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風扶欄露華濃


    這天夜裏我借著酒力睡得很熟,朦朧中依稀有人在看我,清晨醒來,惠菊告訴我,晚宴散了沈羲遙就來了,在我寢殿裏待了許久,可是見我睡得正熟,就吩咐了幾句離開了。


    “皇上似喝了不少酒呢,在娘娘的床前一直說著什麽,隻是奴婢在外麵沒有聽清。不過皇上的眼神,好像很是悲傷的。”


    惠菊跟我說著的時候,我剛剛起身坐在梳妝台前舉起一對點珠耳環要戴,聽到她的話手一鬆,耳環“滴溜溜”掉在地上。


    我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他,對我說了什麽?他,會有悲傷的表情?手無力地垂下,心亂如麻。


    因著答應皓月教她些才藝,我沒再多想便讓惠菊去喚她到適閑亭,自己也讓小祿子和小榮子抬了一把原有的古琴過去。


    我已在沈羲遙麵前說了自己不擅此物,那麽正好教給皓月,沈羲遙雖不是很喜歡音律,但是在此方麵的造詣卻不能小覷。


    今日的日頭很強,即使適閑亭麵對著湖水背靠鬆林,可是在陽光照射下卻沒有減輕一絲的炎熱。


    底下站著的小祿子和小榮子早已是大汗淋漓,可是又不敢明顯的擦拭,我看著日光下閃著耀眼白光的湖麵,靜靜地坐在亭中,那古琴就擱在我手旁的石桌上,雖不如綠猗那般的珍貴,卻也是把上好的琴。


    我隨手撥了幾個音,再抬頭看時,惠菊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可是,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我頓時就明白了,怪自己沒有想清楚就讓惠菊去,如今我們都不再是從前的我們了。


    對於皓月來說,不管她是否知道是我助她成為這個美人,但是她從前那個小姐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聖寵正隆的六宮之首。


    我早該想到,從在坤寧宮他說“朕說過朕知道你是誰”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變了。


    惠菊走上前來:“娘娘,月美人受柳妃娘娘之請去了昭陽宮了。”


    我點點頭,看著惠菊有些憤然的臉色,笑著說:“今日真是太熱了,我們回去吧。”


    “娘娘,”惠菊上前一步似要將之前的話講完,可是我搖搖頭。


    “我不想知道。”我淡淡地說道:“回去吧。”


    惠菊遲疑了下,還是收住了話跟在我身後。


    我慢慢走著,走到禦花園中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一陣嬌笑聲傳來,抬頭看去是之前我曾偶遇的那幾個女子,還有旁的一些低等的妃子,可是看起來卻是那麽的快樂。


    我沒有再上前而是轉了身:“我們走旁的路回去吧。”說完自己神傷起來。


    惠菊朝那邊看了看:“娘娘,這是回宮最近的路啊。”她不解地看著我。


    我笑著:“前些日子說要去武陵春色的,就今日去看看吧。”


    身上橙黃色水仙花開縐紗裙隨著腳步如煙般在碧綠的草地上流動,鞋間有小小的金鈴發出柔柔的聲響。


    我一走進武陵春色的月亮門,就看見前方碧藍的水邊兩個俊逸的身影麵對麵坐著,下著一盤棋,旁邊是離得稍遠的侍從。


    “叮鈴叮鈴”我停住腳步,頭上七色彩石串珠碰撞在一起,那兩人就同時回頭,我看見兩道明媚的陽光朝我傾灑而來,心底卻漸漸寒起來。


    “參見皇上。”我微低下身子,沈羲遙招招手我便走了過去,羲赫卻立即起身告退,這是規矩,不得不遵守的規矩。


    沈羲遙囑咐他好生休養,便由著他退下了。


    我看著那天青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牡丹叢後,這才看了看沈羲遙,他麵前是一個棋盤,我看一眼過去,那棋盤上正殺得難分高下,可是仔細看去,卻發現黑子處於劣勢,不過還有機會轉圜。


    “臣妾來的不是時候呢。”我溫柔地笑著說。


    沈羲遙拉我坐到他對麵,就是剛才羲赫坐過的地方,還有他的餘溫。


    我看著自己麵前的黑玉棋盒,裏麵盛著黑子,棋盤邊還落有一顆,我捏起來握在手中,這是他看到我來時放下的。


    我朝沈羲遙一笑,他有些怔在那裏。


    “皇上,”我說:“既然臣妾打擾了皇上與王爺的棋局,那臣妾就陪皇上下完這局吧。”


