的氏族是注定要死亡的人。雖然現在因為這個少年的原因免於一死,但也不能再在此世停留了,對麽?”


    宗像禮司總結了一下。


    “是的。”石板頷首,“而且……實際上來說的話,並不會給你們太久的準備時間。不如說,在周防尊墮劍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在世界的節點上被標記為了‘死亡’。”


    言下之意,要麽周防尊跟十束多多良去死,要麽他們就趕快的跟著一方通行離開,沒有第三個選項。


    “……”宗像禮司按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框,沒有回頭,鏡片上麵有光芒一閃而過,“那麽,你意下如何呢?周防?”


    “不。”


    那個男人在他的身後回答。


    “……你是傻的嗎?!”


    一方通行猛地回過頭去,幾步衝上前,揪住周防尊的衣領,如果不是受限於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和自身的體力不足的話,他說不定現在已經抓著周防尊開始左右搖晃了:“本大爺阻止你墮劍,不是讓你去再多一次機會送死的!”


    “對不起,一方,但是……這種事情,不是那麽輕易的就可以辦到的呢。”


    周防尊沒有說話,倒是十束多多良伸出手來,摸了摸一方通行的臉頰。


    “我們可以不懼死亡,但是卻害怕別離。”


    一方通行無法理解:“可是死亡,難道就不是另一種長遠的意義上的別離嗎?!”


    “嗯……你這樣說也沒有錯啦。”十束多多良有些無奈的苦笑了起來,“可是,就算本質相同,但從感官上來說,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


    “死亡是身不由己,可是自主的離開,卻和拋棄無疑。”


    十束多多良半彎下腰來,虛虛的抱住了一方通行。他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下巴搭在了一方通行的肩膀上。


    “抱歉啊,一方。”他說,“辜負了你的好意。”


    “但是這邊,有著無論是我還是尊,都沒有辦法放棄的人啊。”


    他們的身後是永不熄滅的赤色的火焰,還有化骨成灰都抹不去的濃厚的羈絆。


    那是比死亡還要來得更加重要的東西,有如萬鈞一樣沉重。


    “不!”


    突然,有屬於小姑娘的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轉頭看去,安娜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赤族中走了出來。


    她踏著自己的小皮鞋,“噠噠噠”的跑到了一方通行和周防尊的麵前,仰起臉來,那一雙貓一樣的赤紅色的瞳孔緊緊的盯著一方通行看。


    “他們可以活下去……是嗎?”


    安娜認真的詢問。


    “嗯。”


    一方通行給出了這樣的承諾。


    安娜深吸了一口氣。


    “尊。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有赤紅色的火焰從安娜的身上蔓延了出來。


    “吠舞羅,我會承擔起來的!”


    半透明的火焰在少女的身後凝聚,形成了恍若是可以遮天蔽日的炎翼。天空之中,一柄赤紅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浮在空中。它華美、壯麗,最重要的是,完好無缺。


    新的赤之王,於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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