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憶君迢迢隔青天


    已有一群妍麗的女子在那裏守候,我堆上溫和的笑接受著請安,目光早已空洞起來。


    透過半開的鸞鳳殿的大門,我看見外麵的天空濃雲密布,鉛灰色的天空沉重得壓抑下來,我有些喘不過氣,兀自拿起手上的絹帕輕按住唇邊。


    低下的那些妃嬪們在說著什麽,鸞鳳殿裏一直回蕩著輕盈的聲音,可是在此時聽來卻感到異常的煩悶。


    我凝神看著自己護甲上鑲嵌的一顆貓眼,微一動就有一道瑩綠的光閃過,突然周圍安靜下來,那麽靜,以至外麵突然刮起的大風的呼嘯聲那麽清晰,我突然就回過神來,底下坐的那些妃子們都看著我,似在等待什麽。


    我看向一旁的惠菊,她輕俯下身小聲地對我說:“小主們在說柳妃娘娘即將臨盆的事呢。”


    我點點頭,惠菊繼續小聲地說到:“剛才謝昭容問娘娘到時是否坐鎮昭陽宮。”


    我笑起來,看著下手一個淺紫衣裙容貌秀麗的女子:“柳妃這是我大羲的第一個皇嗣,說什麽我也是會去的。”


    臉上的笑越發溫和起來:“等謝昭容或者你們誰將來有了龍脈,本宮都會坐鎮的。所以……”


    我眼睛微彎:“各位妹妹還要多為我大羲誕育皇嗣啊。”


    下麵的女子們忙福身謝恩,一時眼底明光閃耀,金光璀璨。我稍閉眼,浮上笑。眾嬪妃又說笑了陣,見我麵露疲態,紛紛聰明的告退,待最後一個娟麗的身影消失在坤寧宮門外,我扶著惠菊的手慢慢起身回到了東暖閣。


    外麵的天色越發的陰沉起來,鉛色的濃雲密密的壓下來,空氣裏是令人窒息的沉重,走進東暖閣惠菊奉上茶。


    我坐到桌邊端起品了一口,人僵在那裏。“這茶,”我的語氣平和,可是內心起伏不定:“這茶是哪裏來的?”


    惠菊端上時新的瓜果,她什麽都不知道,所以如往日般隨口說道:“先前去給月美人送賀禮,月美人告訴奴婢的,說是她的房中有娘娘喜歡的上等茶葉,讓我好生收著,今日就泡來了。”


    我點點頭:“是好茶,你要好生收著,輕易不要泡來。”


    惠菊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沒有在意她的目光,拿起茶杯再品了一口,淡淡的說道:“今日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說罷再不看她,隻慢慢地飲著杯中清香的茶,可是不知為何進到口中卻感到苦澀。


    惠菊出去了,我走到鏡前看著鏡中那個華麗妖嬈的女子,她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如幽蘭般的女子了,她已經變成了一朵富麗的牡丹,一朵眾人皆羨我獨悲的牡丹。


    我一伸手就掀掉了自己頭上那些沉重的首飾,一頭光滑的秀發披散下來。


    “咣鐺”一聲,那些精致的首飾掉落在地,一顆珠子在地上滴溜溜的滾動著,我看了它好半天,緩緩地俯身將它撿起,那是一粒小小的珍珠,握在手中的刹那我回過神,沒有時間在這裏感傷,下朝的時間就要到了。我連忙脫下了之前身上華麗繁複的衣衫裙釵,換上了一件水藍色繡白蓮花的襇裙,一枝累絲孔雀簪,雀首垂下一串碧藍的寶石。鏡中人明麗高貴,可是臉上卻依舊有著一份清雅。我看著雕花銅鏡中那個不一樣的自己兀自笑了,這個是他熟悉的,也是我熟悉的淩雪薇。


    海晏堂建在離禦花園不遠的地方,是先皇建與全貴妃有孕休養之所,沈羲遙即位後便將這裏賜給了裕王做宮中居所,即使裕王早已開衙建府。這裏寧靜安和,周圍是淺水柔花,看不到宮中飛簷的一角,也沒有那深紅的宮牆時時告誡著,這裏,充滿了血的氣息。


