浜路離開船蟲的飯鋪之後一路疾奔,看見一個高頭大馬、身穿破爛旅裝的男人緩緩橫越道路,一張胡須臉看來十分可怕。對方似乎也發現浜路,定睛看了她片刻。或許他也看過冥土新聞的插畫,所以認得浜路。但是浜路並未理會,依然自顧自地奔跑。


    神田神社下的紫色大宅其實挺好找的。


    她身手矯健地越過木門,向路上的行人問路。聞言的每個人都皺起眉頭,一麵埋怨:「那座宅子啊?很顯眼,你到附近就知道了。」「其實居民擔心損及附近的景觀,都反對馬琴先生油漆,可他硬是把宅子漆成那種顏色。他寫的小說部部精彩,不過性子實在教人傷腦筋!」一麵替浜路指示大宅的方位。


    寒風時而將粉雪刮向浜路的臉上。


    江戶的寒冷和山裏不同,空氣幹燥,入夜之後便冷得刺骨。


    浜路找到大宅,雖然早有想像,見了實物還是忍不住驚訝地往後仰。


    山裏有些樹到了秋天便會結出漂亮的紫色果實……眼前大宅的漆色便和那些果實差不多,夜裏看來依然璀璨。


    浜路站在木門前方,正要問有人在嗎?卻聽見宅子裏傳來聲音,急忙閉上嘴巴。


    冬天的枯木不祥地搖曳,浜路踏入庭院之內悄悄窺探。隻見有三個人分別坐在紙門之後,門前有塊冷冰冰的墊腳石。天氣雖然冷得快結凍,但是紙門並未拉上。


    一名瘦小的老人坐在深處的紫色大坐墊上。睜開的雙眼又白又濁,似乎早已失明。


    老人動著嘴巴說話。


    一個膚色白皙、楚楚可憐,將一頭黑發規規矩矩地結成島田髻的女子坐在書案前,在白紙上振筆疾書。


    坐在兩人中間的壯年男子則在計算接過的白紙張數。


    「……哎呀哎呀,馬琴先生,稿子已經齊了。」


    「那就好。」


    老人點點頭,年輕女子也鬆了口氣,抬起頭來。


    「自從我瞎了以後,給妙真添了不少麻煩。內人剛收養她時,還是個不識子的三尺蒙童,後來勤學有成,現在已經能聽我口述抄錄,是我的得力助手。」


    「先生,令郎呢?」


    「……那個小子啊。」


    人稱馬琴先生的老人恨恨地皺起眉頭。那個瞬間,充滿皺紋的瘦臉與那年輕小子出奇相像,教浜路不禁詫異。


    「如你所見,我的親生兒子,妙真的養弟,老是寫些可笑的快報和無聊的腳本。本來他還會幫我查些工作上的資料,最近卻老是窩在別院,每天不知在幹些什麽。不止如此。還不分晝夜地在路上晃來晃去……到底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有時又整天一聲不吭,若有所思。」


    「唔。」


    男子——江戶第一大書坊的老板——一麵整理白紙,一麵點頭。


    最上頭的白紙寫著五個字,浜路雖然認不得,但是老人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撫摸他看不見的五個字的畫麵,卻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頭。


    「這本書已經寫了二十幾年……沒想到不見光明之後,還能繼續寫下去。」


    「這全得歸功於馬琴先生對於完稿的執著及讀者的熱情。」


    「但是那小子……」


    聽見老人這番話,膚色白皙的女子——妙真麵帶悲傷地垂下了眼。


    三個人似乎各有所思,全停下動作,宛如沒有色彩的水墨畫一般悄然凍結。


    浜路離開屋子,悄悄橫越寂寥的庭院。


    她望見枯木的另一頭有個小屋頂,便走了過去。那是個小庵,雖然也有著奇妙的紫色,然而和氣派的正屋不同,形狀醜陋像個土墳,淡淡地融入枯木林立的庭院,幾乎快要消失不見。


    「這是什麽?茅廁嗎?」


    浜路探頭一看,才知道是個隻有三張榻榻米大小的小別院。


    朦朧行燈之下的幽暗處,突然浮現一張戴著眼鏡的蒼白男子臉孔,有如幹掉的頭顱。


    「呀啊!」


    浜路忍不住大叫,而男子——冥土也不遑多讓。


    「呀啊!」


    他像個女人似地大聲尖叫,跳了起來。


    他用雙手扶正滑落的眼鏡,起身說道:


