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非常接近北回歸線。


    因此,信風的風向是從東北吹向西南。從太平洋上帶來水分的濕潤海風,跟夏威夷的群山相碰而形成大量雨雲,所以任何一個島的情況都基本上是在山前的東北部為多雨地域,而越過山頂後的西南部則為幹涸地域。


    瓦胡島上的信風障壁,正是從島的北端向東南方斜向延伸的可歐勞山脈。不必多說,降水量自然是直接跟雨雲接觸的山間部分最多,其次就是接受大部分山上形成的雨雲降雨的東北部,最少的就是承受著脫離了大半水分的海風的西南部―而檀香山就正好處在這個可歐勞山脈的西南部。


    雖說如此,檀香山當然也是會下雨的。不過大部分都是灑一會兒就放晴的、連驟雨也說不上的短時雨,幾乎就像是在向大地和植物澆水一樣。


    極光射手琪婭拉?托斯卡納,如今正一臉憂鬱地注視著這樣的雨。在旅館房間的陽台出口上放上一張椅子,蜷縮著身子坐在上麵。


    她們在經曆了昨晚的激烈戰鬥後,由於別無選擇,所以隻有暫時撤退,在約定的兩人的協助下回到了原來所在的檀香山旅館中。


    呼


    在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的她身後


    如同灑落街巷的雨點般之後是什麽呢


    身為房間主人的鬼功操縱師薩雷?哈比希茨布爾格,正橫躺在床上沉吟道。在他的胸口和腹部上,是一圈圈被細心包紮起來的潔淨而穩固的繃帶。


    從被放置在旁邊的小推車上的十字操縱具型神器蓮格和紮伊特中


    我的心也在灑著淚。如此滲透我心的這份悲傷,到底為何物是這樣啊。


    絢之絹掛基佐流利地接著說道。


    師傅,你醒了嗎?


    琪婭拉為了察看師傅的傷勢愈合情況,馬上跑到了床邊。


    師傅則對自己徒弟身上的衣服稍微吃了一驚。


    怎麽啦,這身打扮?


    咦?啊,這個嗎?


    少女身上穿的衣服,是薄質短袖的寬鬆連身式的服裝――荷璐扣(注:夏威夷婦女在正式場合穿的一種帶有拖裙的長袍)。


    其顯著特征是在胸口上方的位置開始向內收窄,而並非設計在腰部。這是把宣教士流傳過來的西洋服飾經過當地改良後做成的新式服裝(相當於夏威夷洋裝姆姆的前身)。


    琪婭拉以女孩子氣的動作,把新服飾的下擺稍微掂起來給師傅看。


    今天早上,在我的繃帶被拿掉的時候,菲蕾絲小姐說我的衣服弄得很髒,反正她自己也要穿,所以就買來給我了。


    在她們麵前突然出現的約定的兩人,似乎找[革正團]的火霧戰士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有事,於是向薩雷暗示了共同作戰的想法。當時雙方都認為應該等身體狀況恢複過來再進行詳談,所以他們現在也在同一座旅館訂了房間住下。


    舉世知名的紅世魔王和密斯提斯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兩人卻有著幾乎令人懷疑這個事實的天真率直的性格,而且也很快就跟琪婭拉融洽相處了起來。至於給她買衣服什麽的,恐怕也是沒有任何居心和打算的吧。他們那光明正大的態度和天真無邪的舉止很自然地讓人產生這樣的感覺,無論做什麽事都滿臉開心的樣子。


    大概是在送衣服的時候受到了他們那種開朗性格的吧,琪婭拉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已經很久沒有試過穿裙子了。


    那設計簡單的、白色的寬身裙子,跟少女非常相配。


    但是,現在暫時先撤開這點不說,薩雷問道:


    可是那樣的話,不是很不方便戰鬥嗎?


    你這個家夥真是的。


    基佐的無奈聲音和歎息混在了一起。


    不,現在當然也是應該那樣考慮


    打斷了契約者的話,破曉的先驅歐德莉婭和夕暮的後塵維捷露婭從左右兩側的發飾箭鏈型神器佐麗亞中發出了聲音。


    那一類的衣服,當然也另外準備了一套啦。


    真是的,為什麽總是隻會看到眼前的東西呢,這個土包子。


    沒關係啦。比起這個,師傅,你的傷勢怎麽樣?


    琪婭拉製止了兩人,然後從手推車上拿起了新的繃帶。


    薩雷見狀,馬上像睡懶覺的小孩一樣用床單裹起身子,躲避著徒弟的照料。


    今天早上不是已經確認沒事了嗎?剛才也是為了慎重起見而多睡了一會兒,傷口方麵已經恢複到過一段時間就會自然治愈的程度了。已經沒必要特意重新包紮了啊。


    但是,琪婭拉還是再次確認了一遍。


    真的?痛不痛呢?


    不痛不痛,就算痛也不會說。


    從床單裏麵傳出來的,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回答。


    真是的,就像小孩子一樣。


    這種時候撒撒嬌也無所謂嘛。


    麵對報複性地拿他開玩笑的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


    就算死我也不幹。


    隻清楚地回答了一句沒必要回答的話,實在是一點也不可愛的男人。


    (就算死)


    琪婭拉聽了那不經意的一句話,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實際上,在經曆了跟征遼之眸薩拉卡埃爾一派的激戰之後,薩雷直到今天的黎明前為止.都處在隨時會死掉的危險狀態。


    在那場戰鬥中,被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挖掉了胸口中間部分的他,在最後的一刻站了起來,令薩拉卡埃爾大吃一驚,總算成功地讓他的心境向著打成平局的方向傾斜。


    但是他那時候之所以能站起來,並不是發揮了什麽超常的回複力,也不是拚命擠出力量撐起了身子。而是應用了火霧戰士鬼功操縱師的一個小技巧操縱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僅僅是這樣而已。


    那時候,他的體內根本不存在足以獨力站起來的力氣。不僅如此。就連異能的力量,也受到了相當大的損傷。


    在這種用盡所有力量的極限狀態後進行的恢複,當然就會很緩慢。直到黎明之前,他都跟一具屍體躺在那裏沒什麽區別。生死線上的拔河賽一直在靜靜地、同時也激烈地持續著。到天剛開始亮的時候,才終於確認到他已經進入安定的恢複期。


    琪婭拉自己也是火霧戰士。雖然胸口上也受了重傷,通宵照料傷者這種程度的事情,並不會給她帶來什麽負擔。


    可是,那也隻不過是僅限於肉體上的問題。師傅為了庇護自己而受了瀕死的重傷,在他倒下之後陷人了恐慌狀態,封絕也因此而被解除,最後連逃跑也失敗了這一連串的精神痛苦,正因為肉體上的強韌而無法以疲勞和睡眠進行麻痹,以一種徹底的形式隨時折磨著她。


    結果,少女心裏一直殘留著自己昨晚失敗的鮮明印象,感到無顏麵對師傅。


    不過,師傅遇到那樣的事,還是第一次


    至於師傅的一方,則沒有把徒弟的失敗當一回事。他心裏隻是覺得,有時候遇到這樣的事也很正常,並沒有深入思考。


    他終於從床單裏露出了臉,把這一點說了出來:


    我既不是天下無敵,也不是不死身,最多也隻能說隻不過是有點小才幹的火霧戰士而已。既有可能失敗,也會輸給別人。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吧?


    是的。


    當然,琪婭拉在道理上也是明白的。


    明明知道.卻還是受到很大打擊。


    把頭腦一片空白、陷人了暴走狀態的自己輕鬆抑製住的人偶操縱師。


    他並沒有教給自己什麽心得,也沒有教給自己具體的手法和技巧,隻是無論去哪裏都會帶著自己,把自己當作一個身份對等的人來交談,偶爾倒下的話就把自己拉起來那樣的一個師傅。


    先


    把自己那茫然自失的沒出息的表情撤開不說,站在徒弟的立場上,她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想看到鬼功操縱師倒下的樣子。


    這時候


    還有一點。


    身為師傅的薩雷補充道。


    ?


    雖然你好像一直都誤會了,不過最後的逃跑,反而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啊。


    咦?


