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出自於外星人之手的人造人,自稱跨越時空的少女、自稱少年超能力戰隊的這三個人,為了取信於我,每個人都讓我看到了足以證明他們身分的證據。三個人依三種不同的理由,以涼宮春日為中心活動著。老實說,我覺得這樣還不錯。不,一點都不好。因為有一點我怎麽樣也搞不懂。


    那就是,為什麽是我?


    古泉說外星人,未來人、超能力少年為什麽會在春日身邊聚集,都是因為她心中如此希望才造成的。


    那麽,我呢?


    為何我會被卷入這一切?我隻是個百分之百的普通人啊!又沒有突然對奇異的前世覺醒,也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謎樣神力,我隻不過是個超級平凡的高中男生!


    這故事的劇本到底是誰寫的?


    還是有人讓我聞了什麽奇怪的藥物,才產生這麽多的幻覺,要不然就是被毒電波射中,到底是誰讓我陷入這種困境的?


    是你嗎,春日?


    開玩笑的啦!


    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為何我非得這麽困擾呢?看來所有的原因似乎都出在春日身上。如果真要煩惱,也應該是春日煩惱吧!為何我得替她煩惱呢?根本沒有道理嘛!我說沒道理就是沒道理,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事情真如長門、古泉及朝比奈所言,那你們就去跟春日本人說呀!到時候世界會變成怎樣,都是春日的責任,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盡管去忙得團團轉吧!隻要不是我就好了。


    季節進入夏季到來前的倒數計時。我滿身大汗地爬著坡道,一麵用脫下來的運動外套擦著汗水,一麵伸手扯掉領帶,並將扣子解至第三顆。早上就這麽熱,那中午肯定更可怕。我咬牙走在通往學校的這條坡道上,此時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當我嚷著「別碰我啦!很熱耶!」而轉過頭時,穀口的臉刹時映入眼簾。


    「嗨!」


    並肩走在我身旁的穀口,果然也是一身汗。真是有夠討厭的,我精心弄好的發型都被汗水弄濕變塌了。盡管他嘴上這麽說,感覺卻還是神采奕奕。


    「穀口。」


    當穀口自顧自地說起他家的狗怎樣怎樣這種無聊的話題時,我便插嘴問:


    「我應該是個普通的高中男生吧?」


    「什麽?」


    穀口露出像第一次聽到超有趣笑話的誇張表情。


    「你該先定義一下普通是什麽意思才對吧,否則整個對話就無法成立嘍。」


    「是嗎?」


    我開始後悔問他這個問題了。


    「跟你開玩笑的!你說你普通?我可不覺得一個普通男生,會在無人的教室裏壓倒女生喔!」


    當然,穀口應該是不會忘記這件事的。


    「我也是個男人,自然會拿捏分寸,不會打破沙鍋問到底。你了解我的意思嗎?」


    一點都不了解。


    「你跟她是何時變成那種關係的?對方可是我所歸類為a級美女的長門有希呢!」


    原來長門在他眼中是屬於a級。我趕緊順著穀口的話解釋:


    「那是因為……」


    我想穀口所想像的情節應該充滿著妄念、夢想,完全不切實際。於是,我決定用以下的說詞向他解釋。可憐的長門是春日強行占領社團教室下的受害者,為此無法順利參加文藝社活動的她非常困擾,於是來找我商量。她問我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春日放棄文藝社社團教室,另覓他處。被她的誠摯訴求感動的我,決定幫助可憐的她,並在春日不知道的地方與她共同協商該如何善後。當我們在春日回去後的教室共商策略時,長門的貧血症突然發作。就在她差點昏倒在地時,我急忙伸手扶住她,沒想到你就衝進來了。這件事隻要說開了,根本就沒什麽嘛!


    「騙人!」


    他說完還踢了我一腳。可惡,這可是我嘔心瀝血想出來的超完美、虛實交雜的故事耶!竟然沒騙到他!


    「就算我相信這番謊言好了,我還是覺得你不是普通人。因為你竟然能讓平時根本不與人接觸的長門有希找你商量事情。實在不簡單。」


    拜托,長門那麽有名啊?


    「再怎麽說她都是涼宮的手下。如果你是個普通的高中男生,那我不就像跳蚤一樣普通了」


    接著,我又問了:


    「穀口,你會使用超能力嗎?」


    「啊?」


    他一臉呆滯地走上第二段樓梯。他的表情簡直就像得知自己搭訕成功的美少女,竟然是邪教的傳教士那樣誇張。


    「……原來如此,你終於也深受涼宮的毒害……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你真的是個好人。以後請你不要接近我,以免把涼宮病毒傳染給我。」


    我輕揍了穀口一拳,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這家夥要是有超能力的話,那從今天起,我就是聯合國理事長了。


    走在校門口通往校舍的石階時,我內心還挺感激穀口的。因為和他說話的同時,暑氣好像消退了一些。


    這麽熱的天氣,就連春日也承受不住似地全身無力趴在桌上,還憂鬱地望著遠方的山巒。


    「阿虛,我好熱喔!」


    是嗎,我也是。


    「幫我扇風啦?」


    「如果要幫別人扇,我寧願扇自己。這麽一大早的,我可沒多餘的力氣幫你喔!」


    全身軟趴趴的春日,完全不見昨天那副滔滔不絕的雄辯氣勢。


    「你覺得實玖瑠下一套衣服應該穿什麽呢?」


    兔女郎、女侍服之後應該是……等等,還有下一套啊?


