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隻盡忠職守的偶人, 我非常嚴肅的對在場這幾位海軍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並且提出要求, 先不管合理不合理, 總之,按照臨時改寫的劇本,我除了保護尤妮絲什麽都不知道喲~


    至於對方是否同意…個人認為,要求被通過的幾率大於被否定。


    為什麽呢?


    因為我非常可疑,就算不是嫌犯, 也必然知道一定程度的秘密, 或者能提供線索,沒有徹底調查之前, 相信他們不會輕率的任憑我離開視線。


    並且,在查明之前他們暫時也不會象對待罪犯那樣對待我,理由是他們有更大的敵人, 那就是死者, 弗雷德裏克.加文的幕僚團及其掌控的勢力。


    從痞子男波魯薩利諾和花椰菜庫讚這一對學長學弟的行為能看出, 他們去往現場調查卻鬼鬼祟祟, 無外乎是其中涉及許多不為外人知的內情, 比如那什麽…海軍內部政治傾軋之類…


    再加上今日凶案現場那些混亂,與低級軍官士兵們的風言風語,無一不是在說明:


    哪怕戰國大將和澤法先生這一係,與弗雷德裏克.加文所屬勢力並非絕對針鋒相對, 卻也一定各有各的立場, 並且兩方都試圖在這場凶案中取得主控權, 因此,雙方或多或少會成為對手的阻力。


    海軍內部究竟存在多少錯綜複雜內/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對於高位者來說,許多意外狀況發生之後,真正需要考慮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借此能得到多少利益。


    這些人要爭的或許不是追查弗雷德裏克.加文之死的凶手,他們是爭取要在因那位意外死亡而引發的政治動蕩中獲得徹底勝利。


    當然,以上種種猜測與我無關,目前為止,我隻需要呆在尤妮絲身邊就好————他們有所顧忌暫時不願意把我交出去,那就很好操作啦對不對?


    所以啊~我說完就安靜下來,等著對方做決定。


    …………


    一開始我盯著看的人就是戰國大將,接下來他們幾位的反應也證實我…嗯~找的人選沒錯,對方確實是這裏‘能做主’的:


    這廂話音落下,此時同處一室的人神色各自不一卻沒有誰率先開口,時隔片刻,另外三位不約而同將注意力放在戰國大將身上,看起來是在等對方決定。


    而這位目光錯也不錯直視我的,頂著一腦袋蓬蓬棉花糖狀發型,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氣質勉強夠得上儒雅的男人同樣沉默不語,審視的眼神卻彷如鷹隼。


    清冷,凜冽,帶著會將人血肉剖開般的鋒利感。


    我麵無表情回視。


    良久,這位戰國大將似乎才被我的鎮定自若說服,眼底的犀利審視暫時收斂幾分,抿緊的唇角微不可察動了動,依稀仿佛是打算開口說點什麽,隻不過尚未開口就被打斷————意外來自他西裝衣襟那裏發出的詭異聲響:


    噗嚕嚕~噗嚕嚕~


    是電話蝸牛,一個月來我在尤妮絲身邊見識過的,這個世界特有人文之一。


    一種很奇妙的蝸牛狀生物,借用生物電波異地通訊,還兼具攝影功能的視聽兩用器,似乎還能播放,用途非常廣泛————蛋蛋對這種玩意蠻感興趣,可惜我還沒找到機會上手讓它觀摩一番————這是題外話。


    言歸正傳。


    戰國大將被忽然來電引走注意力,隨即給了我一個仿佛帶著幾絲歉意的眼神,似乎是在表示原本打算說的話暫停,接著取出西裝內側口袋裏叫個不停的小生物。


    將它端在掌心,眼簾低垂,不知怎麽眉心皺了皺,居然是露出一點不太情願的神色?


    不過很快他又抿著嘴角,接通了它:


    比起蝸牛狀生物豎起的小觸角幻化出的擬人型態,更引人注意的是彼端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聲音,那是以極度混亂嘈雜作為背景的洪亮笑聲,來電之人似乎笑得樂不可支。


    片刻過後,裹挾著陣陣轟然/爆/炸,與狂風海嘯巨響,男人的說話聲才傳過來,大刺刺的,‘戰國!我聽說你碰到麻煩了?’


