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麽意思?”中年男人一臉怒意。


    蘇益善手動也不動:“你們是什麽關係?你憑什麽賣掉別人?這麽有本事為什麽不賣了自己!”


    小女孩麵對這種情況, 依然躲在中年男人的身後。


    她抓緊男人的衣角, “爸爸,你不要丟下我。”


    蘇益善心頭更加惱怒。


    年輕的男人吊兒郎當的說:“呦,小姑娘還是個人類啊, 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我們正常進行交易, 她自己自願的,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一個人類也敢在鬼市裏多管閑事, 真是吃飽了撐的。”


    蘇益善說:“你不把陽壽還給她, 這事兒沒完。”


    中年男人一臉的倉惶,與剛才麵對小女孩冷若冰霜的樣子截然不同。他對年輕男人說,“你不是說做完交易就可以了?怎麽碰到這樣一個女人?”


    年輕男人也不想廢話, 做個生意而已, 怎麽還有正義感爆棚的人類插手進來了?


    他手中霧氣黑霧翻滾, “在這裏不能動粗, 但是你要是阻攔我們做交易,並且惡意擋路。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蘇益善冷笑一聲,“那我們就比試比試。”


    就在這時候, 高大的身影擋在蘇益善麵前,聲音比冰雪還冷。“我勸你,最好不要做不明智之舉。”


    這話的聲音明明不高, 卻從中聽出來了絲絲殺意。


    年輕鬼混跡冥界幾千年, 最是擅長察言觀色……或者說是見風使舵。求生的直覺讓他不敢再說什麽。


    他咽了口吐沫說。“我是做陽壽交換的, 這男人領著小女孩說願意把他的陽壽賣給我, 我們就正常進行交易,這次不關我的什麽事啊。”


    蘇益善對鬼市了解不多,她低聲問殷北淵:“有這回事兒嗎?”


    殷北淵點了點頭,說:“在鬼市裏什麽都可以交換,隻要自願就可以,所以說我讓你盡快離開鬼市,就是怕你被別人騙了,心甘情願的做不公平的交易。”


    蘇益善怎麽從這話裏聽出來一絲幽怨的味道?


    她瞥了一眼殷北淵,殷北淵也正在看她,蘇益善不知道為什麽,心頭一慌,連忙扭過頭去。


    她惡狠狠地衝著男人說:“那我不管,這小女孩頂多七八歲,她怎麽知道自己壽命意味著什麽?趕緊把壽命還給她。”


    男人一臉哭喪,他害怕地看了看殷北淵,說:“交易已成,誰也無法更改,她的壽命已經沒了,我上哪兒還給他呀?等她出了鬼市,沒有了幽冥氣息的庇護就直接掛掉了,與其跟我糾結這個,你不如問問她爸爸到底是怎麽想的。”


    蘇益善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心頭又是心痛又是氣憤。


    她俯下身問小女孩,“你自己願意簽訂的嗎?”


    小女孩眼裏噙著淚點了點頭說,“隻有這樣爸爸才會開心,所以我就同意了。”


    蘇益善:“……草,人渣!”


    那女孩的爸爸被罵做“人渣”,又是不服又是慫,一時間處在想辯解又不敢說話的狀態,看上去可笑極了。


    蘇益善有些心底沒譜,她一把把殷北淵拉過來小聲說,“這事兒就無法挽回了嗎?難道鬼市的這些交易都是可以的嗎?不是說有鬼市管理綜合處,為什麽不管這些?”


    殷北淵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


    “你對鬼的期待未免太高了。鬼本來就是屬於陰陽的陰,可以說世間萬物作為負麵的東西都凝結在幽冥地府,鬼本來就是化戾氣而生,你覺得鬼市裏的交易能有什麽呢?什麽都是可能的。作為管理……管理處,最多隻能在這個基礎上製定一個稍稍公平的規則而已。”


    蘇益善想了想哼了一聲:“這鬼就是鬼……幽冥中人果然不能以常理推斷,陽壽被直接剝奪,盡管是個人自願,也未免太過殘忍,”


    這話說完之後,不知道為什麽,蘇益善覺著殷北淵有些落寞的樣子,然而那種感覺隻是一瞬間罷了。


    蘇益善眼睛忽然轉了轉,“那是不是可以把她爸爸的陽壽再添給她?”


    殷北淵搖了搖頭:“是有借陽壽的這一說,但是生死簿上的陽壽隻能變動一次,不可能有無限期疊加的情況出現,既然這個小女孩已經把陽壽全部借走了,那麽就不可能再有了。”


    也就是說小女孩的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


    殷北淵低低地說:“如果你想挽回她的陽壽,已經不可能。”


    雖是遺憾,無法挽回。


    世間萬物,大抵如此。


    蘇益善的心裏湧上了一股憤怒。一個活生生的小女孩,轉瞬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小鬼,他人的生命就這樣被踐踏!


    也許是自己了解生命無常之後更能深刻的理解到生的寶貴,而這個被稱為父親的人卻毫不猶豫的把他女兒的性命換給了別人。


    “她爸爸肆意的去遏製別人的生命,扼殺別人的生命,難道就沒有什麽懲罰嗎?”


    殷北淵稍微閉了閉眼,須臾,對蘇益善說:“生死簿,張昌,今年40歲,還有30年陽壽,暫時無法處置。生死輪回皆有定數,他今世的壽命就是這麽多,饒是他罪惡滔天,也等他壽命完之後才可以進行清算。”


    “難道就不能進行破壞嗎?罪與罰竟然需要這麽久嗎?能不能……像是剛才你破開與掌櫃的契約那樣,將他們的契約破壞掉呢?”


