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紅色和彩虹色的火焰象無處宣泄自己的力量一樣到處亂竄。塔從底部開始慢慢地倒下去。最後終於因自身重量而失去了平衡,開始崩塌。崩塌的並不隻是塔,連塔周圍的根基和牆壁也被卷了進去,演變成大規模的雪崩。


    在彌漫的塵土中,一條緞帶穿過瓦礫,以直線飛過來,卷住了一個人。象是猶豫了片刻一般,隔了一瞬間後,又飛出一條來,卷住了另外一個人。


    在一片轟隆聲中,塔完全倒了下去了。這個景象,從首塔、要塞以及山腳下的戰場都能清晰看到。在這轟隆聲和塵土當中,從要塞的一角傳來了人聲。


    嗚!好痛


    因為崩塌,一塊岩石露了出來。而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的瑪蒂爾達就掉落在這塊岩石的表麵上。右腳的傷和新的肩膀上的刀傷帶來的劇痛,令她露出了一臉痛苦的表情。盡管如此,她還是向把自己和另一個人救了出來的戰友在身旁癱坐著威爾艾米娜確認道:你沒事吧,威爾艾米娜?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問你是也。


    我方輕傷。


    看上去,不太象吧。亞拉斯托爾這樣回答了蒂雅瑪特的話。


    大名鼎鼎的萬條巧手,連麵具都有一半以上給破壞了,鬃毛緞帶也不知道給切成碎片還是縮短了,十分糟糕。衣服被弄得破爛不堪,全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連平時的謹慎都沒有了。


    正麵受到了爆炸的衝擊,右腳和肩膀都負了傷的瑪蒂爾達也一樣,隻見她的鬥篷和鎧甲都變得好象一塊爛布似的,襤褸不堪。疲憊的樣子已經無法再掩飾,完全暴露出來了。


    雖然如此,但瑪蒂爾達還是一邊護著疼痛的肩膀和右腳站了起來。在這個時候,那襤褸的胸口的衣服和下擺都掉了出來,露出了那被炭黑色渲染過的雪白肌膚,上麵還有幾條血色的傷痕。!


    我希望你別那麽讓人操心是也。


    威爾艾米娜口頭上雖然這樣說,但她還是把剩下的緞帶揮動了起來。


    隻不過僅僅的幾秒時間。在緞帶的纏繞下,瑪蒂爾達身上的汙跡很快就被驅除掉了。她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禮服。當然衣服並不是真正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幫她包紮,對她全身進行臨時的急救。


    不必感謝。


    因為被蒂雅瑪特搶先說了,瑪蒂爾達隻好微微的點了點頭,表達了自己的謝意。純白色的華麗禮服,不論是在時間上還是在場合上都總讓人感到不合適。然而卻因為穿著它的人的緣故,而成為盛開於瓦礫中的一朵耀眼之花。那熾紅色的花朵,馬上把目光向身旁移去。


    終於與長年的宿敵分出勝負了。現在那個宿敵就無力地橫躺在地上。


    他和瑪蒂爾達一樣,都被燒得焦黑,右手和兩腳都沿著斜斜的斬擊軌道斷開。原本充沛得要爆發出來一樣的力量感現在也沒有了。飄落的七色火粉也已所剩無幾,完全時候一個戰敗者的樣子。


    是我輸了嗎


    這個可以說是命中宿敵的男人虹之翼梅利希姆,現在隻剩下聲音還是包含著意誌。並不是接受不了敗北的結果,也不是悔恨自己技不如人。而是即使輸掉了,還仍然執著於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的表現。


    嗯是、是我贏了吧


    感覺到在他這種火熱的感情中,依然懷有對自己依然不停步的憤怒,瑪蒂爾達不由得苦笑了。


    你跟鐵甲龍一起把我們弄成這樣!接下來我還有重大的使命啊


    瑪蒂爾達一邊看著威爾艾米娜的樣子一邊聳了聳肩膀說著,看著她擺出一副輕鬆的模樣,梅利希姆的憤怒爆發了:


    重要的使命別說傻話了!你這個樣子還想繼續戰鬥下去嗎?太亂來了!簡直就是太亂來了!用這樣的身體和我的主人戰鬥!


    梅利希姆一邊叫著,一邊用他沒有手腳的身體掙紮著想站起來,可是大概因為傷太重的關係,他隻能頹廢的倒在地上。可是即使這樣,他還是大聲地叫喊著:你什麽時候把自我摧殘當成一種美德的啊?


    這個一直都是貴公子模樣,對迫切的感情也能采取寬裕的態度對待的男人,現在竟然變成這副模樣。對於他的這種突變,瑪蒂爾達和威爾艾米娜都一下子呆住了。


    你們的生命和強大是因為你們現在還活著才得到體現的!所以停止你們愚蠢的行為吧!停止!停止啊!


    對於梅利希姆這種因為憤怒而發出的話語,瑪蒂爾達是感到高興和抱有好感的。但是她還是用一副厭惡的口吻說道:


    哎呀呀,男人的歇斯底裏實在是丟人顯眼。你別那樣大叫啦。連手腳都被砍飛了,虧你還有力氣大喊大叫呢


    當然,梅利希姆並非真的這麽有精神。這隻好不過是他硬擠出來的叫喊聲。他將自己的生命化成叫喊,並因此而相信著心意能傳達到對方那裏。


    就算現在也不遲的!我的主人和我跟那個要置你們於死地的天罰狂魔神不同!你們的戰鬥我的主人以前也經曆過!所以他一定會諒解你們的!我愛你啊!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隻要有愛,一切都可以挺過去的!和我和我一起選擇生存下去的光明道路吧!


    但是,虹之翼梅利希姆賭上性命的話語,正顯示了他沒能理解這位名為瑪蒂爾達聖米露的女性不會因為別人的意願而停步,她生存的道路並不一定跟性命相一致的性格。


    雖然有一點悲傷和寂寞,但是出於對這個愛著自己的男人的敬意,瑪蒂爾達毫不虛偽地說道:隻要有愛就行了?雖然那種說法很有你的風格,但那樣想就大錯特錯了。


    她並不是為了其他的什麽,正是為了這個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自己,比任何人都愛著自己的魔神,正是為了他,所以選擇了這條艱苦的道路,理所當然的將它作為自己的使命。


    推動我前進的,是我的意誌。我也非常清楚前麵將會遇到什麽,也明白亞拉斯托爾隻能那樣做。


    與此相同。比任何人都理解他,比任何人都愛著他的瑪蒂爾達正是將這條路與自己的生命重疊在一起,才感到幸福。


    但是,就因為這樣,我才作出這種選擇。


    她知道,不管是他還是自己,都是從心底期待著這樣的決定的。


    她認為就是相互理解,相互愛著對方的結果,並因此而感覺到幸福。


    你的愛,並不能阻止我。也就是現在,我,終於把你給,甩掉了哦


    梅利希姆聽到她堅定不移的話語,受到強烈的衝擊。他馬上喪失了所有的鬥誌,靜了下來。象是死心了一樣,閉上了眼睛。


    是嗎


    對於他來說,剛才那句話就好象對他宣布了死刑一樣。但是,不巧的是對於瑪蒂爾達來說,那隻不過是出於照顧朋友的感受而說的話,或者說隻是她的惡作劇。瑪蒂爾達象往常一樣撥了撥自己的鬢發,說道:


    那麽,條件是你自己提出的吧贏的一方可以任意處置輸的一方真是的,這哪裏是對女人提出的條件呀。?


    梅利希姆直到現在才終於發覺自己提出來的條件,會有可能讓別人來行使主動權。


    瑪蒂爾達俯視這個任性的男人,當然對於她來說,並不想將他不但避開了自己認為必殺的大劍一擊,而且還同時發出反擊斬擊的這個男人就這麽簡單的殺死。因為他能夠在這裏,完全是一次難得的幸運。


    (這樣吧。)


    萬一萬一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如果能夠得到他的協助的話


    (這樣的話威爾艾米娜也應該會得到一點兒好處吧。)


    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擅自決定這樣做的話,會不會對她太傲慢了呢。


    (應該不會生氣吧,威爾艾米娜?)


    盡量說得造作一點吧。


    大概你也知道吧,我對那樣的家夥可是很殘酷的哦?


    威爾艾米娜理所當然地覺得梅利希姆會被消滅,正在想辦法尋找機會求瑪蒂爾達留他一命。但當威爾艾米娜碰上戰友的視線,她就已經憑直覺察知了戰友的意圖了。


    (什啊!)


    察覺到後,她的心激烈地動搖了起來。瑪蒂爾達要從口裏說出來的話恐怕正是自己希望的喜悅一種以悲傷為前提的喜悅。


    梅利希姆當然不知道自己被留著活口意味著什麽了。


    (?)