    另一位師傅基佐也接著說道:


    我也這麽想。如果在那種狀況下向敵人飛撲過去的話,你和我們都毫無疑問會全部死掉選擇了逃跑這條路,對火霧戰士來說並不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啊。


    不過我隻是因為害怕而逃跑


    光是這樣想的家夥,怎麽可能會抱著我和那個女人跑起來。


    麵對依然不理解的徒弟,薩雷用貶低的口吻稱讚道:


    你並不是逃避,而是作為一個火霧戰士采取了撤退的行動啊。如果這樣做失敗了的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聽他這樣有條不紊地把自己反射性做出的行動說明了出來,琪婭拉才終於在無止境的自責中稍微放鬆了一點。


    明白的話,就別想那麽多沒意義的事,害得我睡不好覺。


    說完,薩雷才醒悟過來似的說道:


    說起來,那個女人找到沒有?


    不。


    被這麽一問,琪婭拉又縮起了身子。


    所謂的那個女人,自然是自稱哈利?史密斯的那個女人了。


    她在薩雷醒過來之前就失蹤了。


    深夜,琪婭拉在照看師傅的期間,抽了一點時間去察看她的情況。


    哈麗埃特。


    忽然,自稱哈利?史密斯的女人說道。


    咦?


    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新的水瓶放了下來的琪婭拉,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


    哈麗埃特?史密斯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由於燒傷和擦傷,全身都裹起了薄繃帶(由於夏威夷的氣溫和濕度很高,如果卷得太多的話,反而會引發癢子和化膿、發熱等等並發症)的女性,正躺在床上注視著天花板,又繼續如此說道。


    真正的


    在重複她這句話的途中,琪婭拉發現了。


    史密斯。


    哈利?史密斯,是檀香山外界宿的成員。


    從父母的那一代起,他們就全家都擔任起外界宿成員的工作了。


    外界宿在受到使徒襲擊的時候,從她口中得到的報告是妹妹死去了。


    那麽她


    難道你就是真正的哈利先生的


    我是他妹妹。


    停頓了一會兒,琪婭拉才繼續問道。


    那死去的,就是


    死去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哥哥。


    完全是莫名其妙。


    為、為什麽要喬裝成哥哥的樣子


    因為身為助手的我,基本上沒有介入外界宿運營的權限為了尋找、為了知道真相,我不能讓他們把我趕出去。


    聽了哈麗埃特的痛苦聲音,從琪婭拉左右的發飾中


    的確,隻是一個助手的你幸存了下來,跟能幹的哥哥幸存了下來相比的話,歐洲的反應也應該會有所不同吧。


    雖說是為了尋找襲擊外界宿的犯人,不過這樣做也真是夠狠心呢。


    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各自發出了無奈的聲音。


    犯人


    仿佛在說夢話似的,哈麗埃特小聲重複了一遍。


    咦?


    那次事件的犯人


    你知道嗎?


    麵對這突然冒出來的事件真相,琪婭拉不禁感到幾分困惑,於是如此問道。


    並非是出於躊躇,哈麗埃特先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是哥哥。!?


    琪婭拉當場愣住了。


    六年前,把外界宿的所在地告訴[革正團],讓他們搶走了寶具特塞拉,還害得在那裏的大家全被殺死的人,就是哥哥。


    那到底是怎麽?


    琪婭拉的聲音在發顫。


    哈麗埃特的回答,卻反而平淡得可怕。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因為


    她一邊注視著天花板,一邊像朗讀報告書似的繼續說道:


    因為,大家真的都很要好。喬治、法迪、還有亞文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可是,哥哥卻做出了那種事,最後被喬治殺死了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所有的一切


    感情隻洋溢在話語之中,卻並不存在於語氣之中,實在是一種奇異的狀態。隻有那緊緊握住床單的手,被注人了全身的所有力量。


    所以,我很想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想知道無論要做什麽事。


    琪婭拉她們這才領悟到,自己直到現在才終於接觸到了她寧肯冒充身份也要參與這件事的執著,以及那超越了職業本分的真摯和嚴肅正直的根源所在。


    這時候


    琪婭拉小姐。


    哈麗埃特注視著天花板叫喚了一聲。


    什、什麽呢?


    就算是對[革正團]的思想產生了共鳴吧,但是那難道會產生把如同親人一般的人們殺死、將充滿溫暖的地方一舉破壞的力量嗎?我實在不明白。


    那張也可以稱得上是端莊美女的容顏,突然轉向了一旁。


    琪婭拉不知為什麽產生了一種類似恐懼的感覺。


    也許身為火霧戰士的你,就會知道其中的答案吧?


    麵對那追問的視線,琪婭拉不禁說話吞吐了起來。


    咦、我、我嗎?


    讓哥哥做出那種事的感情,跟你們舍棄一切訂立契約那時候的強烈感情,不是同樣的東西嗎?


    相反的,哈麗埃特的語氣卻變得更強烈了。那平淡的口吻,正一點點地泄漏出內心的火焰。她並不是欠缺了感情,隻不過是隱藏了起來而已。


    契約?


    在琪婭拉的腦海中,雪原的記憶就像幻覺一般重現了出來。


    到底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殺死跟自己一起暢言歡笑的人們?


    殺死?


    如同幻覺一般重現出來的,是父親被殺死的悲痛和憤怒。


    別外的兩人仿佛在彼此對望,但實際上卻沒有在看。都沉浸在自己感情和記憶之中了。


    求求你,請告訴我吧,琪婭拉小姐!


    我


    如影子畫一般的針葉叢林,悲傷和憤怒,還有那絕對無法饒恕的東西


    這時候


    好啦,停止停止!


    就算這樣層層逼問,也不可能問出什麽好結果吧?


    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在危急關頭重新為琪婭拉的精神套上一個圈圈,陷人了毫無條理的激情之中的哈麗埃特也清醒了過來。


    啊


    事到如今才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的哈麗埃特,這次卻仿佛逃避似的抬頭望著天花板。


    對不起,琪婭拉小姐我


    不真的稍微吃了一驚呢。


    麵對有氣無力地說出這些話的兩人


    何止是稍微吃驚,簡直是嚇得打顫呢。


    竟然向火霧戰士詢問契約的事情,明明在外界宿工作過,也太粗心了吧。


    左右兩個發飾又再次責備道。


    就這樣,兩人開始覺得很難再開口說話了。過了幾秒鍾


    我先回去師傅那裏吧。


    琪婭拉說完,就站了起來。


    我會馬上再回來看你的。


    哈麗埃特停頓了一拍,然後點了點頭。


    然而


    等琪婭拉再次回到病房一看:


    哈麗埃特小姐?


    床上已經空空如也了。


    薩雷在身體狀況


    安定下來之後,也聽琪婭拉說了這些經過。


    包括放走了她的事情在內,琪婭拉對自己的失誤感到相當失落。於是,她認為至少也該好好說明一下狀況,就把剛剛發生的小事情告訴了師傅:


    現在,他們兩位都在附近搜索不過菲蕾絲小姐說希望很渺茫。


    我想也是。


    薩雷半帶笑容地回答道。因為他很容易能想像到約定的兩人滿懷興奮地跑出去找人的樣子。雖然琪婭拉說是到周圍去搜索,但實際上那也隻是順便而已,主要的目的肯定是兩人出去散步。


    為了讓別人認可共同作故而提供幫助,為了獲得信賴而加以援手用這種嚴肅正經的想法來衡量他們的行為實在是毫無意義,他們兩人從來不會顯露出那種嚴肅的表情。不僅如此,他們明顯是在享受著夏威夷的早晨、陽光、雨露、樹木、海灘、小鳥和花草。但是,也不僅僅是單純的天真爛漫。他們雙方都留下了對目前事態的準確分析。


    對火霧戰士和使徒為了不讓自己的感覺發生混亂,在本能上是不會過度對人類的氣息加以注意,所以在麵對沒有害意的人類時,反而很可能察覺不到呢。


    雖說如此,我們也不會遲鈍到連一個受傷的人從隔壁房間離開了也察覺不到的地步。大概是拿到了什麽灌注有遮斷氣息自在法的器具吧?


    把這些話正確地轉述了出來之後,薩雷終於放棄了躲進床單的做法。他向旁邊那二為一體的神器蓮格和紮伊特看了一眼,向搭檔確認道:


    假如真的拿著那種東西的話,那到底是誰為她準備的?