    我跟在沈羲遙的身後,他一直輕輕拉著我的手,他的手溫暖寬厚,可是我的手在他的手心裏,卻絲毫沒有感到溫暖,我的心中緊張無比,可是臉上還要裝做什麽都沒有的神情,微笑著聽他跟我說話。


    走過一段香花滿徑的路,一轉彎就看見了海晏堂,外表看起來這裏樸實無華,但是卻透著無盡的閑適,即使知道自己身處深宮,我還是有那麽一瞬覺得自己仿佛還是那個在閨閣中自在的淩家小姐,那個無憂無慮的快樂的女子。可是也就隻有那麽短短的一刹那。


    海晏堂內的裝飾擺設也透著樸實,可是卻都是精細的玩意,許是裕王住進來的原因,這裏也看不到絲毫的女人的留存,到處都是男子平易溫和的氣息。


    有侍女站在四處,當我隨沈羲遙走進的時候紛紛跪了下來,沈羲遙隻一揮手,就匆匆地走進了一間內室,我卻邁不開步子了,因為我知道,他就在那裏。


    可是還是走了過去,他半靠在床上,沈羲遙早已免了他行禮的規矩,可是在看到我走進的時候,他卻掙紮著起身半彎了腰:“小王參見皇後娘娘。”


    他的臉色是那麽的蒼白,我分明看見他唇角細微的抽動和他額上細密的汗珠。我心痛到了無法言語,可是沈羲遙看著我,他不知道之前那些我和裕王的交集,他隻以為這是裕王全家禮的表現。


    我隻有帶著溫和的笑走到他的床邊,用那麽陌生的口氣說道:“王爺為了國家受此重傷,本宮在此替大羲的子民謝過了。”


    說完微微福著身,不由想起初次我單獨遇見他的情景,那時我告訴他自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他那時爽朗的笑回蕩在耳邊,我的眼角有些濕潤,早已物是人非了。


    他勉強笑著:“皇後娘娘過獎了,這是羲赫應該做的。”


    就這樣說了很久的話,其實一直都是沈羲遙在說,我偶問上幾句關於裕王如今傷勢的話,囑咐著裕王好生的休養,一切都那麽正常,仿佛我們就真的是第一次見,我盡一個做嫂子的責任而已。


    “王爺一定要好好的養病才是,禦醫開的藥如何,可有效果?”


    “藥一定要讓手巧心細的宮女煎來,王爺這裏的侍女可還夠用,本宮再派些人來吧。”……


    就這樣說著毫無意義的話,夾雜在沈羲遙的關心中。外麵的天傳來低沉的隆隆作響的聲音,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張德海走到沈羲遙的身邊小聲說著什麽,我看到他的目光一轉,臉色微露喜悅,輕輕地點了點頭,站起身,我也跟著起身,羲赫的眼神中有一抹不舍和悲傷,我知道自己亦是。


    “魏王今日已入京了。”沈羲遙說著:“朕和他可有三年未見了。”


    “砰”的一聲,那紫砂的藥碗摔在地上,黑色的藥汁灑了滿地,他的身上也都是散發著濃重的苦味的藥汁。


    那侍女嚇得跪在地上,沈羲遙沒有說話立刻就有侍衛將那女子拖了出去,我站在他身邊拿出絹帕仔細的為他擦著,餘光處就看見羲赫哀傷的目光緊緊地落在我的身上,手不由慢了下來。


    沈羲遙抓住我的手說:“不擦了,朕回去換件。”


    說完看了看腳下一群正忙碌收拾的奴才,黑苦的藥汁被迅速的擦去,我看見他皺皺眉:“這藥……”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心裏“突突”跳著,帶著一絲的期盼和緊張,但還是溫柔得體地笑著說道:“這藥可是要按時用的,如今灑了,這些丫頭做事不力,臣妾擔憂這藥煎的火候。”


    沈羲遙看著我,他的目光明亮:“朕也是擔憂這個。”


    我輕輕地福身半跪下:“若皇上相信臣妾,臣妾願為裕王親熬一次藥,以代我大羲百姓感謝王爺的功勞。”


    沈羲遙看了我好久好久,我擔憂得不敢抬頭,自己這話,似有些過了,他不會起疑吧。


    可是他後麵的話讓我放下心來:“也好,那就委屈你一次了。”


    我心裏感到巨大的欣喜,強按住笑說道:“臣妾遵命。”


    看著那金黃的龍袍一擺尾,帶著大批的侍從離開,我站起身,回頭看羲赫,他的臉上充滿了猶豫和喜悅。


    我招手喚來海晏堂裏的侍女:“這藥方在哪?可有已經準備好的?”


