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照射著深夜的鐵路車庫.


    在並排著放置的眾多車廂中,其中一個車廂的頂部,可以看到人影。


    那是相當奇特的五個人。


    以雙腳與肩同寬的站姿直立於中央,正打著手機的人物,是一個披著神父的長擺法衣和紅領巾的的瘦削男人。


    “你說在哪裏?這裏的手機信號很差啊。”


    位於其右側,以單膝跪地的,兩手向著斜上方舉起的人物,是一個披著神父的長擺法衣和藍色領巾的瘦削男人。


    位於其左側,以單膝跪地,兩手向著斜上方舉起的人物,是一個披著神父的長擺法衣和黃色領巾的瘦削男人。


    位於最右側,以單膝跪地的,兩手向著斜上方舉起的人物,是一個披著神父的長擺法衣和綠色領巾的瘦削男人。


    位於其右側,以單膝跪地的,兩手向著斜上方舉起的人物,是一個披著神父的長擺法衣和桃色領巾的瘦削男人。


    “雖說我的任務中也包括有先行偵察這一項,但是像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在期限的邊緣進行會合的話,在作戰的配合上也會出現漏洞的啊!畢竟我們都身負著參謀閣下的信任,


    我希望比弗倫斯大人也能對此有所自覺1


    這五個人就像歌劇表演中的一個畫麵似的,中央的一個人在說話,兩旁各有兩人——合計四人——以左右對稱的方式,各自擺出讚頌的姿勢。要說奇怪的話,這五個人不僅體格相


    同,就連麵相都完全一模一樣——那是臉上浮現出柔和笑容的,邁入老年的男人麵相。


    “行動日已經定為明天……不,應該說是今天了——”


    正當中間的男人喋喋不休地說著的時候,從他的背後——


    “並不是……因為信號差。”


    傳來一個混合了“客啦客啦”的雜音的機械式平淡聲音。


    “是已經掛了啊……‘聚散之丁’薩羅比。”


    ——“嗚噢!?”——


    被喚作薩羅比的五人組同時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正中央的那個一不小心讓手機從手中滑落;左側的那個勉強接住,把它交給了最左端的那個接過之後就放進了懷裏。右側和最右端


    的兩個則麵向著同一個方向,以誇張的動作抬頭注視著聳立於背後的人影,剩下的三人也在幾秒鍾之後作出了同樣的反應。


    “吼,‘吼號呀’比弗倫斯大人?”


    麵對一本正經重新把真名和通稱說了出來的正中央的的那個薩羅比——


    “像往常一樣,現在,正是會合的預定時刻。”


    以嘲笑般的聲音回以一笑的“使徒”——‘吼號啊’比弗倫斯,並不是站在電車車廂的頂部。盡管隻是站在鋪沙的地麵上,薩羅比他們也要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那是一個從


    地麵一直延伸到高處的高大身影。


    在那仿佛把兩根排水瓦管豎著並起來似的又粗又長的身體上,包裹著一塊坡破爛爛的布片,在布片之上還用黃色的紐帶團團綁紮起來。位於身體頂端的頭部,看上去就像拿拷問用


    的鐵棒編織而成的東西,外麵還包裹著一團熊熊燃燒的楓樺色火焰,從整體上看來就宛如一根巨大的蠟燭。那個異常物體——


    “跟你們不一樣,我的氣息,並不小。”


    客啦客啦客啦……響起了一陣金屬互相碰撞似的笑聲。


    “因為我,必須一邊向這件隱身蓑衣‘塔倫卡貝’注入力量,一邊走路。”


    “我,我當然也明白你的難處……”


    向這位長期配合的搭檔重新對這種事進行說明,也可以說是帶有故意刁難的成分了。因為對此了解得非常清楚,正中間的薩羅比露出了敬而遠之的表情。右側的那個向他遞出了手


    帕,正中間的那個接過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交給了左側的那個。


    “總而言之,步驟還是按照往常那樣進行吧。我們剛剛才完成了‘上個任務’,這次至少也該認真做好配合的準備工作,再接向執行。”


    “怎麽了,‘聚散之動薩羅比,你到底,在焦急什麽?”


    客啦客啦客啦……金屬碰撞般的笑聲又再次響起。


    被說中了心事的薩羅比們同時繃緊了臉,像是要掩飾這一點似的,他們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如同多米諾骨牌依次倒下那樣向右側別過了臉。開口說話的依然是正中央的那一個。


    “我,我並沒有焦急啊,‘吼號啊呀’比弗倫斯大人。不過,這畢竟是我們‘兩人’第一次獲得了跟執行禦命相關的任務,我隻不過是為這種榮譽感到緊張而已。”


    客啦客啦客啦……金屬碰撞般的笑聲第三次響起。


    “原來是,這麽回事嗎。放心吧,我會負起責任,全部殺光。”


    (你這樣說還怎麽能讓我放心啊?……光知道戰鬥的巡回士都是這副德行,真讓人頭疼。)


    正中央的薩羅比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裏這麽想道。


    (由於“發現了那個男人”的功績,我們不僅獲得了獎賞,還被賦予了執行禦命相關任務的機會礙…並不是像平時那種單純的破壞行動,而是需要細心謹慎的……)


    五人仿佛約好了似的,同時“咕嘟”地吞了一口唾沫。


    (對,跟禦命有著重大關係的奪取某個“密斯提斯”的行動,以及對三個妨礙者的收拾——這樣一個極其細致的重要任務,如今正落在我們的肩上……絕對不可以失敗。)


    對搭檔的一番苦心毫無在意的聲音——


    “我們,走吧。”


    “啊,我當然知道。”


    還有連忙跟在不懂體諒人的搭檔後麵追了上去的慌張聲音,,二者都在一瞬間內斷絕了。


    存在於現世的的“紅世使徒”最大級別的組織[化裝舞會]派出的刺客——搜索獵兵“聚散之侗薩羅比和巡回士“吼號呀”比弗倫斯,在一瞬間內就抹消了剛才的喧鬧聲,向著


    目的第前進。


    隻有月亮的淡淡光輝,映照在一片寥寂的鐵路車庫上。


    ***


    夜幕朝著“決戰”的方向邁進,即將迎來黎明。


    在其中的一個寒冷的角落,吉田一美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卷縮著身子,正陷入了苦惱之中。


    (為什麽……)


    她把頭整個裹進了被窩中,回想起今天下午,在把信交托給夏娜送去,跟她分別之後發生的事。想起來之後,又苦惱起來。


    (為什麽,要選擇今天呢?)


    池速人——自己一直信任著和尊敬著的同班同學——唯一一個可以用普通的說話方式交談的男性朋友——頭腦靈光待人親切,什麽都會做的少年——這樣的他——


    (——“明天,你有沒有什麽安排呢?”——)


    向吉田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因此,吉田以為他應該會像0往常一樣給自己提出建議,就說有加以細想,把第二天要跟阪井悠二相約會麵的事情說了出來。回想起在那之後發生的事,她就不由得歲自己的傲慢和


    欠缺考慮的態度感到羞愧。


    當時,池的表情明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僵硬,她一眼就看出來了。明明看出來了,去餓沒有對這種表情所隱含的意義進行細想。如果這不是傲慢和欠缺考慮,又能稱為什麽呢?


    所以——


    (——“明天,在那之前的任何時間都沒問題。”——)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能不恩能夠抽點時間陪一陪我呢?”——)


    以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實在是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圖所在,於是就輕易地答應了下來。


    (——“在那時候,我想要告訴你……”——)


    在答應了他之後,自己才從他的表情當中,理解了他的真正用意和思念之情。


    (——“把我……對你所抱有的感情,告訴你。”——)


    他隻是沒有說出直接性的言詞而已。至於他到底想說些什麽,內心到底抱有什麽樣的思念——吉田在感到震驚的同時,已經清楚地領悟到了。


    (我真的不知道。)


    怦怦直跳的胸口,讓她感到很難受。


    他之所以給了吉田一個晚上的時間,大概是因為考慮到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表白,要她馬上回答的話實在太過分,所以才作出了讓她考慮一段時間的決定吧。這的確非常有他的風


    格,然而——


    (我,真的不知道。)


    他所包含的這段時間,卻反而像沙漏的沙子一點點堆積起來似的,慢慢地往吉田的內心增添著苦惱的重量。


    (可是,池同學明明是把我和阪井同學拉成一對的人啊。)


    感情這種東西是何等的不講道理,追求的、意義和道理是何等徒勞的事情——盡管明知道這一點……或者說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在自己親身麵對這種局麵的如今,才不得不陷入困


    惑之中,他的親切和不遺餘力的協助,全都是發自內心的。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毫無疑問是


    (可是,也沒有必要……非要在今天說不可埃)


    也許……是因為今天是聖誕平安夜吧。


    (為什麽……要在我所有的感情接受考驗的日子裏,要在我被決定是否能接受考驗前的那一瞬間……)


    夏娜和自己都是因為考慮到這個日子的特殊性,才把它選為“決戰”之日的。


    表達內心裏思念的日子發生呢感重合,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雖然在道理上非常明白,但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要向那位少年——在最重要的日子裏,為了把自己拉向“另一個方向”而向自己傾訴感情的少年——提出疑問。


    (為什麽?)