    在這個地方的話,恐怕也隻有[革正團]了吧。


    如果哈麗埃特所說的話是真的話那就意味著,跟其中一方的當事者有血緣關係的人,在目擊了那次事件的真相由原來的同伴發起叛變和互相殘殺的來龍去脈之後也依然幸存了下來。那並不是能以一句運氣好就能解釋過去的問題。明明處在一個有可能清楚了解狀況和整件事情經過的立場上,在之後也依然平安無事地生存下來繼續活動也就是說,不僅僅是她的哥哥,就連她自己也跟[革正團]有聯係隻有這樣想才更為自然


    明明是從父母親那一代開始在外界宿工作的啊。


    也就是說,母親是被使徒啃食而死的外界宿成員這個身份本身,就成了不讓周圍人對她的立場產生懷疑的最佳隱身衣了。


    聽了兩位師傅的對話,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疑惑地問道:


    說起來,在跟海魔戰鬥的期間,也虧她能一直瞞過去沒有暴露身份呢。


    對呀對呀,先不說外表像不像吧,難道認識哥哥和她自己的舊知交連一個都沒有來嗎?


    兩人稍微想了一會兒


    根據那個女人說的話,應該的確是有親密的人在襲擊時被殺死了。


    之後,她就利用自己從當地不斷輸送情報的立場,對派遣而來的討伐者進行監視,或者是以邀請的名義進行操作就是這樣嗎?在哪個意義上還真是能幹得可怕呢。


    作出了一個推測的回答。


    平時一般都會插進一兩句中肯看法的琪婭拉,並沒有加入到對話之中。隻是語氣軟弱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做法到底有沒有錯。


    為了把哈麗埃特小姐的心情拉攏到我們這邊來,我是不是至少該回答一下她的問題會更好呢


    看到徒弟的後悔表情,薩雷輕鬆地笑了笑,說道:


    那種敷衍性的話,我看是不可把煩惱中的人阻攔下來的吧。而且,要說有錯的話,也應該是作出了模棱兩可的指示的我吧。


    對,而且對火霧戰士來說,訂立契約時的狀況是不能輕易告訴別人的,甚至可以說是一道禁忌的秘密之門沒能說出口,也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反應啊。


    是的


    她的回答缺少了一如既往的幹脆感。


    連續發生了這麽多衝擊性的事情,而且對少女來說也全都是第一次碰到的狀況,她內心的疲累,已經很容易可以從臉色上看出來了。


    (沒辦法了。)


    (是啊。)


    跟搭檔交換了心裏話之後,薩雷向少女伸出了一隻手。


    琪婭拉。


    那是最近自己認為已經不應該再這樣嬌縱她而放棄了的習慣。


    啊。


    琪婭拉的表情立刻高興了起來。她馬上把椅子搬到床邊,然後用自己的雙掌包裹住他伸出來的手,坐了下來。繃緊的臉頰也放鬆了下來,微笑道:


    很久沒有這樣了。


    我知道啊。


    薩雷隻回答了這一句,就閉上了眼睛。


    他經常用這種手貼手的形式,讓作為徒弟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情緒不安定的火霧戰士靜下心來。比如通過戰鬥打敗了使徒,看見了變成火炬而消失的人類,被日常的事情傷害了身心等等剛開始的時候,那隻是在了結事情之後帶著她走路而采取的行動。但是,少女卻似乎把這當成了能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的自在法。


    從左右的發飾中傳出了混人了苦笑的聲音。


    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離不開師傅的徒弟呢。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手,在有的時候握一握也好啦。


    琪婭拉也知道自己的不成熟,所以什麽都沒說。隻是通過感受著他那雖纖瘦卻硬朗、雖修長卻強壯的不可思議的手,慢慢讓自己靜下心來。不知道這隻手能存在到什麽時候那是跟她昨天第一次親身體驗到的恐懼同根的安寧感。


    檀香山的雨非常短暫。


    不知什麽時候,陽光已經從陽台射了進來。


    在位於螺旋階梯最深部的[革正團]地下基地的一個房間裏,三個男人互相麵對麵地坐著。


    是不是稍微冷靜了一點呢?


    其中一人,是在桌子上寫著東西的紅世魔王征遼之睟薩拉卡埃爾。


    啊啊,給你添麻煩了。


    實在抱歉。


    另一個二人一體的存在,是火霧戰士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和跟他訂立契約、並賦予他異能力量的紅世魔王觜距之鎧仗凱姆。


    這個房間,是薩拉卡埃爾的私人房間。


    寬廣的房間裏密密麻麻地可是卻整整齊齊地擺滿了堅固的書架。那種類繁多的書籍按照字母順序收藏在書架上(書架上還貼有每個字母的銘牌),就好像大都會裏麵的圖書館一樣。從種類上來說,既有羊皮紙的紙束、也有書卷之類的,多種多樣,讓人感受到主人收集曆史的漫長和覆蓋麵的廣泛性。


    現在,身為其主人的魔王,正在一本新裝訂的書上沙沙地寫著流暢秀麗的字跡。


    這時候,他的書寫似乎終於告一段落,書本被啪嗒地合了起來。然後,他就向著克羅德抬頭望去。視線中並不包含任何怒氣和責備之意,反而給人一種寬容和慰勞的感覺。


    那是沒辦法的事。我想誰也不可能預測到會出現那樣的事態吧。


    雖說如此,這畢竟是我的責任。


    啊啊,真是的,什麽都是我們的錯啊,可惡!


    克羅德以率直的態度、凱姆則以說髒話般的語氣表達了內心的反省。那鋼鐵般的健壯身軀,看起來仿佛有點喪氣的感覺。


    薩拉卡埃爾並不會用毫無意義的苛責來打擊同誌的士氣。隻是對過去的事進行檢討,然後準備以後的行動。


    不管怎麽說,在已經列入今後作戰的規定事項的火霧戰士殲滅行動中,我們遭到了失敗,同時還出現了棘手的嗯,出現了棘手的敵人,這已經可以說是危機性的狀況了。


    感受到包含在話語中的確認含義,克羅德馬上以點頭表示同意。


    雖然因為被攻了個措手不及而有所動搖,但是我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當然,這次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一定要撕成碎片!


    很好。薩拉卡埃爾也點頭回應道。


    雖然以這樣的形式迎來了作戰的最終階段,但是事到如今,已經無法變更了。如果要再次安排那麽大規模的工作的話,就毫無疑問會引起各個港口的外界宿的懷疑。細微的偽裝工作,這次也已經是極限了吧。


    也就是說,要一局定勝負吧。


    聽了克羅德這種簡潔的表達方式,薩拉卡埃爾又再次點頭:


    嗯,不管怎樣,除了在製壓部隊離開之後、新的敵人到來之前的現在之外,我們就沒有別的行動機會了。所以就算條件變得苛刻一點,基本方針也不會有所改變。雖然有違我們的本意,但現在還是采取對作戰領域提高警戒,發現敵襲就奮起迎擊的被動戰術吧。在方尖塔起動之前,我也會跟大家一起參與警戒工作。


    明白了。


    啊啊,當然要幹了。


    這時候,響起了一個敲門的聲音。


    請問可以進來嗎?


    那是剛才以自在法逃到了這個地下基地的女性的聲音。


    克羅德稍微繃緊了臉,而薩拉卡埃爾則裝作沒看到,回答道:


    請進。


    然後,兩人以視線互相示意,宣告了對話的結束。


    失禮了。


    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房門的人,原來是哈麗埃特.史密斯。對於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客人、以及那個人正是[革正團]的火霧戰士這一點,她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動搖,然後稍微行了一禮。


    克羅德也仿佛在用帽子藏起視線似的低了低頭,離開了房間。


    那麽,我先回去房間吧。


    嗯,在正式行動之前,請好好休息一下身體吧。


    克羅德背對薩拉卡埃爾走了幾秒鍾,跟哈麗埃特,以[革正團]的聯絡員身份跟她接觸的克羅德,仿佛很感慨似的說道:


    終於來了嗎。


    是的我並沒有後悔。


    雖然察覺到了她回答的聲音中滲透出來的逞強意味


    是嗎。


    但是克羅德卻並沒有點破,直接走出了房間。


    仿佛對房門關上的聲音感到某種安心感似的,哈麗埃特輕輕吐了一口氣。


    薩拉卡埃爾站起身子迎接了她。


    歡迎你,同誌哈麗埃特?史密斯。


    他似乎對剛才的微妙對話沒有特別在意,隻是看見來到房間的哈麗埃特的打扮,麵帶困惑地笑道:


    實在抱歉,我這裏就隻有這些湊合能穿的而且還是上了年代的男人衣服。真不巧,我們這裏全都是男的。


    不,我在外麵也是那樣子,沒有問題。


    哈麗埃特把手按在衣服的胸口上,向他表示這樣已經足夠。


    她現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濃灰色的修道服。因為是一件寬鬆的連體衣,所以也不像薩拉卡埃爾說的那樣,沒有太明顯的男女差別。反而是大小方麵有點問題―能用腰帶調節的下擺就先不說吧,袖子長出.來的一大截她也隻有默默忍受了。對幾年來一直穿著西裝的她來說,這種鬆垮垮的感覺的確很不舒服。


    看到她這副穿不慣衣服的樣子,薩拉卡埃爾以微笑回應道:


    好啦,請坐吧。


    薩拉卡埃爾並不是讓她坐在桌旁,而是請她坐到接客用的沙發上。


    好幾年沒有人坐過的堅硬感,和一粒灰塵也沒有的潔淨程度,讓人深深地感受到這個地方的特異性。環視了一下這個圖書館般的房間


    好厲害的數量呢。


    哈麗埃特不由得發出了感歎的聲音。


    嗯,的確是很龐大的數量。


    薩拉卡埃爾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幹脆地肯定道。


    雖然為了掌握這些東西花了一點時間,不過也的確很值得這簡直是人類積累至今的智慧結晶呢。


    是的。


    哈麗埃特不禁對自己提起的這個話題產生了一種難耐的羞恥感。


    因為身為人類的自己連這些智慧的百分之一都不具備,而身為異種族的他卻正好相反這兩方麵都可以說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先不說是否擁有強大力量,光是作為現世中一個有思想的存在,就已經在深度和廣度上遙不可及了。


    也不知道薩拉卡埃爾是不是看透了她的內心,他端正地坐在對麵的椅子上,雙眼注視著眼前這位同誌,然後閉了起來。


    在先前的戰鬥中,我們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對於長年充當我們的協助者、而且還剛剛成為同誌的你,做出那樣的首先我要對這件事向你道歉。


    咦,啊!


    哈麗埃特慌忙用鬆垮垮的袖子藏起包著繃帶的手。


    這個並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傷。由於認識範圍外的事件遭受傷害和影響這種事,對我們跟紅世相關的人來說是經常會有的。


    不,雖然這麽說,但畢竟委托你誘導他們的人是我啊。


    可是,封絕被解除這種事,對誰來說也都是預料之外的事情吧。


    不,即使這樣也還是


    可是,我


    嗬嗬。!


    察覺到彼此都在固執地進行著否定,兩人不經意地笑了起來。


    薩拉卡埃爾在笑意中摻進了一絲苦澀。


    沒想到我們[革正團]對封絕抱有的忌諱和厭惡,竟然會成為這樣的絆腳石,還真是夠諷刺的。


    (我、我們)


    聽了他不經意說出口的話,哈麗埃特的內心不由得湧起一陣感動。


    對他來說,隻要對自己的思想有所共鳴,種族什麽的根本就毫無關係。以同胞的使徒杜古為首,連本應是宿敵的火霧戰士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以及自己這個隻能算是被啃食對象的人類,他都會當成對等的同誌來看待。


    (明明是這樣,我卻)


    對他所感到的這種愧疚感


    同誌薩拉卡埃爾。


    哈麗埃特毫不猶豫地說了出口。受到了這樣的對待,如果不明確地報告出來的話,就等於是對他這個存在的無禮行為,甚至可以說是侮辱她有這樣的感覺。


    是的。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情似的,薩拉卡埃爾收起了笑容。


    我繼承了亡兄的遺誌,為了報答救了我性命的恩情,一直都在為[革正團]提供協助。自從直接聽你說明了具體思想之後,我的這種心情就更強烈了。


    是的。


    不過


    哈麗埃特鼓起勇氣、擠出了聲音說道:


    還是不一樣。推動著我內心的意念,並不是像你這樣的遠大理想。


    這是怎麽回事呢?


    薩拉卡埃爾並沒有感到不高興,隻是采取了傾聽的姿態。


    哈麗埃特從修道服的懷裏拿出了一張照片。


    在那張黑白的、似乎稍微偏離了焦點的照片上,是麵露開朗笑容的少女時代的哈麗埃特,和另一個跟她十分相像、表情一本正經的青年。


    薩拉卡埃爾對這個青年非常熟悉。


    是你的兄長同誌哈利.史密斯呢。


    是的,不過,並不僅僅是這樣。實際上,它原本並不是這麽寂寞的照片。


    在青年和少女的中間,有一段非常不自然的距離。同時,從這張照片的整體來看,兄妹也似乎有點過於向中央傾斜了。


    本來,是一張更熱鬧一點的照片,還照進了許多快樂地歡笑著的人們。


    原來如此。


    照在裏麵的人們,有的被啃食而消失,有的在戰鬥中死去而消失。就是在跟你們不,是在跟我們[革正團]的戰鬥中。


    哈麗埃特一字一句地說道:


    而哥哥之所以還在上


    麵,是因為他並不是被啃食而死,而是被原來是好友的火霧戰士殺死的。那個火霧戰士也雖說是誤會,不過當時卻把什麽都不知道的我罵成叛徒,最後被同誌克羅德殺死,消失了。


    在她注視著照片的眼神中,晃動著一種既非悲傷也非憎恨的感情。


    過去曾經互相暢懷歡笑的朋友們和兄妹可是現在,朋友們在戰鬥中喪失了存在而消失,哥哥則作為被朋友殺死的證據而一直存在於照片上,差點被朋友殺死的妹妹由於幸存了下來而站在旁邊對她來說,這張照片簡直就是一幅地獄寫照。


    (可是。)


    完全理解了她的心境的薩拉卡埃爾,卻對於她一直保留著照片的事實、以及那種勇於麵對的意誌力,湧起了一股讚歎之情。可以看出,在她的眼神中正燃燒著無法單以留戀來概括的劇烈火焰。於是,他無言地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語。


    沒過多久,哈麗埃特抬起了臉,宣言道:


    我是為了探尋和了解兄長為何要這樣做的原因,才加人[革正團]的。隻不過是為了我一己的理由。


    這是宣布自己是卑微渺小之人的宣言。


    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有資格以建立明確的關係成為遠大理想的[革正團]一員嗎?也有資格把你稱呼為同誌嗎?


    經過一段對她來說非常漫長、可是實際上隻相當於薩拉卡埃爾一次呼吸的沉默時間後,回答在耳邊響起。


    不僅僅是有而且是正因為這樣,你才是值得被稱為同誌的存在啊,哈麗埃特?史密斯。


    咦?


    在暴露了自己的儒弱之後,得到了這樣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哈麗埃特不禁吃了一驚。


    而薩拉卡埃爾則以一副理所然似的態度繼續說道:


    因為這是擁有意誌之人的集合,各自的立場不一樣是理所當然的啊。而源自於立場的理由,也同樣如此。可是,在向著同一個理想奔跑的時候,原來的立場就會成為過去,理由也會轉化為向前奔跑的力量。存在於現實中的東西,就隻有向著同一方向共同奔跑的同誌對我們[革正團]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理由,而是誌向。


    薩拉卡埃爾停頓了一拍,然後接著說道:


    而且,你並沒有把自己是身為人類的無力存在這一點包括在這樣的我之中,而隻是以所抱有的誌向大小來評價自身。這種理性正是成為[革正團]一員的唯一資格。麵對那樣的你,我們又有什麽理由會拒絕呢?


    謝、謝謝你。


    哈麗埃特無法正視他那清澈的視線,因為她竟然少見地害羞了。雖然至今為止她也被人稱讚過好幾次,但是這種自認為是懦弱的想法,卻得到了別人如此明確地肯定,還真是頭一次。


    而薩拉卡埃爾則向著她低垂的臉投以微笑然後嗖地站了起來。


    同誌哈麗埃特?史密斯。


    是的。


    哈麗埃特忽然發現,被這樣稱呼的愧疚感已經完全消失了。


    薩拉卡埃爾並沒有俯視對方,而是自己也抬起頭來,說道:


    現在你失去了可依靠的地方,成為了我們同誌我終於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了。因為隻有到了這個時候,才不會被誤會成威逼你提供協助的謊言和誘餌。可以請你聽一聽嗎?