    「貓耳朵?護士服?還是把她打扮成女王好了?」


    我在腦中想像朝比奈被迫換裝時紅著臉不斷掙紮的嬌小身軀,不覺一陣暈眩。啊,實在太可愛了。


    發現我正在認真考慮的春日,眉頭緊皺地瞪著我,然後輕撥了一下耳後的頭發。


    「瞧你一副蠢樣。」


    春日罵道。是你先轉移話題的好嗎?不過我的表情八成像她說的那麽蠢,於是我也不打算反駁。當我用教科書幫她扇風的同時——


    「真的好無聊喔!」


    春日這樣嚷著,然後嘴唇無奈地下垂,表情簡直像個漫畫人物。


    在輻射線最高峰,有如地獄般的午後體育課結束後,我們一麵罵著「可惡的岡部,竟然讓我們連續跑了兩個小時的馬拉鬆」,一麵在六班換下早已變成濕抹布的運動服,然後回到五班教室。


    雖然早已上完體育課的女同學們都換好衣服了。但因為接下來隻剩班會,所以幾個放學後要直接去參加運動社團的女生。依然穿著運動服。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和運動社團完全無關的春日也穿著運動服。


    「太熱了嘛!」


    沒錯,這就是她的理由。


    「沒差啦,反正去社團教室後還要換衣服啊!再加上我這禮拜當值日生,穿這樣比較好活動。」


    用手托著臉頰望向窗外的春日,目光追尋著天空的積雨雲。


    「這樣還挺合理的。」


    拿運動服當朝比奈的下一個角色扮演主題也不錯呢!什麽?角色扮演這名詞用得不對?雖然不清楚她的來曆,但她現在可是正努力扮演一個高中生呢!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對吧?」


    春日的猜想準確到令我不禁懷疑她有讀心術。


    「在我去社團教室前,不準你對實玖瑠做出什麽不軌舉動。」


    那等你來了之後就可以嗎?我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裏,然後像被新上任的保安官用槍指著的西部時代通緝犯般,粗魯地張開了雙手。


    我一如往常先敲了門,等待室內傳來回應後才進入社團教室。有如


    洋娃娃般孤單地坐在椅子上的可愛女侍,露出草原上向日葵般的燦爛笑容迎接我。好溫暖哦!


    而依舊坐在桌子旁看著書的長門,則像一朵綻放在春天的山茶花。唉呀,我是在亂比喻什麽啊!


    「我去泡茶。」


    整理好頭飾後,朝比奈便走近堆滿破銅爛鐵的桌子旁,小心翼翼地將茶葉裝進茶壺裏。


    我在團長桌旁坐了下來,開心地望著忙碌的朝比奈時,我突然靈光一閃。


    我立刻打開電腦的電源,等待硬盤啟動。等桌麵出現後,我立刻叫出檔案並輸入名為「mikuru」的密碼。真不愧是從電腦研究社搶來的新機種電腦,處理速度還真是驚人。不一會兒,朝比奈的女侍圖檔就都出現在畫麵上了。


    確認朝比奈正在專心泡茶後,我將其中一張照片放大再放大。


    那張是朝比奈被春日強逼擺出性感動作的照片,從豐滿的胸部間可見誘人的乳溝,而左邊白皙的隆起上的確有個小黑點。我將那黑點圈選後再放大,畫麵雖然有些模糊,不過仍看得出那確實是星形的黑痣。


    「原來就是這個啊。」


    「發現了什麽嗎?」


    在朝比奈把杯子放在桌上前,我已經迅速地將畫麵關掉。我在這方麵,算是非常細心。當朝比奈從旁觀看螢幕時,自然是什麽也沒有。


    「咦,這是什麽啊?這個mikuru的文件夾裝了什麽東西?」


    糟了,太大意了!


    「為什麽用我的名字命名呢?裏麵到底裝了什麽啊?讓我看,讓我看嘛!」


    「唉呀,裏麵就是那個……什麽呢,到底是什麽呢?應該沒裝什麽東西吧。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什麽都沒有。」


    「騙人!」


    朝比奈開心地笑著伸出手,並從我身後靠過來想搶走我右手中的鼠標。不讓你得逞!我手緊抓著鼠標。朝比奈柔軟的身軀壓在我背上,頭從我肩膀處探過來,那甜美的氣息輕噴著我的臉頰。


    「朝比奈。你稍微讓開點……」


    「讓我看啦!」


    左手搭著我的肩膀,右手則追著鼠標跑的朝比奈,上半身全壓在我背上,讓我感覺越來越不妙。


    銀鈴般的笑聲輕輕打進我耳朵,讓我不禁因為太過舒服而放開鼠標,就在此時——


    「你們兩個在幹嘛啊?」


    攝氏零下273度(絕對零度)的冰冷聲音讓我跟朝比奈當場凍僵。背著書包穿著運動服的春日,臉上的表情就如同目睹自己的老爸在襲擊無知少女般可怕。


    下一秒,愣了片刻的朝比奈開始有了動作。她笨拙地離開我的背部,慢慢後退,最後像快沒電的asimo機器人(日本本田honda公司研製類人型機器人)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的她幾乎快哭出來了。


    春日哼了一下,接著踏著巨大的腳步聲走到桌子旁俯視我。


    「怎麽,對女侍服有興趣啊?」


    「你在胡說什麽啊!」


    「我們要換衣服。」


    隨便你啦!我悠閑地暍著朝比奈替我泡的茶。


    「不是告訴你我們要換衣服了嗎?」


    那又怎樣啦?


    「給我滾出去!」


    幾乎是被踢出門的我摔在走廊上,而教室門就在我麵前被重重地關上。


    「什麽東西嘛!」


    害我連放杯子的時間都沒有。我用手指搓了搓被茶色液體弄濕的襯衫,然後背靠著門板。


    奇怪,好像哪裏怪怪的。有什麽地方跟平常不太一樣。


    「啊,對了!」


    之前常常在教室公然換衣服的春日,今天竟然會把我給轟出教室。


    看來,她的心境已經產生變化了。莫非她也到了會覺得害羞的年紀,因為五班的男生一到體育課就如脫兔般衝出教室,所以根本沒有發現她變了。對了,讓五班的男生養成這種習慣的朝倉也已經不在了。


    在門外坐了一陣子,室內稀稀疏疏的聲音全都停止,卻仍然沒聽到叫我進去的聲音。無奈的我也隻能抱著膝蓋繼續等候,就這樣過了十分鍾。


    「請進……」


    門內傳來朝比奈細小的聲音。當幾可亂真的女侍朝比奈替我開門後,越過她的肩膀我看到了雙手撐在桌上,一臉無趣的春日那雙白皙修長的腿。她頭上戴著長長的兔子耳朵。身上穿著那套令人懷念的兔女郎衣服。或許是因為麻煩的關係,她並沒有戴上袖套跟領子,就連網襪也沒穿上。


    「雖然手跟肩膀的地方覺得有點冷,不過這件衣服其實很不透氣。」


    春日說完後,便端起茶杯享受似地喝著茶。而長門則繼續看著她的書。


    同時被女侍和兔女郎包圍的我,實在不知道作何反應。如果帶這兩個女生去拉客,應該能賺一筆吧!當我這樣想時——


    「哇啊,這是什麽啊?」


    笑臉迎人的古泉突然發出一陣怪聲。


    「莫非今天有化妝舞會?抱歉,我完全沒有準備。」


    別胡說八道了,小心把事情搞得更複雜!