    仿佛要把自己的思念維係在“這一方”似的,她緊緊地握住了掛在胸口的物體。


    那是有著所謂希臘十字架形態(縱橫的兩跳等長的直線相交於中點)的吊墜。


    那並不是作裝飾品使用的護符。


    其名字為“希拉達”。把這個寶具交給吉田的人,是為了尋求悠二體內的“零時迷子”——正確來說應該是被封印在裏麵的“永遠的戀人”約翰,而襲擊了禦崎市的“彩飄”菲蕾


    絲。


    據說,隻有吉田使用它的時候,才能夠召喚出身為強大“紅世魔王”的她。雖然她是一個不能輕易寄以信任的危險存在,但是她將會為了挽救作為“容納她所愛的男人的容器”的


    悠二而現身,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希拉達”作為危急時的秘密武器,也算是相當有效的寶具——大家都是這樣理解的。


    但是,這隻是吉田以外的人的理解。


    (我……使用它……)


    這個寶具將通過消耗某種東西來發動,這一點,菲蕾絲隻告訴了她一個人。


    那種東西就是,寶具使用者的“存在之力”——也就是,使用的話,她就會死。


    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在別人心中的寄以等等……這些作為人類的一切,她都會盡數失去,最後徹底消失。


    這是為了完成約翰的委托而離去的菲蕾絲所作出的令人費解的行為。這本來應該是為了趕來挽救她所愛男人的危機而交給吉田的寶具。明明如此,她又為什麽要故意把這些會令使


    用者有所躊躇,甚至是敬而遠之的發動條件說了出來呢?


    這很明顯是一種矛盾的行為。


    同時。這種發動條件也理所當然地把兩個沉重的命題擺到了吉田的麵前。


    “戀慕心——僅僅為了這樣一種感情,而賭上自己的整個存在。”


    “為了讓所愛的人和情敵留在世界上,而不惜耗盡自己的一切。”


    對一個戀愛中的普通少女來說,這是實在是難以背負的,過於殘酷的命題。


    (我明明總有一天要使用它的啊……)


    在拿到了這個將會抹消自己存在的寶具後的兩個月裏,吉田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苦惱。


    她對菲蕾絲把它交托給自己的真正用意進行過思考,也為自己是否能使用它而苦惱過。


    使用它的決心,完全是取決於自己對阪井悠二的感情強烈程度。


    (如果對阪井同學的感情是發自真心的話,就應該能使用。)


    而且,還存在另一個理由,把這種事態封印在這個少女自己的煩惱之中。


    那就是,除了菲蕾絲和吉田這兩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它的發動條件。


    其他人——包括悠二和朋友們,以及夏娜她們幾個火霧戰士,都不知道。


    他們都不知道,隻要她使用這個寶具,就意味著死亡。


    任何人,都僅僅是對被召喚的對象,菲蕾絲抱有警惕。


    要發生了什麽事件,大家都地麵對著無法應付的危機的話,任何人都一定會期待著通過使用這個寶具,獲得為守護約翰.悠二而趕來的菲蕾絲的協助,甚至更進一補地希望自己這樣


    做吧。可是——


    (如果使用了它,我就會消失,隻留下阪井同學和夏娜“兩人”。)


    如果為了自己的愛情而死的結果是這樣子的話,也實在是太可悲了。可是,也不可能找別人商量。知道了發動條件的人一定會把這個寶具沒收的。那畢竟是為了挽救她的生命而采


    取的理所當然的行動。但是——


    (要是自己一主動放棄了這種本來能憑自己的意誌一直持有的,應該可以挽救他的力量的話——


    (我是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的。)


    這一點,自己也非常清楚,然而——


    (如果……明天……)


    當自己在跟夏娜之間的“決戰”中落敗,失去了現在的關係之後,是否還能一直維持著可以使用它的堅強意誌,維係著不惜奉獻出自己一切的思念呢?


    雖然現在也處在迷惘之中,但內心的確存在著希望使用它的強烈願望。


    可是,到了明天,又會怎樣呢?


    根本就沒有任何保證。


    內心湧起的這種盤算般的疑問,以及抱有如此疑問的自己的醜陋,還有懦弱沒出息的內心——這一切都讓吉田的胸口變得異常沉重。


    (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讓自己的感情變得更強烈啊。)


    然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池速人卻要把兆斤毫拉往另一個方向。


    他根本沒有錯。自己反而對他的這份思念之情感到由衷的高興。他也不可能知道會有這麽複雜的內情……萬般思緒堆積在一起,讓心胸變得無比沉重。


    這時候——


    (菲蕾絲小姐……)


    在胸中的重量上,又增加了另一個難解的疑問。


    (她難道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會發生這樣的動搖嗎?)


    為什麽要做這種跟確實性完全相反的事情——把挽救自己一所愛的戀人.約翰這個重大的任務,托付在少女的戀慕心之上,甚至還附加了以性命為代價的條件呢?


    吉田在她威脅自己這樣做的聲音中,並沒有感受到其中包含有對自己的無條件信賴。反過來說,在威脅的話語中蘊涵的懇切感,也不會讓人覺得其中包含著什麽惡意的圈套。


    吉田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胸前的吊墜提出這個無法得出答案的問題。


    (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到底


    會做什麽呢?是跟阪井同學走在一起嗎?恩,希望是這樣吧。阪井同學……)


    正當睡眠與懊惱的境界線逐漸蒙朧的時候,清晨來臨了。


    ***


    夏娜和威爾艾米娜.卡梅兒,現在正同住於平井家名義下的公寓中。


    “今天是陰天,實在是不適宜外出的天氣是也。”


    本來居住在這裏的平井家,由於整家人都遭遇到了“使徒”一夥的啃食而變成了火炬,除了被夏娜介入而存在的平井緣之外,其父母都早已徹底消失了。


    “陰天隻是表麵上的現象而已,天氣預報說今天是晴天偶有陣雨。”


    夏娜一個人居住的時候,這裏隻不過是充當倉庫和臥室而已。但是自從威爾艾米娜來訪之後,這個家就具備了作為一個生活空間所必需的機能了。


    鋪灑著淡淡陽光的廚房中——


    “據說氣溫也很低,局部還會下雪。”


    “……”


    夏娜坐在餐桌邊上,眼睛死盯著坐在對麵的一邊往麵包上塗著奶油一邊說話的威爾艾米娜。同時,他隨意地咬了一口塗滿了果醬的早餐麵包。


    這位對夏娜來說相當於養母一樣的火霧戰士,即使光從說話口吻也可以發現,她本來是一個以性格冷淡,說話呆板為顯著特征的人,那樣的她卻在早上見麵之後就一反常態,喋喋


    不休地說著一些無關重要的事情。


    “今天的草莓醬,味道怎麽樣呢?”