    能被自己所愛的女人殺死也算是了結心願了梅利希姆如此想著。他隻是想到大概在死的時候將被附加上什麽古怪條件而已,完全沒有考慮到如今自己的立場,以及其重要性。


    瑪蒂爾達轉過身,對著這一男一女說道:你們兩個。


    她的話就在這裏停頓了不,是被打斷了。


    一根黑色的柱子。


    一根黑色的柱子從瑪蒂爾達白色禮服的右邊胸口長了出來。


    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都不知道那個是什麽東西。


    梅利希姆雖然知道這是什麽,但是他理解不了那個意味著什麽。


    三人在數秒之內都隻是呆呆地看著這根黑色的柱子。


    最快醒悟到發生了什麽事,並叫出來的人,是亞拉斯托爾。


    瑪蒂爾達!


    嗚!


    正當瑪蒂爾達想要回答的時候,她的胸口的樁子的前端綻開了。


    那是纖細的,又硬又細的黑色手指。終於回過神來正要驚叫的威爾艾米娜


    發現樁子並非從胸口長出,而是從背後貫穿胸口而出的蒂雅瑪特


    在瑪蒂爾達的背後的瓦礫中,看到了一根黑色樁子直線延伸出來的梅利希姆!!


    在三人麵前,張開的手指象龍卷風般旋轉起來,然後被向後拉了出來。


    隻聽見咋啵的奇妙聲音,瑪蒂爾達的右胸立刻開了個大洞。?


    瑪蒂爾達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從嘴角吐出一口長長的喘息,然後吐出了赤熱的鮮血,把梅利希姆的臉,把威爾艾米娜的手,把自己的那件白色禮服,都染成了鮮紅色。


    威爾艾米娜立刻站了起來,扶住了將要倒下去的瑪蒂爾達。


    (好輕)


    比把爛醉如泥的她扶上床的時候,比不在戰鬥中負傷的她搬到岩石背後的時候,比阻止她在街上繞路的時候,比在吵架的時候扯著她胸口的時候她的身體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輕。


    (為什麽這麽輕)


    威爾艾米娜不由得感到一陣心寒。


    她的生命正在消逝。


    這個戰友朋友的生命。


    正在被這隻黑色的手奪走。


    (不行,快點還給我)


    威爾艾米娜將瑪蒂爾達輕輕地橫放在地上後,把那張破了的麵具上露出的憤怒表情和眼神,投向了那隻手伸出來的地方。她跳了起來,就象是要把被拿走的東西搶回來那樣。


    (還給我。)


    在瓦礫之下,有一個長著獸耳,渾身穿著漆黑衣服的瘦削女人。


    她在笑。那張在黑衣包裹下的白色臉孔正在開懷大笑。


    她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是本能地把剩下的力量擠了出來。


    隻是向著她的敵人暗之水滴琪爾諾伯格飛撲了過去。


    (還給我!)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猛撲過去的第一擊發出來的無數的緞帶竟然被對方盡數避開了。


    那黑色的身體靈活地避開了攻擊,接著,她的左臂再次化成一根黑色樁子伸長,貫穿了威爾艾米娜的右肩。雖然馬上又被迅速抽開,威爾艾米娜肩膀以下的部分已經失去了知覺,但是萬條巧手的戰鬥力跟身體的損傷程度是沒有關係的。


    第二擊,緞帶雖然纏住了那隻剛從自己肩膀抽出來的左手,但那隻手隻是軟綿綿地伸長,無法對其使出投技。


    相反,對方保持著被緞帶纏繞的狀態,以長著獸爪的腳向自己使出了強勁的飛踢。剛察覺到這一點,對方的腳掌就發生了爆炸。威爾艾米娜受到了爆炸的巨大衝擊,連緞帶也碎成了碎片,被她逃掉了。


    第三擊,就在那纖細黑影打算拉開距離時,威爾艾米娜把緞帶的末端變成槍刃般鋒利,向其發動了槍雨般的攻擊。


    但是這在倉促之間發出的毫無技巧的直線型攻擊,被琪爾諾伯格那隻與她本身瘦小的身材不相符的巨大右臂發出的一擊粉碎了。威爾艾米娜知道就算用緞帶來纏繞她,也會象剛才那樣把她拉長而已,於是先暫時跳開。


    (呼!)


    經過這幾秒的相互交手,威爾艾米娜終於感覺到自己右肩的疼痛了。右臂被貫穿,鮮血直流。她一邊用緞帶把傷口塞住包紮了一下,一邊以受到爆炸衝擊而發出嘎吱作響的身體躍了開來,跟對方拉開了距離。接著,她麵對在對麵瓦礫上悄無聲息地跳了幾步停了下來的琪爾諾伯格,準備下一輪攻擊。


    正當她們麵對麵的時候


    ()


    威爾艾米娜突然象無意中看到一麵鏡子一樣,驚詫不已。


    (是麵具)


    那張白色的臉上帶著一絲並非來自喜悅的笑容。正因為是威爾艾米娜才能看出,那並不是她的真正表情。不過,當然也不會去問為什麽。她根本沒有時間和餘力與對方交談。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問,對方也不會說出來。


    互相知道對方是擁有麵具的人。


    互相也知道要挑戰這場戰鬥,需要賭上自己的生命。


    這就是她們之間的一切了。


    倒在瓦礫之上的瑪蒂爾達,連那無力貼著地麵的臉,也感覺到自己流出的紅色的生命,正不斷向體外擴散。我的血,還真熱呢不知道為什麽,她居然還有這份閑心去想這種事。


    (血嗎)


    瑪蒂爾達微微張開眼睛,看到了同樣倒在血泊中的梅利希姆正在顫抖。


    (還流得真多血呢。)


    瑪蒂爾達倒在血泊中,這樣想著。


    (這下看來,大概已經不是萬一了)


    到剛才為止,她雖然已經受了傷,非常疲勞,但仍然還能象威爾艾米娜所說的那樣,還剩下跟亞西斯拚盡全力戰鬥到底這個選項。然而


    (這樣的話,我已經不能戰鬥了。)


    剛才胸口被貫穿時,敵人還特意在抽出手的時候把傷口挖大弄碎,這個傷實在是太重了。在體力已經消耗盡的身體上加上這樣一個重傷的話,根本不能指望可以痊愈。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了。不愧是作為九垓天秤的神秘成員而聞名於世的暗殺者。她把握了一個最好的時機。


    但是,盡管是在這種窮途末路的境地


    (如果是人類的話,早就死了吧火霧戰士還真是厲害的東西呢。)


    思維卻是清晰得可怕。此時此刻,瑪蒂爾達有一種實感。


    亞拉斯特爾。


    瑪蒂爾達。


    完全明白了她這聲叫喚含義的魔神,隻是靜靜地,沉穩地回答道。


    我要去了。


    她在血泊中慢慢站了起來。梅利希姆聽到了她的話,不由得驚呆了。


    你要幹什麽?瑪蒂爾達聖米露!?


    梅利希姆覺得身受這樣的重傷竟然還打算繼續前進的瑪蒂爾達,已經失去了冷靜的判斷。他想起被自己埋葬過的無數火霧戰士臨死時的樣子,並重合於她站起來的身影上。


    難道


    與契約者以深厚的友誼結合在一起的紅世魔王,經常在最後關頭使用某種垂死掙紮的手段。察覺到這一點的他,不由得焦急起來。


    難道你是想讓天壤劫火顯現?


    而那個手段,就是契約者死亡,其後的顯現也就是被


    破壞了容納自己的器皿契約者的魔王並不返回紅世,而是在被契約束縛在現世的狀態下進行顯現,以殘存的存在之力進行戰鬥,直至力量枯竭而死這麽一種方法。


    梅利希姆以不容爭辯的道理,阻止她這種毫無意義的犧牲。


    沒用的!那樣做最多隻能堅持一瞬間,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按照正常的思維方式,他的說法是完全正確的。要說采取最後的顯現這個手段,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的存在,也實在過於巨大了。


    本來體內的紅世魔王越巨大,使用這種手段就越沒有意義。如果在沒有吞食人類的存在之力這樣一個準備階段就讓強大的紅世魔王顯現,就正如在沒有柴的情況下要燃燒大火一樣。被束縛在現世的大火,隻會當場燃盡而熄。


    因此,或許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吧,一直以來都基本上沒有魔王實行過這種瘋狂的自殺行為。即使在使徒之間,也把這個手段看作是無視自我防衛的暴走行為。


    就算亞拉斯托爾使用這個手段,也隻會象梅利希姆所說的一樣,能堅持一瞬間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因為他與其他的使徒不同,是紅世真正的魔神。顯現能否成功都是一個疑問。就算真的成功了,在那連能不能維持顯現的存在都是未知數的短短一瞬間內,是不可能把棺柩裁縫師這個聞名於世,通過都食而得到了巨大存在之力的自在師打敗的。


    如果那就是支持著她前進的希望,以及用來打敗亞西斯的殺手鐧的話,那實在太過有勇無謀了。


    (難道)


    梅利希姆焦急地想著。


    這種或許自己曾經希望得到的最終結局,卻會由這兩人一起演繹,然後一起消失。


    當他想到這裏的時候,一種作為男人的猛烈嫉妒心和憤怒湧上心頭。


    這樣的方法就連拚死一搏也說不上!隻不過是自暴自棄而已!