    說完看了看:“如果臣妾沒有猜錯的話,該是臣妾下了。”


    說罷將手中的棋子落下,沈羲遙眼睛裏有道光閃過,饒有興致的下起來。


    我沒有贏他,隻是按著先前裕王行棋的下法下完了這局,他的棋力不低,卻不如沈羲遙的沉穩和深遠。


    一盤終了,張德海上前奉上新到的黃山毛峰,我飲了一口,果然是好茶,香如白蘭,味醇回甘。


    張德海同時收去了棋盤,沈羲遙擁著我坐在水邊,有徐徐的風吹來帶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暑氣。我有些昏昏沉沉起來,斜靠著他竟小憩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眼前還是那碧波萬頃的湖水,隻是日頭西斜,水麵上不再是白晃晃的耀眼的光,而是紅金點點,天邊一抹緋紅的雲倒映在水麵上,天上飛過的鳥和水中遊弋的鯉終於相會於湖麵的影中。


    我此時已經在他的懷裏,他輕柔地抱著我,我聽見他喃喃的聲音。


    “你若不是淩家的女兒,該有多好。我不期望你知道,又希望你明白。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那語氣中的無奈和哀傷是我從不曾想到會出自他一個帝王之口的。我閉上眼,心頭疑惑,也泛起一陣酸澀。


    過了不一會就睜開眼看他,帶著一絲羞赧的笑,自己就這樣睡著實失體統。


    “皇上,”我輕輕地喚著眼波迷離的他,他猛低下頭,浮上笑。


    “皇上,臣妾……”


    我話沒有說完,他就俯下身來輕吻了我,接著笑道:“醒了?”


    說罷拉起我,我“哎呀”了一聲,頭上的五彩琺琅團花簪就掉了下來,金光一閃,剩下固定發式的簪花也滑落了,一頭長發就傾灑下去。


    我慌亂地用手抓住,他隻是笑著看我,一把就抱了起來。


    我躺在寢殿的床上,舉目看去,我第一次感到這紅是多麽曖昧的顏色。


    金線繡的龍鳳呈祥花樣的朱紅被麵淩亂的鋪在一邊,大紅鮫紗帷帳裏他的吻細密而熾烈,他的身體火熱,他的手輕柔地撫摩著我的身體,所過之處我不由得泛起陣陣酥栗,手上抓緊了他堅實的臂膀,他渾身一顫,呼吸急促起來。


    東暖閣裏擺著新送來的冰塊,暑氣在太陽西沉後漸漸散去,再加上這冰散出的涼氣,本是該感到涼爽的。


    可是,在他粗重的呼吸聲中,他身上的汗水一滴滴滴落在我的身上,極目看去是無邊際的紅,還有那耀目的金鳳,我閉上眼,眩暈……


    事畢,他緊緊地抱我在懷中,用下巴抵著我的頭頂輕輕地摩挲著,我一仰頭,就看見他那雙炯炯明目中熾烈的光。


    他看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什麽笑起來,我疑惑地看著他,他一伸手掀起放下的床幔。


    我驚呼一聲,東暖閣裏燃滿了龍鳳花燭,紅木圓桌上是精美的菜肴和點心,還有一壺酒,酒杯上纏著紅絲線。


    我愣了一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這些,是大婚時才能有的宴席,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它們。


    他拉我起來,為我披上一件品紅的雲絲寢衣,坐在桌前,他親自在酒杯中斟滿了酒,遞一隻給我,鮮豔的紅絲線連著的另一邊是他手中同樣的羊脂玉杯。


    我們在滿室搖曳的紅燭照耀下相視一笑,共同飲盡了杯中上好的女兒紅。


    “你是誰?”他柔聲問我,我抬起雙眸看著他不回答。


    他笑了,那麽溫柔的笑,那麽純粹。


    “我已經忘記了你是誰,我隻知道,你是我心中那個仙子,那個落入凡間被我遇到的仙子。”


    我的笑漸漸消失了,低下頭,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一切,都晚了……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別過臉去,臉上的淚水卻在燭光的照耀下無處隱藏,他有些慌。