    那侍女恭著身:“回皇後娘娘,配好的藥是有的,那邊已經在煎了。”


    我低著頭不去看他隻輕輕地說:“已經煎上了?本宮去看看。”


    說著要走,他咳了幾聲,我看了看外麵狂風大作的天,笑著回身:“王爺請稍等,本宮去看看。”


    我看見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疲憊,我咬咬牙走了出去。


    這海晏堂裏的侍女,都是這皇宮裏選出來的,更何況如今他病了,那麽作為他的兄長,沈羲遙派來了他身邊的幾個侍從,更不消說之前在這裏的宮女太監的來曆了。


    我不敢貿然的做什麽,一旦被皇帝知道我和他之前的交集,那麽,受牽連的人,就不隻是我一個了。


    在煎藥的房間中我站在一隻藥罐前,文火細細熬著,連綿不斷的嫋嫋的白煙在我上方盤旋不去,我盯著那白煙,看著它升騰成萬千的形態,縹緲中我就看見了那池碧波,那叢荷花,他的笑就依稀在那裏閃現,那麽溫暖,我的眼淚就在不知不覺中掉了下來。


    天真悶,我有些喘不了氣了,雨怎麽還不下下來呢,我回頭看了一眼那門外一片天,一個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他穿著薄薄的月白衫子,隻是在休息時的衣著外麵披了一件褂子,他的身影不若我上一次見他時那樣偉岸,消瘦了許多,之前溫潤的臉龐如今盡是不健康的蒼白,他一手抓著門邊,一雙眼睛就直直地看著我,我定在那裏,看著他的模樣,心酸不已。


    身後煎藥的白煙就這樣攏在我們中間,好像隔了一層輕柔的紗,目光不真切起來。


    我知道,這不是紗,是一條永遠無法穿越的星河。


    我閉上了眼睛,有冰涼的東西滑落,我轉身,藥已經煎好了,再回身,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我歎了口氣,這裏的丫鬟不知去向,想來是被他支開了,可是我竟沒有發現,許是之前太入神。


    擦了擦眼角,惠菊就在此時進來了。我指指已經好了的藥:“你端去給王爺吧。”


    惠菊仔細地看了看我:“娘娘,您怎麽了?”


    我抬頭:“什麽?怎麽了?”


    惠菊搖著頭:“娘娘的臉色不好。”


    我頓了頓:“天太悶了,這裏通風似也不好呢,沒有什麽的。王爺那裏怎麽樣了?”


    惠菊將手上藥罐裏黑苦的藥汁倒進一隻青瓷蓮花纏枝碗中,沒有抬頭說道:“王爺剛剛突然不好起來,眾人都過去了,娘娘這裏的想來也去了吧。”


    我心提到嗓子眼,他出什麽事了,那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幻影麽?


    惠菊將藥碗放進托盤裏笑著說:“可是不久王爺就好起來,先是說屋子裏都是藥味,就讓那些侍女去采些嫩枝來,又說天氣悶熱,那些太監就急忙去內務府抬新的冰塊來,後來就剩我們幾個,他又說坐得乏了讓我們下去。奴婢看著時候差不多了就過來看看。”


    我點點頭,心裏卻笑起來,他這樣做,可是違了他一向平易無求的性格了。那麽,之前我看到的,不是我的幻覺,是他,真的是他。


    心裏升騰起一陣巨大的歡喜,同時卻也是深深的擔憂,他的身體狀況,可以下床來走動麽。想到這裏,連忙喚了惠菊端藥過去。


    他躺在床上,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神情平和,有淺淺的笑意,可是他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呼吸似也不自然。


    我知道他沒有睡著,再看旁邊,和田白玉錯金花瓶中已經插上了新的鬆柏和一些薔薇花,一旁也擺好了新來的冰雕散著徐徐的白氣,呼吸清涼起來,帶著微微的高遠的香氣。


    我走進的時候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眾侍從皆以為我是不想打擾他休息,可是惠菊手上的藥還散著熱氣,這藥是要趁熱喝下方能見效的。