    「實玖瑠,你坐這邊。」


    春日指了指她麵前的椅子。朝比奈明顯露出害怕的表情,背對著可怕的春日,乖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原以為春日要幹嘛,沒想到她卻動手在朝比奈栗子色的卷發上編起辮子。


    乍看之下,任誰都會以為是姐姐正在替妹妹整理頭發。但由於朝比奈的表情實在僵硬,而春日也麵無表情,所以使得原本應該充滿溫馨的甜美畫麵變得有點怪。看來,春日隻是單純替朝比奈女侍編辮子而已。


    望著臉上掛著淺笑一直注視著這畫麵的古泉,我忍不住出聲問道。


    「要玩奧塞羅棋嗎?」


    「好啊,好久沒玩了。」


    就在我們進行黑白爭霸戰的同時(沒想到會變成光球的古泉,棋藝竟然出奇的爛),春日幫朝比奈綁了辮子,然後又鬆開,接著又綁了兩隻馬尾、梳包頭……(每次隻要春日碰到朝比奈,她都會全身微微顫抖),而長門依然連頭也沒抬地沉浸在書本中。


    我越來越搞不懂這是個什麽樣的集會了!


    沒錯,那天我們就這樣平靜地進行sos團的活動。這裏跟異空間的外星人、來自未來的訪客、藍色的巨人和紅色的光球完全無關。沒什麽特別想要做的事、也不知道該做什麽,隻是任憑自己悠遊在時間的洪流裏,過著無憂無慮的高中生活。一切是那麽地理所當然,而且平凡無奇。


    盡管會對平凡的生活感到不滿,但總會對自己說「幹嘛想那麽多,反正時間還多得很」,然後一次又一次悠然地迎接明天的到來。


    就算如此,我還是非常地開心。毫無目的地來到這個社團教室,看著宛如女仆般忙進忙出的朝比奈;看著有如佛像般動也不動的長門;看著臉上總掛著燦爛笑容的古泉;看著情緒老在最高和最低點擺蕩的春日。這一切都彌漫著超自然的氣息,是讓我感到異常滿足感的高中校園生活的一部分。雖然曆經被班上同學追殺、看過出沒在灰色地帶的凶暴怪物等在現實生活中根本不會發生的事,卻很難斷言那些不是我的幻覺、催眠術,或是白日夢。


    雖對我對涼宮春日硬把我拉進社團的事情感到惱火,但就各種層麵來看,能跟這群有趣的人融洽相處的也隻有我一人。暫且將為什麽隻有我的這個疑問擱置一旁,說不定日後也會有除了我以外的人類加入。


    沒錯,這陣子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任誰都曾想過這個問題吧?


    但還是有人根本沒想過。


    沒錯,那個人就是涼宮春日。


    晚上,吃過晚飯、洗過澡、預習過明天的英翻


    日課程後,看了一下時間,發現該睡覺了。


    於是,我躺在床上。翻開長門硬塞給我的厚重精裝書。想說偶爾讀點書也不錯,於是隨意翻閱起來,沒想到卻因內容意外的有趣而一頁接著一頁看下去。書果然是要讀了以後,才能了解個中樂趣。閱讀還真是不錯呢!


    不過這麽厚重的書要一個晚上看完實在不可能,所以我在看完其中一名主角長長的獨白後便放下了書,睡魔也在此時造訪了我的眼皮。將寫有長門字跡的書簽夾在書裏合上後,我關掉了電燈,鑽進被窩。不到幾分鍾,我便進入了夢鄉。


    對了,大家知道人類為什麽會作夢嗎?睡眠分為眼快動睡眠和非眼快動睡眠,並周期性地重複,大多數的人在數個小時的深沉睡眠後,非眼快動睡眠就會到來,此時腦部的活動呈現休止狀態。而身體雖處於睡眠狀態,但腦部卻輕微地活動則稱為眼快動睡眠,此時我們就會作夢。到了清晨,眼快動睡眠的比例增多,也就是說幾乎所有人都會一直作夢直到醒來。雖然我每天都會作夢,但因每天都睡到快來不及時才起床,醒來後就匆忙地準備上學,所以都會馬上忘記自己到底做過什麽夢。然而,有時候我也會突然想起好幾年前做過卻忘記的夢境,人類的記憶結構就是這麽不可思議。


    好了,閑談結束。其實,我對那種事根本不在乎。


    突然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臉頰。煩死了!我很睏耶!別來擾我清夢!


    「……阿虛。」


    鬧鍾明明還沒響,就算響我也會立刻把它按掉。而且距離媽媽派妹妹來把我拖出被窩,應該還有點時間才對。


    「起來了啦。」


    不要!我還想睡。沒時間作些奇怪的夢。


    「叫你起床,你是沒聽到啊?」


    環在脖子上的手拚命搖晃著我,而當我的後腦勺撞到堅硬的地麵時,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堅硬的地麵?


    我驚訝地支起上半身。原本俯視我的春日,急忙將頭別開以免互撞。


    「你終於起來啦?」


    跪坐在我身邊的是穿著水手服的春日,她白皙的臉龐透露著濃濃的不安。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知道,是學校,我們就讀的縣立北高,我們目前的所在位置是從校門口到換鞋室的石階上。四周沒有半盞燈,夜裏的校舍化為一團灰影佇立在我們麵前——


    不,不對。


    頭頂上並不是夜晚的天空。


    隻是一片廣闊的暗灰色平麵。綻放單色磷光的天空,沒有月亮、星星,也不見一片雲朵,是一片有如牆壁的灰色天空。


    世界被寂靜和昏暗徹底支配。


    這是個閉鎖空間。


    我緩緩地站起身。赫然發現身上穿的並不是睡衣,而是學校製服。


    「我一醒來就在這裏了,後來發現你也在身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們會在學校裏?」


    春日難得用細柔的聲音問道。我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伸手到處摸索。從掐捏手背的感覺及製服的觸感發現,根本不像是作夢。我拔下兩根自己的頭發,發現還真的會痛。


    「春日,這裏隻有我們倆嗎?」


    「沒錯,我應該是躺在被窩裏睡覺的,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天空也好怪……」


    「你沒看到古泉嗎?」


    「沒有……為何問起他?」


    「沒有,我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如果這真是的次元斷層還是因外力所造成的閉鎖空間,那應該會出現發光的巨人和古泉才對啊。


    「總之,我們先離開學校吧!說不走會遇到其他人。」


    「你怎麽好像都不緊張的樣子?」


    我當然緊張,尤其是看到你也在這裏。這裏不是你所創造的巨人嬉鬧的地方嗎?還是感覺異常敏銳的我所作的一場夢,在無人的校園裏和春日獨處……如果佛洛伊德博士也在場,應該會替我進行一場分析吧!