    「什麽啊,原來是獵師浜路姑娘。怎麽了?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對了,今天你沒事吧?那就好。」


    「好什麽好?冥土,我說你……」


    浜路毫不客氣地脫下鞋子,走進與方才的氣派正屋截然不同的破爛小別院。冥土雖然有點害怕,眼鏡後方的細長眼睛卻相當冷靜地觀察浜路的舉止。


    別院裏有老舊的棉被、破爛的四角行燈、陳舊的書案,以及一個偌大的四角火盆。除了這些東西以外,隻有骨瘦如柴的冥土愣愣地張大嘴巴坐著。


    書案上整整齊齊地放著一疊寫有字的白紙。


    榻榻米上則是明天的冥土新聞,正寫到一半:


    浜路瞥見冥土新聞,忍不住大叫一聲撲了過去。


    冥土連忙搶回來。


    兩人在榻榻米上搶成一團。


    「這是什麽?你白天來偷看我和我哥,果然是為了寫快報?」


    「不,那是……」


    「所以你才會躲在我們長屋前。」


    兩人爭奪的快報上寫著浜路看不懂的文字,右邊畫幅拙劣的圖,圖上是連人帶門飛出長屋的浜路,左邊則是站在吉原花街的百段梯頂端哈哈大笑的大漢,似乎是在畫道節。


    「這幅圖是什麽?」


    「呃、就是……」


    冥土麵有難色地抓抓腦袋,指著圖說道:


    「這張圖是兄妹吵架的經過,妹妹擔心哥哥,要求官差分期支付懸賞金,但是醉酒的哥哥卻把妹妹打出門外。這張是哥哥埋怨:『我要到百段梯最上層,找十個花魁相伴,一夜散盡千金!』鄉下來的妹妹聽了哭道:『太過分了!』……」


    「我哥才沒有說這種話。今晚他也隻是喝了酒,發發脾氣就睡了。」


    「但是百姓最愛看這種描述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故事。」


    「你也不能因此說謊吧。」


    冥土又扶了扶眼鏡,沉默下來。


    浜路鼓起腮幫子瞪著冥土的側臉,此時行燈燭火晃了一晃,冥土的視線飄了過去,浜路便趁機搶過未完成的快報。


    「嘿!」


    「啊!你做什麽!啊……我的精心之作……」


    浜路將搶來的快報撕成四塊,揉成一團之後塞進嘴巴裏。嚼啊嚼的,嚼啊嚼的……


    咕嚕!


    她一麵瞪著傻眼的冥土,一麵將紙團硬生生吞進腹中。


    「我本想盡快寫完,送到印刷坊的。」


    「你要是敢把我哥寫成壞人,我絕不饒你。若是打壞他的名聲,要討老婆就更難了。」


    「討老婆?」


    冥土嗤之以鼻,聳聳瘦小的肩膀。


    「幹嘛?」


    「沒什麽,隻是覺得有老婆也不見得好。我家光是有個養姐,每天耳根子就不得清靜。」


    「沒這回事吧?我瞧你姐姐看起來很文靜。」


    「看來文靜卻嘮叨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唔。」


    浜路不禁沉吟。


    「別說這個了。浜路姑娘,你特地來訪有何貴幹?居然在三更半夜獨自前來。還帶著這麽可怕的玩意。」


    「可怕?喔,這是我長年以來的習慣,不背著獵槍,總覺得肩頭太輕,很不自在。這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別說這個了,冥土。」