    ‘哈哈哈~消息都傳到新世界我這邊來了,怎麽?鬧得你很頭疼啊?’


    ‘要不要我回去幫忙?’


    ‘別客氣啊!我們都多少年老交情了!’


    ‘今年新世界出了個心狠手辣的小子,原本我還想去先揍一頓,現在暫時算了,等我結束手上的事立刻返航!’


    ‘哦對了!聽說庫讚也暫時借調給你?你先幫我看著點,別讓他被人趁亂下黑手,我可是很喜歡那臭小子啊!’


    小小的電話蝸牛齜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眼睛眯成兩道縫————通訊器另一邊遠在新世界的那位,說話中氣十足,語速還很快,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就劈裏啪啦丟來一連串。


    接電話的這位戰國大將,臉色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層層黑下來,並且,額角連串青筋如雨後蘑菇般暴起。


    我敢發誓,我甚至都能聽見他把牙磨得咯吱響。


    最後大概是忍無可忍,他終於大喝一聲,“閉嘴!”等那頭聲音一頓,又迅速抬起空著的手死命揉搓額角,再次開口時聲音象是從牙縫擠出來,“卡普!你怎麽會在新世界!”


    “你的出航任務不是護送政府調查員前往溫泉島嗎!”


    “你告訴我!為什麽現在應該返航抵達聖地瑪麗喬亞的你!會身在新世界!”


    “還有!你身邊是什麽聲音?!別告訴我你又半途丟下任務跑去追擊什麽莫名其妙的海賊!還一路追到新世界去了啊!”


    “你這混蛋!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一天!護送政府官員一趟會死嗎啊?!”


    此時此刻,這位儒雅的海軍大將對著掌心托著的電話蝸牛吼得麵紅脖子粗,每句話結束用的都巨大感歎號,風度盡失不說,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氣急敗壞。


    然後,他的暴怒得到了對方完全不在狀態的回答:


    ‘啊——對哦~’


    緊接著,那邊的聲音拉遠些:‘誒~我們之前有護航任務?那些人呢?’


    戰國大將的表情看起來象心髒病要發作————然而,很可惜的是,他沒有給我繼續看熱鬧的機會,因為他一瞥之間忽然對上我的目光。


    一瞬間,我和他炯炯有神對視,兩人相顧無言,如果用表情符號來形容,大概是這樣:


    他:(⊙_⊙)


    我:(⊙o⊙)


    一瞬之後,或許是自覺家醜不可外揚,這位海軍大將隨即頂著一臉扭曲表情快步離開現場,嗯~就是迅速走到另外的房間去,音量也壓低許多。


    由於空間阻隔之後他們談話的內容聽得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暴怒的吼。


    …………


    能做主的戰國大將因意外暫時退場,不多時,另一位澤法先生同樣轉身去往戰國大將所在的房間,不知是做什麽,甚至還把那扇半開的門關起。


    於是,這裏就剩下我和兩個年輕男人。


    原本躲在一邊的庫讚學弟,和作壁上觀許久的波魯薩利諾學長,兩個人在他們大家長陸續離開後沒多久居然又圍過來。


    年輕的學弟撓著一腦袋亂亂的卷毛,好奇心十足的視線簡直象聚光燈,臉上更是寫滿疑問,可就是不說話隻繞著圈圍觀。


    而年長些的學長,痞子男波魯薩利諾則又一次笑得若有深意,同樣不開口隻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眼神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良久,始終等不到戰國元帥和澤法先生返回的我,默默舉起雙手,也學著他們不說話。


    見我這樣,繞圈的學弟停下來湊近他學長,一臉迷糊的問,“波魯薩利諾學長,這是…想要我們做什麽?”


    隔了會,等不到他學長有任何開口的意思,他又回過臉看向我,眨了眨眼睛,試探的開口,“要抱抱嗎?”