    “……”


    夏娜昨天說過要暫停晚上的鍛煉和取消今天的早晨鍛煉。威爾艾米娜的這種反應,很明顯是作為討伐者之外的內心部分對這件事感到可疑和不安的具體表現。而且少女那冷靜沉著


    的樣子,也清楚表明了她並沒有跟阪井悠二鬧別扭——這一點似乎更進一步加深了威爾艾米娜的疑慮。從本質上來說極不擅長掩飾內麵感情的她,在態度上已經把內心的動搖表露


    無遺了。實在是一個非常容易看穿的女性。


    “這是在附近一家出售手製果醬和水果果醬的麵包店裏發現的是也。”


    至於對麵的夏娜,則自顧自地把最後一小塊麵包塞進了嘴裏,在通過細細咀嚼來充分享受了那種甘美的甜味之後再吞下去,然後緩緩地開口道:


    “威爾艾米娜。”


    “水果果醬裏麵也包括蘭莓和蜜柑等等繁多的種類——”


    被威爾艾米娜喋喋不休的話語覆蓋過了聲音的夏娜,又再次強行插了進來。


    “我有話想跟你說。”


    “還有看上去很好吃的菠蘿包——”


    “今天,我要對悠二說,我喜歡他。”


    唰!


    在同一個位置來回移動了幾十次的塗奶油的小刀,立即貫穿了整個麵包。


    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決心和確信,露出堅強表情的夏娜。


    把最大限度的動搖表現在臉上的威爾艾米娜。


    雙方露出完全相反的表情,同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方。


    “你剛才……說了些什麽是也?”


    麵對好不容易擠出聲音的養母,少女以女兒的身份,再次作出宣言。


    “今天,我要對悠二說,我喜歡他。”


    過了幾秒後,夏娜在在堅強的表情上稍微添上了一絲不安的陰影。她對自己的宣言補充說明道:


    “今天的十九點零零分,我和吉田一美要在同一時刻,不同的地點把悠二約出來。記載了這件事的信也已經送過去了。如果悠二到我這裏來的話,我就會說出來。”


    僵在原地的威爾艾米娜,終於讓少女的聲音進入了自己的耳朵和內心。


    “……”


    她放下了塗奶油的小刀,閉上了眼睛。


    這個由於少年的躊躇和優柔寡斷,而陷入了膠著狀態的——對威爾艾米娜來說是好不容易控製住的——問題,少女們正積極地為了將其打破而采取行動。


    麵對迎來了這樣的局麵,感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女兒,存在於威爾艾米娜內心的那個疼愛女兒的母親幾乎要對此作出承認了。然而——


    (——“哼哼,是不服輸麽?”——)


    伴隨著一陣尖銳的痛楚,存在於她內心的那個曾經受過別人的自己卻製止了這個念頭。對這種痛楚的反抗和哀傷,突然化作了一股強烈的憂傷和激動的感情湧現於眼神之中,“萬


    條巧手”向著“炎發灼眼的殺手”宣言道:


    “……這是危險的行動是也。”


    “!”


    聽了這位既是養母也是大前輩的火霧戰士的回答,夏娜在震驚之餘,卻依然以正麵承受住了。表情上似乎完全沒有表現出之前內心的那種不安定的動搖感。


    麵對這個事實,威爾艾米娜反而受到了衝擊。但是,她當然沒有退讓的打算。


    “要是得出的結果是否定的話,你打算怎樣做?你真的能一口咬定,即使那樣你也能繼續像至今為止那樣保護他,跟他共同戰鬥,不會造成任何障礙嗎?”


    “……”


    “一旦因為彼此的隔膜而造成配合失當的話,一方的對敵戰鬥力量就會失去淩厲的鋒芒和氣勢,另一方確切分析戰況的智慧也會蒙上陰影,你們最後就隻能變成互相拖後腿的關係


    是也。”


    麵對毫不留情地把刺耳的道理說了出來的威爾艾米娜——


    “……但是,也可能不會變成那樣嘛。”


    夏娜作出了反駁。


    “如果在現階段強迫阪井悠二進行這種選擇的話,不管結果如何,他對吉田一美小姐的心意也是不可能停留在至今為止的位置上的。”


    這些道理,夏娜當然是非常清楚,但是——


    “那種事,不做做看的話,怎麽知道。”


    夏娜卻依然固執己見。


    “要是他最後選擇了吉田一美小姐的話,他的心情就會更進一步地偏向保護她的那一側。在這樣的狀況下,你以為還能保持一直以來的默契配合嗎?”


    聽了這個不想去想像的二分之一的可能性——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丟下自己應該做的事。”


    夏娜依然堅持辯駁道。


    “假設吉田一美小姐沒有選擇中,他就會對因為喜歡自己而被卷進了‘這邊世界’的她心懷內疚,所以也一定會對她多加體諒,也會留下感情吧。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是也。”


    聽了這些從來沒有想過的,勝利之後的狀況——


    “威爾艾米娜是因為不了解悠二和一美,才會這樣說的。”


    夏娜馬上就將其抹消了。


    “以對阪井悠二的盲目信任為起點來考慮問題,是很危險的是也。那個少年雖然具備不可否定的能力,但是精神上依然很不成熟。在彼此依存的時候,萬一他有所變心的話,你打


    算怎麽辦是也?”


    聽了她對自己和悠二的這種出乎意料的認識——


    “你到現在還要說這些不懂事的話嗎!?”


    就被站了起來的威爾艾米娜發出了怒吼聲蓋過了。


    “!?”


    麵對威爾艾米娜的這種激昂的反應,夏娜不由地一時愣住,然後自己也馬上站了起來,以怒吼回敬道:


    “這已經是早就定下來的事了1


    “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並不是正確對待現實的態度是也!1


    “難道對已經定下來的事說三道四的就沒問題嗎!?”


    “你這樣理解我的話就是不冷靜的證據!1


    “無論如何也想要加以阻止的人才是不冷靜1


    “這個和那個是——”


    “沒有


    不同!1


    兩人已經激動得快要撞上額頭了。


    “雙方肅靜!1


    “!1


    “!?”


    這聲嗬斥就像一盤冷水似的潑了下來,讓氣氛恢複了沉默。


    毫無結果的爭論的餘韻久久地飄蕩在廚房裏。


    在這種狀況下,時間稍微停頓了一段——


    “我吃飽了。”


    夏娜低聲說完,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渾身脫力的威爾艾米娜“咚”的一聲坐到了椅子上。


    (允許牢騷。)


    蒂雅瑪特以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向傷心的契約者說道。


    過了整整十秒之後——


    (……是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嗎……)


    一點一滴,威爾艾米娜向搭檔傳出了無聲之音。


    (已經理解。)


    聽到蒂雅瑪特這句意味著“這是早就知道的花絲”的話音,威爾艾米娜反射性地浮現出“知道什麽”的反問,然後才終於回想起,剛才自己就好像正在被誰催促著似的,一味地擺


    出怒吼的程度呢》


    明明沒有把這個想法轉達過去——


    (恐懼投影。)


    蒂雅瑪特卻毫不留情地說了答案。


    (恐懼……是我……嗎?)


    焦急的原因,正是如今已亡故的,現在依然深愛著的,愛上了別熱女人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威爾艾米娜很容易就察覺了這一點。這正是自己早已有所自覺的證據……理解了這個


    事實後,威爾艾米娜不由得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就是說,我不希望她體會到這樣的感受?)


    難道是把最終沒有得到回報……或者說度過了作為回報的一段時光的自己,重疊在那孩子的身上了嗎?是為了不讓她得到這樣的結果,而讓她逃開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些聽


    似規勸之言的甜言蜜語,就等於是強迫她走上怯懦的道路,這樣的行為就隻不過是對“崇高之人”的最惡劣的侮辱而已。


    (這是多麽的……愚蠢。)


    在陷入自我厭惡的瞬間,她察覺到了。


    在剛才的爭論之中,亞拉斯特爾就連一句勸阻和辯解的話語也沒有說。威爾艾米娜非常清楚他的性格,他的沉默就代表了覺悟。也就是說,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讓契約者自身去承


    擔實行和結果的責任了。


    (隻有我一個,總是在原地踏步……)


    (逐漸改善。)


    “慢慢改過來吧”……蒂雅瑪特的無聲之音在胸口滲透了開來。


    (……那麽,現在的我能做的是?)


    “自己努力。”


    接著傳來的答案,是一個毫不留情,說出聲來的話音。


    ***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禦崎市,一整天都持續著仿佛滲滿了墨水似的陰天,就這樣迎來了傍晚時分。氣溫沒有升高,聖誕平安夜正麵臨著不下雪的極寒天氣這兩個不利條件。


    在落日之色漸淡,吹拂著凜冽寒風的河道上,就像理所當然一般,沒有任何過路的行人。而位於住宅區外沿的西側河邊那個狹窄的蘆葦群區域,就更是看不到半個人影了。


    阪井悠二來到了這個好幾次和夏娜一起進行過鍛煉的場所,正揮著手中的樹枝。就像要補回突然暫停的早晨鍛煉似的,在夏娜不在的這個地方,他獨自一人不停地揮舞著。


    “喝!”