    殷北淵搖了搖頭。“你在鬼市裏的初衷隻是想買一份糕點,掌櫃的在裏麵加了不平等的砝碼,遠遠超出你想買糕點的砝碼,所以在這種基礎上才能破掉契約。然而小女孩是從一開始就是自願換掉自己的生命,所以說不能破。”


    蘇益善還想說什麽,殷北淵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拉住了蘇益善的手。


    這次,他沒有拉蘇益善的手腕,而是捉住了她的手指。


    冰涼濕潤的手與蘇益善的手緊密相連,蘇益善的眼睛驀然睜大!


    蘇益善:“!!!”


    有、有話好好說,幹嘛要牽手!


    他、他不會真的喜歡自己吧???


    蘇益善臉一紅,腦子裏劈裏啪啦放煙花!


    驟然間,虛空處出現了一隊穿著黑色製服的人,悄無聲息的站在他們身後。


    中年男人不知道為什麽,好似看不到他們一樣,眼神毫無波動,他的臉上帶著討好之意:“真不是我想要做的,主要是……哎,我就是逼不得已了……她媽媽走的早,我又娶的老婆還帶著倆小孩,實在是沒有辦法養她啊!!”


    蘇益善聽的心頭火起,殷北淵卻是無悲無喜。


    他沉默地站著,半晌說:“你走吧。”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隨後喜上眉梢:“那我……真的走了??”


    看殷北淵沒回答,屁滾尿流地轉身就跑。跑了老遠還回頭看了一眼。


    那年輕男人也諂媚而笑,轉瞬間就消失了。


    殷北淵竟然讓兩個人走了,蘇益善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


    殷北淵微微抬了抬下巴,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跟上了。等兩個人消失之後,小女孩茫然無助的留在原地,她終於接受了爸爸不要她的事實。


    蘇益善心裏一酸,蹲下身來,拉著小女孩的胳膊說:“以後姐姐罩著你!姐姐開的學校叫六界小學,以後你就在那裏生活吧!”


    小女孩噙著淚水,一把投入到蘇益善的懷中。


    蘇益善將小女孩抱住,忽然發現小女孩還背著一個小小的背包。她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整套嶄新的舞蹈衣和舞蹈鞋。


    她怔怔說:“這是?”


    小女孩哭著說:“爸爸今天早上給我買的舞蹈衣和舞蹈鞋,我一直喜歡跳舞,媽媽一直不同意。我本來以為是因為今天我聽話了,爸爸才給我買的……沒想到……爸爸不要我了嗚嗚嗚……”


    殷北淵說:“雖然無法直接越過十殿閻羅改動生死簿,但是還是可以添點手腳的。”


    他說生死簿上隻有大事記,隻要不改變脈絡,就可以隨意讓他吃苦頭。蘇益善這才明白剛才那隊人去幹嘛了。


    蘇益善睜大了眼:“高,實在是高,不愧是督查司的司長大人。”


    她忽然低下頭拿出來手機聯絡白無常:“對了,我要把這小女孩給白無常報備一下。收學生還需要走一下程序。殷、殷司長,你把手收一下,我單手不好操作手機啊!”


    這殷北淵怎麽還牽手上癮了?半天還不丟手。


    殷北淵一怔,泰然自若地收回手,他這才反應過來蘇益善要讓白無常過來,剛想說話,就聽到蘇益善說:“咦?無常大哥就在附近,他來了。”


    殷北淵張了張嘴,隻好閉嘴。


    不過是幾息之間,一身白衣的白無常就出現在他們麵前。


    人還沒全部完全顯形,就聽到白無常略帶些無奈的口氣,“你到鬼市怎麽還能招生?未免太敬業了些吧。”


    忽然他的話語停住了,他凝眉看向殷北淵,又看了看蘇益善。


    “你們倆……既然你在這裏,想必用不著我吧。”


    這話說的蘇益善是雲裏霧裏,為什麽殷北淵在這裏就用不到白無常了。他們兩個人明明是各司其職好吧?


    殷北淵表情淡然,凝視著白無常:“你的事情,我也不便插手。”


    白無常哼了一聲,“是,你一向是這麽公私分明、堅硬如鐵、頑固如石……若不是你這般性格,她也不會……”


    話說到這裏,他猛然頓住,好像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一般。


    蘇益善聽的是雲裏霧裏,然而兩個男人卻什麽都不說了。


    熱鬧的鬼市裏,身著白袍的白無常與身著黑衣的殷北淵遙遙而立,他們看著對方,誰也不肯讓步,蘇益善已經感覺到虛空中劈裏啪啦的火化了!


    糟了……剛才一時忘了白無常跟殷北淵有辦公室爭鬥!竟然直接把白無常喊過來了。


    她趕緊蹦到兩個人中間,把小女孩推給白無常,“無常大哥,她就交給你了!備案之後直接送到六界小學就行!”


    白無常移開視線,落在蘇益善身上,點了點頭:“好。”


    蘇益善拉了拉殷北淵的衣服,“無常大哥,那我們就先走了哈!”


    白無常看著兩個人離開,他低頭看了看背著小書包的小女孩,正準備動身去教育局,忽然心頭微動。


    最近殷北淵的舉動,委實有些異常,簡直讓他猜不透。


    白無常右手手指微彈,一抹白色的光出現在手心。他隨手抓取了幾個遊魂提取了記憶,適才發生在鬼市的事情就毫無隱瞞地出現在他的腦海。


    殷北淵竟然帶著蘇益善買桃花糕!


    當他看到殷北淵拉起蘇益善的手時候,更大的心驚與懷疑浮現出來。


    他與殷北淵打了太多年的交道,對於殷北淵甚為了解。聯想到最近殷北淵的異常,一個不可能的可能讓他的身體微微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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