    當我和春日保持適當距離打算一同步出校門時,卻被一道無形的牆壁擋了下來。我還依稀記得這種有彈性的觸感,隻要稍一用力就能插進軟牆內,不過立刻會被另一層堅硬的牆壁阻礙。看來一道透明的堅壁此刻正橫亙在校門外。


    「……這是什麽?」


    春日一邊伸出雙手用力推著這麵無形的牆。一邊瞪大雙眼地問道。我沿著操場一麵走,一麵確認。


    看來,我們是被關在學校裏了。


    「好像無法走出學校。」


    感覺不到風吹,似乎連大氣的流動也停止了。


    「去後門看看吧?」


    「對了,沒辦法跟誰先聯絡嗎?看有沒有電話,因為我沒帶手機。」


    如果這裏是古泉曾跟我說明過的閉鎖空間,那麽就算找到電話也沒用。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決定先進學校看看。教師辦公室裏應該會有電話才對。


    沒有燈光的昏暗校園極為詭異。我們穿著鞋子經過鞋櫃,無聲地在校內走著。途中,按下一樓教室的電燈開關,日光燈瞬間亮起。盡管隻是冰冷的人工亮光,卻已讓我跟春日鬆了一口氣。


    接著,我們先走向值班室,確認沒有人後,才前往教師辦公室。辦公室的門自然是鎖上的,所以我便從消防栓箱裏取出了滅火器,打破窗戶闖進室內。


    「……好像不通耶。」


    春日把話筒放在耳邊,卻聽不見任何聲音。試著按了按鍵,依舊沒反應。


    離開教職員辦公室的我們一一打開沿途教室的電燈,然後往樓上走,因為春日主張回到教室。我們一年五班的教室在校舍的最頂層,從那裏往樓下俯瞰,說不定能知道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在校內行走的期間,春日一直拉著我的運動外套。你可別指望我,我可是沒半點超能力的。如果真的害怕,就用力摟緊我的手臂啊!那樣還比較有氣氛呢!


    「笨蛋!」


    春日瞪了我一眼,不過手指依舊沒離開我的衣服。


    一年五班的教室毫無變化,就跟我們放學離開時一樣。


    「……阿虛,你看……」


    走到窗邊的春日說完這句話後,便不發一語地望著外麵。於是我也走到她身邊,俯瞰樓下的情況。


    眼底下淨是遼闊的深灰色世界,從蓋在山腰上的校舍四樓往下俯瞰,甚至可以看見遠方的海岸線。在視野所及的一百八十度廣大範圍裏,竟然盡是一片黑暗,連盞燈都沒亮。簡直就像世界末日。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類都消失了,相反的,消失的是我們兩個。看樣子,我們是誤闖這個無人世界了。


    「感覺好詭異啊。」


    春日抱著自己的肩膀喃喃自語道。


    因為不知該往哪兒去,我們隻好來到傍晚才去過的社團教室。我早已經從教職員辦公室裏偷來鑰匙,所以進得去。


    在日光燈下回到熟悉地盤的安心感,讓我們兩個鬆了一口氣。


    打開收音機,卻連一點雜音也沒有,安靜到極點的社團教室裏,隻有我將熱茶倒進茶杯裏的聲音。因為我沒有換茶葉的興致,便直接用泡了好幾次、早就沒味道的茶葉泡茶。一旁的春日則發著呆望著外麵灰濛濛的世界。


    「要喝嗎?」


    「不要。」


    我端著茶杯,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試著暍了一口。唉,朝比奈泡的茶要比這個還好喝幾百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完全搞不懂!這裏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春日站在窗邊,臉朝窗外說。她的背影看起來好瘦弱。


    「而且,為何是跟你在一起?」


    我怎麽會知道?春日轉身並撥了撥頭發,一臉怒氣地望著我。


    「我去外麵查一下。」說完後,她便準備走出教室。當我也打算站起身時——


    「你留在這裏,我馬上回來。」


    丟下這句話後,她便迅速走了出去。嗯,果然有春日的風格!我聽著春日精力旺盛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一麵暍著毫無味道的熱茶時,那東西終於出現了。那是一個紅色的小光球。起初隻像乒乓球那麽大,慢慢地光球的輪廓逐漸變大,接著有如螢火蟲般開始閃爍,最後化做人形。


    「是古泉嗎?」


    眼前隻有發光的人形,卻不見古泉清晰的形體,看不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你好。」


    一派輕鬆的嗓音從紅色的發光體中傳出。


    「你好慢喔!我以為你會以人的型態出現……」


    「事情很複雜,很難一下子跟你解釋清楚。老實告訴你好了,這是個異常事件!」


    紅光搖晃了起來。


    「如果是普通的閉鎖空間,我可以輕易地侵入,但這次卻不一樣,我必須以這種不完全型態,而且還得靠同伴的幫忙才能進來,而這樣的狀態也無法維持太久。我們的能力現在正一點一滴地消失。」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裏隻有我跟春日而已嗎?」


    沒錯。古泉說道。


    「也就是說,我們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涼宮同學已經厭倦了現實世界,決定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我們的上級已經陷入恐慌。沒有人知道失去神的現實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雖說隻要涼宮同學大發慈悲,現實世界就能繼續存在,但也有可能在下一瞬間悉數化為烏有。」