    一種朦朦朧朧的沉重壓力積聚在胸口,非常難受。


    “嘿!”


    實際上,他昨晚根本就沒有合過眼。


    (不得不……做出選擇。)


    少年通過自己的親身體驗,終於痛切地明白到,能讓人徹夜不眠的苦惱是確實存在的,盡管迎來了早晨,整個晚上的懊惱也不可能會自動消失。不知什麽時候產生了一種蒙朧感,


    反而在程度上越來越嚴重。所以,雖然這是一種偏離了本來目的的行為,但是悠二為了通過運動身體來消除這種不快感,在物候作了最低限度的整理打扮後,就離開了家門/


    身上穿的是夾克和厚暖的褲子,除了衣物上的嶄新感之外,這隻是一套極其普通的外出服裝。之所以沒有穿上平時的運動服,是因為之後還有別的地方要去的緣故。


    (由我……選出兩人中的一個……)


    為了把那仿佛遮掩了心中答案似的蒙朧感揮去,他再次揮起了樹枝。


    “喝!”


    雖然對煩惱感的鬱悶,而且現在也是獨自進行的鍛煉(?),但是他也並不是在毫無章法地胡亂揮動。而是認真地做好每一記揮擊,對自己的身法動作進行檢查。


    (總覺得,不是這樣。)


    從嘴裏吐出在高掛的太陽下也依然蒼白的氣息,下意識地擺好全身的姿勢——


    (應該,是這樣吧。)


    不斷模仿著從春天開始持續至今的鍛煉中刻印在腦海裏的夏娜的動作。


    樹枝以一種“不自然”的筆直狀態,向空中斬去。


    雖然就連本人也沒有察覺到,但是他的瞬間爆發力和速度,已經慢慢地脫離人類的領域了。向手握的樹枝注入“存在之力”以提高強度……關於這一點,他完全沒有自覺。


    非但如此,悠二他——


    (不。)


    甚至還對自己跟記憶中的夏娜之間的差距感到不滿。


    (僅僅是用手臂來揮動是不行的。)


    夏娜所說的“斬擊”,並不僅僅是指踏前和揮動手臂,而是在揮出時必須加上腰力和肩部的衝刺,把全身的動作聯係起來——悠二直到最近,才親身感受到這一點。不過,要把這


    種感受轉向實行的話,還需要一段時間。


    (是這樣,嗎!?)


    沒有注入力量的動作,追蹤著流水般的斬擊的記憶,追蹤著火霧戰士的幻象。


    被強化了的樹枝,以毫不動搖的姿態,發出了尖銳的聲音。從這種難以形容的聲音中,悠二產生了一種跟夏娜斬擊很相近的感覺,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好!)


    然後,在下一瞬間——


    (對了,自滿是不行的。)


    在這半年多的挨揍經驗,令他反射性的斥責了自己的放鬆。


    (平時的話,現在一定就是被夏娜飛來的一擊打中,躺倒在地的時候了。)


    考慮到這裏,他停下了手。


    夕陽西下,獨自站在蘆葦輕擺的河道上的自己,突然回過了神來。由於某種類似逃避的孤獨渴求,同時也因為忍受不住默默等待的痛苦,他回想起到這裏來的理由——


    “……呼……”


    悠二深深地吐了一口白氣,放下了樹枝。空著的另一隻手,正按在夾克的腰袋上。隔著衣服也能感覺的那種稍硬的觸感。正是他煩惱的理由……呀就是由兩位少女給他寫的信了。


    (夏娜……)


    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在做事認真,性格倔強,威風凜凜的反麵,那種疏於世事和以外的脆弱感卻讓人難以置之不理——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還有吉田同學……)


    自己的同班同學,雖然給人一種柔和軟弱的印象,實際上卻有著出乎意料的堅強意誌和進取心——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她們兩人……給我寫的信。)


    其中一封,是一個有著花朵型貼封的淺桃色信封。


    (——“明天十二月二十四日十九點零零分,到禦崎市車站北側的燈飾節來”——)


    另外一封,是一個有著絲帶型貼封的藍色信封。


    (——“請你


    來見我們之中的一個吧。我們有話想要跟你說。”——)


    信上還說,她們會分別在會場的北邊和南邊的出口等待著自己。


    即使悠二再怎麽遲鈍也好,也不可能不明白這次約見所包含的意義。而且信上也明確表明了這一點。其中一個比較直接,另一個則比較含蓄。


    說實話,對他自身來說,在這幾個月來都一直對自己的存在感到恐懼和不安,根本沒有顧及戀愛的餘力——但是,現在卻有點不同。


    (雖然還是因為母親的“喜事”,讓我的心情變得積極起來了嗎?甚至到了從外表上也能看出來的程度……所以她們兩人才采取了這樣的行動吧?)


    悠二如此推測。身邊的人都說他麵臨危難的時候腦子特別靈光,所以在這樣的時候,他也能冷靜地對狀況進行分析。但是……這也可以說是毫無長進了……如果是涉及到戀愛的事


    情,那麽就算用腦子去想,也基本上不會有任何意義和效果。


    相反,在正確把握狀況之後,“該來的終於要來了”——這種迫切感和緊張感就會變得異常清晰。被無法立即決斷的選擇逐漸逼近的焦躁感,再加上凝聚在心頭的蒙朧感,都讓他


    的心情難以保持平靜。


    (我,要對她們兩人作出回應……嗎……)


    悠二再次往手上的樹枝注入力量。


    在此之前,悠二之所以無法對兩人的心意作出回應,也是有著相應原因的。


    不管怎麽說,自己畢竟是一個火炬,也是一個“密斯提斯”。基於這個殘酷的現實,自己的將來可以說是已經被注定了。等待著自己的,就隻有在命運互相纏繞的火霧戰士和“紅


    世使徒”之間展開的無止境的戰鬥之路。


    由於這個原因,選擇夏娜是最為妥當的選擇。但是,按照這個道理考慮的盤算,以及以依賴性的心情來對待她,真的是她所希望的戀愛感情嗎?在跟她共同生活的過程中,希望自


    己變得更強,希望自己不會成為累贅,能幫上她的忙——甚至是更進一步的。希望保護她……自己的心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但即使如此——


    (我現在,依然對自己的感情沒有充分的確信。)


    為自己在最重要的事情上的暖昧態度感到氣憤,悠二忍不住用樹枝從上方揮下。實在是輕而易舉,幾十根幹燥的蘆葦莖立刻被切斷,留下了呈銳角的切口。


    (總有一天要到來的……啟程之日……嗎。)


    與此同時,他也渴望著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一直留在禦崎市。這裏是自己土生土長的故鄉,是有著自己身為人類時的一切的城市。而且,這個地方還很有可能是吸引火霧戰士和


    “使徒”的“鬥爭旋渦”,自己必須守護它。


    作為這一切的象征,這裏存在著一個名為吉田一美的少女。可是,這一切難道不隻是作為人類的自己——過去曾經生存過的阪井悠二對人生的留戀而已嗎?對那個向著人類的自己


    說出“喜歡你”的少女來說,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背叛嗎?這一連串的複雜疑念不斷地湧上心頭。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最沒出息的是,要是問他喜不喜歡的哈,實際上兩個都喜歡,隻是,他覺得對這種感情作出優劣的判斷,在自己沒有確信的情況下作出決斷,是很困難,也很過分的行為。盡管他


    也明白自己的的優柔寡斷就是造成她們兩人相爭至今的元凶,現在也依然是這麽認為。


    悠二再次揮出一擊,這一次是前跨橫向掃出。仿佛劃出一條直線似的,又有幾十根蘆葦被水平切斷,飄散在傍晚的風中。


    (可是,我必須這樣子好好考慮一下……考慮她們麵對自己的感受。)