    梅利希姆拚命地想在理性上和感情上阻止她。


    但是,瑪蒂爾達並沒有回答。


    她隻是吸了一口氣,拚命將剩下的存在之力集中的胸口的重傷部分,調整呼吸。


    然後,她盡量提高聲音,要梅利希姆許下今後的承諾:


    接著剛才的話題吧。


    什麽?


    梅利希姆聖米露再一次調整呼吸,鼓起力量。看著這個正在仰望著自己,一臉吃驚的男人,她開口說道:


    我希望你遵守三個約定。第一不能再啃食人類。第二不能再給這個世界製造騷亂。最後,希望你能為了我的愛,盡可能鍛煉在我之後出現的炎發灼眼的殺手。如果你不遵守約定的話,可是會很糟糕的哦?


    你在說什麽?


    本來想阻止她那愚蠢的做法的梅利希姆,卻被她突如其來的話打斷了。


    (她們並不打算一起犧牲?)


    梅利希姆先是對此感到一絲莫名的安心,但接著又產生了更深的疑問。她既然不打算進行最後的顯現,難道她想就這樣子到主人那兒去嗎?那不就真的隻是去送死而已嗎?那種行為到底有什麽意義?


    (不能再啃食人類不能再給這個世界製造騷?)


    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麽不現在就將自己殺死?如果她說什麽快滾回紅世,不要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之類的話,我還能理解。她卻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這裏麵的意義完全不能理解。


    (盡可能鍛煉在我之後出現的炎發灼眼的殺手?)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所謂的火霧戰士就是由紅世那邊選定的。即使她姑且作出這個假設死了的話,那麽火霧戰士的選定也是應該由回到紅世的亞拉斯托爾進行的。她一方麵叫我留在這個世界上,另一方麵又要我鍛煉火霧戰士,這不是完全矛盾的事嗎?難道說鍛煉亞拉斯托爾找到的新的器皿這種事有什麽意義嗎?


    (為什麽要兜那麽大的圈子)


    這時候,梅利希姆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並非別人,正是象自己主人棺柩裁縫師那樣,在自己的契約者死去之際,把周圍的人都盡數啃食掉,然後實行召喚自在法。


    但是,這也是不可能的。


    這種方法是隻有象亞西斯這樣的超凡的自在師才能夠成功實行的神跡。而且也隻能在周圍有很多人的情況下才能夠發生的奇跡。而且以亞拉斯托爾自身來說,對自在法的運用也沒有達到可以稱為自在師的地步,而且在人跡稀少的布羅肯要塞的周圍,自然不會有可供啃食的人類。


    (有的隻有我們的同胞而已)


    突然。


    ()


    他好象一下子明白了什麽東西似的,不禁感到一陣戰栗。


    (?)


    看到那樣的梅利希姆,全身禮服染滿鮮血的熾紅色的女性說道:


    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把你送出這裏了。而且你現在還剩下一條臂膀,就算是爬也好,也請你盡量趕到天道宮那兒去吧。幸好,它就掉落在這下麵不遠的地方。


    你說什麽?


    看到他理解不了事到如今到天道宮去有什麽用的樣子,瑪蒂爾達就象在哄一個正在撒嬌的孩子,又或者在一瞬間內,象向一個戀人請求那樣,說道:我們的約定你至少該遵守吧。


    梅利希姆因為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不由得陶醉了。然而,在他麵前的瑪蒂爾達,還是燃燒了起來。


    一瞬間,她右臂的熾紅色火焰擴張開來,形成一個盾。


    啪啪打到盾上的火焰彈被瑪蒂爾達更強烈的火焰所吞噬,化成微笑的火花而消散。接著,出現一把熾紅色的火焰大劍,黑色的鬥篷也把染滿鮮血的禮服覆蓋住了。


    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在他麵前展現了最後的戰鬥姿態,然後笑道:真是的,越討厭的敵人就越是厲害呢!


    不知什麽時候,在相互對視著的威爾艾米娜和琪爾諾伯格,以及倒在地上的梅利希姆和站起來的瑪蒂爾達的周圍,出現了許多從崩塌的要塞湧出來的使徒。這些使徒慢慢的將他們由遠到近包圍住了。


    原來琪爾諾伯格在拉比林托斯崩潰之後,在要塞內四處奔走,把留在要塞內的守備兵都集中起來。


    (好痛果然還是揮不起劍嗎)


    僅僅是把那沒有重量的大劍握住就十分痛苦,但即使是這樣,瑪蒂爾達還是盡量擠出了全身的力氣。相呼應地,在她和梅利希姆的周圍,出現了熾紅色的軍勢騎士團。


    什麽?


    超越了巨大的消耗和重傷而發出的這種難以置信的力量,令梅利希姆感到了恐懼。這並不是針對她爆發出的力量本身,而是針對她為何到這個時候還可以充滿力量。


    她一定在消耗著某種無法挽回的東西。


    梅利希姆望著她那張分外清麗的麵龐,為了阻止她而他大叫道:


    住手!瑪蒂爾達!你已經沒有力氣再揮劍了啊!?


    瑪蒂爾達既沒有吃驚也沒有反駁,隻是象麵對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一樣,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我已經沒有力氣揮動這把劍。但是我自身已經沒有戰鬥了我隻要作為一個魔王的器皿,走到棺柩裁縫師的麵前就足夠了。


    她果然是想把一切都賭在讓天壤劫火顯現的那一瞬間嗎?那麽剛才那奇怪的約定,要我幫忙培養下一代炎發灼眼的殺手之類的,又是什麽意思?而且還叫我去什麽天道宮


    (!!)


    梅利希姆一下子愕然了。


    隻有一個。


    瑪蒂爾達的或者該說是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可能采用的手段。


    怎麽能!


    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


    他最感覺到的,是作為紅世使徒,對魔神天壤劫火的純粹的恐懼。


    要用那個然後,他


    感覺到的是作為[葬式之鍾]的一名士兵,對自己的主人即將被討伐的恐懼。


    你們想在這個世界執行那個儀式嗎?接著,他感覺到的是作為九垓天秤的一角,對他們的壯舉即將麵臨全麵失敗的恐懼。


    不可能,我從來沒聽說過!天壤劫火!你這家夥到底!


    最後,他感覺到的是對瑪蒂爾達毫無疑問會徹底消失的恐懼。


    不知不覺間,梅利希姆正一點一點地接受著她的死,於是又心焦如焚地想阻止她。阻止她的行動,阻止她殺死主人,阻止她破壞自己的宿願。


    別去!為什麽要為了其他人來犧牲你,你是屬於我的啊!我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瑪蒂爾達聖米露!


    哎呀,真是個直到最後還不願意閉嘴的家夥呢,滿身是血的歇斯底裏的帥哥。最後的一戰雖然是苦戰,但我覺得很開心


    瑪蒂爾達臉上露出即使如此也還是要去的表情,苦笑著說道。


    在她的周圍,騎士團一起把劍高高舉起。


    意識到瑪蒂爾達意圖的梅利希姆,對這樣的別離作出拒絕:


    等等等等啊!


    不,我不能等了。再見了。


    瑪蒂爾達在苦澀中混入了某些別的東西,笑了起來。笑聲一止,騎士團便一起將舉起的劍往地上插去。熾紅色的火花閃動,岩石構成的地麵開始崩塌下墜。


    瑪蒂爾達!!


    虹之翼梅利希姆,再見了


    在梅利希姆的視線中,跨在熾紅色悍馬背上的瑪蒂爾達聖米露的身影,逐漸遠去。


    她漸漸遠去,再也沒有回頭。


    在崩塌的轟鳴聲依然不絕於耳的時候,自從剛才拉開距離後就一動不動的兩人威爾艾米娜和琪爾諾伯格的頭上,飛過一陣熾紅色的流星群,那是由騎士團放出來的火箭。這些火箭落在正準備由包圍狀態轉向突擊的要塞守備兵前麵,灑落一片熾紅的烈焰。


    當那些火粉,那些熾紅色的碎片,一片片落在兩人之間的一刹那雙方開始了行動。


    萬條巧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以火粉為伴,優雅地向前滑動。


    暗之水滴琪爾諾伯格則把自身的影子向正下方沉去,宛如化成了一灘黑水般消失了。


    威爾艾米娜發現溶成黑水的影子不斷變的稀薄,最後消失了。她沒有時間考慮。憑著她多年來作為討伐者在戰鬥中生存過來的直覺,然後遵循自己舞蹈者的興趣,開始舞動。


    在充滿了四周的烈焰映照下伸長的影子,從她的正下方,琪爾諾伯格把左手化成細長的樁子,飛撲了出來。!?