    「你在說什麽啊……」


    「講白一點就是,」


    紅色的光有如火焰般搖晃。


    「你跟涼宮同學已經從現實世界完全消失。而這個世界並非單純的閉鎖空間,而是涼宮同學所建構的新時空。之前的閉鎖空間,有可能隻是她在創造新世界前的預習而已。」


    這玩笑的確有趣,但我卻不知該怎麽笑。哈哈哈。


    「我不是在開玩笑。這個世界應該是最接近涼宮同學渴望的世界。雖然我們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麽樣的世界,不過應該快要有答案了。」


    「先不管那個了,問題是我為何會在這裏。」


    「你真的不知道嗎?你是涼宮同學挑中的人。你是涼宮同學在現實世界上唯一想在一起的人。我還以為你早就發現了。」


    古泉身上的光就像快沒電池的手電筒一樣,亮度明顯減弱。


    「我的極限快到了。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沒機會再見到你,不過說真的,這樣反而讓我鬆了口氣。因為我再也不用去追捕那個『神人』了。」


    「我非得跟春日兩人生活在這個灰色的世界裏嗎?」


    「在這裏,你們就像亞當跟夏娃一樣。隻要努力增產報國就好了。」


    「……小心我揍你。」


    「開個玩笑嘛!目前這種閉鎖狀態可能隻是暫時的,不久就會變成平日熟悉的那個世界。不過,到時這邊的情況跟現實世界就會完全不同了。目前,這裏算是真實的世界,而原本的現實世界則算是閉鎖空間。不過兩者到底有何不同,很遺憾我們無從得知。如果有朝一日我有幸在現實世界出生的話,還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此刻,古泉這個人形發光體逐漸崩解,然後有如燃燒殆盡的恒星般,收縮成原先的乒乓球大小。


    「我們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隻要涼宮同學希望,或許有可能。跟你們相處的時間不長,真的覺得很遺憾,不過sos團的活動真的很有趣。……啊,對了,差點忘了把朝比奈實玖瑠跟長門有希要我轉達的話告訴你。」


    在古泉完全消失前,留下了這一段話。


    「朝比奈實玖瑠要我代她向你道歉,她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而長門有希叫你『記得打開電腦』」


    語畢,他便像被吹熄的蠟燭般消失了。


    我不明白朝比奈為何要向我道歉。朝比奈做過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嗎?但我決定先不思考這個問題,反倒是遵照長門的交代按下了電腦開關。當硬盤發出嗶的一聲後,畫麵上應該出現操作係統的商標……奇怪,怎麽沒有?原本需要數秒才會出現的操作係統影像竟然沒有出現,整個畫麵一片漆黑,隻有左上角一個白色遊標不停閃爍著。接著,遊標開始無聲地移動,出現了一排冰冷的文字。


    yuki.n>看得到嗎?


    發了一會兒呆後,我把鍵盤拉到麵前,開始打字。


    『可以。』


    yuki.n>我跟你那邊的世界還沒完全斷絕聯絡。不過,這隻是遲早的問題,應該馬上就會斷訊。如果真是那樣,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對話。


    『我該怎麽辦才好?』


    yuki.n>我也不知道。這邊的世界異常資訊噴出的情況已經完全消失。資訊統合思念體感到非常失望,這樣他們就失去進化的可能性了。


    『你說的進化可能性到底是什麽?春日到底是哪裏在進化?』


    yuki.n>所謂的高層次知性是指資訊處理的速度和正確性。有機生命體所具備的知性,會因肉體受到的錯誤和雜波資訊過多。而影響處理的速度與正確性。因此,有機生命體進化到某種程度後,就會停止進化。


    『如果沒有肉體,也能進化嗎?』


    yuki.n>資訊統合思念體最初也是由資訊構成的。他們原先也以為自己的資訊處理能力在宇宙熱死前,可以無限的上升。但他們錯了。就像宇宙有盡頭一樣,他們的進化也是有極限的,至少得依資訊生存的意識體是這樣沒錯。


    『那涼宮呢?』


    yuki.n>涼宮春日擁有從無中產生出大量資訊的能力。那是資訊統合思念體所沒有的能力。她能釋放出區區一個有機生命體的人類,一生都無法處理完的資訊。資訊統合思念體認為隻要能解析這種資訊創造能力,或許就能找到關於自律進化的蛛絲馬跡。


    遊標不停地閃著。或許長門是在猶豫該用什麽字眼來說明吧!下一秒,文字又如流水般的出現。


    yuki.n>我把一切寄讬在你身上。


    『寄托什麽啊?』


    y>我希望你們能再回到這個世界。涼宮春日是個重要的觀察對象,是個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宇宙裏的貴重寶物。此外,我本身也希望你能回到這個世界。


    文字顏色越來越淡,電力越來越弱。遊標緩緩地打出文字。


    yuki.n>下次再一起去圖書館。


    畫麵逐漸黯淡下來,就算我伸手調節熒幕的亮度也沒用。最後,長門打出短短的幾個字。


    yuki.n>sleepiy


    喀喀喀,硬盤運轉的聲音嚇得我差點跳起來。存取燈閃爍了一下,畫麵上出現了熟悉的操作係統商標。電腦的散熱風扇嗡嗡作響的聲音,就是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


    「我該怎麽做啊?長門,古泉!」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望向窗邊。


    藍色的光從窗外透了進來。


    一個發光的巨人此刻正站在中庭裏。因為距離太近的關係,看起來就像一堵藍色的牆壁。春日衝進了教室裏。


    「阿虛!有東西出現了!」


    春日眼看就要撞上站在窗邊的我,急忙停下腳步,站在我身邊。


    「那是什麽?好大哦!是怪物嗎?看起來不像是幻影耶。」


    春日的口氣聽起來很興奮,之前沮喪的表情早已不見蹤影。


    現在,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眼裏沒有絲毫恐懼。


    「那說不定是外星人耶!要不然就是直到現在才蘇醒的古代人所開發的超級兵器。我們沒辦法走出學校,莫非是它的關係?」


    藍色的牆壁動了動。巨人蹂虐著高樓的情景在我腦中閃過,我急忙抓起春日的手衝出社團教室。


    「等等!等一下,你在幹嘛啦?」


    當我們幾乎以快跌倒的姿勢衝到走廊上時,轟隆的巨響震動著空氣,我急忙將春日壓倒在地上,並用身體掩護她。社團大樓劇烈搖晃。堅硬鈍重的物體用力撞擊地麵的衝擊與聲響,傳進我耳裏。由此可知巨人的攻擊目標並不是社團教室,有可能是對麵的校舍。