    我硬生生笑起來:“皇上,臣妾……”


    他走到我麵前抱住我:“朕決定忘記你是淩家的女兒了,不要哭,不要哭,朕以前對不住你。實在是……”


    他沒有說下去,他不知我哭的原因。


    我就任他抱著,一時間燈影綽綽,飛紅漫天,像極了我進宮那日漫天喜慶的紅色飄飛。


    之後一連近半月夜裏,他都在我處安歇,而在這段時間裏,羲赫的傷慢慢好起來。


    偶爾我們能相遇在禦花園中,也多是有沈羲遙在的。


    不過,看到他好轉,我的心也就放下了。卻還是每日都派小喜子小心地將我悄悄煎好的藥送去給他。


    我聖眷日隆的消息也傳到了前朝,聽說淩家的勢頭達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還好父親和兄長表現得極謙遜,在朝堂上比以前更小心翼翼起來。


    皇帝也不若之前那樣與父親暗裏爭了。我心寬慰了些。我想,父親一定是開心的吧。


    那日沈羲遙午膳時就來了,沒坐多久,張德海就來通報羲赫求見。沈羲遙看了看我,我含笑退了下去,稟退身邊的侍從,在隻隔一層錦簾的裏道裏停了下來。


    “皇兄,”是羲赫的聲音,我從縫隙中看去,他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除了身形還是有些消瘦,精神卻大好了。


    “皇兄,臣弟是來向皇兄告辭的。”他帶著笑意說道。


    我手一緊,手上桑蠶絲的帕子就被揉成一團,指甲嵌進了掌心。


    “在宮裏住得不好麽?你的傷勢剛剛痊愈,還應多休養才是。”是沈羲遙的聲音。


    “臣弟已經在此住了太久了。”羲赫說著:“本來皇兄準我在宮中休養已是破例了,如今好得差不多了,回王府也是應該的。”


    我看著地上泥金的光滑的地麵,在透進來的一道窄窄的光線中,我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手心生疼,他不願在這皇宮裏了,可是,這樣也是對他好的吧。


    我朝自己的影子無奈地笑笑,轉身離去,遠遠的沈羲遙的聲音傳來,可是我沒有理會他說了什麽了。隻要對羲赫好,怎樣都好。


    是夜,沈羲遙宿在我這裏,剛睡下不久,就有宮女焦急的過來傳話。


    “皇上,”那宮女的聲音我熟悉,是柳妃身邊的緋然。“皇上,柳妃娘娘要臨盆了。”


    我一下子坐起來,身邊的沈羲遙已醒了過來,神色緊張且焦急。


    我拿過衣服迅速的為他穿上,自己也披了件罩衣緊跟著他往昭陽宮方向而去。


    有侍衛打著一串宮燈在前方引路,四周一片的黑暗,隻能看到前麵的他寬闊的背影,還有昏黃的燈光。


    他的腳步匆匆,我看不見他的臉,他走得很急,夜風將他的墨藍衣袍吹起飄蕩著,宛若暗夜裏風的影子。


    走了沒有多久就來到了昭陽宮,才走到門外,就看見裏麵燈火通明,大批的宮女們出出進進很是忙碌。


    老遠我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那麽尖銳,我不由打了個寒戰,心被揪緊了。


    沈羲遙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白起來,腳步更加的匆忙。


    我隨著他走到飛絮殿的門口,那喊聲越發的淒厲,我看到他臉上的擔憂,還有期望。


    他抬腳就要進去,我伸出了手攔在他的身前。他怒視著我,似要動氣了般。


    我深吸一口氣,這是我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表情,他是很在乎柳妃的,或者說,在乎這個孩子。


    “皇上,這血房是不吉之地,皇上不能進去。”我大聲說著。


    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他根本沒有聽進去,順手就推了我一下,但力道卻不小,我踉蹌了一下抓緊了門框,才勉強沒有倒下。


    他神色就慌亂起來,想伸手拉我可是眼睛又看向了那門,猶豫的神色在他臉上閃過。


    裏麵又傳來一聲令人心驚的喊聲。


    柳妃喊著:“皇上,皇上,您在哪裏啊……”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就將那門推了開。