    黑衣內隱藏著的那張白麵,正睜眼看著自己正上方的目標及其姿態。


    櫻色的火粉如花瓣般從天空中灑落,萬條巧手在天空中倒站著,舞動起來。


    經過了一絲躊躇後伸出來的左臂,被將其整個包裹起來的緞帶纏卷住,完全被束縛了。緞帶隨即發生爆炸,琪爾諾伯格的左手消失了。


    但是,就在那時,琪爾諾伯格已經


    嗚啊?


    向著威爾艾米娜的腹部,以巨大的右臂使出了一記重拳。原來在琪爾諾伯格被緞帶束縛的那瞬間,她便立刻將自己的左手切離了。從她左肩到手臂的最末端,就象被切成碎片的粘土一樣,一塊塊斷裂開來。


    她之所以沒有巨爪來刺而是用拳頭攻擊,是因為想盡量減少被緞帶束縛的時間。感覺到衝擊已經充分傳到對手身上後,她馬上收回拳頭,同時利用反作用力在空中翻了一圈,向因中拳而彎下腰的威爾艾米娜的天靈蓋擊出。


    嘎嘎!的一聲,拳擊的聲音和倒地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致命一擊)


    從地上反彈起來的獵物的正上方,琪爾諾伯格使出必殺的雙腿飛踢。正在這時,琪爾諾伯格的雙腿被緞帶捕獲了。向著那個本應意識模糊的敵人,琪爾諾伯格象剛才一樣在腳掌引發了爆炸


    (!!)


    僅僅一瞬間,琪爾諾伯格小腿以下的部分已經被炸飛。


    被自己的枯草色火焰炸飛了。


    在感到疼痛之前確認了這個事實的琪爾諾伯格,已經知道自己喪失了勝利的機會。


    (失敗!)


    在掉落到地上不停滾動時,琪爾諾伯格終於醒悟到,威爾艾米娜的鍛帶是以球狀包裹著自己的腳,並在上麵布下了反射自在法。她不由得對自己居然愚蠢到對戰技無雙使用了兩次相同的招數感到無限後悔和憤恨。


    (原來是這樣,就因為我是傻瓜,所以你才)


    咻!!


    琪爾諾伯格一邊咒罵著自己,一邊扭了扭身體。並非用被炸飛了的小腿,而是用堅硬的膝蓋點了一下地麵,再一次飛撲出來。


    站了起來的威爾艾米娜在千鈞一發之際,用自己的緞帶擋住了這個執拗於攻擊的纖瘦身體。


    (太細了。)


    正當她感到有點不對勁的時候,突然從自己正下方的黑影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剛才被貫穿的右肩以下的整條胳膊扯斷了。傳出啪啦啪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同時,一種異樣的喪失感向全身襲來。


    啊!咕嗚!


    原來在飛撲出來的時候,琪爾諾伯格早已把巨臂潛藏於影子裏麵了。


    緊接著,她的巨臂翻轉過來,想從正上方把威爾艾米娜撕裂!


    在那之前,被緞帶抓住了的琪爾諾伯格的身體也被炸碎了。


    在眼前發生的爆炸,把自己也炸得飛了起來。倒在地上的威爾艾米娜,發現在眼瞼之中留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殘像。


    那就是浮現在暗殺者那白麵上的一絲微笑,那是她真正的笑容。


    被戰場上的灰塵塗滿了一臉的妖花微微的顫動著嘴唇,說道:


    難道


    是熾紅色火焰啊!


    高高屹立於戰場一角的先鋒大將岩凱烏利克姆米,把自己沾滿戰塵、遍體鱗傷的身體稍稍向後一仰,望向那一片昏暗的天空。


    在戰場上交鋒的[葬式之鍾]集團和火霧戰士兵團雙方,由於剛才衝破夜空的轟天嚎叫聲,都已知悉了兩翼中的左翼甲鐵龍伊路亞尼卡的死訊。


    另外,在這個時候,隨著要塞一角的土崩瓦解,兩翼中的右翼虹之翼梅利希姆的虹天劍也突然中斷消失現在又看到熾紅色的光輝。


    號稱天下無敵的兩翼,象征[葬式之鍾]威信的兩人,已被殲滅了。


    這將會使士兵的士氣嚴重下降,並將迫使[葬式之鍾]陷入極為不利的境地吧他並非站在從壯舉的危機這個全局的立場上,而是作為一個率領著軍隊的先鋒大將,烏利克姆米對局勢進行了如此的分析。


    果然不出所料,妖花神色不安的問道:要如何進退呢?


    我們要做的事一直都沒有變我們不能讓殺害同胞的家夥們到達主人那裏!


    他迅速而果斷地作出了判斷。


    把部署在北邊的攻擊用部隊調回到中央軍支援對貝爾沃爾的餘黨們以一口氣將其粉碎的氣勢發動進攻吧!


    就是說,不去追擊撤後的北邊敵人了?


    妖花非常驚訝。


    在震威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率領下從北麵發動進攻的薩伯莉淑集團,為了避開中央軍攻勢發動的半包圍,而讓大部分的部隊往後撤。


    此外,位於他們所在的中央軍正麵的敵人貝爾沃爾集團,因為其指揮官極光射手卡路貝爾沃爾被殲滅身亡,其隊伍早已潰不成軍,眼看就要敗戰而逃了。


    也就是說,[葬式之鍾](如果除去已陣亡的焚塵之關索卡爾的話),此時正處於有利的情勢之中。


    烏利克姆米把這一情勢看作是一個獲得勝利的機會,為了一口氣擊破敵


    人的主力部隊薩伯莉淑集團,讓戰局優勢明朗化,他正在編製著包括自己在內的追擊部隊。妖花卻認為調動這麽一個猛虎之師去攻打那個早已戰意盡失的貝爾沃爾集團,恐怕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吧。


    但是,烏利克姆米卻有著另外的打算。


    首先無論怎樣我們都必須先維持士氣在必殺的時機刺出的槍如果是生滿紅鏽的鐵塊就毫無意義!


    哪怕隻是局部也好,無論如何也要創造出壓倒性的有時。兩翼陣亡這種事態,並不僅僅意味著戰鬥力的衰減。對在戰場上作戰的[葬式之鍾]的使徒們來說,他們不僅會對自己後方發生的事情感到不安,而且還會懷有支援部隊也許不能趕來的孤獨感,以及對壯舉失敗這種喪失大義的後果感到憂慮等等導致士氣崩潰的災難,對於士兵們而言就是病魔。


    驅除這一病魔的唯一方法,就是即使是一時的錯覺也好,也要讓士兵們感受到取得勝利的實感。然後,就是要設法爭取實現壯舉之前的時間。至於以後的戰況如何誰活了下來,誰來支援了等等,都不在現在的考慮範圍內。隻是利用現有的戰鬥力盡最大力量去戰鬥就行了。


    應該說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因為極光射手的陣亡,總大將震威之結手的行動變得遲鈍了起來。要是連她也遇到什麽不測的話,到時候士氣崩潰的就會是火霧戰士一方,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在這樣的情勢下,她和她的部隊應該不會成為阻礙[葬式之鍾]中央軍攻勢的關鍵要素。


    (有利還是不利仍然不能一言定論我們就隻考慮執行主人的命令吧!)


    當然,烏利克姆米是不會把他這些策略說出口的。響徹整個戰場的,就隻有他激勵士兵英勇作戰的洪亮呼喊聲而已。


    我們從現在開始把中央軍正麵的敵人徹底擊潰!踏破踩碎他們吧!


    回應他的怒號聲,似乎比剛才變小了很多。


    亞西斯的青色火焰,自在法的金屬板、橫躺著迪絲的清淨之棺以及圍繞這一切的雙重螺旋構成的燭台,現在變形為一種不平衡的狀態。


    亞西斯和迪絲的存在解開後形成的雙重螺旋,正緩慢上升。作為其收束點的火焰,仿佛要填補上首塔頂上的空洞一般,膨脹起來。


    在那同時也是亞西斯本身的火焰中心處,有一道比青色火焰更深的青色光輝,正靜靜地跳動這脈搏。


    (僅僅為了編織出一個人,就需要花費如此之大的力量嗎)


    人皆盡知的有名自在師棺柩裁縫師,在這種令人興奮得渾身發抖的想法下,終於實現了他長年的願望,創造出了和契約者迪絲合成一體的叫做兩界嗣子的融合體。


    曾經通過都食而得到巨大的存在之力的好幾成的份量。對待朋友就象夥伴一樣,對待部下就象同胞一樣的九垓天秤們以及戰場中作戰的士兵們所爭取的時間。還有他們的生命。全部都獻出去了。然而,這個新形成的存在卻貪婪地需求著以上所有的一切。


    絲毫沒有後悔過,自從那個喪失之日以來,他正是為了等待這一時刻的到來才繼續生存著的。


    隻不過,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恐懼。這個孩子正在吃著一個如果說是供品的話但是又過於巨大的東西。


    可是,他的心情卻是相當的愉快、舒暢。


    (迪絲你的夢想,原來是如此之大嗎)


    兩人曾經共同擁有過那樣一個夢想,足以讓他愉悅不已。


    (亞西斯大人)


    絕對不肯省掉大人二字來稱呼他的,心愛的女孩。把為討伐在現世肆意妄為的紅世使徒而來的亞西斯,那那個仍然以冥奧之環自稱的他,當作天使一樣崇拜的女孩。


    (我做了一個非常無禮的夢)


    從打盹兒中醒來的女孩,擦了擦自己沾滿塵土的臉頰,笑著說道。


    亞西斯已經不記得,當時是用什麽話語,來提出這個決定了以後一切的問題了。是簡單一句說吧呢,還是告訴我吧那樣溫柔的話語呢


    現在,隻有她的回答依然回蕩在心中。


    (您不會生氣吧?)


