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說起來, 裴月也像是一盞獨腳燈, 正源源不斷向孤身來到陌生城市的她釋放善意。


    司機劉叔幫忙拿行李, 裴月則挽著她往屋裏走。


    陸家是三層的獨棟小別墅, 屋外有草坪泳池小花園,屋內裝修與沈星若預想中的奢華風格不大一樣, 精致溫馨, 很有家的感覺。


    裴月拉著她裏裏外外介紹, “平時吃完晚飯可以去湖邊散步, 附近還有音樂廳,藝術中心,星城圖書館去年也遷到了這邊,走個七八分鍾就能到。”


    “你房間在三樓,我一早就給你布置好了,對了, 你房間就能看到落星湖,晚上睡覺可以開點兒窗,自然風還是很舒服的。來,我帶你去看看房間。”


    “裴姨,不用這麽麻煩的。”


    沈星若被拉著往上走,後知後覺發現情況和她想象中不大一樣。


    她原以為隻是在陸家做客兩天, 等開學就搬進宿舍,可現在——


    “你就當住在自己家, 別拘著, 明禮雖然要求住宿, 但高二周末不補課的,以後周五放學,我就讓老劉去接你。”裴月歎氣,“你阿姨我啊,一直想要個女兒,隻是以前生孩子的時候落了點病根,現在年紀又大了。”


    聲音稍頓,裴月又笑道:“年前你爸說把你送過來,我這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把你給盼來了。你陸叔叔忙,陸星延也不貼心,你瞧瞧,寒假這和同學出去玩,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要回了才發信息知會我一聲,合著還想讓我給他接駕呢,我才懶得理他。”


    陸星延,沈星若將這名字在腦海中過了遍。


    裴月推門,回頭朝她招手,“快過來,看看你房間。”


    沈星若依言走到門口。


    映入眼簾的,是滿目少女粉白,配色夢幻,裝飾卻不花哨。


    桌上水晶花瓶剔透,插有幾支百合,花朵新鮮嬌嫩,似是在歡迎新主人的到來。房間陰麵,還置有一台白色的斯坦威大三角。


    “我們家沒人會彈鋼琴,以前放客廳就是當個擺設,你陸叔叔特意囑咐人給你挪上來,還喜歡嗎?”


    她以前也有一台斯坦威大三角,許久不見,倒是分外親切。


    沈星若點頭,“謝謝裴姨,謝謝陸叔叔。”


    “什麽謝不謝的,你這孩子就是太有禮貌了。”裴月望著沈星若,滿眼慈愛,臉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裴月之前說的都是大實話,她一直都想要個女兒,畢竟女兒才是貼心小棉襖,她那兒子吧,勉勉強強算條秋褲。對比著看沈星若這小姑娘,漂亮懂事教養又好,聽說還很聰明,簡直就是羽絨服送上門了。


    考慮到沈星若奔波了一天,裴月也沒再拉著她多說什麽,隻讓她洗漱完就早點休息。


    沈星若應下,又將裴月送至門口。


    陸家其他人好像都不在,目送裴月背影消失在樓梯轉彎處,沈星若在門邊倚了一小會,輕輕合上房門。


    -


    晚上十點十五分,星城樟嶺體育館,當紅偶像歌手林譽的“說愛你”全國巡回演唱會星城站,提前一刻鍾匆匆宣告結束。


    林譽本人早在團隊安排下火速離場,隻餘體育館內哭嚎一片,亂作一團。


    代表林譽應援色的酒紅熒光棒扔了滿場,撕壞的手幅橫幅、砸在地上已經不亮的燈牌,堆積成滿地狼藉。


    好不容易擠出體育館,幾個男生都有種劫後餘生的解脫感,仰頭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隻是仍舊難逃魔音灌耳。


    陳竹氣得徒手撕t恤,“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辛辛苦苦不吃不喝蹲點搶的vip,誰要看他和別的女人求婚啊啊啊啊啊!!!”