    在幾百乃至幾千次的思維之中,悠二已經理解了用腦袋去思考戀愛感情的成立與否和有無是一種愚蠢的行為。所謂的感情,本來就不是能夠思考出來的東西,而是必須通過感覺去


    認知。這一點他非常明白。


    但是即使如此,他那種越是認真就越冷靜的天生特質卻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在不知不覺中思考了起來,然而作為“理所當然的結果”,他並沒有得出結論,就止步於這裏了。


    一直抑製著悠二采取一時性的決斷行動——如在衝動的驅使下作出決斷,或者受對方的好意影響而迅速拉近關係等等——的最大原因,其實就是這種天性特質(雖然他也正是因為


    具備這種特質才得以在以“使徒”間的戰鬥中生存下來)。


    這樣子發展到現在,結果還是由夏娜和吉田兩人,給他帶來了讓這種自身也內疚不已的卑鄙膽小的暖昧態度發生改變的契機。


    (跟搖擺不定的我相比,果然她們兩人要強得多呢,)


    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突然從膠著狀態轉變到要求做出終極選擇的困惑,也不能說沒有。可是究其根源,也是起因於至今為止這種單方麵接受少女們感情的不自然狀況。


    不想任何一方傾斜,把當時當地獲得的感動和喜悅表露出來,以逐漸增進感情的形式與兩人相處至今——為這種行為負責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僅此而已。逃避作出決斷,還有掩飾


    自己的感情,也已經做得夠多的了。


    (以聖誕平安夜為契機……嗎。我也是今天……從今天開始,就不同了。)


    至今為止的三角關係,也將因為她們的要求和自己的選擇而告終。


    (必須由我自己采取主動,把她們作為戀愛的對象來看待……這是對她們至今為止為我所做一切的最理所當然的回報啊。)


    悠二靜靜地把手中的樹枝丟開。


    樹枝沒入了傍晚時分已經變得昏暗的蘆葦堆中。


    在考慮了這麽多事情,無意識的揮舞了這麽久的樹枝之後,那種朦朧感和焦躁幹也依然遍布自己的全身——悠二不僅對自己的懦弱感到不耐煩,仿佛要把多餘的東西揮去似的,大


    喊了一聲:


    “——好,走吧!1


    下定了決心後,悠二邁出了腳步。


    向著其中的一個出口走去——


    ※※※※※※※※※※※※※※※※※※※※


    然而,他踏出的腳步,卻很快就受到了妨礙。


    而且還是以一種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形式——


    “……?”


    當悠二登上那有一半被埋進泥土裏的水泥階梯之後,在寒風呼嘯的河堤之上,發現一個男人正在等待著他。


    “還真是有精神呢。”


    身上披著仿佛在外國電影裏的神父穿的長擺法衣,紅色的領巾隨風飄動,那是一個瘦削的男人。他那寬大的手掌,就好像要介紹什麽人似的,向著階梯的下方伸了過去。


    (啊!?)


    並非順著他的動作,而是以循著自己的感覺,悠二馬上向後望去。


    (“紅世使徒”!!)


    不僅僅是眼前的男人——


    (到底,為什麽?)


    站在自己剛走過的階梯下的人,是一個有著同樣的麵相和打扮,隻是領巾換成了藍色的男人。那個男人承受著自己的視線,又伸出了手掌。手掌所指之處——


    (我,還有“零時迷子”……)


    宛如紅色領巾男人的鏡像一般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是一個有著同樣外表、掛著黃色領巾的男人。


    (為什麽在被接近到這種地步之前……)


    順著黃色領巾男人伸出的手掌望去,隻見從河堤走下住宅區的位置上,有一個掛著綠色領巾的男人。


    (完全沒有察覺到!?)


    最


    後伸出的手掌所指示的方向,就是把視線轉了一圈之後的終點——仿佛以此作為獎勵似的,最初看到的那個紅色領巾的男人再次開口說道:


    “雖然我想你已經知道了,但是作為禮儀,我就先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是‘聚散之動薩羅比……是一名‘紅世使徒’。”


    (——“聚散之侗薩羅比——“紅世使徒”——!!)


    在內心重複著對方話語的悠二,總算是理解了目前的事態。就在一瞬間,他感受到內心湧起的不是至今為止的驚愕和恐懼,而是一股強烈的憤激感情。


    (今天——偏偏就是今天!?)


    這是對如同盯準了自己和兩位少女即將迎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斷和結果的今天——悠二站在一名少年的立場上如此認為——這個時機出現在眼前的“使徒”抱有的及其正當和單純


    的憤激之情。


    (也就是對這些家夥來說,聖誕節什麽的都沒有關係嗎!?)


    這種在某種意義上說可以說是優哉遊哉的憤激,是經過多次生死戰鬥的人說特有的遊刃有餘的態度,也是具備了事到如今無論遇到什麽敵人也能勇敢麵對的膽量的證明。但是湧現


    出來的感情本身,卻是熊熊的怒火。現在還加上了對自己被敵人接近到這種極近距離的失策產生的憤怒,已經無法再進行判別和分析了。流露出表麵的東西,就隻有純粹的強烈視


    線。


    被他的視線狠狠盯著的“使徒”,也就是紅色領巾的薩羅比——


    “噢噢,好可怕。”


    卻裝模作樣地聳了聳肩膀,然後挪開了視線,轉而望向階梯下麵。


    藍色領巾的薩羅比一邊走上階梯,一邊以同樣的聲音接著說道:


    “請你……不要用瞪著殺父仇人的眼光看著我。”


    (為什麽察覺不到?)


    悠二以跟剛才完全一樣的方式,卻是在完全相反的感情推動下,思考著目前這種狀況的意義所在。


    (……對了。)


    他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到自己所具備的、偶爾甚至淩駕於火霧戰士之上的感應能力之中,結果——


    (是因為存在的規模太小的緣故。)


    悠二馬上察覺到,包圍著自己的四名“使徒”所持有的力量規模,最多也隻相當於一個稍強的火炬那麽大。不僅如此,他還確切的把握了有著同樣姿態的四人所包含的意義。


    (這些家夥,全部都有一種微弱力量的……類似紐帶的東西聯係在一起。)


    也就是說,這個“使徒”雖然看起來好像人數眾多,實際上卻是由一個人分裂出來的存在。


    (就是通過這種辦法來抑製自己的氣息來接近敵人嗎……?)


    其中的一人——黃色領巾的薩羅比從後麵笑著說道:


    “我們是不會做什麽暴力行為的。”


    那輕佻的笑意,就好像在顯示自己“存在之力”的渺小程度似的。


    (如果隻是一個的話,簡直是跟至今為止碰到過的“使徒”沒法比……不僅如此,最多也是比寄生於火炬的拉米強一點點而已。)


    不經意地,悠二就拿這個“使徒”跟經曆無數鍛煉、吸收了眾多力量的自己比較了起來。


    (現在的我,是不是能贏呢?)


    在這種輕率舉動的誘惑下——


    (不行。)


    卻馬上放棄了這個選擇。


    (如果是擅長秘密行動的話,就一定是有備而來的。)


    這個“使徒”,會為了保障自己的生存而保留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護身手段,這一點已經可以確定。而能夠自由操縱不可思議現象的“使徒”的那一類力量,是絕對不能疏忽大意的。


    (而且,在還不知道他們盯上我的理由和目的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采取行動……無論要怎樣對付他們也好,也要等到把握住這家夥的意圖之後再動手。)


    正當悠二想到這裏的時候,最後一個綠色領巾的薩羅比也走上了階梯,說道:


    “嗯,當然不會動粗了……對‘你’的話。”


    不知道什麽時候,四個薩羅比已經包圍著悠二,在河堤上構成裏一個包圍圈。


    悠二為了獲得擺脫目前狀況的突破口,對最後那句似乎別有深意的話提出了疑問:


    “你說的不對‘我’動粗……是什麽意思?”


    “嗬、嗬、嗬。”


    正麵的那個紅色領巾的薩羅比笑了起來。


    聽到他這種有點裝模作樣、甚至可以認為是硬撐的笑聲,悠二產生了一絲危機感。那是因為……悠二從他身上感覺到的並不是堂堂正正的擺出架勢的強敵氣勢,而是會因為一點點


    的異變就會被激發的小人物味道。


    果然不出所料,站在右邊的那個藍色領巾的薩羅比——


    “也就是說,對除了你之外的人類來說,就不適用了。”


    說完,他就向著從河堤一直延伸到西邊的廣闊住宅區看去。


    在初冬的黃昏時分,亮起了燈光的窗戶,就像用無數光芒編織而成的絨毯一般鋪展了開來。


    “!!”