    她再三確認的問了幾次,然後說道。


    (我夢到自己有了您的孩子,和您一起安靜的生活著。)


    一聽完,自己就說了一句那是不可能的,然後就大笑起來。


    (您竟然笑話人家,太過分了!)


    當時惹得她非常生氣,還有一段時間影響了使命的履行。


    在那個時候,他完全沒有體會到她是懷著何等強烈的思念之情來向自己吐露出這些心裏話的。當時自己的愚蠢和遲鈍,令他悔恨不已,一想起來,內心就仿佛被勒緊了一般痛苦難耐。


    後來,當亞西斯發現了她對自己的一往情深時,當他發現自己也是同樣深愛著她時


    (請您原諒我吧,亞西斯、大人我一直、夢想著、總有一天)


    卻正是她迎來出乎意料的死亡之日。


    (您、和我、還有孩子們一起生)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無論再怎麽呼喚她,再怎麽喝斥她,她都不能回答了。然後


    她這個容納自己的器皿即將破裂的感覺,讓他感到恐懼。於是,他拚命想阻止她的崩潰。無論是自身歸還紅世,還是靠暫時性的顯現進行複仇,都會令她崩潰。所以,他把周圍的人類全部啃食掉。通過這種力量,他以她這個唯一心靈相通的地方為基點,強行對自己進行了再召喚。守護著她的棺柩,擁抱著她,在現世顯現了。把不容許自己這樣做的討伐者燒盡殺絕,憎恨這迫使自己不得不這麽做的一切,與沒完沒了的前來挑戰的人戰鬥。


    於是,為了使被封印於棺柩內的迪絲複活,他開始四處漂泊。


    與前來襲擊的敵人戰鬥而生存下來學盡了所有流傳下來的所有秘法尋遍了這個世界每個角落的手段和方法進行了無數次的反複嚐試和實驗然而,唯一不能付出的是自己的死亡。


    在這種無止境的仿徨之中


    (您為什麽一直在哭泣呢?)


    身披鎧甲的龍問道。


    (為了報答主人的恩情我要把自己的性命貢獻給主人)


    鋼鐵巨人發誓道。


    (你想得到些什麽呢?想讓我白白送給你嗎?厚臉皮的人啊。)


    奇妙的蛋卵叫嚷道。


    (您是說需要我這樣的人?)


    牛骨的賢者顫抖著道。


    (應該可以打仗吧?)


    獠牙畢露的野獸沉吟道。


    (我隻是想獲得有足夠的才能駕馭我的主人。)


    冰之劍渴求道。


    (你能付出相應的代價吧?)


    石頭的大樹笑道。


    (今後助你一臂之力,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


    黑衣白麵的女人細聲道。


    (好吧,就讓我見識一下,您的世界。)


    彩虹的騎士頜首道。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追求的目標得到了了他人的承認,並且願意助自己一臂之力,願意與自己走上同一條道路。正當自己為不能付出的死亡而懊惱不已的時候,能夠讓迪絲最大的夢想實現的力量,以一塊金屬板的形式出現在眼前。一切都在向著那個夢想的實現而前進。朋友們對他作出回應,他的願望被賦予了各種各樣的名目、裝飾和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斷膨脹起來。


    他沒有舍棄任何人,也沒有舍棄任何東西。雖然他們有時會受傷,有時回煩惱,有時會犯錯盡管如此,也還是牽著他們的手,包容著他們,為自己的願望冠以大義的名目,共同前進至今。


    那就象養育著一幫孩子們一樣。


    一直以來走過的這段裏程,現在,正一個一個地被剝離


    ,慢慢地恢複到最初的樣子。結果,隻剩下了唯一的一個願望。


    (您、和我、還有孩子們一起生活)


    這樣一個唯一的願望。


    自己所能實現的,夢想的一個碎片。


    (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和她在一起的另一種形式,以前自己曾經取笑過的,那不可能出現的生命的誕生。


    (隻要能實現這個願望)


    那個時候二重的螺旋,中斷了。


    要塞的內部,在天花板寬闊而高深的伽藍殿內,騎士團向著首塔的進擊正激烈地展開著。悍馬的鐵蹄,刺過來的槍刺,射過來的箭全部由熾紅色火焰形成的軍勢,那纏上來的這些要塞守備兵擊潰,而且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隻是,騎士團的總人數比起在拉比林托斯中的時候,卻是遠遠不及。通常都在陣前開路的瑪蒂爾達,此時也隻是置身中央,由騎士團保護著。襲擊她的敵人全都被熾紅色騎士們斬倒在地,或者被騎在同一匹馬上,從後方保護著她的威爾艾米娜所絞殺。


    謝謝你威爾艾米娜。


    麵對眼前身體伏在熾紅色鬃毛上的瑪蒂爾達,威爾艾米娜沒有回答。


    她的右臂已被琪爾諾伯格扯斷了。雖然,如果多過一段時間的話,是應該可以再生的,但現在卻隻能以代替繃帶的緞帶緊緊纏繞著而已。


    他們騎馬疾馳過伽藍殿後,感覺到一陣潮濕而陰冷的夜風。


    距離出口已經很近。


    說真的,我還以為會被你阻止呢。


    威爾艾米娜依然一言不發。


    大概是認為把力量用於修複外表過於浪費吧,她的神器persona仍然保持著破碎狀態。取而代之覆蓋在她臉上的,是另一個麵具毫無表情的臉。


    熾紅色的騎士團穿過伽藍殿的拱廊,進入首塔外圍的庭院內城。雖說是庭院,但是寸草不生。隻能看到平地上有著稀稀落落的幾塊石板,還有露出來的岩石表麵。


    如果


    瑪蒂爾達沉默了一會兒後,威爾艾米娜終於開口了。


    如果勉強阻止你,讓一切都按照敵人所盤算的那樣進行的話


    威爾艾米娜從後麵環抱著戰友的單臂,加強了力度。以盡量不碰到她傷口的力度為限,逐漸加大力量。


    這時,以她們為目標,從伽藍殿的橫梁上跳下來好幾個使徒。與此同時,在周圍的岩石後麵,一群異形集團也同時撲了出來。看來這是守備兵們的垂死掙紮了。


    守護她們的騎士團,宛如刺蝟一般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然後一邊逐個刺死敵人,一邊前進。


    雖然也有好幾個人直接向中央兩人飛撲而出


    無論是敵人還是同伴,都在嘲笑我們吧。


    此時透露出一絲心情的威爾艾米娜,輕鬆地以緞帶將他們纏繞起來


    如果能讓你活著的話


    纏了個密密實實後,以爆炸將其炸死。


    隻要,這個願望能實現的話或者還能選擇那條路是也。但是已經連那條路也


    浮現於飄舞著櫻色火粉之中的無表情臉孔,正是她拚命地維持著理性的心理鬥爭的證明。


    現在,我即使阻止你,你也隻會在我手中掙紮,毫無意義地死去罷了。


    單臂的抱擁,仍然與剛才一樣。那是一種把明知道不能挽留住的東西,哪怕隻是眼前這一刻也好,也要緊緊抓住的心情的表現。


    既然那樣,我至少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即使我們不能一起活下去,但在同一條路上走下去這件事,隻要我努力的話,就一直都


    似乎在這句話中得到最終確認一般,威爾艾米娜突然發現,承載著她們兩人的熾紅色捍馬,消失了。


    啊!