    我抓著因過度驚嚇,嘴巴如金魚般一張一合的春日,開始奔跑起來。沒想到春日竟意外聽話地跟著我跑。


    我的掌心滿是汗水,春日也是。


    古老的社團大樓裏竟然一點灰塵也沒有。我使出全力拉著春日往樓梯的方向跑,耳邊傳來巨人第二次破壞的聲音。


    我邊感覺著春日掌心傳來的體溫邊衝下樓,在橫越中庭後,再從斜坡往操場的方向跑。此時我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春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發現她看起來挺開心的。簡直就像聖誕節早上醒來,發現枕邊擺了夢寐以求的禮物的小孩子一樣。


    跑離校舍一段距離後,轉頭往上一看,才發現巨人有多龐大。之前古泉帶我去的閉鎖空間裏頭的藍色巨人也差不多像高樓那麽高大。


    巨人大手一揮,便將校舍擊潰。因他最初一擊而縱向裂開的簡陋四層樓校舍,就這麽輕易倒塌了。碎片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噪音,朝四麵八方飛散。


    我們狂奔至兩百公尺跑道的正中央才停下腳步。昏暗單調的校園內,竟令人難以相信地出現了藍色的巨人!


    如果真要拍照,就該拍這種景象,而不是拍電腦研究社的社長抓住朝比奈胸部的樣子,更不是拍朝比奈扮裝的模樣。網頁上張貼的應該是眼前這驚人的景象才對!


    當我想著這些事時,春日迅速地在我耳邊說:


    「你認為他會襲擊我們嗎?可是我卻不覺得他是邪惡的東西耶,你覺得呢?」


    「不知道。」


    回答春日的同時我一直在想,當初將我帶進閉鎖空間的古泉曾說過,若放任『神人』的破壞行為不管,在被破壞殆盡後,閉鎖空間就會取代現實世界。也就是說這個灰色的世界會取代先前的現實世界,然後……


    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根據剛剛古泉的說法,目前春日似乎正在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到時候那個新世界裏會有我熟知的朝比奈跟長門嗎?還是說那會是個眼前的『神人』自由地散步,外星人、未來人、超能力者隨處可見,充滿異常風景的異樣世界?


    如果世界真的變成那樣,到時候我又是扮演什麽角色?


    唉,算了,想這麽多也沒用,因為我根本就搞不懂。我根本不了解春日在想什麽,也沒有讀取他人想法的超能力,我沒有任何特殊能力。


    此時,耳邊傳來春日開朗的聲音。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個巨人,都好奇怪喔!」


    那可是你創造出來的東西啊,小姐!我才想問你咧,為何把我卷入這個事件!什麽亞當跟夏娃啊,真是愚蠢至極!這麽爛的故事我絕不承認!絕對不承認!


    「你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我語調平淡地問。


    「你說什麽?」


    春日用那張即使處在灰色的世界裏也依舊白皙的臉轉向我,一對原本閃耀著光芒的眼睛,頓時蒙上一層陰影。


    「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吧!這裏連一家商店都沒有,肚子餓也沒地方吃飯。而且,學校還被無形的牆壁包圍。我們根本無法離開這裏。這樣一定會餓死的。」


    「嗯,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我卻一點都不在乎,總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但不知怎麽的,我現在就是覺得很開心。」


    「那sos團怎麽辦,那是你創立的社團耶!你打算不管了嗎?」


    「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為我已經親身體驗到有趣的事,已經沒必要尋找不可思議事件了。」


    「可是,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巨人暫停支解校舍的動作。


    「直到處在這種奇妙的狀態裏,我才發現自己就是喜歡原本的生活。那裏有我喜歡的笨蛋穀口、國木田、古泉、長門還有朝比奈,甚至包括已經消失的朝倉。」


    「……你在說什麽啊?」


    「我想再見到那些好朋友,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他們說。」


    春日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繼續說:


    「一定見得到的。這個世界也不可能永遠被黑暗包圍,一到明天,太陽一定會升起的。這點我很清楚。」


    「不是那樣的。這個世界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真的很想再見到原本那個世界的朋友們。」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春日嘟起嘴望著我,就像珍貴的禮物被搶走的小孩般,露出混和了憤怒和悲傷的微妙表情。


    「你不是也對那個無聊的世界感到厭倦了嗎?那是個沒什麽特別、平凡到極點的世界耶,你難道不想體驗更有趣的事物嗎?」


    「我之前的確是那麽想的。」


    巨人開始走動,他踢倒尚未坍倒的校舍殘骸往學校的中庭前進。途中,給了校舍走廊一記手刀,再使勁地揍了社團大樓一拳。學校正逐漸被夷為平地。還有我們的社團教室。


    越過春日的頭望去,赫然發現其他方位也聳立著散發藍光的牆壁。一個、兩個、三個……當我算到第五個時,就決定放棄了。


    藍光巨人沒有了紅色光球的阻礙,便肆無忌憚地破壞起這片灰色的世界。我實在不曉得這麽做哪裏有趣?每當他們揮動手腳,這空間裏的東西就像被掃掉一樣在一瞬間消失。


    片刻後,校舍隻剩下不到一半了。


    我感覺不出閉鎖空間到底有沒有變大,也不清楚這個空間擴大後,會不會成就另一個現實空間。此刻,我腦中充滿了許多不確定。如果是這時的我,就算坐電車時旁邊的醉漢跟我說「我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喔!其實我是外星人。」我也會相信。因為我的不可思議事件經驗值,已經比一個月前足足高了三倍之多。


    我到底能做什麽事?一個月前的我或許什麽都做不到,不過現在的我應該可以。因為我已經得到好幾個提示了。


    下定決心後,我說出了以下的話。


    「春日,這幾天我遇到很多非常有趣的事。雖然你都不知情,不過其實有各式各樣的人都很在乎你。甚至說世界以你為中心轉動也不為過。大家都認為你是個非常特別的人,並將這個想法付諸為行動。盡管你不覺得,不過這個世界確實朝著非常有趣的方向發展。」


    我抓住春日的肩膀後,才發現我一直握著她的手。而春日則以一副「你是吃了什麽怪東西」的表情望著我。


    然後,她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以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望著瘋狂破壞校舍的藍色巨人。


    望著她那線條柔和的年輕側臉,想起長門口中的「進化的可能性」、朝比奈提過的「時間的歪曲」。以及竟然把春日當作「神」的古泉。不過對我來說,春日又是什麽呢?我是如何看待涼宮春日這個人的?