    我走到他的床邊,他的呼吸明顯有些急促,他知道我就在他的身邊。我看著他微微有些泛紅的臉,他心中應該是有我的吧,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我吹了吹滾燙的藥,心一狠交給旁邊的這裏的侍女:“等一會藥溫了喚王爺起來用。”


    那侍女點著頭接過,我起身要走,剛到門口就聽一聲巨響,一道閃光出現在天邊,大雨就頃刻間砸落下來。


    我止住了腳,身後傳來聲音:“雨這麽大,皇後娘娘還是稍等片刻再走吧。”


    回頭,他已歪靠在墨藍蠶絲枕上,一雙眼睛盡是笑意,口氣卻是恭敬而陌生的。


    我抓著門框的手緊了緊,帶著客氣的笑轉身,那水藍襇裙百摺的裙角劃出一個美麗的圓輕輕貼在了身上,我微低頭說道:“那本宮就再叨擾王爺一陣了。”


    他半靠著,我坐在他不遠的窗邊,看著侍女將藥端他,他皺著眉一飲而盡。


    那藥極苦,他的臉微微苦起來,我強忍著笑意,轉頭去看那窗外細密的雨點打在小池塘中泛起的漣漪,不覺悲涼。


    隻覺得如果我在進宮前遇到他多好,那麽這皇宮中就少了一個默默寡歡的皇後,即使不願也不得不投身深宮中血腥黑暗的爭鬥,即使不愛也不得不對另一個男人展露虛假的歡顏。


    而這世上就多了一對神仙眷侶,品簫論詩,遊弋山水之間,舉案齊眉,兩情相依。


    想著想著,嘴角有一絲如流雲般的淺笑,眼角卻酸澀起來。


    “藥苦,可備了蜂蜜水麽?”我看似隨意的撥弄了下額前的碎發,手背卻輕輕地從眼前拭去。


    “有的,奴婢這就去拿來。”先前遞藥給他的那個女子說道,我皺皺眉:“如今去拿可是晚了。”


    目光冷冷的落在那女子身上,她臉色變了變,低頭不語。“罷了,以後可是要注意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可就不會是這樣了。”


    我語氣嚴肅地說著,那女子點點頭:“奴婢知道了。”說完起身出了去。


    我看著她與其他侍女大不相同的淺橘色裙褂和頭上略貴重的首飾,心裏有些疑問,可是他的輕咳聲喚回了我的注意,回頭,他正目光炯炯地凝視著我,看見我看他就笑起來。


    他偏頭看了看窗外,眼睛一亮,孩子似的歡快地說道:“雨停了。”


    我回頭,夏日裏雨來得急也去得快,在半開的窗子外麵,一縷明媚耀眼的金光灑下,水麵上波光點點,似碎金灑入般。空氣也清新起來,不再感到悶熱難耐。


    “是啊,雨停了,本宮……”我話沒有說完,就看見他起身,一旁的侍女忙將一邊月白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他帶著虛弱的笑說:“屋裏實在是悶極了,想出去走走,順便送送……”


    他哽了一下,用極小的聲音說道:“順便送送皇嫂。”


    我神色一凜,悲涼起來,可是卻笑著看著他:“王爺身體不適就免了吧。”


    他固執地搖著頭:“本王正好想出去透透氣,不知皇後是否願意允小王一送。”


    我咬著下唇:“當然。”


    我和他並肩走在一條花香滿徑的小路上,侍從們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我隻看著那路邊爭奇鬥豔的繁花,雨後的空氣裏有種清甜的氣味,令人心曠神怡。


    一抬頭,一道彩虹就飛架在天際邊,我不由拍起手來:“彩虹!”


    說完自己就後悔了,這是多麽沒有規矩的舉動。他卻寵溺地笑著看我,有微風將我們的衣衫吹起,我身上淺藍的飾帶輕輕打在他前擺的袍角上,時而與那垂下的玉佩的綬帶纏繞一下,心也就隨著那一下搖蕩不已。


    “剛才失禮了,王爺見笑了。”我說著,之前那聲音太大,後麵的侍從怕是都聽到了,隻有這樣掩飾。


    他搖著頭看著我一本正經的表情輕聲說道:“隻這一刻,忘記我們是誰,好麽?”