    好了,你就送到這裏吧。


    然後,瑪蒂爾達也終於離開了威爾艾米娜的手。


    兩人同時踏著橫躺著的使徒屍體,在其火粉散落的期間著地了。


    在她們的麵前,曆盡千辛萬苦終於到達的布羅肯要塞的首塔,在夜風屹然聳立。


    守衛在首塔周圍的凶界卵加利的五月蠅之風,此時卻已經看不見了。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和亞拉斯托爾吧。


    說出訣別話語的炎發灼眼的殺手,不知何時已經把大劍和盾牌顯現在雙手之上。就象是要盡量保持著自己的完整姿態似的。


    威爾艾米娜雖然是知道一切,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說點什麽。在仔細考慮之前,話已經脫口而出了:還有


    但是,瑪蒂爾達卻


    從這裏開始,就算你在一起也沒有意義。


    把她的話蓋過之後,她還特意朝威爾艾米娜調皮一笑。


    你明明心裏明白啊,這樣真不象你的風格呢。你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在意別人的事情了呢?


    她把威爾艾米娜當作是一個不管在何時都能保持冷靜的戰友來看待,現在,她正是要讓威爾艾米娜對自己即將離她而去這件事做好心理準備。


    威爾艾米娜似乎也覺察到了,但卻被瑪蒂爾達搶先一步說道:


    左右兩翼也已經被擊落了那家夥,這下子也就完蛋了哦。


    瑪蒂爾達再次以身為火霧戰士的決心之言來打斷她。


    既然如此,那就用身為火霧戰士的話來作為我們的話語吧。於是,威爾艾米娜問道:那個虹之翼,你為什麽留他活著,那樣子


    嗬嗬,那不是很好嘛,我雖然說著壞心眼的話,但他是絕對會遵守誓言的喲。


    說完這話,瑪蒂爾達便真正壞心眼地笑了起來。


    而且,我們真正的目標,是那家夥是吧?


    抬頭仰望上空,可以看到,從那敞開的天花板上空,一道道耀眼的青色光芒從首塔內部透出,那就是棺柩裁縫師亞西斯的所在之地。


    你說我們嗎?你明明把人家攔住,而自己一個人去送死,居然還在這毫不在乎的說這些話,實在是太任性是也。


    威爾艾米娜以此回敬了她那壞心眼的話。


    她的這句話,讓瑪蒂爾達感到內心稍稍恢複了些許平靜,同時也感到了滿足。一邊仰望首塔的上空,一邊眺望著自己將要去的地方,說道:


    我並不是去送死隻不過是這奔流不息的生命隻流,僅僅是在那兒消失殆盡,死隻是一種結果而已。


    狡辯。


    你也該考慮一下為這個結果做善後工作的人的感受是也。


    跟夢幻冠帶與萬條巧手之間進行的這種與平常無異的談話,經常讓瑪蒂爾達陶醉於其中似的,樂此不疲。


    善後嗎炎發灼眼的事,我也已經拜托了虹之翼希望你也能對吧,亞拉斯托爾?


    唔。比誰都感到責任重大的亞拉斯托爾,還是不想多說話。這種認真嚴肅的樣子,也跟往常一樣。


    威爾艾米娜也盡量表現出一如往常的樣子,說出實際性的話題:


    既然如此,我就負責善後的主導是也。


    什麽,你嗎?


    瑪蒂爾達似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般地叫道。至今為止,這個話題,在她們之間,通常是極力避免提到的,所以威爾艾米娜應該與此事無關聯。


    反正依你的性格,那些具體性的指示多半還沒有確定下來嗯,應該跟向佐菲薩伯莉淑承諾的口頭約定差不了多少是也。


    被說中了。威爾艾米娜不愧是她的老戰友,知道得再清楚不過。


    承諾要求。


    除我以外沒有更合適的人是也。


    看到她這種下定決心的樣子


    真的是,一點也不象你


    瑪蒂爾達微笑回答道,微笑裏絲毫不帶半點虛偽和敷衍塞責的意思。


    在充滿殘酷暴


    虐的戰場上,她邂逅了那位無依無靠的公主。盡管互相拖著對方的後腿,也依然共同戰鬥,那些最初的日子。知道了公主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大吵一架後分開時感覺到的寂寞感。馬上又與她重逢,兩人背靠著背時感覺到的踏實和安心感。還有,在激烈戰鬥中用鮮血編織而成的信賴。


    所有這一切不斷輾轉反複,兩人終於走到了今天。


    是啊,正因為是你們,我到最後也隻能領你們的情了。


    帶著獲得了能托付一切的人的喜悅,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指環上。


    對了,這位大魔神雖然對別人很嚴厲,但實際卻是溫柔得不得了呀。請你為這可愛的大魔神,尋找一個新的能配得上他的火霧戰士吧。


    這時,她感到注視著自己的視線,就下意識握緊了那纖長而優美的手指。


    我,現在就要去了。


    盡管全身正被虛脫感和劇痛所折磨,她還是緊緊地,緊緊地握著。


    麵對著以她為傲,以她為榮的朋友們,她絕對不能讓她們看到自己那副可憐的樣子。


    他是絕對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而氣餒,死心放棄的,希望你為了這樣的好男人,找一個完美無缺的火霧戰士與他相配。這是一個留下男人而死的女人最後的心願。


    剛一說完,瑪蒂爾達就全然不顧自身的傷痛,強有力地擁抱著威爾艾米娜,然而轉瞬間,她又砰地一下子推開了她。


    啊


    再也沒有比你們更值得信賴,更讓我安心地背靠著作戰的戰友了。


    她最後一次把自己的背後麵向她們。


    再見了,威爾艾米娜,蒂雅瑪特,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照顧


    留下那到最後也努力保持著的堅強的背影後,她飛舞起來。


    願天下無敵的幸運永遠伴隨你們。


    鐫刻在金屬版上的一排排由纖細直線組成的文字正閃正光芒。


    就在剛才還一直在運作中的分解,把字烤得焦黑後就沉默了。現在它的光芒已經轉移到了另一個文節定著上麵。


    由火焰、金屬板和棺木組成的燭台,其周圍的二重螺旋已經消失。已滿足了必要量的亞西斯和迪絲兩人的存在,宛如在火焰中凝聚一般增大著光芒,而且心跳越來越強烈。嶄新的存在兩界嗣子,正不斷形成結晶,要在這個世界上出現。


    懷有這股心跳和這個結晶的亞西斯的火焰已經變得非常巨大,並放出強烈的光芒。在光芒的映照下,首塔的頂端與九垓天秤的房間頃刻之間就化作一片令人恐懼的青色世界。


    在這片青色世界中間,有一點異於青色的光芒,在閃閃散發著光輝。


    戈比達捎來的口信,我要重新說一次。


    來了嗎。隨著這聲音傳來,亞西斯的火焰也沉重地搖晃起來。


    那沒有被青色世界所侵蝕,反而堅定地閃耀著光芒,從被梅利希姆的虹天劍打開的天花板上的大窟窿中緩緩落下。


    多納特已經對我說了


    你到底在相信什麽!你又在期望著什麽!我對你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這是,隻有一個人在那裏大聲嚷鬧著,那就是留在那裏的九垓天秤凶界卵加利。


    熾紅色的亮光毫不理會他,繼續說道。


    頭發、眼睛、大劍和盾牌都閃耀著光芒的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繼續說道:他說,你的畫已經畫好了!!


    在蠟燭台的旁邊浮現出一個鳥籠,鳥籠中,依然在繼續編織著那首歌的少女,左眼忽然睜得大大的。


    除此以外的部位包括右眼在內的大半個臉以及她的全身,都已經浮現出被支配時出現的圖紋。雖然為了生成兩界嗣子,亞西斯已經沒有向鳥籠注入力量,但是少女豈止不能回頭,連一根手指都不能憑自己的意誌來移動。完全變成了一個運行著定著自在式的名為小夜啼鳥的寶具。


    亞西斯為了確認在他控製之下的小夜啼鳥是否出現動搖,說道:


    現在小夜啼鳥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下了。不管你呼喚它幹什麽,都是白費力氣。


    是嗎?那也無所謂了。瑪蒂爾達象把他當成傻瓜似的回應道,然後降落在九垓天秤中的一個盤子上。


    作為對天道宮送我們到這裏來的回報,才被委托來傳達留言的。傳達之後的事,我就不管了。如果是為了阻止你們的暴行,我甚至會不惜消滅她。


    小夜啼鳥雖然知道自己處在危險中,但是,她隻是轉動著那隻睜開的眼睛。即使她能感覺到什麽,都不能移動被控製著的身體。


    瑪蒂爾達的視線絲毫沒有看向那邊,並用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


    我乃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的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聖米露,也就是為你那種無道的惡行和瘋狂行為送葬的使者。


    青色火焰就象是埋在灰裏一般隱藏著自身的熱量,以平靜的口吻回答道:我想回答的是,你來得正好我們[葬式之鍾]最棘手的敵人。但是,現在你能幹些什麽呢?聽你的聲音,很明顯隻是勉強在虛張聲勢而已吧?