    察覺到話中含義的悠二,在一瞬間內停止了冷靜的思考——


    (……人、質?——就是指人質嗎——!?)


    在理解了這種幾乎是第一次遇到的、雖卑鄙卻直接的手段後——


    “在這裏周圍到底有多少的人類,隻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吧——”


    在處於背後的那個黃色領巾的薩羅比說話的時候——


    “你們這幫家夥。”


    咚!


    向前方邁進了充滿憤怒的、可怕而沉重的一步。


    這時候,薩羅比們才真正感覺到,這個阪井悠二所擁有的“存在之力”簡直是強大到相當於“紅世魔王”的程度。同時也明白到,要是怒火中燒的他,跟力量隻比火炬稍強的自己


    發生正麵衝突的話,毫無疑問就會落得“不堪一擊”的下場了。


    “——嗚……1


    勉強擠出了動搖的聲音,位於正麵的紅色領巾的薩羅比消失了。


    正確來說,是在分身之間的紐帶拉動下,跟藍色的那個合體了。


    作為證據,領巾的顏色已經變成了半紅半藍。


    (!)


    麵對這種奇怪的現象感到驚訝的悠二——


    “請、請等一下1


    左邊的那個綠色領巾的薩羅比慌忙發出了製止的聲音:


    “要是你對我們施加危害的話,你是一定會後悔的啊1


    (……原來如此。)


    悠二把他那懦弱的舉動和發生的現象,以及一種類似恐懼的感情波動沿著紐帶傳出的感覺,終於把握了“聚散之侗薩羅比這個“使徒”的全貌。


    (原來,是這麽回事嗎。)


    悠二拚命地壓抑住不斷湧上心頭的怒意,以盡可能冷靜的聲音說道:


    “是因為……那邊還躲著一個人麽?”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語正中靶心,悠二向著住宅區的一角指去。


    ——“什麽!?”——


    半紅半藍、黃、綠的三人都以同樣的姿勢——兩臂分別向上方和左方伸去、呈現出一個“l”形——表達出內心的驚愕。


    剛才那種沿著紐帶流動的感情波動,其中有一個是向著跟這裏相隔較遠的住宅區中央流去的。悠二通過集中精神感應,發現的卻還有一個同等程度的分身潛伏在那裏。毫無疑問,


    這就是自己所顧慮到的敵人設下的保險,或者至少也可以說是保險之一。


    就算能幸運的以神速的手法把跟前的四人(不,現在隻剩下三


    人了)一口氣幹掉,剩下的那個也會立刻執行威脅的內容——襲擊毫無關係的人們,製造出一場啃食的慘劇吧。


    (……嗯?難道……)


    悠二突然從這個“使徒”的氣息規模之小和配置之廣闊聯想到了某件事。


    (從今天早上開始便感覺到的那種令人厭惡的朦朧感,難道是來自“這邊”的嗎?)


    如果自己本來認為是戀愛的問題的苦惱導致的這種沉重壓力,卻完全是一種誤解……實際上是對“紅世使徒”接近的感應的話——即使把它當成笑話也完全笑不出來,要是事實的


    話就更笑不出來了。悠二一想到自己的這種過於非感性的理性特質,就不禁喪氣得連怒火也沉了下來。


    相對的,半紅半藍的薩羅比這時候終於把動搖之色掩飾了過去,擺出一幅遊刃有餘的態度。


    “原來如此,確實是具備著可怕的敏銳感覺呢。”


    雖然自己暗藏的殺手鐧一下子就被識破了,可是自己的絕對性優勢,卻正是從悠二本人的理解力中獲得了確信。背後的黃色領巾薩羅比以半帶安心的口吻得意地說道:


    “對,正如你感覺到的那樣,隻要對我們施加危害的話,剩下的一個就會把足以令你後悔的人數啃食掉的。”


    “嗬嗬嗬!對我們表現出反抗意誌是何等危險的一件事……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悠二充分調動自己的思考能力,想要從綠色薩羅比說出的勝利宣言中抽出有用的情報。


    (他剛才說“確實是”?)


    這種仿佛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口吻。在此之上,再加上麵前這個“使徒”即使五人加起來也沒有多大力量的事實,以及他們寧肯在這裏兜圈子也沒有對自己發動突襲來加以消滅,


    還有擅長秘密行動的能力這幾方麵的因素,就可以推導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在跟威爾艾米娜整理文件的時候見過幾次,同時也獲得了詳細說明的某個組織成員總稱——


    “你就是[化裝舞會]的搜索獵兵嗎?”


    ——“1——


    “使徒”三人同時擺出了同一個姿勢——跟剛才相反,分別用雙臂向上方和右方伸出,形成一個反過來的“l”——以此來表達出內心的驚愕。


    “嗬嗬,嗬、嗬、嗬!”


    隨著一陣明顯是勉強擠出來的幹澀笑聲響起,半紅半藍的薩羅比又再次分裂為紅色和藍色的兩個人。然後,四人分別從四個方向同時發話,仿佛恐嚇似的擺出了前傾的姿勢。


    ——“腦子轉得實在太快了。不過也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剩下去說明的功夫了。”——


    盡管被他們的聲音包圍在中間,但悠二卻確信了自己並不會馬上被殺掉。畢竟他們采取了這種繞圈子的方式跟自己接觸。如果打算施加危害的話,就不會這樣喋喋不休地說出這些


    警告式的恐嚇台詞來製止自己的行動了。可是——


    (既然這樣的話,就麻煩了。)


    悠二曾經學習過一個常識,那就是[化裝舞會]的搜索獵兵通常是不會單獨跟敵人發生接觸的。他們誘導敵人前往的目的地,基本上都會有具備強大戰鬥力的、被稱為巡回士的“


    使徒”埋伏在那裏。雖然現在已經從嘴巴漏風的薩羅比口中確認了他是[化裝舞會]組織成員的身份,但是卻無法捕捉到更應該警戒的巡回士的氣息。


    (這個薩羅比,多半不會有膽量和實力來單純闖入這個聚集了像夏娜她們這麽厲害的三個火霧戰士的城市吧……應該就在附近的那個巡回士。難道是使用了什麽隱藏氣息的自在法


    嗎?)


    悠二根據至今為止的接觸方式作出了如此推測——


    (目標是綁架我,還是要抹殺夏娜她們呢……?)


    考慮到這裏,他就馬上否定了前者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他們沒有必要做這種的事。)


    在兩個月前,發生了一場可以稱之為亂戰的一係列戰鬥。


    為了奪回被封印在悠二體內的心愛男人——身為秘寶“零時迷子”本來主人的“密斯提斯”——“永遠的戀人”約翰而出現的“彩飄”菲蕾絲。


    在菲蕾絲要解開封印的瞬間貫穿了她胸口的扭曲西洋鎧甲——“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的仇敵——神秘的使徒“銀”。


    還有似乎是前來鎮住“銀”的顯現的[化裝舞會]三柱臣其中之一的“頂之座”黑卡蒂、以及作為護衛隨行而來的“嵐蹄”費可魯。


    如同連鎖反應似的,強敵一個接一個出現在眼前。作為結果,悠二被黑卡蒂施加了能夠告知她自己(或者說“零時迷子”)位置的類似刻印的東西。


    就算[化裝舞會]有什麽新的問題需要找上自己,也不可能把回收對他們實現企圖具有重要意義的“零時迷子”這個重任,寄托在薩羅比這種隨便就遭到妨礙的下三流角色上。而


    且,如果隻是需要“零時迷子”的話,他們就應該派出具有強大力量的巡回士來嚐試進行分解才對。


    (那麽,他們的目的果然就是為了排除在利用我的時候形成障礙的火霧戰士嗎?“


    雖然暫時下了這樣的結論,但也並不是有什麽確切的證據,同時也不知道對方采取的手段。


    (目前,還是一邊觀察這家夥的行動,以便考慮通知夏娜她們的辦法吧。)


    在暗自決定如此決定的悠二麵前——


    “你明白的話,就實在太好了。”


    四個薩羅比同時擺出彎腰姿勢,以四手指向同一個方向,催促著悠二走向那邊。


    “那麽,就請你跟我們同行吧,‘密斯提斯’阪井悠二先生。”


    ※※※※※※※※※※※※※※※※※※※※


    在平井家的一個房間裏,響起了一個敲在隔扇上的模糊聲音。


    躺在床上,手裏正玩弄著連威爾艾米娜也沒有看過裏麵的秘密小箱——外麵貼有彩色印花紙的手掌大盒子——的夏娜,簡短的回應道:


    “怎麽了?”