    是什麽呢?


    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嚴肅態度,哈利埃爾也擺正了姿勢,站了起來。


    是關於同誌哈利.史密斯的事情。!


    對,是你的兄長,也是在你之前充當密探的前任者,在世界的夾縫中不停掙紮,痛苦不堪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們值得信賴的同誌。


    至今為止,哈麗埃特在跟[革正團]的接觸中,無論是通過克羅德轉達、還是直接從克羅德口中,都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次他們對哥哥個人抱有的印象和態度。正因為如此,她就隻能通過唯一獲得的有關哥哥的情報也就是有關襲擊的事實關係,一直在思考和探索著哥哥的行動中所包含的意義。


    (值得信賴的同誌,哥哥)


    那個問題,終於要在現在這個時刻的確,現在的自己對[革正團]來說根本沒有交易的意義,除了同誌這個身份以外,就毫無存在價值如果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正因為在現在這個時刻,薩拉卡埃爾才說了出來。


    關於是什麽原因令他做出那種事這個問題,我是無法回答的。因為我並不知道曾經存在於那張照片中的交流究竟達到了哪個程度。


    他的話語,無論何時都充滿了理論性。


    可是,關於他經曆了什麽樣的過程才決定要協助我們,以及他向我說過些什麽這些事我都能告訴你。而更進一步的關於他的想法和采取行動的意義,就隻有由你自己去發現了。這樣的話,也沒有問題嗎?


    是的。


    哈麗埃特堅決地回答道。


    很好。我有東西想讓你看一看,請跟我來吧。


    薩拉卡埃爾點了點頭,然後邁出了步子。


    我就先從你們的母親托瑪希娜?史密斯夫人說起吧。


    母親的?


    他所打開的門扉,在哈麗埃特看來就好像測試勇氣的關口一樣。


    哈利和哈麗埃特的母親托瑪希娜?史密斯。


    在美國出生的她,由於某種因緣而進人了西海岸的外界宿工作。然後,在那裏跟一位男性同事相戀、結婚、生下了孩子。這樣的經曆在外界宿裏並不少見,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同伴們也為兩人祝福,她們也過得很幸福。


    然而有一天,一場出人意料的災難卻在她們一家的頭上。


    為她們祝福的其中一位火霧戰士,在美國的內亂中死去了。托瑪希娜的丈夫感到無比的憤怒和悲傷,最後采取了當時的外界宿也偶爾會出現的某種異常行動。


    由外界宿的成員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的人類進行的契約。


    托瑪希娜的丈夫為了給朋友複仇,成為了火霧戰士。


    火霧戰士一旦訂立了契約,就會失去當時作為人類所擁有的各種關係。


    托瑪希娜的丈夫當然也不可能逃脫這個世界法則的束縛。


    由於契約的關係,他被周圍的人所忘記,扔下妻子奔赴戰場,死去了。


    托瑪希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失去了丈夫的記憶,之後那個丈夫還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在訂立契約之後,一個男人告訴她自己就是丈夫,你隻是忘記了,不過這是事實。


    但是,被如此唐突地告知這些事情,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也沒有任何實感。


    然後,在男人死了之後,她也理所當然地沒有什麽感覺隻是,麵對被告知的事實、以及作為知識的事實和感覺之間的差距、還有世界法則本身,她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和恐懼感,更陷人了自責。明明什麽都沒感覺到,但正是因為什麽都感覺不到,才讓她陷人痛苦之中。


    年幼的哈利對母親所受的這種痛苦記得非常清楚。


    關於父親的事情,他一點也不記得,隻有一個印象就是對母親說了一些多餘話的火霧戰士。雖然也記得他抱起過自己,也說明過他是自己的父親,但就算這樣也不可能接受下來,所以一直都以為他在一個人演戲。


    所以,即使他不在也完全沒有感覺。


    隻有母親的煩悶和痛苦越來越嚴重這一點,讓他非常難受。


    不久之後,對托瑪希娜的憔悴感到擔憂的朋友們勸她移居到夏威夷去。並不隻是因為那裏的穩定氣候和美麗的大自然可以休養身心,同時還帶有事務上的理由因為當地曆史短淺的外界宿需要一些經驗豐富的成員。


    於是,在朋友們的說服下,托瑪希娜踏上了夏威夷的土地。在新的土地上跟兩個孩子的


    生活,終於給她帶來了精神的安穩和生存意義。


    然而她的平穩生活,卻由於緊接著出現的災難而很快迎來了終點。


    托瑪希娜遭到了使徒的啃食,死去了。


    當時的夏威夷由於地勢關係,隻會偶爾才遭受一兩次襲擊,可是在這種並不頻繁的戰鬥一幕、捕食中的一環之中,她卻不幸地被卷人其中,被啃食而死了。


    成長為少年的哈利,沒有忘記母親的存在被啃食而死這個狀況,依然保持著記憶。因為他作為母親的助手而置身於外界宿,長期接觸存在之力,同時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也知道得相當清楚。


    那就跟他的父親在那位火霧戰士朋友死去後也依然維持在記憶中的現象一樣。於是,他也跟父親一樣為母親的死感到悲傷,痛恨著啃食了她的使徒。


    因此作為一個必然的想法,當時的他心裏已經出現了成為火霧戰士這個選項。而他自己也把這個可能性放在腦海的一角。


    可是,一個事件,一點誤差,卻讓他愕然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哈麗埃特那麽愛著母親也被母親所愛哈利的妹妹竟然忘記了母親的存在。


    她作為外界宿的小幫手,隻負責做過一些雜活,而且也沒有被告知這個世界的真相。已故母親的希望她作為普通人生活下去的願望,卻帶來這樣一個極其可悲的結果正是母親的愛,讓她忘記了母親的存在。


    他第一次這樣子從外側去看待過去的自己。


    這種不自然的現象,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樣的東西,難道就是世界的真相嗎?


    這種什麽都不知道,全都忘掉的姿態。


    至今為止,他也看到過好幾次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那一幕光景。現在,他終於通過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異樣感,親身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本來應該存在的椅子,並排在一起的碟子不見了。平時由母親來扭發條的那個時鍾,也出現了延遲。在叫醒母親之後再來叫自己的妹妹,卻若無其事地隻來叫醒自己,然後開始做起早餐來。隻有母親才懂得怎麽栽培的庭院裏的花兒,也枯萎了。


    他的日子,變成了被回憶緊緊束縛著身體的拷問。


    然後,他為了逃避那些日子而調動到美國大陸,在進行內亂的事後處理時,卻發現了某個思想。那是一個所有人都嘲笑和厭惡的、認為是瘋狂之舉的思想。


    也就是,建立明確的關係


    然後,他第一次跟我們的接觸,就是在八年前。


    薩拉卡埃爾的腳步聲,在鐵板上傳出了沉重的回音。


    在他私人房間的最裏麵,有一條代表了這個基地特征的大型螺旋狀走廊,兩人正在沿著這條走廊向下走。


    天花板上布滿了無數的電纜和管道,左右的牆壁也早就沒有了門扉。


    哈麗埃特一想到自己正在逐漸接近基地的核心部分,就難以壓抑內心的緊張。


    的確,我並不記得母親的事雖然作為知識的話是知道有這麽回事。


    哈麗埃特一邊說,一邊確認自己所處的立場。


    可是,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事件,那哥哥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世界的真相,讓我能夠感覺到這一切呢?他明明知道那種痛苦,為什麽還讓我加人成為外界宿的一員,令我能感受到大家的死呢?