    瑪蒂爾達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苦笑起來:被你看穿了嗎。


    經過接二連三的激烈戰鬥,她的身體已經跟空殼沒有兩樣了。為了想對方虛張聲勢而準備的空蕩蕩的大劍和盾牌,幾乎都已經無力舉起。要是在平時,她應該早就倒下了吧。而現在,支撐著她傷痕累累的身體的,是一半在亞拉斯托爾,而另一半則是自己的意誌。


    比任何人都熟知她這種好強而固執的性格的魔神,從指環上以挑釁的口吻問道:


    即使如此,你這樣主動把我們請進來,也未免有點寬容過度了吧,冥奧之環。


    我在這個地方,把你們這樣危險的敵人,敞開大門迎了進來。這裏麵的用意,你們應該明白吧?


    聞言的瑪蒂爾達環視了一下四周,想確認這裏會不會有陷阱。亞西斯看到她的這一舉動,不由得漾起了一絲憐憫之心。這簡直就象當年的自己和迪絲的寫照。把使命感作為自己唯一的支撐點,竭盡全力全身心地投入無止境的戰鬥,最後落得無為徒勞,四處漂泊的下場。那樣一個火霧戰士的身姿。


    於是,他把在那裏找到的唯一答案告訴兩人。


    因為我早就知道,你們倆相愛了。


    亞拉斯托爾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瑪蒂爾達則露出與他期待相反的笑意,並且回答道:


    哈哈,你是想讓我們成為第二個,而借此把我們拉攏進來吧?


    象是被一下子射中靶心那樣,亞西斯知道被揭穿了。但他依然麵不改色地回答道:沒錯。在你們火霧戰士生存的終點,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費勁心血,討伐別人,又被人討伐,到了現在隻剩下死路一條的你們,也應該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了吧。


    他在自己選擇的終點上懷抱著的更深於青色火焰的青色結晶,以及其心髒的跳動,映照字灼眼之中。瑪蒂爾達以自己的話回答道:


    那並不是什麽真相僅僅是你個人得到的結果罷了。


    亞西斯對於在瀕死狀態也能保持如此頑強氣勢的她,感到極為不解。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麽讓你做到這個地步?難道是保護人類世界的使命感嗎?


    根本不是那麽偉大的理由。僅僅是複仇是對自己的複仇。明白嗎?


    這個耳熟能詳的火霧戰士戰鬥的理由,卻被附加了一些奇妙的字句。


    什麽?


    隻要這樣子脫胎換骨,就可以獲得戰鬥的能力。這是對被剝削了這一切的以前的自己的報複。所以,我絕對不會停步。我對自認為能做到的事從不猶豫,隻會一直往前進。


    正如她所說那樣,瑪蒂爾達在天秤的大秤


    盤上慢慢向前邁步。然後,她仰望著一旁浮在半空的鳥籠裏坐著的那位少女。


    那個,身穿盔甲的鐵匠老爺爺他好象認識你,還一個勁地發牢騷裝作是很痛苦的樣子,跟那家夥對著幹,然後自我滿足的乖僻的姑娘他這樣說哦。


    聽了這句話的小夜啼鳥,用那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左眼回望著瑪蒂爾達。那表情裏包含著一種微妙的險惡神情。


    我很討厭那樣的家夥。如果真的不想被殺的話,你就自己來想辦法解決吧。


    出乎意料的是,瑪蒂爾達似乎很開心的接受了少女的視線和其中包含的感情色彩,然後向著大殿中央燃燒著青色火焰的燭台走去。


    那麽,差不多該結束這些拖延時間的對話了。


    她站在天秤的大盤子一端,道謝說:


    謝謝你,棺柩裁縫師亞西斯你真是個親切體貼的人呢。九垓天秤裏的怪物們,一定是覺得自己那個樣子,所以你這種更強的人表露出來的親切感,也在不知不覺間影響著他們吧。


    亞西斯聽了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話語,不由得警惕起來。


    但是,這是的警惕已經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


    但是,我和亞拉斯托爾都不能回報你那種親切個體貼。那是因為我們


    瑪蒂爾達的炎發灼眼,突然間增大了光芒的強度。


    是把自我滿足放在第一位的,殘酷無情的家夥啊。


    一下子,在這個空間裏響起了詭異的吱嘎聲,並變得越來越沉重,突然,原本青色的空間整個被替換成熾紅色。???


    漂浮在天秤一角的加利,嚇得連驚訝的聲音也叫不出來,全身僵硬在這熾紅色的光芒之中,一動不動。!


    鳥籠中的少女也驚愕地瞪大了她的左眼,看著眼前這充滿了熾紅色的視野,疑惑不已。


    什麽,不可能!


    在這個光景中仍然保持著青色火焰的亞西斯,卻為了抵抗空間的重量而不由得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他對這種儀式十分熟悉。這是自從紅世使徒開始活動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例,然而按照道理來考慮,卻有著十二分可能性的事。


    在現世召喚天壤劫火的神威這就是你們的目的!?


    宛如要溶入熾紅色背景的雙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亞西斯。


    沒錯。麵對自己敵不過的敵人還是硬著頭皮上,然後鬱憤而死這種愚蠢的事,我們是不會做的。要幹就必須徹底把一切都了結。


    亞西斯不由得戰栗得全身發抖。自從喪失了迪絲以後就一直沒出現過的恐怖感,如今令他的火焰整個顫動起來。


    就那樣子,把我的生命燃燒到盡頭。


    從大體上來說,幾乎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使徒,都相當於身在紅世的人類一般,而魔王也隻不過是擁有更強力量的同種存在而已。


    但是,天壤劫火亞拉斯托爾卻不一樣。他是在紅世的世界法規的體現者,是屬於超常存在的神格者之一。他持有的權力,是審判和斷罪的天罰。同時,他特別固執於身為火霧戰士的使命,也是其自身的神格和權力的使然。


    然而,這裏卻有一個分歧點。


    在類別上並不屬於神格的紅世魔王們,均應用召喚的手法與火霧戰士訂立契約的。但這並不是通過他們的權力來召喚,而是先令契約者舍棄其本身的一切存在,從而使其成為器皿以容納魔王自身的存在,這麽一種單純的作業。也就是說,紅世魔王們隻是讓人類本身來召喚自己,從而進行跨越境界的移動而已。


    而以相同的方法訂立契約的真正魔神亞拉斯托爾,也隻是單純地移動了到這個世界而已,實際上他的神威並沒有受到召喚。如果隻是處在賦予契約者以潛在力量這麽一種通常狀態的話,他是一個跟其他魔王沒有任何區別的存在。


    然而,一旦進行了召喚神威的儀式,他就會顯現。


    這是其他使徒和魔王所不具有的,隻有身為神的他才能擁有的權力。


    召喚他天壤劫火的儀式名稱,就叫做天破壤碎。


    熾紅色的光景中,青色火焰為了逃離險境而拚命地,但卻極其緩慢地采取了行動。


    主動選擇喪失和別離這實在是有夠荒唐的舉動!


    要是讓沉睡的魔神本體覺醒的話,那過於巨大的真正的神的顯現,將遠遠超越人類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作為器皿的契約者將會被破壞。


    在亞西斯看來,他實在難以相信他們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你們不是一直互相愛著對方嗎!?


    毫無疑問,瑪蒂爾達聖米露將要死亡。


    但是


    那一點,根本不能成為不分離的理由。


    瑪蒂爾達笑著說道。


    臉上閃爍著此刻內心的充實。


    那麽,活供品在哪裏呢


    (沒有時間了。)


    ()


    熾紅色的帷帳這個迎接魔神天壤劫火的紅色世界,同時也是作為召喚代價而獻出活供品的場所。而作為目標被選中的


    看來,象你這樣巨大的存在,就連熾紅色帷帳的幹涉也會減弱而且作為活供品的死亡影子顯得很稀薄呢。既然我現在還能勉強走動,那麽


    (身體,好象在不停地沸騰著好象要被蒸發了啊亞拉斯托爾)


    (瑪蒂爾達。)


    並不是正慢慢想退開一邊的棺柩裁縫師亞西斯。


    嗯果然還是這邊吧。


    (痛很痛,好難受啊,亞拉斯托爾)


    (瑪蒂爾達。)


    哦哦,山查子啊。你是、為了、殺他。而變成、青青的樣子。


    聲音的主人,是漂浮在天秤一角被迫靜止不動的凶界卵加利。


    在他的背後,遮擋了從瑪蒂爾達身上發出的熾紅色火光而產生的影子,正黑乎乎地一直延伸到牆壁。這異常濃密的黑色影子,正是作為活供品的人獻出其存在的影子。


    將其吸收後,進行轉換,就變成召喚神的供品,也就是作為動力源泉的心髒了。


    奉獻身軀淨化混沌之世,於紅臉之紘乃罪孽之硬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亞拉斯托爾)


    (還沒行。)


    瑪蒂爾達用嘹亮清脆的聲音開始念誦起禱文:


    斷絕所謂其身之罪,於身複蘇乃成血潮


    (眼睛、耳朵、都很奇怪啊,亞拉斯托爾)


    (還不行,瑪蒂爾達!)