    門口買的演唱會周邊白t八十一件,質量挺好,撕了半天沒撕動,陳竹又是咬又是扯,別了十根小黑夾才固定住的心機自然小清新丸子頭已經蓬散開來,伴隨她哭天搶地的鬼叫一抖一抖,完美詮釋了何為動若瘋兔。


    另外幾個女生也是真情實感的林譽顏粉兼女友粉,這會已經氣到模糊,拿著紙巾鼻涕眼淚一把擦。


    有女生附和著大喊,“可是那個女人長那麽刻薄,憑什麽和木木在一起,啊啊啊啊我要氣死了!他怎麽可以這樣!!!”


    “就是!她還比木木大五歲!我要瘋掉了!!!”


    一向老實的邊賀推了推眼鏡,和旁邊的許承洲小聲嘀咕道:“前兩天看電影的時候,她們不是還誇男主角在演唱會上給女主角唱歌表白很帥嗎?”


    女生不約而同跳腳,“你給我閉嘴!”


    邊賀瞬間安靜如黃燜雞。


    許承洲無語,“我說,你們有完沒完?”


    可回應他的卻是一陣變本加厲的啊啊啊和嚶嚶嚶。


    他想不明白了,“那小白臉身高不足一米七五,腹肌一整塊還敢撩衣服,動不動就比心飛吻,聲音娘們唧唧的,你們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空氣在這一瞬間倏然凝固。


    幾個女生抬頭看他,靜默三秒,忽然抄起手裏東西就往他身上扔。


    “木木明明就有一米七六!你別造謠!”


    “你數學及過格嗎你還好意思diss我們家木木!”


    “你才娘們唧唧的,你全家都娘們唧唧的!”


    “我靠!”許承洲側身躲了躲不明暗器,


    沒等他站直,另一波暗器又朝他飛來。


    眼瞧這幾個瘋女人大有嚷到滿體育館的失戀者聯盟前來圍攻的架勢,許承洲慫了,嘴裏嚷嚷著“救命”,邊躲邊往陸星延身後跑,絲毫不見剛剛diss人家偶像的威武雄壯。


    陸星延被吵得眉心突突直跳,又被許承洲拉著晃來晃去,耐心已經宣布告罄。


    他皺眉,抬頭往前看了眼。


    女生們扔東西的動作倏地頓停。


    陸星延心情不好——這個認知,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潑來,讓人清醒不少。


    可這清醒顯然是暫時的,幾個女生的情緒狀態還不適宜單獨回家,到時候被爸媽□□一頓藤條炒肉都是輕的,萬一半路失心瘋,來個我以我血薦偶像,他們這些男生估計還得上一回社會新聞,到時候指不定要被編排成什麽道德淪喪的新新敗類。


    於是許承洲主動講和,又一番勸慰,在“偶像鮮肉千千萬,誰談戀愛誰王八蛋”的口號號召下,女生們情緒慢慢穩定,決定和男生一起去吃燒烤平複心情。


    -


    夜裏燒烤攤最是熱鬧,前前後後聊著的都是大幾千萬的生意,紮啤汩汩冒著白沫,空氣中滿是燒烤調料的味道。


    陸星延沒什麽胃口,心情也不大好,聽許承洲吹了會牛逼,又聽女生們討論到底要不要脫粉爬牆,困意再次席卷而來。


    女生失戀後對她溫柔體貼乃是趁虛而入的第一準則,為給陸星延創造機會,許承洲才提議來吃燒烤。


    這會見他這麽不積極不上進,許承洲也是操碎了心。


    陳竹吃牛肉串的時候辣椒粉飛進了眼睛,他攛掇邊賀打配合,一個給陸星延塞礦泉水,一個給陸星延塞濕紙巾。


    可陸星延沒會到意,又有點困,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兩口,又用濕紙巾擦了擦手。


    “謝了。”