    他曾經這麽說過


    我所懷抱的痛苦,跟重視珍惜的心情是一樣的。正因為很重要,所以在失去母親、被當成沒存在過的時候,我感到很痛苦。哈麗埃特是不是應該讓自己對確實存在過的人們的記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不斷地一點點從手中滑落,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呢?我希望她能正視這一切。希望哈麗埃特這樣,也希望所有人都這樣,能如實地看待一切存在於那裏的東西。


    對於這個把痛苦掩埋起來、當作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繼續運行下去的世界,我實在無法忍受。我覺得,任何人都應該在接受這個重要存在的前提下生存下去。所以我要把覆蓋著世界的這層麵紗如果那是朋友的話,那麽就連朋友我也要排除掉。然後,對於最重要的真相,作為自己的痛苦,作為他人的怨恨,我都會全盤接受下來。


    好了,我能轉告你的事情,就是這麽多。


    一言不發地走了好一會兒的哈麗埃特,終於輕聲地回答了一句:


    謝謝你


    那並不是針對哥哥的話語,而是對薩拉卡埃爾的行動作出的回答。


    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不覺得哥哥的意見是一種強加於人的行為。


    在檀香山的外界宿裏跟自己一起生活過的、重要的朋友們。


    自己能夠記得他們的事情,的確是多虧了哥哥。


    可是,他們之所以會死,毫無疑問是因為哥哥。


    哥哥說,由於喪失的痛苦,而萌生了珍惜的心情。


    小的目標是希望自己能這樣,而大的目標是希望全世界都能這樣。


    把小的目標托付給自己,而把大的目標托付給了[革正團」。


    根本不知道該向誰說些什麽,傾訴些什麽。


    就連這是不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答案,也不知道。


    同誌薩拉卡埃爾。


    是的。


    我在想知道哥哥的真正用意的衝動驅使下,舍棄了密探的任務,離開了外界宿。也許已經對你沒有什麽用處了。


    這一次,薩拉卡埃爾並沒有回答。


    不過最低限度,直到這次作戰的最後一刻為止我都希望能親眼看到被哥哥托付了希望的[革正團],到底會做些什麽,能如何改變世界。拜托了。


    哈麗埃特表明了自己作為[革正團]一員的存在意義。


    她也知道這是一個毫無用處的人提出的一個極其任性傲慢的、而且也許是毫無意義的願望。


    薩拉卡埃爾依然沒有回答,繼續走在前頭,然後停住了腳步。


    在走廊裏麵的,是一道擋住了走廊的鐵門。


    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把你帶到這裏來的。


    仿佛在確認似的,他慢慢一字一句地說著,同時把門扉上的粗壯把手向旁邊扭動了一下。


    蒸氣的噴出和金屬的摩擦隨著兩種噪音的響起,門扉就開始向兩側滑開,從裏麵射進了灰色的微光。光是從空氣的流動,就能讓人感覺到門扉裏麵敞開的空間的巨大程度了。


    來,請吧。


    這個是?


    兩人所走進的地方,卻出乎意料地是一個平坦的大堂。


    被磨得像鏡子一樣光亮的地板,似乎是由硬質玻璃狀的材料所製成,有著跟鐵不一樣的獨特硬感。大堂的各處,有一些類似弧光燈平行電極的、幾乎跟普通人等高的杆子呈放射狀豎立在那裏,就好像環狀石陣似的有一種神秘的氣息。


    而在杆子的中央,杜古的一隻磷子黑妖犬,就好像守護魔像似的擺出咆哮般的姿勢,一縷細長的火焰向著正上方升騰而起。


    順著那縷火焰看去的哈麗埃特,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啊


    雙腳自然而然地向前邁出了步子。


    薩拉卡埃爾也跟她肩並肩地慢慢走了起來。


    在大堂那高高的頂部上,漂浮著一個熟悉的、卻好幾年沒有見過的物體。


    明明沒有掛線卻懸停在空中、閃爍著杜古的火焰顏色灰色的物體,本來應該是用作火霧戰士情報交換的支援設施外界宿的中核的東西。現在已經成了用來把這個地下基地一直隱藏起來不讓火霧戰士發現的東西。是她的哥哥哈利?史密斯故意讓薩拉卡埃爾一派奪走的、可以說是所有一切的開端的玻璃製正十二麵體。


    接受設置者的力量,在一定範圍內遮斷氣息的寶具特塞拉。


    被帶到這個毫無疑問是基地中樞的地方,這種行為的意義和分量,哈麗埃特在抬頭仰望的過程中已經確實感受到了。也許這真的已經是全部了。


    薩拉卡埃爾以平穩而嚴肅的口吻,向同誌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就讓你了解我們計劃的全貌。為了親眼目睹而必須采取的行動看、理解、思考、得出結論我現在就把材料交給你吧,同誌哈麗埃特?史密斯。


    謝謝你,同誌薩拉卡埃爾。


    哈麗埃特一邊仰望著特塞拉,一邊向值得敬重的男人回答道。


    薩拉卡埃爾沒有回答多餘的話,隻是跟她望著同樣的東西。


    在那充分的幾秒鍾沉默之中


    哎呀呀,征遼之睟大人?


    傳出了一個奇特而可愛的、像小孩子一樣的聲音。


    咦?


    回過神來的哈麗埃特看了看黑妖犬,可是毛茸茸的磷子並沒有改變向特塞拉灌輸存在之力的姿勢。而且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會說話。


    現在離作戰開始時刻,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吧?


    在聲音第二次響起後,哈麗埃特才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在黑妖犬的另一側,跟房間構造的單純完全相反,那個角落放著一堆由亂七八糟的機械類物品混合而成的團塊。


    薩拉卡埃爾向著位於那個團塊頂點、正嘎吱嘎吱地用板手扭著什麽的人叫道:


    不用介意,請你繼續作業吧,同誌勘塔特?多米諾。我隻是為了向這位新同誌哈麗埃塔?史密斯說明計劃的詳細情況,才把她帶來這裏的。


    啊,是這樣的嗎?初次見麵,新同誌。


    啊,是的,彼此彼此。


    哈麗埃特在困惑之中,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因為向她打招呼的東西,既不是像薩拉卡埃爾這樣的人類形態,也不是像杜古那樣的野獸形態,而是機械做成的某種東西。


    在鼓起來的發條上嵌上兩個齒輪作為眼睛,頭頂仿佛插著一顆螺釘似的腦袋。身體是鐵做的球體,手臂也是細長的機械裝置,完全看不到任何具有生物特征的部分。


    為了驅散她的疑慮,薩拉卡埃爾笑著說道:


    我來介紹吧。他是同誌我學之結晶ecellent28勘塔特?多米諾。是你也曾經見過的同誌探耽求究丹塔裏奧教授的助手磷子啊。


    是磷子先生?就像同誌杜古的黑妖犬一樣的那個?


    不他懷著敬意搖了搖頭。


    黑妖犬隻擁有可以聽從同誌杜古的命令執行單純作業的最低限度智慧,但是他卻不一樣,是一個擁有毫不遜色子人類的高度智慧的存在。


    其實我也沒有您稱讚的那麽厲害啦,嗯。


    大概是害羞了吧,多米諾的眼睛齒輪開始咕嚕咕嚕地轉了起來。那姿態實在很幽默,的確跟黑妖犬有著很大不同,是一個具備個性的存在。


    薩拉卡埃爾把哈麗埃特帶到那個角落,繼續說道:


    也沒必要那麽謙虛吧。正是因為你的智慧,我才把你和同誌探耽求究丹塔裏奧作為客人迎人了我們同誌的行列啊。


    多米諾有點困惑似的用金屬手搔了搔他的金屬頭,然後想起了某件事。


    啊,對了,征遼之睟大人,如果要說明計劃的話,要不要使用裝置呢?


    可以嗎?會不會妨礙你的作業?


    不,這個隻是把計測儀表換裝為教授喜歡的類型而已,本區域的微調整已經完成了。


    是這樣的嗎?那麽,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首先是以最大尺度顯示作戰預定區域,方案為無妨害,狀況行進速度為低速拜托你了。


    麵對完全莫名其妙的哈麗埃特,薩拉卡埃爾伸出了手,讓她轉身麵對著大堂的中央。


    好的。以最大尺度顯示作戰預定區域,方案為無妨害,狀況行進速度為低速。投影開始


    隨著喀鏘的開關運作聲響起,各處豎起來的杆子頂端開始濺出了火花。


    突然間,地麵上仿佛失去了光澤似的變成一片烏黑。


    同誌哈麗埃特?史密斯。請你看一看吧。


    在薩拉卡埃爾說話的期間,以噴出細長火焰的守護魔像為中心的大堂地麵上,已經開始映射出哈麗埃特也非常然悉的地圖版麵。


    看一看你的哥哥我們的同誌哈利?史密斯爭取來的六年,到底給我們帶來了些什麽。


    旅館的白色牆壁,被豔麗的夕陽染成了紅色。


    到了這個時候,認為體力已經恢複到足夠程度的薩雷,為了準備再戰而換上了新的衣服。不過實際上也隻是穿得少了一點而已,看起來依然是沒有多大改觀的旅行裝束。加固了腳上的裝備,把十字操縱具的二為一體神器蓮格和紮伊特收進槍袋,再戴上帽子穿上外套的話,幾乎就跟以前一模一樣了。


    做好了臨戰準備後


    在床上坐了十分鍾有餘。


    到底在幹什麽啊,琪婭拉那家夥。


    聽說那兩位正在附近轉圈,本來應該會馬上把他們帶回來的呢。


    之後再過了十幾分鍾,到了海平線變成暗藍色的時候,房門才終於被打開。


    抱、抱歉,我回來遲了,師傅。


    循聲望去,映人眼簾的東西就隻有花。


    在房間的照明下閃閃生輝的、像大山一樣的三紮花束,就呈現在門口。


    從其中一紮花束的後麵,半帶笑意半帶困惑的琪婭拉誠惶誠恐地探出了臉。薩雷也並沒有責怪徒弟。反正肯定是被剩下那兩人拉了去的吧。


    從那兩人的花束後麵,傳出了聲音。


    喲,聽說傷勢已經好了嗎?


