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猴子一個勁兒地現身說法。


    “那裏麵根本沒有人權、尊嚴這些詞匯可言。那是人世間最陰暗的一個角落,社會上的人包括監獄裏的警察都隻習慣叫他們犯人,於是他們的名字就換成了盜竊犯,殺人犯,毒品犯,詐騙犯,貪汙犯,等等。我在那裏麵,半個月時間,被打慘了,不瞞你們說,被打哭了好幾次。遇見那個變態的牢頭,簡直是生不如死,時時刻刻都有生存危機。”


    葉猴子回憶這一段驚悚的經曆,還有一些驚魂未定,喉結咕嚕著,猛灌了一口開水。


    “好像沒有你說的這麽恐怖吧!”李景明大不以為然。也難怪,他對監獄不了解,隻是王玨帶著他們真實地見過一次而已。


    “不是啊!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說是人間地獄,一點也不為過。他們說,有錢錢坐牢,沒錢人坐牢,一切以錢為中心,以武力為錢保駕護航。所有人碰不到錢,卻滿腦子都是錢。吃飯吃菜要錢,抽煙喝酒要錢,牙刷牙膏也要錢。我在十七個人裏麵,是最低級的一個,沒有接見的權力,就沒有收入進來,整整挨了半個月耳光,各種遊戲玩了幾套,刷了半個月廁所,吃了半個月煮南瓜,冬瓜,還都是連皮的……”


    他打了一個寒顫,依然大倒苦水,苦不堪言。


    提到酒,李景明來了神,打斷他問:“什麽?裏麵還可以喝酒嗎?”


    酒與監獄,好像不存在等量關係。


    喝酒,是需要自由的。


    話匣子一拉開,葉猴子已是口若懸河,欲罷不能,“嘿嘿,這個不能說,蝦有蝦路,蟹有蟹路唄!他們說,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他們把一個一個人分為三六九等,分作三個層次,高鋪,中鋪,還有低鋪。哈哈!這是與外麵不同的劃界。高鋪那幾個人是上層社會,也是權力中心,肯定是最富的人。一,要麽是大富翁,錢坐牢那種。二嘛,要麽就是拳頭最硬的那種,有超人力量,可以把別人的錢掠奪過來。第三,背景硬實,管教指定的,像銜玉而生的賈寶玉。最後一種,罪大惡極的死刑犯……”葉猴子說得頭頭是道。


    李景明又問:“怪了,為什麽死刑犯可以?不管有沒有錢?”


    “是的。因為幹部怕死刑犯自殺,不好交差啊!全監室的人都必須守著他,二十四小時不敢打馬虎眼。再說了,人家是過客,腳鐐手銬的,隨時等待上路……”他說得好瘮人。


    “這是以前的事情吧,沒那麽恐怖。”曾平說。


    “啊呀咧,那裏麵,要恐怖得多。錢比命重要,自由比錢重要,最不值的,就是命了。很多人想不通,直接變成精神病,真黑啊!簡直是暗無天日。還有,那個王所長,活閻王一樣的……還有那個副所長,是一個美女,我隻知道她姓杜……這個人,長得一水兒漂亮,那種美是美得很,仙子一樣,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隻可惜,她有一個不好的綽號,玉麵羅刹……監友們說起她的嚴厲,簡直就是毒蜘蛛……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真的沒錯,嘎嘎。”也許,是葉猴子反應過大吧,好像說得有點過於渲染。


    他所講的,是杜小會。


    想到她,李景明的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痛。


    他第一次從另外一個角度,聽到關於她的描述,是有點標新立異哦。


    對於王玨,就李景明對他的了解,作為看守所所長、公安局副局長,也許,是出於職業屬性,他有其兩麵性。一方麵,在社會上稱兄道弟,另一方麵在看守所鐵麵無私、森嚴壁壘,倒也無可厚非。他倒是蠻有底氣的,見到誰都不怯不懼,不悚。


    為什麽呢?因為,沒有誰敢開罪於他呀。


    無論你是公安局長還是黑澀會的大佬貓,無論你官有多大,混得多好,說不定哪一天、自己的額頭上沒有貼福字,一個不小心被折進去了,栽到他的手裏,那豈不是送肉上砧板、自尋死路。


    楊凡則自顧自喝茶,他沒有說話,麵帶詭異的微笑地聽著,不置可否。


    他在想一個問題,可能很多人都會在想這樣的問題,為何這世上總有那麽多人,隻有在被關進監獄以後,才知道自由的可貴,而且往往都是要在被抓之後才知道去痛哭流涕地開始懊悔。不過也有不知悔改的和坐牢坐不怕的,這類人我所見到的也不算少,到了刑滿以後呢,他們的名字則又可能變成了帶有歧義性的“刑滿釋放犯”,或者**老板,**股東,黑惡勢力組織者,**保安,惡民工,壞司機……當然了,改造好了的也多。


    於是,他說了一句不太適合的冷笑話:“你還有監友啦……如果你想變的更壞,那麽你就去坐牢……如果你想做一個洗心革麵的好人,那你也可以去監獄裏呆上幾年。”


    嗬嗬。


    對於這些進了號子的人來說,坐牢究竟是一場劫難,還是一次重生?而監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真正的獄中生活又是什麽樣的?人有千萬種,各人的感受真不一樣。


    對於這一點,葉猴子最有發言權。因為,在座的隻有他在那裏掛過號。


    “每天晚上九點,準備洗刷九點半點名,然後休息,這時才相對放輕鬆一些,也要平靜一些。但是監獄生活是沒有黑夜的,有長明燈,還有樓層裏的監控攝像頭,遍布每個視角。晚上不管什麽時候,有專門的幹警值班觀看每個攝像頭的監控。走廊裏,還有荷槍實彈的小崗來回巡視,樓層之間關門後,鑰匙由幹警帶走,河道裏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是晚上睡得最晚的那一個,因為高鋪的食物充足,屎尿也就特別多……更多的時候,他們躲在廁所的監控死角吸煙,如果我深夜及時起來衝廁所,可以領到一個煙頭,有滋有味地叭叭二口。”


    他這樣說著,一幹聽眾都皺了皺鼻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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