    我內心猙獰一瞬,又保持姿勢死命瞪了會,看他們確實無比遲鈍完全讀不懂眼神含意,隻好陰森森的開口,“穿衣服,我不能這樣去見主人,太失禮了。”


    娃娃的蕾絲小裙子還蓋在身上,等下萬一要出門是讓我果著被圍觀嗎?


    然後俗話說得好,誰作的死誰負責。


    “誒?”聞言,前一刻還似乎頗意動的庫讚學弟默默收回邁出一步的腳,打量我幾眼,接著拿手摸了摸鼻子,怏怏然的說道,“我不懂該怎麽穿娃娃的裙子…呃~”


    說完他迅速扭過臉,避開我的瞪視。


    於是,我的眼神焦點轉向————另外這位被盯的男人,居然更無賴的聳肩回道,“耶~我隻會脫女人的衣服,不會幫忙穿回去。”


    我:…………呸!


    推卸責任推卸得一個比一個快,信不信詛咒你們!


    …………


    之後,他們和我麵麵相覷,三道目光二對一互瞪————因為我是偶人嘛~比起瞪眼睛,我絕對包贏不輸,所以,良久,率先眨眼睛的他們敗下陣來。


    然而輸了的他們依舊打算耍賴。


    學弟庫讚眼神遊移望天望地,最後更是腳底抹油,轉眼間就竄到他們家大家長戰國大將和澤法先生兩位所在的房間門前,也不敲門直接就闖進去。


    跑了一個現場剩下一個:


    留下來的他學長波魯薩利諾幹脆雙手抱臂,音調慢悠悠的,醜醜的嘴型,此時笑得半嘲半諷的模樣更顯詭異,“你是活著的吧?既然如此怎麽可以隨便讓男人幫忙穿衣服?”


    聽到這種論調,我心頭怒火頓時熊熊燃燒,“可我不會!”說話的同時開始磨牙,心情大概和不久前他們的戰國大將無比相似,都是被氣得血壓飆升,“你見過偶人會自己穿衣服?”


    “是個男人你就該負責任!”有本事脫有本事就幫我穿回去!


    我惡狠狠盯著這個把人扒光了居然若無其事的混賬東西,一瞬間眼神裏都要淬毒,表示,從碰上他開始運氣就走衰,以至於脾氣都越發暴躁。


    特麽決定了,要是這混蛋繼續推諉,以後不管升級的直播間觀眾有沒有未來的他,我都要往死裏折磨他,反正…還有十位觀眾呢~不是嗎!


    前一個任務裏,夏洛特家四位被各種群嘲了解一下!


    …………


    也或許是從我的目光當中讀懂某些不好言說的含意,這男人迫不得已上前兩步,靠近之後,手伸過來的同時還低聲抱怨,“耶~真是嬌氣。”


    “居然連衣服都不會穿——”


    手上雖然拿走偶人的小裙子,認命一樣打算幫我把它穿回去,可動手的時候,語氣裏卻總有說不出的嫌棄意味。


    “事先聲明,之前我很抱歉,因為確實不知道你…”到這裏他忽然詭異的沉默一瞬,似乎省略掉很多內容才接著往下說道,“現在是你要求的,我不會因此負責。”


    我莫名其妙的抬了抬視線,注意力從被他抽走的衣裙轉移到他臉上————此刻,這男人斂眉垂眼,放低的目光對上我的。


    眼底是一種讀不懂的眼神,高深莫測。


    片刻過後,他率先移開視線,微不可察停頓的動作又一次開始,他手中的蕾絲小裙子張開,示意我起身。


    接下來,直到幫我穿好繁瑣華麗衣裙,係好腰封,整理完所有零碎小飾物,這位波魯薩利諾始終保持沉默。


    最後,等到我坐下背過身,要他幫忙梳理散亂的發髻,身後方才重新傳來聲音,他說話的聲音:


    “真是美麗的眼睛,淺金褐寶石色象太陽一樣耀眼,無辜又純潔看不到一絲黑暗,人形師操縱的偶人名不虛傳。”


    “怪不得哪怕銷聲匿跡十幾年,偶人軍團的名聲也依然能在暗世界源遠流長。”


    “可那樣偌大名聲成就的隻是人形師,你們這些消耗品偶人則是受害者。”


    “被惡魔果實能力者變成玩具,強製定下契約,如今連人類都不是,你真的一點也不恨嗎?”