    為了裝出很不高興的樣子而發出的聲音,似乎比意料之中更刺耳。是不是說得有點過分呢?夏娜不由得對自己這種孩子氣的報複行為感到厭惡。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威爾艾米娜停頓了好幾秒之後才作出回答。


    “你要在什麽時候外出呢?”


    “……”


    夏娜在床上轉了個身,背對著威爾艾米娜,一邊把小箱放回身邊的書架上,一邊回答道:


    “約定時間是十九點零零分,我打算十八點零零分出去。”


    們雖然依然關著,但是佇立在門的另一邊的氣息,很明顯並沒有壓抑著怒火和隱藏著悲傷的感覺。隻是傳來了平平淡淡的事務性回應。


    “這一次,從雙方的立場來說,也不可能讓夫人她幫忙吧?既然如此,我想就隻有由你自己準備外出的衣服是也。”


    (埃)


    夏娜被她這麽一說才醒悟過來。


    這一次作為雙方的正麵對決,夏娜並沒有打算請阪井千草相助。然而,她卻沒有做過這方麵的準備。今天是為了迎接悠二而進行“決戰”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讓悠二


    看到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樣子。而且,如果自己的打扮過於寒酸的話。就是在對打扮得體的吉田太失禮了……通過昨天寫信的那件事,她有了這樣的想法。


    (怎麽辦呢?)


    事到如今也不能依靠跟自己吵了架的威爾艾米娜……正當她陷入苦惱的時候——


    “如果你不盡快告訴我需要的衣服顏色和樣式的話,準備就會趕不上時間是也。”


    本人卻幹脆利落的說出


    了這樣的話。


    “咦……!?”


    夏娜發出了因喜悅而捎帶鬆弛感的聲音,然而卻馬上被一個嚴格的聲音壓住了。


    “雖然我在話語中混入了一些牢騷和懦弱之言,但是其中包含的好幾個道理的正確性,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是也。”


    “……”


    夏娜並沒有作出回答。她不想回答。


    威爾艾米娜以盡量不帶感情的口吻,把嚴格的訓誡——卻並非是不由分說必須絕對服從的訓誡——傳達給自己一直珍視著的少女:


    “在清楚認識到這一切的基礎上,如果你依然堅持這要進行‘你的決戰’的話,我就沒有任何製止的理由是也。”


    “……嗯。”


    感覺到她已經作出了最大限度讓步的夏娜,仿佛冰雪開始融化似的輕聲回答道。回答之後,她又為自己對言歸於好有所躊躇而發出的軟弱聲音感到羞恥,在一次堅決地回答道:


    “嗯。”


    站在隔扇外的威爾艾米娜稍微露出了笑容。


    夏娜很明顯感覺到了這一點。


    “那麽,請告訴我要求。”


    “……嗯……”


    可是,最重要的意見——


    “或者……是紅色、之類的……”


    對於自己到底穿什麽、怎樣打扮才好看這一點,她完全沒有頭緒。


    ※※※※※※※※※※※※※※※※※※※※


    周圍的店子都裝飾著各種華麗耀眼的彩帶,掛滿了彩燈的各種聖誕樹也隨處可見。在熙攘的人潮中還混進了十幾個舉著廣告版的聖誕打扮的男女,人們互相穿行而過。歸心似箭地


    快步走著的父母們,手上還捧著送給孩子的禮物——被包裝的金光閃閃的玩具劍、還有不知道是狸貓還是貓的毛布玩具。


    各人都生存在各自的人生路上的這種畫麵,是可以從聖誕節的這個時刻單獨取出來觀賞的美麗畫麵。


    悠二在薩羅比們的包圍下,正沿著這條充滿喧囂聲的大馬路人行道,向著車站的方向走去。考慮到能把眼前的一切盡數破壞的存在——“紅世使徒”的危險性,他不由得繃緊了表


    情。然而與此同時,他卻在冷靜地觀察著周圍,把自身的所有思考能力都動員起來,希望能從中找到擊退敵人的線索。


    (他們對我的監視似乎熟練得有點出人意料。)


    在身旁緊貼著他走的人,就隻有五人中的其中一人——紅色領巾的薩羅比,至於其他人的配置——稍後方有一人,對麵人行道有彼此拉開距離的兩人,然後在最後方還有作保險用


    的一人。就是這樣,他們保持著等距離的陣形誘導著悠二向前走。


    (不過,這也是當然了……畢竟要我突然發難,就算隻是把他們五人中的四人同時幹掉,對方也吃不消吧。)


    除了同行之外,薩羅比至今也沒有提出過別的要求。


    (果然,他打算帶我去巡回士的“使徒”等候的地方,然後將我當成引誘大家出來的誘餌嗎……)


    悠二順理成章地作出如此猜想,結果不出所料——


    “我隻是想請你跟著我到某個地方去。”


    薩羅比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不過,大概是為了防止悠二用什麽秘密手段進行通知吧,薩羅比沒有明確說出目的地。明確說出來的,就隻有對人質的處置方法。這並不是指悠二,而是指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


    如果悠二有什麽反抗的動作,或者表現出要把這個危機通知火霧戰士的舉動的話——


    “我就會毫不客氣的啃食周圍的人類。”


    “就在火霧戰士趕來之前的幾分鍾內。”


    “到底會有多少人從這個世界脫落呢?”


    “就算張開封絕,變成了火炬的人還是不會恢複過來的哦?”


    他們似乎就會這樣做。除了跟自己保持著距離的三人外,最後方還有一個在那裏守候著。要是輕舉妄動的話,在這個自己應該保護的城市,就會展開一場無人知曉的大屠殺。隻有


    遵從他的意思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悠二一邊走,一邊思索著把這次“使徒”來襲的事通知夏娜他們的手段。


    (要不快點想辦法的話……)


    要是就這樣子在敵人的誘導下被帶去那個地方的話,就等於親自把夏娜她們推進事前埋伏在那裏的巡回士布下的陷阱了。巡回士布下的陷阱,再加上悠二這個人質——要是在這種


    雙重不利條件下展開戰鬥的話,就算是手段了得的火霧戰士,也會陷入相當困難的局麵吧。


    (可是,借助自在法的通知手段,在這幫家夥監視下是無法使用的。)


    事實上,悠二的夾克內袋現在正插有兩枚書簽。這是“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交他的,注入了非常用自在法的書簽。兩枚書簽分別具有攻擊和防禦的效果,可以說是最後的殺手鐧


    了。而且,即使不依靠這種力量,悠二如今也已經能使用封絕等一係列初步的自在法了。


    (至少……如果能把這次襲擊的事傳達出去,或者確定目的的的話……)


    熱熱鬧鬧,喜氣洋洋——在與其說是慶祝聖誕平安夜,倒不如說以此為借口痛快熱鬧一番的喧囂人潮中,一個少年和五人一體的“使徒”正一言不發地向前走著——


    悠二就這樣子拖著沉重的雙腿走了一會兒——


    “——”


    突然間用撕破喉嚨的聲音大叫起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藹—!1


    “什麽!?”


    不僅是發出驚訝聲音的紅色領巾的薩羅比,就連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怪叫聲嚇了一跳。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藹—!1


    人們對第一次叫聲趕到的驚訝,在第二次叫聲之後轉化成了對悠二的矚目。薩羅比不由得慌張了起來。


    “到、到底你在幹什麽!?”


    作為輕微的威脅,薩羅比抓住了悠二的胸口,讓他安靜下來。從遠處包圍著悠二的四人也馬上東張西望起來,對剛才引人注目的舉動又沒有引來被火霧戰士發現等形勢的變化進行


    了一番確認,然後才鬆了一口氣。


    ——“呼……”——


    附近的人們都隻是以疑惑的眼神注視著發出奇怪聲音的少年,周圍並沒有火霧戰士的氣息。即使其身在隻有這個“密斯提斯”才能感應到的遠距離位置上,在熱鬧的人潮中發出的


    這種叫喊聲也是不可能傳達過去的。確認了這些狀況之後,薩羅比又再次向這個奇特的“密斯提斯”製止道:


    “安靜點,難道你瘋了嗎!?”


