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中華的酒,已經醒了一多半,臉上瑟瑟的,有些掛不住。眼睛裏,熠熠閃光,這兩個小美女,也忒好看啦。


    李景明偶然轉頭,一眼掃過來,似乎發現了一些什麽異樣。又是那種不可名狀的情形。


    誰講同窗最鐵、沒有隔閡?那是鬼話。


    雖然是同學,總是有差別的。哪怕都是在同一個導師手裏畢業的博士,他們今後的學術成就也不會相同。為什麽?有關鍵三點,一是知識的運用,二是實驗的領悟,三是心態和層次。


    曾昭展也曾經跟李景明嘮過,他們的同學會。那一次,被真心感動。


    “剛開始,大家話不多,一見麵先把手搭在一起,不是學生時的勾肩搭背,也不是中年時的儀式性握手。而是見一麵少一麵的不舍與珍重。大家的手用力地沾在一起,並且一直握著……談起不能來的同學,唏噓不已;談起去世的同學,潸然淚下;酒桌上,也不再排次序,哪裏順手就哪裏坐下;也不再勸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能喝就喝點,血壓高就別喝了……唉,老嘍!”


    李景明暗想,老了就有這麽可怕?


    “印象特別深刻的是,有一位從雲南趕過來的老同學,顫顫巍巍地走進包廂,好多人已經認不出他來。做了自我介紹之後,同學們一片嘩然,記憶被瞬間喚起……叫劉什麽,忘記了,姑且叫他老劉吧……坐下之後,老劉把自己大半輩子的經曆娓娓道來。顯然,他過得不怎麽好。大學畢業後,老劉在一家國企做技術員,幹了二十多年,企業改製,老劉提前下崗了。然後在昆明郊外幹了個苗圃種植園,生意不好不壞,勉強能養家糊口。老伴50多歲,中風癱瘓,他關了種植園,在家伺候老伴。五年前送走老伴,小兒子要結婚,他把房子騰出來,一個人回了農村老家……好在,老人很平靜,看不出自卑,也沒有哀怨。隻是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曆分享給了昔日同窗。那老劉講完後,有位四川籍的老同學,拍著桌子說:你個瓜娃子,為啥不跟我說?你過得這麽難,為啥子不跟我們說?你有困難給我們打個電話嘛,我們幫你呀!我們都老球了,要錢有啥子用……咱們一個被窩裏躺過的,一路走過來,我們不能自己享福,讓你一個人受罪。”


    沒想到,老哥的四川話,說得蠻地道。


    “你猜猜,老劉怎麽講?他說:我也沒那麽難,我還有退休金,能過得去!就是老了,想來看看你們,怕不來以後見不到了啊……”


    李景明幾乎可以想像得出,老哥的那位四川籍同學拍案而起時慷慨的神態。


    他被他們老年時還存在的赤誠所感染。所以,那是李景明聽過的、最感人的一次同學會。


    這不是李景明的同學會。


    但是,他知道,有一天,他們也會擁有這樣的同學會。


    他叫了一打啤酒。


    “咱們再喝點吧。真希望,我們的同學會是這樣的,大家都來自四麵八方,不為攀比,不為互助。隻想作一麵鏡子,照見青春,照見彼此。多好。”


    杜鵑說:“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現在不行……現在的人,把同學聚會看成了一種工具。愛攀比的攀比,想利用的利用,經商的商業化,當官的關係化,搞信息的數據化,都化得麵目全非啦。”


    顏紅跟所有人碰了一杯,道:“杜鵑說的有道理。想我們的同學們,在畢業分開以後,像剛出孵房、或跳入激流的一窩小鴨子,各撒五方,因為無數種原因,再也難以融合到一起了。就算偶爾聚聚,也是心裏打著小九九。”


    “童年還是那個童年,是這個社會變味了。每次聚在一起,貌合神離,桌上握手言和,桌下暗藏玄機這是常態。”鄧向陽第一次發牢騷。


    誰說不是呢。彼此戴著麵具,習慣了像狗一樣活著,像狗一樣死去。


    酒吧,總是適合用來回味。


    李景明又端起麵前的冰酒,喝了一大口。


    “別一次喝那麽多冰的……我們到這兒,是來放鬆的。有些東西,你不去關注,不去想它,味道就淡,就不會著急上火。”何俐對他說。


    李景明沒想到,身邊的這個女孩子,能夠在這這個時候,說出這麽貼心的話來,久久地看了她一眼。


    再看這個曾瑜呢,簡直就是屬蠶的,她正專心大嚼,這個吃貨!


    這就是差異。李景明的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欣慰。


    這時,何俐接到一個電話。


    是老何打來的。


    “乖寶寶,你們吃中飯沒有?現在哪裏?”


    “吃過啦!現在左岸呢。”


    “什麽?!你們倆一直還在左岸酒吧?怎麽個情況?”


    “不是呢!他中午參加同學聚會,特意來這邊放鬆放鬆,你別想多了。”


    “哦!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為……寶貝閨女差點嚇死老何啦!”


    他們此後在電話裏還說了很多。至於說些什麽,沒有人去專心聽。


    曾瑜專心在吃。


    一陣胡吃海塞,她終於吃飽了,擦了擦手,按了一下台子上的服務鈴。


    “您好!請問需要什麽服務?”服務員馬上走過來了,腳步輕得聽不到。


    “你們播放的什麽歌啊,超級傷耳朵!那邊不是有鋼琴嘛!就不能彈兩首好聽一點的曲子?!”許是想找補回來昨晚的不快,她的公主脾氣又上來了。


    “對不起。小姐,我們聘的鋼琴師每天都是晚上七點鍾才出場的,真對不起您!”女服務員仿佛理虧似的,這回答,讓人有點不好意思。


    曾瑜也沒難為她,說:“這樣啊!算啦。如果我們之間有鋼琴手,可以上去彈嗎?”莫非,曾瑜又技癢了?


    “非常歡迎啊!如果您願意把音樂分享給大家,我們還可以額外送一杯咖啡的。”服務員很意外,她的目光如閃亮的豆子,大概這樣的事情,很少發生過。


    “我?不行。昨晚在這兒那麽一鬧騰,心情還沒有完全寧靜下來呢,所以,才想聽聽鋼琴曲,但沒心思彈。”曾瑜的話,很有些失望的成分。


    “昨晚,你們……”杜鵑又想八卦了。


    【作者***】:字斟句酌,精彩值得期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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