    …………


    關於這男人口中所言,我沒有回答,或許對方也不認為我會回答,因為說完那些意味難明的話他就安靜下來,專心擺弄我的頭發。


    之後又時隔許久,散落的卷發梳理完畢,當然沒有盤回發髻,因為他不會,他在差點把我的頭皮都拔下來好幾回之後放棄,告訴我就…散著比較好看,嗯~按照他的審美。


    我同意了,不同意不行,比起變成禿子,披著就披著吧~


    現場沉默而古怪,哪怕話題最後轉移,詭譎氣氛卻久久不散。


    這男人,波魯薩利諾幫忙把我打理好就半依半靠著桌緣,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重新擺出那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我端坐著,目光直視前方,同樣不看他。


    我想,他或許知道許多內/幕,關於偶人的,可我不會追問,除非他主動說明,至於原因,當然是事有輕重緩急。


    原本我成為偶人就不是他所說的那種情況,尤妮絲才是我需要關注的重點。


    再者,他先前一番言論內藏玄機呢~若我真是他所說的那種情況,現在恐怕是要被挑起不甘情緒,沒有誰願意成為玩具被能力者操縱,隻要有一點機會都會反抗。


    而那樣就正合他的意。


    這男人真是性格超級惡劣,且詭詐。


    明明知曉一切又擺出願者上鉤的姿態…嗬嗬嗬~


    我偏生就不如你的意。


    …………


    …………


    我和這位波魯薩利諾較勁似的安靜等待,最終結束於離開的那三位回歸。


    退場那一刻臉色黑如墨汁的戰國大將,重新出現的時神色已經緩和,或許是調整好心情?順便,他們果然是躲起來商議,此時帶回結論:


    恰如我預料的那樣,我被留下,而他們會將尤妮絲從醫院帶到這裏暫住,順帶一提,這居所是澤法先生的家。


    ps:波魯薩利諾和庫讚,這兩個年輕人最近也住這裏,他們兩人前者身負一個未了結的控訴,就是波魯薩利諾自己說過的,他在支部擅自行動如今正在接受調查,後者庫讚他…嗯~


    據說是和他澤法老師關係超級好,住不習慣本部裏邊宿舍的年輕學弟,從畢業開始每逢回本部述職都在他老師家借住,已經好久啦~


    另,考慮到尤妮絲的特殊情況,他們會讓醫院派遣一位專職護士前來,畢竟我這個偶人看也不像是會照顧人的樣子。


    如此,雙方暫時都很滿意,至少表麵上。


    經過友好協商,庫讚和戰國大將先後離開,一個去醫院領回我的主人,另一位晚上了回自己家。


    之後是等待…


    被帶來是傍晚,如今外邊天色已經變暗,街邊的燈光也亮起————屋內冷清得很,等待中的我被安置在客廳沙發裏,麵朝著大門,澤法先生坐在我斜對麵,痞子男…嗯~閑來無事的他坐在我邊上,大概真是閑得慌,有一下沒一下拿我的卷發繞他的手指打圈圈。


    他故態複萌手賤,半點也看不出先前的陰暗手段,雖然…他說的那些我沒放在心上,可對他的精神分裂式行為,個人表示極度唾棄。


    等待的過程極其枯燥,而我的心情更是反複徘徊在暴起和暴起之間,經過無數次從手賤的男人指尖搶回自己的頭發,順帶踹他無數次之後,院子裏終於傳來動靜。


    “耶~有溫柔漂亮的護士小姐姐會來呢~”嘻皮笑臉的男人抬手從腦袋上把我拿下來,壓低的聲音居然很正經,“你還是乖乖的扮演娃娃,可別讓人發現,不然會被帶走拆掉呢~”