    春日就是春日,有什麽好說的!我並不想這麽輕易就混過去。可是,我又沒有什麽決定性的答案。早料到會這樣,不是嗎?如果你指著教室後麵的班上同學問我「她對你而言代表什麽?」你覺得我該怎麽回答?……這,抱歉。這又是在敷衍!對我來說,


    春日不隻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而已。當然也下是那些「進化的可能性」,「時間的歪曲」還是什麽「神」的。


    巨人轉過身朝操場方向走來。他明明沒有臉也沒有眼睛,但我卻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他的視線。他往我們這邊跨近了一步。他走一步鐵定有好幾公尺,否則明明走那麽慢,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可能那麽急速就拉近。


    我想到了!朝比奈不是說過什麽嗎?就是那個預言啊!還有長門最後傳給我的訊息。白雪公主跟睡美人。拜讬,好歹我也知道sleepiy的意思好嗎!這兩者的共通點到底是什麽?再配合我們目前所處的窘境,答案根本是呼之欲出。哇啊,感覺好遜喔。實在太遜了啦!朝比奈、長門。我絕對不承認這樣的故事發展!絕不!


    我的理性這樣主張著。但人類並非隻靠理性生存的生物。或許還需加上一寫長門口中的「雜波」才行。我放開春日的手,抓住她的肩膀轉向我。


    「幹嘛啦……」


    「說真的,我很喜歡你綁馬尾的樣子。」


    「什麽?」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你綁馬尾的樣子已深深印在我心裏,我真的覺得那非常適合你。」


    「你在耍什麽白癡啊?」


    黑色的眼珠裏閃過一抹對我的抗拒。我不顧口出抗議的春日,強行吻上她的嘴。這時要閉上眼睛才有禮貌,所以我便乖乖閉上了。因此,我並不曉得春日是什麽樣的表情。是驚訝地雙眼圓睜?還是配合我閉上眼睛呢?抑或是此刻正打算揚起手扁我?不過,就算被扁也無所謂,反正我就是賭下去了。任何人隻要對春日做了這種事:心情一定會跟我一樣。我摟住她肩膀的手微微使力,暫時不想放開她。


    耳邊仍聽得到遠方的轟然巨響,看來巨人還繼續在破壞校舍。才這麽想,我就突然失去支撐地往下墜,然後反轉,最後強烈的衝擊往左半身襲來,不管怎麽樣都無法保持平衡。下一秒,我突然撐起身子並張開眼睛,當我看到頭頂那片熟悉的天花板時,不禁愣住了。


    這是我的房間,轉過頭後才發現我竟然從床上掉到地板上。身上穿的當然是一整套的睡衣。淩亂的棉被有一半從床上垂落到地麵,而我則手背在身後,有如笨蛋似地半張著嘴。


    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恢複思考能力。


    處於半夢半醒狀況下的我緩緩站起來,打開窗簾望向窗外,看到幾顆散發蒙朧光芒的星星,以及照射街道的路燈。然後確認從別人房子裏透出來的稀稀落落燈光,接著在房間中央呈圓形踱步。


    是夢嗎?一切都是我在作夢吧?


    我做了一個和認識的女孩子一起被卷入奇異的世界,最後親吻她的夢!一個超級容易理解,相信大師弗洛伊德一定會大笑出聲的夢?


    呃,我真想立刻上吊自殺!


    或許我該感謝日本是個會管製槍械的國家,否則隻要手邊有把全自動的手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舉起來往自己的頭射去。如果是朝比奈的話,或許我還能針對夢境對自己進行一番精辟的人格分析,但好死不死,竟然是夢到跟春日接吻。我的潛意識到在想什麽碗糕啊?


    我無力地坐在地上,抱頭沈思。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為什麽我卻有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那汗濕的右手和殘留在嘴唇上的溫熱觸感……


    ……這麽說,這裏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世界囉?這已經是春日創造的新世界?我有辦法去辨認嗎?


    沒有,我怎麽想都想不到。應該說,我根本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如果我承認之前的一切隻是大腦脫序才讓我作了那樣的夢,我倒寧願認為這世界已經被毀滅了。反正,這一刻我就是想跟人唱反調!


    拿起鬧鍾看了下時間,淩晨兩點十三分。


    ……還是睡吧。


    我將棉被拉高蓋過頭,向早已清醒的腦袋渴求一個深沉的睡眠。


    根本睡不著。


    所以我現在才會虛弱到幾乎要用爬的走上坡道。老實說,真的好痛苦。幸虧這次沒有半路遇到穀口,被迫聽他講些有的沒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拚命釋放熱能的豔陽,球體內部按例不停地進行核融合。拜托拜托,太陽公公。你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啊?我都快熱死了!


    希望它降臨時卻怎樣都不賞臉的睡魔。此刻正在我的頭頂盤旋。這樣下去,真懷疑我第一堂課能清醒多久?


    看到校舍時,我不禁停下腳步,眷戀地望著老舊的四層樓建築。滿身大汗的學生們個個猶如歸巢的螞蟻,不停朝走廊、社團敦室走去。


    我拖著腳步搖搖晃晃地走上樓梯,然後往熟悉的一年五班教室走去,接著在離窗戶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看見正坐在窗邊最後一個位子上的春日的後腦勺。該怎麽說呢,她就像平常那樣用手托著臉頰,木然地看向窗外。


    從她的背後,可以看到她綁在腦後的頭發如睫毛般翹在肩膀上。現在這種長度要綁馬尾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應該隻是隨意綁一下而已吧?


    「唷,今天還好吧?」


    我將書包放在桌子上。


    「才不好咧!昨天晚上做了一場惡夢。」


    春日口氣平淡地說。喂喂,你昨晚可是確確實實經曆了一件奇妙的事件耶!