    夏威夷真是個長著美麗鮮花的地方呢。


    把至少有一兩個人合抱那麽大紮的花束一下子放到地板上,約定的兩人現出了身姿。


    約翰穿著薄質的襯衣和短褲,脖子上掛著一頂草帽;菲蕾絲穿著跟琪婭拉一樣的荷璐扣,脖子上也掛著跟約翰成對的草帽。


    那悠閑輕鬆的打扮,實在是無法想像到他們就是舉世聞名的約定的兩人。


    雖然很感謝你們救了我,但是現在我們正趕時間。能不能稍微請你們認真一點啊?


    麵對薩雷的請求,兩人一臉若無其事地聽完,然後一下子坐到地上,對地上散開的花草進行分類,開始做著些什麽東西。


    那麽緊張也沒用啦,首先如果不進行作戰會議的話,也就沒辦法行動了吧?


    彼此該做些什麽,該說些什麽話,也首先要商量好才行呢,約翰。這樣是最好的啦。


    聽了這種跟他們不拘小節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正確意見,薩雷也不得不認同了。


    的確,焦急也沒用麽


    說完,他向琪婭拉看了一眼。


    首先你快去換好衣服再來吧。


    是的!


    少女像活蹦亂跳的兔子一樣向自己房間跑去。


    在此期間,薩雷以師傅的身份確認道:


    雖然我知道你們倆無害,但是也別對我徒弟做什麽奇怪的事啊,畢竟那家夥現在已經夠難應付的了。


    雖然對恩人說這種話實在很抱歉不過這並不是威脅啦。


    基佐也稍微以認真的聲音補充道。


    約翰一邊挑選花朵,一邊以開朗的聲音說道:


    我明白,大家之所以說我們無害,其實就是因為我們不會做那種奇怪的事啦。


    我們隻要彼此在一起,就不希望引起其他的混亂。你可以盡管放心。


    把挑選出來的花朵舉在戀人麵前確認著合不合適的菲蕾絲也作出了保證。


    到底能信任到什麽程度呢,薩雷也有點難以判斷。現在這樣子一起進行


    作戰會議的關係,也是因為兩人要求協助,師徒兩人也從他們對克羅德?泰勒的態度和行動而逐漸認同了,也就是自然而然地形成的產物。


    (隻要我們還有利用價值,那麽共同作戰也沒有問題吧。)


    (如果是就好啦。)


    兩人的天真無邪,反而讓鬼功操縱師感到不安。


    沒過多久,琪婭拉就穿著新的旅行裝束回來了。


    大家久等了!


    好,那麽開始吧。


    薩雷宣言道。雖然約定的兩人還是坐在地板上,甚至還哼著小曲擺弄著花草,不過那邊就先無視吧。


    是的!


    看到坐在椅子上伸直腰背的琪婭拉那認真的態度,薩雷罕見地產生了一種得救的感覺。


    那就爽快點開始吧!


    好啦好啦,就爽快點!


    對輕鬆地喊了起來的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也加以無視,薩雷開口道:


    首先我們來整理一下至今為止的狀況吧。目前關於[革正團]的具體圖謀還不明確,可是那幫以向別人吹捧那種瘋狂思想為樂趣的古怪家夥,卻襲擊外界宿奪走了特塞拉,然後從幾年前開始就潛伏了起來。很明顯,這種行動本身就已經是異常了。


    那樣的家夥發動了襲擊,也變相證實了裏麵肯定有什麽詭計啦。如果是以跟海魔決戰為目的的製壓部隊的話,就可以通過潛伏來混過去不過,對於為了重建外界宿而展開調查的我們就不能這樣做了。


    二人一體的鬼功操縱師各自補充道。


    琪婭拉接著說道:


    襲擊的最重要目的就是妨害我們的調查是這樣嗎?之所以把目標定為檀香山港口,是因為可以令我們跟外部的聯絡發生暫時性麻痹,拖延增援力量到來的時間,這是其中一點。襲擊這種行為本身也會讓我們的調查步調被拖慢,以此來爭取時間,這是另一個目的這是之前也推測到的內容呢。不過作為戰術也應該是常見的手法了。


    麵對似乎已經重新振作起來的徒弟,薩雷點了點頭


    嗯,我在受到第二次襲擊之前,也一直是這麽想的


    他不經意地從腰上拔出了兩個神器蓮格和紮伊特。


    但總覺得,他們的做法似乎有點過於性急。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用手把玩起十字操縱具。仿佛操縱的東西就在眼前一樣,把敵人的思路套在自身上,從被操縱的一方進行類推。


    夏威夷群島的地形相當寬廣,地形也很複雜。在我看來,搜索也應該要花上相當長的時間。可是,就在我們來到的當天,他們就特意前來暴露身份,順便還發動了襲擊。為什麽不等到我們快要把握到根據地具體範、圍的時候再襲擊呢?畢竟他們已經拉攏了我們的領路人,為了拖延時間而進行誘導應該是很容易的事吧?


    這時候,琪婭拉很痛苦似的咬緊了嘴唇,可是薩雷還是繼續說道:


    而且他們隻隔了兩天,就又一次發動了襲擊。甚至還把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這個王牌搬了出來。


    這時候,身在花叢中央的約定的兩人也豎起了耳朵。


    那是打算把我們這方全部殲滅的正麵攻勢。實際上,如果你們沒有來的話,我們毫無疑問就已經落得那個下場了。先在第一次襲擊中進行了不充分的會麵,然後在第二次襲擊中發起突襲,而且還用難以判斷敵我的火霧戰士來下手這是利用了我們對[革正團]的自我顯示欲旺盛的先入為主觀念策劃的完美陷阱啊。


    既然他們一氣嗬成地發動這種動真格的攻勢,也就是說


    在基佐說到一半的時候,薩雷就舉起了拿著操縱具的手。


    被他指著的琪婭拉,說出了一矢中的的結論。


    不能慢慢等待,有某種時間上的製約所以他們企圖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就是這樣嗎?


    沒錯。一旦采取行動,隻要身在夏威夷群島的話,就一定會被察覺到的某種巨大東西他們一定是打算在近期內發動那個東西。在麵臨這件大事的情況下,他們打算先將我們先處理掉。也就是說,由於約定的兩人登場,他們的這個計劃就泡湯了。


    目前的狀況,絕對是跟他們的預期目標有所偏離這種偏差,對時間有限的他們來說就是弱點,反而對我們來說是進攻的機會啊。


    作出結論的薩雷和基佐,向著聽到這番話的約定的兩人望去。


    展現在那一邊的情景,卻是跟談話內容完全不相符的、正編織著粉紅色、紅色、黃色和橙色等等五彩斑斕的花環的、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身姿。看來他們是在互相給對方編織花環,經常還把花朵舉起在對方的頭發和臉上,確認著是否跟對方相配。


    琪婭拉為了照顧師傅的感受,正要向兩人征求意見


    啊。


    這樣在這裏磨蹭也是在浪費時間!


    仿佛先發製人似的,沒有停下手中活兒的約翰搶先開口說道。


    不快點找到敵人的根據地就會失去攻擊機會!你是想這麽說吧?


    雖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地方我們已經知道了,也沒必要焦急吧。


    薩雷正想對菲蕾絲那若無其事的發言作出反駁


    要是知道那個地方在哪的話,誰也不會焦急什麽!?