    還挺懂禮貌。


    許承洲瞪圓了眼。


    他說錯了,陸星延再單身六十年都是活該。


    -


    回到落星湖已是深夜。


    之前還給裴月發消息說今晚肯定回,可牆壁掛鍾早就走過十二點,陸星延下意識看了眼手機。


    竟然沒有新信息。


    他換了拖鞋,又將外套扔在沙發邊,上樓。


    二樓是書房健身房多功能影廳,還有衣食父母的臥室,整層都沒開燈,很安靜。


    陸星延住三樓左邊第一間,沒停留地走到自己房間門口,他搭上把手,眼皮也隨擰把手的動作往下耷拉。


    還沒擰到一半,他手上忽地一頓。


    門底縫隙有光。


    視線在那道光暈上停留幾秒,陸星延很快想起之前幾次不美好的“捉奸在房”經曆,他鬆開手,又往後退了兩步。


    樓道安靜,陸星延左右打量著。


    終於,他在“進房火速低頭認錯但還是要被母上大人苦口婆心教育的漫長折磨”和“隨便睡間客房先躲了今晚再說的暫時安逸”中選擇了後者。


    沒別的,他真的很困。


    右邊第一間客房最大,和他房間格局對稱,他沒多想,走過去,推門而入。


    迎麵一陣夜風,涼颼颼的。


    陸星延被吹得清醒三分。


    房裏開了盞落地燈,暖黃光暈柔和,映照出來的裝飾布置與他記憶中的客房相去甚遠。


    他怔了幾秒,目光才落到倚坐飄窗的少女身上。


    窗外夜風帶起紗幔層疊的窗簾,也帶起少女及至腳踝的長裙裙擺。


    她手裏把玩著打火機,火光冒頭,一竄一竄在風中跳躍。


    在被風吹滅之前,“哢噠——”


    打火機合上了。


    兩人的視線也終於在半空中交匯。


    她似乎不太開心,唇角向下抿著,冷冷的。


    她沒接話,靜了會,從飄窗下來,朝他點了點頭。


    聽到屋外聲音時,裴月正在陸星延書桌前擺弄台燈,力求找到最完美的光線自拍。


    一聽動靜,她收了手機就匆匆往外快走。


    “你怎麽回事,大晚上在人家女孩子門口吵吵鬧鬧,合著你這是知道我在房裏等著呢?念書沒見你腦子轉這麽快,對付我你倒挺有一套啊。”


    她上前,捏住陸星延耳朵就開始數落。


    “媽你鬆手!”陸星延皺著眉。


    見沈星若從裏頭出來,裴月摁了把陸星延腦袋,又換上笑容,對著沈星若關切道:“若若,怎麽還沒睡,是不是剛到這邊還不太習慣?還是這小子吵著你了?”


    沈星若:“不是,裴姨,我剛好起來喝水。”


    看見滿臉寫著“我他媽心情不好”的陸星延,她神色未變,禮貌地點了點頭。


    裴月這才想起給他倆互相介紹:


    “對了,這就是我兒子陸星延,也不知道像誰,脾氣差又不會說話,若若你別介意啊。”


    “這是你沈叔叔女兒星若,高考得回戶籍地考試,所以今年轉回星城來了,以後就住在我們家,對了,星若也去明禮,在學校你多照應點。”


    陸星延:“高考還一年半,這麽早轉過來幹什麽?”


    他表現出來的不歡迎,就差拿個掃把在沈星若門口來回掃地了。


    裴月又狠狠摁了把他腦袋,遞過去一個“給我閉嘴”的眼神。


    其實在裴月看來,這兩人也算得上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兩人同一天出生,一個淩晨,一個半夜,當時取名也商量著都帶了個“星”字,兩家人還玩笑著說以後要做兒女親家。


    隻是沈光耀後來帶著一家人去了匯澤那邊發展,大人還常聯係,小孩兒就沒再見過了。


    這一介紹談及往事就有點刹不住車,她又高估了小孩的記憶力,當她興致勃勃說到“你倆光著小身板在一個小泳池裏遊泳吐泡泡”的時候,兩人表情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崩裂。


    而她一直說到“周歲那天你倆還穿著同款開襠褲搶奧特蛋”才發現,氣氛好像有一丟丟尷尬。


    不,是兩丟丟。


    “咳,那什麽,時間好像也不早了,若若,你早點休息啊。”


    裴月摸了摸今天上午剛燙的卷發,又悄摸著擰了陸星延一把。


    陸星延像是沒感覺般,麵無表情,冷著一張臉。


    在他媽左一句“光著小身板”又一句“同款開襠褲”的召喚中,他終於想起來了——


    這女的,就是今天高鐵上,潑了中年發福男一瓶礦泉水的白孔雀。


    隻是這隻白孔雀的記性,仿佛不如他。


    -


    淋浴嘩嘩從頭頂衝下,在發梢又聚成一小股細流沿著下頜脖頸,淌過胸腹。


    陸星延仰麵迎著花灑,很多畫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也有很多畫麵在腦海中不經意間串聯起來。