    “就算這樣子跟著你們去,前麵也一定有個大陷阱在等著大家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以大聲發出了怒吼。


    “這個……就很難說了。”


    雖然難以隱藏內心的動搖,但是薩羅比也知道悠二的目的就是要讓自己慌張起來,自然不會愚蠢到隨便回答他這種問題。


    在內心如此自負的薩羅比麵前——


    “既然這樣,現在我就——”


    大概是想要再叫一聲吧,悠二大大的吸了一口氣。


    “噢!?”


    薩羅比慌忙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你要是再這樣叫的話,我就真的要‘吃’了啊1


    “——哼——知道了。可惡1


    悠二發出了最低限度的抱怨,繼續走了起來。他一邊用視線狠狠地瞪了一下周圍注視著自己的人群,憑著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勢,撥開人


    流向前走。


    (這、這樣的家夥……)


    薩羅比對這個恐嚇自己的凶暴“密斯提斯”加強了警戒,稍微縮窄了四人的包圍圈。


    悠二就這樣被強行拉著向前走去。


    ※※※※※※※※※※※※※※※※※※※※


    先是對突如其來的喊叫聲感到驚訝,接著再傳出第二次叫聲的時候確認了一下聲音的主人——原來那竟然是阪井悠二。


    (阪井……?)


    就在因為擔心而情不自禁的想要跑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有個奇怪的、一身不知是神父還是牧師打扮的黑衣男人正跟著他走在一起。


    那個很明顯不是日本人的男人正抓著阪井悠二的胸口。


    果然是打架嗎?這麽一想,就反射性的想要上前幫忙了。就在這時候——


    “就算這樣子跟著你們去,前麵也一定有個大陷阱在等著大家吧!?”


    “!?”


    在聽到了這第三次的叫聲後,又連忙停住了腳步。


    (陷阱?等著大家?)


    事到如今,內心才醒悟過來——在這樣的地方打架,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性格。現在他與對周圍的視線視若無睹,隻是以淩厲的氣勢壓倒著那個神父般的男人。雖然在那個神父作出


    反駁之後安靜下來了,可是他接著又開始瞪視起周圍的路人來。


    (到底……是什麽回事?)


    要說他正在發脾氣的話,也是在跟他平常的性格相差太遠了。實際上,他應該是越憤怒就會越冷靜的那一類才對……


    這時候——


    “——!?”


    阪井悠二在瞪視路人的過程中,竟然把視線投向了自己。看來,他是為了不讓人發現才這樣做的。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隻固定了寥寥數秒,接著就馬上向著別的方向,毫不停留的


    方式遊移了過去。


    (為什麽明知道我在這裏,他卻那樣子……)


    在茫然間產生的感覺——


    (也就是說,被人知道我認識他的話,就會有麻煩?)


    開始作為一種想法滲入內心——


    (不,並不隻是有麻煩……而是……有危險……?)


    從那充滿緊張感的視線中,可以感受到危機感。


    (——啊!?難道是……)


    一邊這麽想,一邊“混進”了周圍喧鬧的人群中,目送著阪井悠二的背影。


    那個外國神父打扮得老年男性,就這樣用力地拉著少年的衣袖往前走。


    那是一名高中生不怎麽可能會認識的一類人。


    (難道是……)


    對於這個“不怎麽可能會認識的一類人”,內心已經有了線索。


    那是兩個互為極端的線索。


    其中一個,是在暗中保護著現世的異能戰士們。


    至於另外一個,就是在暗中襲擊現世的怪物們。


    (難道……)


    站在他身邊的阪井悠二,不得不隱瞞跟自己之間的關係——會是哪一種呢?


    (——“就算這樣子跟著你們去,前麵也一定有個大陷阱在等著大家吧!?”——)


    根本不用多想了。


    (……是“紅世”的……)


    剛在腦海裏想到這個詞,膝蓋就禁不住顫抖了起來,腦海裏開始不停的回放起親眼看到的一幕幕慘劇,熊熊燃燒的校舍,化成齏粉的模擬店,四處冒煙的操場,連鮮血也被烤焦、


    血肉橫飛的學生和教師們,還有——


    在火焰中化成碎片的一名少女。


    (難道說,他們又來了嗎……!!)


    內心反射性的想要把這一切都屏蔽在外。很想立刻坐倒在地,捂著耳朵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這樣的一股衝動突然湧上心頭。就在差點站不穩腳的時候——


    “喂,小心點啊”


    被某個路人這麽推了一下。


    “嗚……啊。”


    身子就這樣倒在人行道的欄杆上,避免了不小心滾出車道的危險。把腰靠在欄杆上,試圖讓動搖的內心恢複過來。就在這時候——


    “——!?”


    眼前出現了一幕“不可能發生”的事。


    一個容貌完全一樣,服裝業完全一樣的神父在麵前走過去。


    環視周圍,似乎已經沒有知道剛才悠二那場騷動的人了。他們已經混入了不斷穿梭來往的人潮中,沒有再引起周圍的注目。


    (毫無疑問,就是那幫家夥。)


    阪井悠二和“紅世使徒”走在一起……不,應該是正在被帶去什麽地方。同時,阪井悠二還以不讓“使徒”察覺的方式,向自己投以充滿危機的視線。他的叫喊聲正是向大家發出


    的警告和救援的請求,而且這個任務已經毫無疑問地落在自己的肩上了。


    (饒了我吧。)


    受了挫折的心,開始為抗拒行動而發出了悲鳴。


    (我已經受夠了。)


    要是搞不好,就無法修複的地方再次重現那一幕光景的話……


    如果是像以前在那種地方被破壞的禦崎市車站那樣,是能夠重新造出來的東西還好。


    但是,如果是人的話……如果是認識的朋友的話……如果是緒方真竹的話……


    (不行,我是不行的。)


    恐懼感絆住了腳步,無法繼續前行。


    開始萎縮的內心中——


    (阪井有危險。)


    隻有這種單純而樸實的心痛,勉強把內心的屏蔽作用製止住了。


    朋友就要被“紅世使徒”帶走——他向自己求救——現在必須跑去找人救他——去找擁有消滅“紅世使徒”的異能的人們——去找火霧戰士“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


    麵對這個理所當然的結論,這個唯一無二的方法,內心卻依然覆蓋著一層忌諱的陰雲。


    可是,朋友有危險。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臉去?)


    麵對自己所憧憬的女傑,嘴皮上大言不慚地說出了“無論到哪裏也要跟著你一起走”的豪言壯語……然而卻連區區的一次苦難、區區的一個恐懼感也無法克服的自己,還有什麽見


    她呢?


    可是,朋友現在有危險。


    (——)


    腦海裏又再次重現了火焰中的慘劇,以及一名少女的身影。無論如何,他也無法說服自己再次踏足那個地方——那個很可能會重現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的地方。


    可是,朋友現在是在非常危險。


    (———)


    一切躊躇的念頭像一塊重石似的壓在心頭,讓他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混蛋!!)


    即使如此,他還是拖著受了挫折的心,猛地蹬腿跑了起來。


    向著能夠挽救朋友的人——瑪瓊琳?朵所在的地方,也就是佐藤家跑去。


    (危險就是危險,如果自己能夠相救的話——又怎麽能見死不救啊,混蛋!!)


    怒火幾乎要把他的胸口烤焦了。在跑出去之後,在采取了行動之後,才總算醒悟了過來——察覺到自己實際上是在為挽救朋友這個問題上磨磨蹭蹭、猶豫不決,這樣的行為隻不過


    是在自己的恥辱上再添上一層恥辱而已。他從心底對自己感到憤怒。


    在這樣的激憤之餘,他憋了一眼路旁店子裏的時鍾。


    離在車站前鍾樓會合的約定時間還有三十分鍾——


    (對不起,小緒……待會兒我什麽都會請你吃的!)


    在心底裏輕聲向那位少女道歉之後,然後又仿佛要激勵自己似的,用爆發般的聲音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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