    他的目光看著池中荷上停落的蜻蜓,那柔軟透明的翅膀在陽光下反著碧色的光,我順著他的目光,那蜻蜓振了下翅飛走了。有蝴蝶在身邊輕盈的飛著,我點了點頭。


    就這樣默默地走了許久,看著同樣的景色,我們的步履從容,臉上都帶著淺淺卻快樂的笑,什麽都沒有說,卻仿佛說了很多。


    “那荷包,我沒有丟。”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我不解的抬頭看他,他隻笑笑不再說什麽了。


    我心裏越發狐疑起來,猛地就想起之前沈羲遙的話,難道……我抬頭看他,眼中是難以置信和哀傷:“難道,難道你回去,就是為了它?”


    我的聲音哽咽起來,他沒有看我,隻凝視著遠處藍天上一絲流雲,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的心仿佛被人重重地捏了一把,痛到難以呼吸,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睜開時已是滿眼淚水,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不值得。”我輕輕的說道。


    他嘴角一個悲涼的笑:“不,如今,它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了。”


    說著手不由地伸進了袖中,可是半晌卻還是空手出了來,他的拳頭握了握又鬆開,回頭深深地看進我的眼睛。


    “可是如今,我真的希望自己永遠的留在那裏,留在我找到它的那個夜晚,那時天上的星真明亮,就好似那個人的眼睛,我願意永遠看著它們而不知道她是誰。做著我的美夢。永不醒來。”


    他停了停又說道:“在戰場上,我從來什麽都不怕,了不起是一條命,也是為了這如畫江山,可是這次我怕,怕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即使在突然遇到敵軍時我也告訴自己要回來,一定要完成我對她的誓言。”


    他的口氣那麽哀傷悲戚,我的心也一下下抽動,整個人似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羲赫,我……”


    我什麽也說不出口,聲音嗚咽起來,他輕聲說著:“什麽都不要說,隻要我看到你好,我也就好了。”


    好容易又睡了一會,卻全是夢境,是他悲涼的眼看著我,蒼白的唇說著什麽,我卻聽不見,隻能看著他哀傷的臉歎息。


    我輾轉在床上,有人輕輕地推我“娘娘,娘娘。”是惠菊的聲音。


    我睜開眼,惠菊緊張地看著我:“娘娘怎麽了?”


    我搖搖頭,眼皮沉重起來:“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我再睡一會,皇上若是來了你進來喚我。”


    說罷不等惠菊回話自己就翻了個身睡去。


    已時起身,半靠在床上的繡花大枕上,惠菊端了藥進來喂我,是提神愈風的藥,苦中帶著微微的甜,我喝了幾口,不若清晨那般的難受,看著惠菊問道:“我的臉色如何?”


    惠菊瞅了瞅我答道:“娘娘的臉色有些蒼白呢,不過比起早上要好多了。”


    我點點頭:“晌午有家宴,你與我挑件衣服和首飾。”


    說完扶了惠菊的手正要下床,門被推開了,沈羲遙一臉關切的走了進來,按住要起身的我拉著我的手。


    “聽聞你今日不太好,可還難受的緊?太醫昨日開的方子沒有用麽?”


    我笑笑說:“昨日吹了風,晚上外麵樹上一直有隻蟬在叫,臣妾沒有睡好,今日才貪睡了一個時辰。”


    我笑得很淡,他聽完皺著眉仔細地看了看我:“今日的家宴推到夜裏了,你好生的休養休養。”


    我心裏泛起一陣酸酸的感覺:“推遲不要緊麽?魏王會不會……”


    他搖搖頭:“魏王那沒有什麽,你休息休息,正好羲赫也多休息下,晚上才好一同赴宴。”


    我點點頭,盡量裝出不在意的口氣說道:“昨日臣妾走時王爺精神好了點。已經囑咐過那些煎藥的侍女了。”


    他笑起來:“那煎藥的活如今都讓朕賞給他的那個侍寢做了。”


    我心沉了下,我竟忘了他其實是有一個算作側室的女人的,心裏有些小小的不快,可是,我憑什麽不快呢。


    自己浮上一個淒涼的笑容,好在沈羲遙回頭問惠菊我用藥的情況才沒有看見,而在他回頭的瞬間我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神態。


    “朕要去禦書房了,幾個大臣在那裏等著有事要奏。”


    我正欲下床恭送他,他卻一個手勢告訴我不用:“好好休息,朕一會回來。”我點著頭目送他出去,自己就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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