    半真半假的威脅,襯著他笑眯眯的神色————真是讓我很有一腳踹他臉上的衝動。


    最後,我真的在他湊近說話趁其不備又咬了他一口,接著在那扇大門門鎖被擰開的頃刻間,迅速把自己摔到沙發上陷入呆若木雞狀態,時機把握得很好,恰恰卡在小小報複成功,且對方不能還手的一瞬。


    …………


    片刻過後,我睜著死魚眼,看著澤法先生的居所大門敞開,外邊三道身影魚貫而入:


    先一步入內的是高大得不是個普通人的年輕男人庫讚,“澤法老師,波魯薩利諾學長。”懶洋洋的打了聲招呼,視線在我身上停頓幾秒鍾,隨即轉頭看向身後,“莉莉小姐和尤妮絲小小姐,嗯~尤妮絲小小姐就拜托莉莉小姐照顧了呢~”


    言語間年輕的男人往側邊退開少許露出他身後並肩站著的兩位,高一些的是個年輕女人,身上穿著護士職業服,微笑的臉上有幾絲局促,矮小又瘦弱的正是尤妮絲。


    “我會好好照顧尤妮絲小姐的,澤法大人,波魯薩利諾大人。”被稱為莉莉的護士小姐微微傾身鞠躬,語調有些發顫,似乎很緊張。


    尤妮絲被她牽在手中,小小的女孩子站在那不動也不言語,直視前方的眼瞳空無一物。


    或許是看出她有些害怕,身為居所主人的澤法先生此時開了口,“庫讚,帶她們去樓上,就用…那一間臥房吧~”


    澤法先生似乎是個相當寡言的男人,且…身居高位的原因吧?音色沉穩,遣詞用句間無意識流露的命令式語調始終揮之不去。


    尤妮絲當然毫無反應,年輕護士莉莉卻下意識一凜的樣子,可我奇怪的是,被委托帶人去樓上的庫讚反應更奇怪,似乎有些遲疑?


    沉默一瞬才反應過來似的,隨即若無其事邀請他口中‘溫柔的莉莉小姐和可愛的尤妮絲小小姐’一同上樓看她們的房間。


    她們在他的帶領下穿過客廳走上樓梯,我的注意力停在————澤法先生身後的兩道虛影那裏,溫婉的女人和她懷中的孩子,不知怎麽那小小的孩子正看著樓梯,半透明的臉上居然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


    就像每個不高興的孩子,嘟著嘴,不過很快又被媽媽揉著腦袋安撫好,最後重新把臉埋回那個溫婉女子的懷裏。


    看樣子…似乎不是澤法先生的仇人?


    是仇人總不至於如此反應,象心愛的玩具被家長送給別人一樣。


    …………


    “耶~你是迪安吧?”身側的痞子男波魯薩利諾忽然開口,讓我分給幽靈的心神重新聚集————他問的人是最後走進來,正無比崇敬對著澤法先生行禮的…今早見過的那位年輕士兵。


    “澤法先生!波魯薩利諾學長!”


    年輕士兵很激動的樣子,手腳都快沒地方放,尤其是在他學長波魯薩利諾上前去拍了拍的肩膀這一刻更是無比高興,“學長您還記得我!”


    “耶~當然了,我怎麽可能不記得自己教過格鬥術的學弟。”痞子男也很高興,至少他現在笑起來比對我笑起來真誠多了,“你留在本部?哦~現在已經是本部中士,很不錯嘛~”


    說完之後又在對方被誇獎得有些不好意思時,口中話音一轉,“你終於有空來看望學長我?真是太令我高興了啊~”


    “誒?不,其實…”年輕士兵頓時更加不好意思似的,臉色也更紅,話都說得吞吞吐吐,“其實是因為莉莉,那個呃…”


    年輕士兵的話詞不達意,痞子男卻恍然大悟一樣,“哦~那位漂亮的護士小姐是你的女朋友?難怪,你是被打擾了約會不放心吧~”


    “好了~別擔心,這隻是個暫時任務,並且啊~晚上莉莉小姐也不需要留宿。”


    說話間還一把攬過對方肩膀,俯低下去擠眉弄眼,笑眯眯的不懷好意說道,“安置好特殊的小客人,你就可以和莉莉小姐去約會了,學長我預祝你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嗯~”