    「所以我整晚都沒睡。本來今天想請假的,不過那樣出席日數會不夠。」


    「這樣啊?」


    我在硬梆梆地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端詳春日的臉。從耳朵上垂下來的頭發蓋住她的側臉,讓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嗯,總之她的心情不是很好,至少臉部表情看起來是如此。


    「春日,」


    「幹嘛?」


    我對著依舊望向窗外的春日說:


    「你很適合綁馬尾呢!」


    尾聲


    稍微來講一下那之後的事。


    春日那天中午直接把頭發鬆開,回複成原來長發披肩的模樣,八成是厭倦綁頭發的感覺了。看來隻好等到她頭發留長,再委婉地建議她綁馬尾吧!


    當我午休時間去上廁所時,在走廊上遇到了古泉。


    「我真的該好好地感謝你呢!」


    他爽朗地笑道:


    「這個世界絲毫沒有改變,涼宮同學依舊在這裏。而我打工也還要持續好一陣子。你真的做得很好,我可不是在諷刺你喔。不過,這世界也有可能是昨晚才剛形成的!總之,能認識你跟涼宮同學,真是我的榮幸。」


    或許能跟你們長期交往下去呢!古泉一麵說,一麵朝我揮了揮手。


    「放學後見囉!」


    午休時間到文藝社社團教室一看,果然看見長門一如往常在裏麵看書。


    「你跟涼宮春日在今天淩晨兩點三十分,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她一開口就是這句話,就是這句話而已。接著。又低頭看起自己的書。


    「我現在正在看你借給我的書,大概再一個禮拜就能還你了。」


    「是嗎?」


    她仍舊沒抬起頭。


    「可以告訴我地球上還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嗎?」


    「很多。」


    「這麽說,他們還會像朝倉一樣襲擊我囉?」


    「你放心。」


    這時長門才抬起頭望著我。


    「我不會讓他們那樣做的。」


    我決定不提圖書館的事了。


    放學後在社團教室裏遇到朝比奈,很難得地她並沒穿女侍服。而是一身製服。當她看到我時,便全力撲向我。


    「太好了,還能見到你……」


    埋在我胸口的朝比奈嗚咽地說著。


    「我以為你再也不能……(嗚嗚)回到這個(嗚嗚)世界來了……」


    或許察覺到我正準備抱住她,朝比奈便伸手抵住我的胸口,並將我推開。


    「不行,不可以。要是被涼宮同學看到,那可就慘了。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望著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朝比奈,不禁想再重生一次。依我看,全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會不敗倒在這對坦率的眸子中。


    「今天怎麽沒穿女侍服?」


    「我拿去洗了。」


    這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接著朝自己的心髒指了指。


    「對了,朝比奈胸口這裏有個星形的痣喔。」


    用手指擦去眼角淚水的朝比奈猶如被散彈槍打中的鴿子一樣震驚,然後緩緩轉過身,拉開領口往胸口看。接著臉頰便迅速泛紅。


    「你怎麽知道?就連我也沒發現啊!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脖子紅到臉頰的朝此奈有如小孩子一樣不停用雙手打我。


    是更未來的你告訴我的。我該老實跟朝比奈說嗎?


    「你們在幹嘛啊?」


    站在門口的春日一臉驚訝地說,拳頭停在半空中的朝比奈臉色一下子刷白。但春日卻像得知繼女已咬了毒蘋果被毒死的後母一樣,露出壞壞的笑容,並舉局拿在手上的紙袋。


    「實玖瑠,你也穿膩女侍服了吧!來,換衣服的時間到了!」


    動作如古流武術達人般靈巧的春日,立刻逮住仍愣在原地的朝比奈。


    「不,不要啊!」


    不停尖叫的朝比奈硬被春日扒下了製服。


    「別亂動啦!再怎麽抵抗都是沒用的。這次是護士服,是護士小姐耶!最近好像改稱看護員了?算了,反正都一樣啦!」


    「至少把門關起來嘛!」


    我雖想留在教室內觀賞,但最後還是走出門外並關上了門。


    雖然對朝比奈不好意思,但我的確很期待等一下打開門看到的美景。


    啊啊,長門一如往常,坐在角落靜靜地看書。


    這次,我終於將堆放在架上好一段時間的sos團設立申請文件繳交給學生會了。若是不賄賂學生會,他們鐵定不會讓「讓世界變得更熱鬧的涼宮春日團」過關,因此我就擅自把名稱改為「支持學生會改造世界的服務團體(同好會)」(簡稱sos團),而活動內容也改成了「學生校園生活的問題谘詢、各種谘詢業務,積極參與地方服務活動」。雖然連我也不清楚字麵上的意思,不過隻要前後文寫得還可以,應該就能平安過關。到時候再把煩惱谘詢的海報貼在布告欄上就可以了。我有預感,屆時找我們商量的八成不是什麽有趣的事。


    另一方麵,春日指揮的市內「不可思議搜查行動」依然積極地展開,今天剛好是值得紀念的第二次行動。依照前例,今天的行程應該也是浪費一整天的假日到處亂晃,不過巧的是朝比奈、長門還有古泉,都因為臨時有重要事情不能來。所以現在我才會獨自在車站的剪票口等待春日。


    我不知道他們三個是別有用心,還是真的有急事才沒來,不過本來就不是常人的他們,如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遇到某些非得立刻處理的事件,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看了一下手表,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三十分鍾。我站在這裏已經有三十分鍾了。換句話說,我一個小時前就來到了這裏。這樣的行為並不表示我對這次的行動非常期待,隻是因為sos團規定不管有沒有遲到,反正最後一個到的一定要罰錢。更何況,這次參加行動的隻有兩個人而已。


    抬起頭,發現不遠處有個熟悉的便服身影。她八成沒料到我會這麽早來,所以驚訝地愣在原地片刻,接著便氣憤地朝我走來。她眉頭緊皺,不知足在感歎這次的出席率這麽低,還是不高興我比她早到。等到了咖啡廳後再問她好了,而且當然是春日請客囉!


    到時,我有許多事情想跟她聊聊。像是sos團今後的活動方針、朝比奈的服裝、不妨跟班上的其他同學聊聊天,對弗洛依德的夢的解析有何看法等等。


    可是,也得先有個好的開場白,跟她才能聊得開。


    嗯,我已經決定好要說什麽了。沒錯,那當然是從——


    外星人、未來人還有超能力者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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