    難怪從高鐵站離開的時候,許承洲說看見了他家的車。


    出了浴室,他邊擦頭發,邊拿手機翻相冊。


    相冊裏有張照片是陳竹趴在一個男生肩上,笑得燦爛。


    今早看到照片去問陳竹的時候,陳竹還挺坦蕩,“這我鄰居家那小哥哥啊,我不是常跟你們說嗎,帥不帥帥不帥?”


    她一開口還沒完了,“你是沒見到真人,他真是又酷又可愛!站著都和小鬆樹似的,特挺拔!雖然他現在在國防大學吧,但天高皇帝遠的,我可得時不時發點照片讓他記得我這個正牌青梅竹馬!”


    陸星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總之“青梅竹馬”這四個字,聽起來讓人有點不爽。


    往下翻,可巧,又是他的青梅竹馬。


    他輕嗤了聲,將手機往床上一扔。


    -


    這一晚陸星延都沒睡好,黎明時分窗外天空泛起魚肚白,他才枕頭蓋臉沉沉入睡。


    等再醒來,已經中午十二點。


    他洗漱完,下樓。


    剛走過二樓的樓梯轉角,就聽下頭傳來陸山的聲音,“色綠,香鬱,味甘,形似雀舌,好茶啊!”


    “爸爸說陸叔叔你最愛喝龍井,特地讓我帶過來的。”


    陸星延扯了扯唇角。


    沈星若站的位置正對樓梯間,一抬頭,就見陸星延穿著寬鬆的黑t和灰色運動褲,雙手插兜,懶懶散散往下走。


    她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又給陸山添了道茶。


    “若若,你喜歡吃雞肉嗎?”


    廚房裏傳來裴月的聲音。


    沈星若:“裴姨,我都可以的。”


    她放下茶壺,和陸山打了聲招呼,又去廚房給裴月幫忙。


    陸星延走到冰箱前,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又叼著片吐司,在客廳裏巡回演出般走了一大圈——


    沒人理他。


    耳邊隻聽見左一個“若若”右一個“星若”,就連陸山喝著喝著茶,也起身去欣賞裴月做菜了。


    他的目光飄向廚房,唇角又扯了扯。


    其實裴月很少親自下廚,要不是家裏阿姨回去過年還沒回來,也很難見她鑽一回廚房。


    素炒三鮮、土豆燉牛腩、清燉老鴨湯……


    陸星延舉著筷子在碗裏頓了頓,很好,沒一個他愛吃的。


    好不容易見裴月最後端上來個小炒雞丁,竟然沒放辣椒。


    沒有靈魂。


    “聽說你們匯澤那邊口味還是比較清淡的,上次在南城見你爸啊,以前特能吃辣的一個人,吃道剁椒魚頭就辣得連喝了三杯水。”


    裴月說著,把那道小炒雞丁放到了沈星若麵前,“若若,你嚐嚐這個。”


    陸山指了指,“這可是你裴姨的拿手菜,星若,今天叔叔可是沾了你的光啊。”


    沈星若彎唇,“謝謝裴姨。”


    見她溫柔乖巧,裴月愈發殷勤,“還有這個老鴨湯你也多喝點,補身體的,你瞧瞧你這柔柔弱弱的,高二壓力也大,你得把身體先顧好了,別隻顧著學習……”


    裴月話音未落,沈星若就咳了兩聲。


    “怎麽了若若,感冒了嗎?”裴月緊張。


    陸山:“最近冷熱交替,還是要多穿點衣服啊。”


    “裴姨,陸叔叔,我沒事…咳咳……就是喉嚨有些癢,喝點熱水就好了,咳咳,咳咳……”


    沈星若邊說,邊別過腦袋掩唇咳嗽。


    “……”


    說她柔弱她還咳上了。


    陸星延舉著筷子,半晌沒回過神,腦子裏一會是昨天白孔雀潑人水的囂張,一會又是眼前沈黛玉咳嗽的柔弱。


    “陸星延你去倒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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