    ————簡直沒眼看,這糟心的男人。


    我默默轉開注意力,表示,真是位…兵痞。


    …………


    要說這痞子男波魯薩利諾,我覺得他實際上一點也不平易近人,雖然總是笑眯眯看似親和,笑意卻常常到不了眼睛,要不是那副深茶色鏡片眼鏡遮擋,和他超出常人的身高叫人不容易看清眼神,相信他的假麵偽裝騙不過太多人。


    為什麽這麽說————因為年輕士兵和他並肩,又因為被調侃得手足無措,所以沒發現,而直麵他的我卻能看清,那雙眼睛裏的眼神絕對不是什麽敘舊的溫和,而是一種尖刻。


    至於原因…卻是時隔許久之後方才水落石出。


    安置好尤妮絲,護士小姐莉莉和庫讚從樓上下來,耽誤些時間聽工作詳細安排之後,她暫時與年輕士兵迪安結伴離去。


    待得透過客廳落地窗目送出去兩人的背影徹底消失,波魯薩利諾方才開口,“那位莉莉小姐的耳飾相當精致,將她的容貌都襯得更盛幾分。”


    “娃娃你喜歡嗎?為表示歉意,我去定製一對吧?對了,你有名字嗎?如果是花朵的話還能用上貼合你名字的寶石。”


    “就像那位莉莉小姐的耳環,火炎百合的寶石。”


    “嗬嗬~女朋友?我那個傻學弟,他女朋友一對耳飾抵得過他整年薪餉。”


    “海軍醫療部隊的待遇更沒有好到,讓普通人出身的年輕女人隨便能買一對珍貴珠寶作為日常配飾。”


    ————所以,你想說什麽?


    我側目斜覷,率先反應過來的卻是他另一位學弟庫讚,“誒?波魯薩利諾學長的意思是,那個護士…我讓人去查一查。”


    “暫時不必。”回答的是澤法,職位不明卻絕對身居高位的男人眉心皺起一瞬複又放鬆,“如果對方確實是受到那邊指使,查出一個同樣會有另外的人出現。”


    “與其防不勝防,不如留下她。”


    語畢,這位不動如山的屋主終於撥冗將目光投向我,原本,無論他的學生怎麽無理取鬧我怎麽暴怒反應,他都冷眼旁觀,此時倒是看過來,眼神異常尖銳:


    “按照你的要求,那個孩子這段時間住在這裏,無論你有什麽目的,都由其他人處理,我不會插手,唯有一條——”


    說到此時,男人周身的沉穩氣勢驀地一變,無比淩厲的殺意徒然外放,“傷害孩子的話,哪怕從來不殺人,我也會親手將你和你身後的主使者徹底鏟除。”


    …………


    直到他離開客廳,所帶來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仍是久久不散。


    寂靜中,在沙發墊子上巍然不動的我,眉心再次被戳,“耶~怎麽又不動了?”痞子男波魯薩利諾笑眯眯的重新拐回來坐下,“好啦~我帶去樓上見你的主人,不是信誓旦旦說你的主人畏懼黑暗嗎?現在可是入夜了哦~”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隨即迅速決定————給他找點事來忙,省得太閑了總想找我麻煩。


    今天是極度混亂的一天,幸運值依然負數,為了避免這位似乎總讓我運氣下跌的波魯薩利諾學長繼續在附近窺視,還是讓他忙碌去吧~


    “你的觀察力非常好,一眼就看出那個護士不對勁。”


    “那麽,你也應該看出來才對…”


    片刻過後,等不到下文的這男人就湊近幾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什麽?”


    “現在是冬末,你下午離開那裏的時候沒覺得哪裏不對嗎?”我抬起手,拍掉他伸過來試圖把我抱起的手,自顧自對著他學弟伸出手,“抱——”


    “耶~賣關子可不好哦~小娃娃~”


    再次拍掉他不屈不饒的手,我偏過臉,對著他露出陰森的微笑,“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池塘邊的花開得太茂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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