    我上前一步就跪在了他麵前,擋住了那扇門。


    我沒有抬頭,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我知那將是雷霆,“皇上,這是祖宗的規矩……”


    我稍緩了語調再微微的抬頭看他。


    他沒有表情,隻是看著那已經開了的門。


    我覺得手心冰涼:“皇上,臣妾會坐鎮昭陽宮,有皇上和上蒼的保佑,柳妃一定能順利生產。”


    頭磕在冰涼的地麵上,手心微微發著汗。


    “啊!”那痛苦的喊聲又一次傳來,沈羲遙拉我起來,猶豫和決絕在他臉上交替的出現。


    終於他雙手按著我的肩,目光中是信任和堅定:“朕就交給你了。”


    我點點頭,走進了飛絮殿的門。


    “用力,用力。”裏間裏產婆的聲音傳來,我走了進去。


    服侍的侍女正要行禮,我嗬斥了一聲:“都什麽時候了,快去做自己的事。”


    說罷走到床邊,柳妃汗流滿麵,雙手緊緊地抓著從床頂上垂下的兩根結實的布帶,那布帶在她蒼白的手上挽了幾圈。


    她用力時,手上的關節處泛著白色,頭發淩亂的散著,被汗水打濕的額發粘在額頭上,一雙眼睛因用力圓睜著,布滿了血絲。


    “用力。”產婆的聲音再一次傳來:“用力,快了。”


    柳妃一抬頭看見了我,臉上的神色稍變,她的眼睛裏是恨,是嫉,是不甘,可是還有得意。


    我沒有理會她眼中的那抹得意,如今是男是女還不清楚,即使是男孩,以我如今得寵的程度,我淩家的權勢,也是無妨的。


    我半彎著身子對她說:“皇上就在外麵等著你的消息呢。柳妃可要再使把力啊。”


    柳妃喘著粗氣,銀牙使勁的一咬,身子都半抬了起來。


    “哇”的一聲嬰孩的啼哭傳來,終於是順利的生了下來。


    柳妃此時的力氣全部用盡,可是還是強睜著眼,滿懷期待地看著產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產婆跪在床前:“是個小公主。”


    柳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幅不甘的模樣,她的臉色由紅轉白,長歎一口氣,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床上,眼睛緊緊地閉著,卻有珍珠般的淚淌下來。


    她甚至沒有看那孩子一眼就睡去。


    孩子已經被洗好也包裹在了柔軟的綢緞中,她甜甜的睡著。這是我大羲彰軒帝的第一個子嗣,是我大羲的公主。


    我看著她粉嫩的臉龐,心底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想抱她卻不知該如何抱,生怕把她弄壞了。


    產婆見柳妃閉著眼,以為她是累極了休息,又見我對小公主的喜愛,忙過來教我抱孩子的姿勢。


    我笑著跟著她做著,正要抱過小公主,柳妃突然睜開了眼,她看著我,眼裏是激動和憤怒。


    “不許你抱我的孩子,都是你,都是你……”


    話沒說完她哭起來,我已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柳妃惡狠狠地看著我:“這下你滿意了,我生了個公主,哈哈……”


    她絕望地笑起來,眼神隻掃了那繈褓中的孩子一眼又轉到我的身上,她細細地打量著我,嘴角泛起一股令人發顫的笑。


    我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周圍的侍女早已嚇得跪了一地。


    我走上一步,頭上的金步搖一晃,一道刺目的光就從柳妃蒼白的臉上劃過,我看著她,她也不再說話,我手擺了擺,那些宮女退到了紗簾外。


    我壓低了聲音對柳妃說道:“本宮才不在乎你生的是男是女,本宮是中宮,後宮中所有的孩子,都是本宮的孩子。即使你生的是男孩,本宮也是他的母後。你記住了。”


    我的口氣透著寒意,我看到柳妃的表情凝固住了。


    她的臉上是恐慌和不快,我站直了身子,用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步搖,柔聲說道:“上次你在坤寧宮頂撞本宮,本宮就不跟你計較了,這次你剛生產完,體力虛弱意識模糊,本宮就當什麽都沒有聽到。不過下次……”


    聲音提高了些:“本宮就不會這麽想了。”說罷我轉身,走了一步又回頭淺笑道:“柳如絮,如今的你,已不是當初那個皇帝獨寵的柳妃了。”