    漸漸地,周圍的火焰開始向加利的黑影侵蝕。


    糟糕了,凶界卵!!


    對於亞西斯幾乎是拚命喊出來的聲音,加利回答道:


    我並不想被。這樣的約定束縛在這裏。再見、了。


    一刹那,


    帷帳之外響起了天崩地裂般的轟鳴。


    (!?)


    (!?)


    在瑪蒂爾達和亞拉斯托爾感到吃驚之前,房間內的光景就開始傾斜了。


    然後,一種伴隨著寒氣的下落傳來。


    (什麽!?)


    (把塔弄塌了嗎?)


    展開著一個熾紅色帷帳的九垓天秤房間整個開始崩塌。也就是說,盡管遲鈍,但仍然能行動的亞西斯,以及其附屬物金屬板和棺柩,還有小夜啼鳥都能飛上天空。搞不好連加利也會逃掉。


    (糟糕!)


    (太大意了!)


    因巨大的九垓天秤的重量而被破壞了的塔的外側,可以看到無數的蒼蠅構成的大群五月蠅之風正呈現出一個旋渦。就是那看上去象堆黑霧的東西,聚集力量來讓首塔發生崩塌的。


    操縱這大群蒼蠅的自在法,對於擁有一定的防禦能力的對手來說完全不起作用的。加利的本領就在於超


    廣的範圍內展開和控製自在法,而並不在於戰鬥。但是,正是因為如此,瑪蒂爾達和亞拉斯托爾才會被這出其不意的伏兵絆倒。


    瑪蒂爾達已經沒有進行第二次這種儀式的力量了。


    亞西斯也不會再中相同的圈套。


    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敗中結束了。


    (可惡,嗚哇啊啊啊啊啊!)


    瑪蒂爾達在往下墜落的熾紅色光景中,內心正絕望地叫喊著。


    (跟上次一樣,我不要啊!)


    被奪走的東西戰鬥的機會失去的同伴被揭發的虛偽短暫的光榮敵意的視線毫無道理的判決還有處刑過去,以人類身份生存時做過的噩夢又重現在腦海。


    但是,她立刻就醒了過來。


    (這次一定要)


    就算是結束。


    (直到最後)


    在那一刻到來之前。


    (也絕對不放棄,絕對!)


    那副畫


    隨著哚的一聲衝擊的聲音,突然所有的東西都停止了。


    我想看,我想觸摸,我想確認。


    在驚訝的瑪蒂爾達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是第一次聽到的少女的聲音。


    多納特為我畫的那副畫


    在亞西斯的麵前,出現了這樣的一副景象,一個少女從鳥籠裏麵伸出一隻纖細的小手,讓塔的崩潰在這一刻都停止了。


    就算互相愛著對方,也要分離嗎啊啊,原來是這樣嗎是這樣的啊。


    眼淚,順著那張已經消失了圖紋的臉頰緩緩淌下。


    我到底做了些什麽我明明是愛著他的,但我們卻分開了。


    亞西斯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少女左眼一瞥,手上的圖紋在一瞬間被消去。然後少女把兩個手指抵在嘴唇上,馬上,頭以下的圖紋也一下子消失無蹤。


    他也按照和我之間的約定,為我畫了一副畫那麽,我到底做了些什麽?


    花了那麽長時間和存在之力進行構築的,用以支配她的自在式,在幾秒鍾內就徹底被解除了。而且,還反過來,她自己一個人阻止了首塔的崩塌。


    我要去見呀,見那個我愛的男人。我要去看呀,看那幅為我而畫的畫。就是這麽一回事而已。


    在她的聲音和臉孔上,已經沒有了作為一隻被囚禁的小鳥的痕跡。


    那沉靜的決心,那深藏在內心的喜悅,都充滿了她的全身。


    魔神啊我們紅世中威名赫赫的真正魔神天壤劫火啊。


    從鳥籠中,她以一種滿溢著力量的聲音請求道:


    以這次協助為代價,請您允許我平安從戰場離開吧。


    她的語氣,仿佛如果有了這個承諾,就能很輕易地逃出去一樣。而且在場所有人,無一不覺得她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包括亞西斯在內。


    因此,他的內心開始感到恐懼。


    如果在這裏發動天破壤碎的話,那麽自己的存在就


    比起那個,如今要是讓這隻小鳥逃掉的話,他所懷抱的結晶及其心跳就會


    住手啊快給我住手!


    以我的名義保證,允許你安全離開。


    亞拉斯托爾如此說道。


    你從籠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跟我合力擊破共同敵人的朋友。在這因果的交叉路上,我就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會阻攔你前進的道路。飛出籠子吧,然後把寶具名字小夜啼鳥埋葬在深淵吧我的朋友螺旋風琴連南希!


    住手


    輕而易舉,實在是輕而易舉地,鳥籠粉碎了。


    然後與此同時,靜止在空中的加利的黑影也一下子全部被侵蝕掉。


    連發出臨死前嚎叫的時間也沒有,並不屬於他的火焰顏色熾紅色的火焰,發生膨脹。


    在火焰的中心,帶著淒絕的笑意,瑪蒂爾達吟誦道:


    天破壤碎


    在上空的五月蠅之風同時變成亞麻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然後徹底消失於無形。


    之後,在雲的間隙之間,隻留下一個閃爍著星星的夜空。


    烏利克姆米仰望著這一望無際的清朗夜空,不由得感慨萬千,然後決定了接下來必須為戰友而行動。


    向剩下的軍隊傳令發出撤軍的指示


    一聽到這一指示,妖花就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是要退守城內?


    並不向要塞方麵撤退而是要和繼續慢慢地後退的化裝舞會的部隊會合!千變大人應該在負責殿後我會以我的名義拜托他們進行收容之後的事情逆理之裁者大人會為我們安排的


    主人的救援怎麽樣?


    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就算我們去了也幫不上忙我們的壯舉已經失敗了!


    布羅肯要塞的頂端,就好象發生了火山噴發一樣,被染成一片熾紅色。


    在旁邊膨脹起令人感覺到恐懼的大規模的青色光芒。


    妖花想將自己的信念賭在青色的光芒中。但是,烏利克姆米身為率領軍隊的先鋒大將,並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他以事實作出了正確的判斷讓盡可能多的士兵活下來。


    到底誰會贏那個紅世真正的魔神還是將遭天譴的破壞神呢沒想到會在這個世界進行神威召喚


    深深的哀切與金屬聲混雜在一起。


    先鋒大將您打算怎樣?


    我啊在所有的戰友全軍完成撤軍之前會一直留在這裏


    怎麽可以?


    烏利克姆米大力揮了一下他那隻焦痕累累,凹凸不平,甚至被壟破了幾個洞的鐵臂,將開始崩潰的盟軍引導向撤退的方向。


    隻要看到那個顯現那些殺害同胞的家夥就必定會攻來我們已經大勢已去了已經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也賠進這場戰爭中威震之結手也會馬上前來吧


    嘎嘎可以從這裏看見遠處正在閃電。


    真是來得快呢,烏利克姆米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站好腿步,準備迎擊強大敵人的襲擊。


    你也走吧到逆理之裁者大人那裏去感謝她這次的參戰


    妖花從差點被他揮離的肩膀上輕輕飛起,落在他的頭上。


    請讓我與您同行?


    盡管如此,烏利克姆米還是把妖花揮離自己,然後說道:


    允許但必須首先離開


    鋼鐵的怒濤涅薩鐵錘在那個已經穿了好幾個洞的身體周圍開始旋轉舞動起來。


    然後,閃電飛過來了。


    在不斷燃燒起來的熾紅色烈焰之中,響起了亞拉斯托爾的聲音。


    這樣,這樣真的不要緊麽?瑪蒂爾達?


    嗯,不要緊的,而且我已經接受了。


    漂浮在火焰中央的瑪蒂爾達回答道。禮服,大劍,盾,鬥篷,一切包在她身上的東西都漸漸的變得稀薄,熔化在火焰之中。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隻剩下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全部被吹飛的痛快感。


    來,我們去吧


    在遙遠的下方,從腳的底部傳來了踏碎了要塞的觸感。


    但是,這雙腳的主人卻充滿憂慮說道:


    我,到了現在,我終於明白到了冥奧之環的心情了。


    好象十分困惑一樣,瑪蒂爾達向這個包裹著自己的男人開玩笑說道:


    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裝了一下帥嘛,現在剛剩下你我二人,你就說那種話你以為那樣子就可以一直貫徹你的意誌嗎?還是說你的意誌誓言和決心會因為和一個女人的一段感情而削弱?


    不。


    對於這一點,他仍然以確切而堅定的聲音回答。


    對他那毫不動搖的決心,瑪蒂爾達懷抱著巨大的敬意。正因為如此,她才拿這個開玩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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