    浜路倏然靠近冥土。


    冥土歪著頭,試圖躲開。


    四角行燈的燭火又搖了一搖。


    幹燥的北風吹進別院,細長的柱


    子搖搖晃晃。


    寒意刺骨。


    寂寥的冬夜。


    「我白天要去那座屋子時,你阻止過我,說我一個人去太危險,要我和哥哥一起去。後來你還告訴我哥我人在哪裏,要他來救我。」


    「唔、唔……有這回事嗎?」


    「別裝蒜了。那座屋子裏有兩隻伏……」


    「果然有啊!所以你找到信乃和親兵衛了?」


    「什麽找到,我差點就……慢著,為什麽你知道這些事?仔細一想,我來江戶的頭一夜,就看見你在跟蹤那隻叫信乃的公伏。吉原花街獵伏那一天,你也在附近走動。我聽說一有人獵到伏,你總能像風一樣迅速發行快報,所以才有那麽多人愛看。你怎麽這麽了解伏?連伏住哪裏都知道,幹嘛不自己獵伏?這樣一來既可以拿到大筆懸賞金,又可以助人。別的不說,怎麽能放任那種殺人野獸在外頭亂晃?」


    「不,這個嘛……」


    冥土什麽都不說,隻是搔搔腦袋。


    外頭的粉雪似乎停了。


    北風越發強勁,狠狠地撼動與紫色馬琴庵截然不同的破爛別院,仿佛打算將別院吹垮。不光是柱子、牆壁,連地板都在震動。若不是狀如小狗的可愛紙鎮壓住,書案上的紙山不知要飛到什麽地方去。


    由於冥土默默不語,浜路瞄了書案一眼。


    紙山最上頭所寫的粗黑字體,浜路依然不識得。尉才在馬琴庵看見的文字是出於年輕女子之手,細致娟秀;眼前的字體陽剛味十足,線條粗厚,字字龐大。


    「哎呀?」


    浜路的記性不差。


    紙山上寫的七個字。


    最上頭那兩個字她沒看過,不過下頭五個字卻和方才在正屋看見的字一樣。


    「這些字怎麽念?剛才我在另一邊也看到這五個字。」


    「——『裏見八犬傳』。」


    冥土回話時的聲音相當低沉。


    有如是從地獄底端傳來。


    浜路抬頭問道:「什麽是裏見八犬傳?」


    冥土茫然地望著浜路的臉龐,片刻過後才驚訝地跌坐叫道:


    「原來如此!」


    「幹嘛擺出那種怪臉?」


    「浜路姑娘,原來你不識字啊!而且你才剛下山,過去過的都是打熊吃豬、奔馳山林的生活……」


    「那又怎麽樣?」


    「你沒聽過赫赫有名的八犬傳,對吧?」


    「嗯。」


    浜路天真地點點頭。


    ——冥土正襟危坐,一臉開心地向浜路解釋。《裏見八犬傳》是冥土之父——也就是江戶當紅小說家曲亭馬琴寫了二十八年的傳奇小說,在江戶及京都皆極為暢銷。


    「這麽一提,我在我家附近的飯鋪聽過你爹是小說家,你養姐在幫他工作。原來你爹眼睛已經瞎了,所以你養姐才替他寫字,真了不起。聽說你養姐本來和我一樣不識字。」


    「唔……」


    「而你這個做兒子的幫忙查資料,一家三口分工合作。喔,所以這座宅子才叫馬琴庵啊。」


    「嗯。」


    「為什麽要把牆漆成紫色?你爹喜歡這個顏色?」


    「不是,是因為我爹隻能勉強看見紫色,所以才漆成紫色,以免他獨自外出的時候迷路。那不是我爹漆的,是我漆的。」


    冥土抬頭挺胸說道。


    「嗯。」


    「《裏見八犬傳》是根據很久以前……大概是足利時代快結束的時候,發生在安房國的真實故事寫成的。我長大以後,也曾親自前往安房搜集資料。」


    「那是什麽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安房國有塊綠意盎然的土地。在裏見家的治理之下,百姓都過著和平的生活。然而某一天發生戰爭,城池被敵軍包圍,當時城主裏見義實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對他最疼愛的公主養的狗說道:


    「如果你能取下敵軍大將的首級,我就將公主賜你為妻!」


    隔天早上,那隻狗當真把敵軍大將的首級咬回來了。因此,裏見義實雖然打勝仗,卻得把公主嫁給一條狗……


    聰慧的公主不願父親為難,便帶著狗逃進森林隱居。不久之後,公主死在森林裏,當時寫有仁、義、禮、智、忠、信、孝、悌的八顆發光寶珠飛散各地,懷有這些寶珠的孩子便是人與狗的孩子。後來他們成為八犬士,效忠於公主臨死前仍然牽念的裏見家,曆經無數戰役……


    「聽起來很有意思啊。」


    「是啊,是很有意思。所以從以前就很受歡迎,我爹也一直在寫這個故事。有一天晚上,他甚至拉著妙真的手,哭著說不知死前能不能寫完。」


    「你怎麽不多幫點忙?冥土新聞那種莫名其妙的玩意就別寫了。瞧你爹和你養姐過得多辛苦。」


    「哼。」


    「你該不會是看他們感情太好,在吃醋吧?」


    「不、呃……」


    「唉!兄弟姐妹之間就是這樣。」


    浜路仿佛自己就是冥土的姐姐,用大人的語氣埋怨了一句,接著又突然在意起書案。


    又一陣風吹來,幾乎快把整座別院吹歪,柱子與牆壁也猛烈搖晃。


    浜路望著翻動的紙山問道:


    「那你這堆七個字的紙山寫的又是什麽?下頭五個字和我在另一邊看到的一樣,是裏見八犬傳,上頭的兩個字呢?」


    「——『贗作』。」


    冥土又低聲說道。


    眼鏡後方的細眼眯得更細,猶如窺探地獄底層,散發陰暗的光芒。


    「咦?」


    「上頭寫的是『贗作·裏見八犬傳』。」


    「什麽意思?難道你正在寫和你爹不一樣的八犬傳?」


    一陣風吹過。


    冥土突然起身高聲說道:


    「為了這個真實故事改編的小說,為了我最敬愛的父親,我從十幾歲起便時常遠赴安房,小小的身軀背著當地耆老叨叨絮絮遊說的故事與傳說,一步一步走回江戶。」


    「嗯。」


    「後來江戶出現了人與狗生下的犬人,他們隱身於黑夜之中,咬斷男人的咽喉、誘拐女人,擄走小孩,一言不合便出手傷人,四處惹是生非。這些犬人被稱為伏,我突然察覺一件事。」


    「喔?什麽事?」


    浜路忍不住插嘴詢問。冥土更加高聲說道:


    「我在安房國聽說的裏見家傳說,公主因為命運的捉弄而和白犬一起逃離森林,身亡之後將仁、義、禮、智、忠、信、孝、悌八顆寶珠分散到世界各地。而公主的名字也叫——伏!」


    「咦?是嗎?」


    冥土點了點頭。


    他慢慢坐下,將成堆紙山小心翼翼地在膝蓋,喃喃說道:「根據安房國的傳說,公主和狗的名字分別是伏姬與八房。」


    寒風再度搖晃行燈燭火。


    就像看不見的死人伸出手來,對著兩人惡作劇。


    冥土繼續說道:


    「我幫我爹查資料,漸漸起了好奇心,於是每晚在江戶街頭閑逛,一發現伏,便偷偷觀察,越是讓我把疑問轉為確信。」


    「嗯。」


    「根據傳聞,伏姬和八房都死在森林裏,發光的寶珠從伏姬的腹中飛出。但我認為這段情節應該是受了近年來廣為流行的《水滸傳》影響,這部海外傳來的小說裏,有一百零八星和一百零八條好漢,而發生在伏姬身上的事,其實……她當時散布世界各地的並非寶珠,而是人與狗的孩子,也就是八個犬人。我懷疑現在危害江戶的伏就算他們的子孫。」


    「嗯。」


    「後來我再也無心於其他的工作及家務,無可奈何,隻好將伏的消


    息寫成冥土新聞販賣,好賺點外快,其餘時間則用來匯整自己查到的消息,偷偷撰寫成另一本……以我爹到底角度來看,算是贋作的八犬傳。」


    「真好笑,你怎麽不老實跟你爹說?」


    「要笑請等看過以後再笑。」


    冥土一本正經地將紙山遞給浜路。


    兩人默默對砍片刻。


    寒風吹過。


    「啊!」


    冥土這才想起來:


    「對了,你不識字。」


    「是啊,對不住。」


    浜路點了點頭,又挺起胸脯說道:


    「我在山裏的時候,有時追風,有時聞味道,因此而激動。無論是野獸的氣息,天候的變化,季節的流轉,都像自己的皮膚一樣一清二楚,不過就是不識字。」


    「那麽我念給你聽吧?」


    「行嗎?」


    「嗯,故事內容不長,隻是有點難懂。」


    「怎麽?很難懂啊?」


    「不,其實也不難懂……」


    「到底是難懂還是不難懂?」


    「哈哈哈。我這就念了。啊、可是……」


    冥土突然像個女人一般歎氣。


    狹小的別院之中隻有四角行燈的微弱燭火,顯得幽幽暗暗。外頭有冰冷的北風吹拂,夜色更顯寂寥。這個簡陋的房間和庭院彼端的馬琴庵完全不能相比。


    浜路突然發現,從別院看馬琴庵,或許是因為屋簷形狀與景色的緣故,看起來像個龐大的紫色包袱巾。


    冥土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感觸良多地說道:


    「我寫這本書已經寫了很久……這還是頭一次念給別人聽。」


    「是嗎?」


    「現在回想起來,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讓別人聽聽這個故事。我怨恨我爹,擔憂養姐,又故意用我爹也看得見的紫色包袱巾包住這部贋作,每天有如行屍走肉一般遊蕩。我萬萬沒想到,頭一個聽這個故事的人,居然是個剛離開深山、和哥哥一起獵伏的奇怪女獵師,命運的安排真是不可思議!嗬嗬,好了,我要念了。」


    行燈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突然又亮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


    冥土有如來自地獄的朗誦聲又低又沉,響徹快被寒風吹走的小別院。


    起先他似乎有點害臊,聲音還在發抖。但他清了清喉嚨,重新再念時,聲音已經不再顫抖,變得清脆響亮。


    浜路豎起膝蓋,拄著手肘,靜靜聆聽。


    風又颼颼地刮了起來。


    行燈變亮了。


    冥土的聲音響徹宛如冥河上一葉扁舟的小別院。


    「很久很久以前……」


    於是這一夜,既不識字,當然也不會寫字的文盲浜路在因緣際會之下,從博學多聞卻行止詭異的贗作作家——曲亭馬琴的不肖子口中聽聞不可思議的伏姬傳說。


    「在安房國的某個綠意盎然的溪穀深處,有塊豐饒的土地……那兒有座漆黑的……大城……稱為『吊城』……」


    「嗯嗯。」


    浜路起先歪著頭聆聽,漸漸沉迷於故事之中。不知幾時之間,吹拂別院的風停了。浜路沒發現外頭開始大雪紛飛,也沒察覺時光的流逝,隻是豎著膝蓋,聆聽出自瀧沢冥土之手的《贗作·裏見八犬傳》。


    ——那便是後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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