    我莞爾一笑,留下呆若木雞的她一人躺在床上。那柔綠的錦被襯得她麵如土色,不複之前的嬌美明麗。


    我抱著那孩子走到門外,夜風吹起,夾雜著昭陽宮裏鮮花的香氣徐徐散開,已經不是冰冷的氣息,而是夾雜著暖意。


    沈羲遙坐在正殿裏,一手支著頭,沒有點燈,我長長的影子就投在光滑的地麵上,借著明亮的月色,我看到了他的臉上的疲憊。無聲地走到他麵前,身後的宮女點燃了燭火,正殿裏頓時明亮如晝。


    我帶著微笑輕輕地跪下,“皇上,”我柔聲說道:“恭喜皇上,柳妃生下了一名小公主。母女均安。如今柳妃已睡去了,皇上放心。”


    他的臉明亮起來,眼裏都是笑意,這是他初為人父,雖說他更希望是一個皇子,但是激動和興奮是一定的。


    他快步地走到我身邊,接過孩子抱在懷中,我看著他笨拙的姿勢笑起來,他也抬頭朝我“嗬嗬”一笑。


    一刹那間我突然覺得有種陌生的溫暖,稍縱即逝,我抓不住。


    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充滿了溫柔的目光,他搖著頭笑著,嘴角上揚。


    我伸手拉了拉孩子身上的小被子,青蔥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他看著那孩子,好似無意的說道:“為朕生一個皇子,好麽?”


    我沒有回答,隻是笑著,從他手上接過孩子抱在懷中,輕輕地搖晃哄著那孩子,然後溫柔地說道:“皇上,為小公主取個名字吧。”


    他看著小公主,孩子醒了,沒有哭,一雙大眼睛望著他,又不時的看看我,十分可愛。


    我和沈羲遙看向外去,一輪皓月當空,皎潔的灑下柔光滿眼。


    沈羲遙說:“就叫玲瓏吧。”


    我看著他,脫口而出:“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真的是極好的。”


    他與我相視一笑,我低下頭逗著懷裏的玲瓏。


    “皇上,明日還要早朝,皇上早些回去安置了吧。這裏就交給臣妾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滿是溫存:“你也不要過分操勞了。”


    我柔婉一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昭陽殿外,長籲了一口氣,安排起小公主的事宜來。


    之後的幾日,沈羲遙下了朝就來到坤寧宮,我正和玲瓏的乳母抱著她逗她玩。


    柳妃因產後虛弱一直未起,再加上坐月子不能下床,玲瓏就先在我的坤寧宮住下了。


    一時間坤寧宮裏多了許多的宮女和嬤嬤,好生熱鬧。


    柳妃心中是不願這樣的,可是我是皇後,沈羲遙也要我先帶著玲瓏,待柳妃月子坐完身體恢複再將玲瓏送回去。


    因此沈羲遙總是先來我這裏看玲瓏,在國事不多的時候,才去昭陽宮探望柳妃。我很疼玲瓏,她雖長得很像柳妃,可是不妨礙我喜歡她。


    一日晌午,我坐在窗前繡一個小小的肚兜,用淺粉的線在淡藍的絹上繡著飛揚的花,玲瓏就在我身邊的搖籃裏,乳母在一旁輕哄著她入睡。


    因著天氣炎熱,但孩子不能見涼,坤寧宮裏的冰雕都改成了小小的,離玲瓏很近的地方都沒有擺。


    我一針一線細細繡著,午後的陽光照進西暖閣變得溫和,我不時地停下看看身邊的玲瓏,不由得就笑了。


    “娘娘,”張德海走了進來,我沒有停下手上的針線,這幾日張德海常過來,有時沈羲遙要會見大臣就讓他給我遞個話。


    我也沒有抬頭懶懶的說道:“怎麽了?”


    “回娘娘的話,皇上請娘娘帶小公主到煙波亭去,他在那裏等您。”張德海說道。


    我一震,煙波亭。


    可是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表情:“知道了。”


    裝做不在意的又問了一句:“皇上怎麽去了煙波亭了。”


    “皇上和裕王爺在煙波亭裏下棋呢,想讓裕王爺見見小公主。”


    我點點頭,心裏卻無端的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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