    他罕見地吃了一驚,把正臉對準了兩人。


    約翰絲毫沒有在意,把終於編織好的花環放了下來,把臉湊近菲蕾絲(接近到琪婭拉見狀也不禁心跳加速的程度),把她掛在脖子上的草帽拿了下來。雖然明知道師徒在等待著答案,可是他卻先將粉紅色和白色的花環掛上了菲蕾絲的脖子。


    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在你們周圍轉來轉去嗎?


    在薩雷思考著這個反問的含義時,這次又輪到菲蕾絲拿掉了把臉湊過來的約翰身上的草帽,換上了一個橙色和紅色編成的花環。同時以順便說說似的口吻,對剛才的問題作出了回答:


    是因為克羅德一直躲在[革正團」的基地裏不出來,我們無法加以確認所以就在作為獵物的你們身邊,等著他出來啦。


    然後,兩人默默地注視著戴上花環的對方,笑了起來:


    好漂亮啊,菲蕾絲。


    嗯,約翰的也很相配。


    薩雷不禁一臉無奈地支起了腮幫,取而代之的是心跳不止的琪婭拉紅著臉確認道:


    難道,在我們來之前,你們就一直在這個夏威夷群島上尋找著克羅德.泰勒的影蹤嗎?


    兩人坐在地上,就像孩子一樣背靠著背,各自點頭道:


    就是這麽回事。通過菲蕾絲的風之轉輪尋找了克羅德好幾年,雖然接觸到相關的情報,但是蹤跡卻在前往夏威夷的時候中斷了。


    通過先一步前往夏威夷的傀儡,我們確認到他似乎躲在一個秘密的藏匿處,然後就無法下手了。因為那幫家夥隻是讓磷子來啃食人類,根本不出來露麵啊。


    在琪婭拉的發飾裏的歐德莉婭和維捷露婭也問道:


    為什麽不告訴麗貝卡她們的製壓部隊,然後讓她們闖進那幫家夥的基地呢?


    以夏威夷群島的完全製壓和特塞拉的奪還為誘餌的話,就肯定可以讓她們采取行動的啊。


    兩人卻很無趣似的搖了搖頭。


    我們不是說過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那裏。就算真的在那裏,如果陷人了跟大群火霧戰士的混戰中的話,要找到他並且從裏麵帶出來的話可真是難於登天呢。


    為了要把他抓住,就不能依靠傀儡,必須由我們親自動手才行。不過,被多人包圍著進行戰鬥的狀況,也還是不太理想。因為我們不太信任火霧戰士。


    薩雷終於察覺到對話中隱含著的某個婉轉的交易。


    說白了,作為告


    訴我們基地所在的代價,克羅德就交給你們收拾,是這樣嗎。明明是你們說要共同作戰,卻提出這種條件,還真是不公平啊。


    兩人仿佛看著遠方的什麽東西似的,互相碰了碰後腦勺。


    對我們來說,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啊。雖然我們也沒想到他加人了那個[革正團]不管怎樣,克羅德的處置就交由我們來處理,這個條件是絕對不能退讓的。


    另外,還有一個條件。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卻是很重要的事。如果願意接受這兩個條件的話,我們也願意說出他們的基地所在,也可以協助作戰。


    容貌溫和的約翰以堅決的口吻說完,凜然美貌的菲蕾絲接著提出了讓步方案那是跟兩人的外表印象完全相反的態度。


    薩雷注視著他們兩人,思索了起來。


    時間相當緊迫,這一點應該是沒有錯的。如果在沒有這兩人的情況下跟擁有克羅德助力的[革正團]硬碰硬的話,形勢將會相當嚴峻。如果讓她們跟克羅德相抵消的話,戰鬥將會變得輕鬆很多。即使不是這樣,基地裏很可能還潛伏著更大的陰謀,無論如何也還是要保留足夠的餘力為上策。


    在幾秒鍾內考慮了這一係列得失之後,他才終於點了點頭。


    明白了,我就答應你們吧。


    這是當然啦!


    約定的兩人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以背靠背的姿勢同時拍了拍手。那種開朗的模樣,直讓人覺得懷疑他們別有居心的想法都是白費力氣。


    這時候


    那個


    琪婭拉很難開口似的說道:


    一直以來都沒有詢問這個的機會那個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到底是什麽人呢?


    計劃實行的時刻已經逼近。


    哈麗埃特懷著對薩拉卡埃爾告訴自己的計劃的興奮和苦惱,在集合的信號到來之前走出了走廊,然後慢慢沿著呈平緩螺旋形的陰暗走廊向上登去。


    走廊很快就走完,她來到了鋼鐵巨塔方尖塔的樓層。


    教授和黑妖犬們已經完成了微調整和細節部分的改裝,空洞中隻有一片寂靜。


    哈麗埃特呆站著似的停住了腳步,抬頭向上望去。


    不管看多少次,產生的畏怖感也是一樣的。聳立在昏暗空洞中的那個東西,讓人深深感受到那種向世界挑戰、在現實中創造出來的力量和技術,也是[革正團]的精神具體化的紀念碑。


    隻要這個啟動的話


    回想起聽說的計劃內容及其代價,她的聲音中包含著某種恐懼感。


    被世界的夾縫碾成碎片的兄長的思念,以及依然在夾縫中仿徨的自己的道路,能不能借助這股強大的力量這個筆直向上延伸的存在,得到明確的答案和方向呢?


    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但已經無法回頭了。


    並不是無意中的選擇,也不是被別人強迫。


    那是為了尋求答案和方向,由自己選擇的。


    對,隻有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這時候,在她的背後從走廊的出口中,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啊。


    哈麗埃特轉身一看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那個人正是空裏百裂手克羅德?泰勒。他似乎也在召集信號發出之前了集合地點。


    她的臉因為剛才的獨白被聽到的羞恥心而紅了起來。從位於克羅德胸口上的、畫有一隻麵向左邊的鷹鴛的胸章型神器索亞拉(據說是這樣叫)中,傳出了跟他訂立契約的紅世魔王觜距之鎧仗凱姆那開玩笑般的聲音:


    喲,大姐,你也好像很賣力呢。


    是、是的


    克羅德隻是稍微瞥了她一眼,就跟剛才的她一樣抬頭仰望著方尖塔。在那帽子下麵的視線中,有的隻是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空虛,跟薩拉卡埃爾那種靜靜燃燒的熱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他們是一定會來的。


    咦?


    在那樣的空虛之中,突然傳出的聲音在四周回想了起來。


    來的話,我們就把他們殺掉。


    麵對一臉迷惑的哈麗埃特,克羅德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就跟六年前那時候一樣。正如同誌哈利.史密斯所做的那樣,你也為了追求自己的答案,背叛了同伴們,並且想要把他們殺死。


    克羅德沒有看著對方,隻是一邊抬頭望著他們的路標方尖塔,一邊說道。


    同誌哈利?史密斯對這樣的行為會給自己造成多大的痛苦,早就有了覺悟。現在的你又怎麽樣?隻是為了尋求幫助而拉住了我的手的你是不是已經有了足以具備覺悟的改變?


    改變


    在哈麗埃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無法忘記的火焰的記憶。


    應該是有展開封絕的吧。


    在那之前如同理所當然似的持續著的日常跟互相歡笑的朋友們同在的外界宿的光景,一下子被變成了火焰、煙霧、痛楚和鮮血。哥哥扛著自己的肩膀,在那裏麵一步一步地走著。


    全身都染滿了煤煙和鮮血,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一切都是那麽的突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那時候自己說了些什麽,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也許什麽都沒說吧。


    哥哥說了些什麽,也完全不記得。他應該是嘀嘀咕咕地說著些什麽的。


    從背後傳來了呼喚哥哥的僧惡聲音。


    哥哥瞬間把自己撞了開去。


    他的手臂被整條砍飛了。


    在哥哥的身軀中間停住的那把劍。


    那是自己所熟悉的火霧戰士引以為豪的劍。


    朋友的劍,被哥哥的血沫染成了鮮紅色。


    聽不見哥哥的嘶喊聲,卻反而聽到了朋友的哭泣聲。


    朋友正流著眼淚怒罵著蹲在地上的字跡。


    不知為什麽,斷斷續續地傳來了類似叛徒的聲音。


    麵對這種莫名其妙突然轉變的狀況,實在完全無法理解。


    他向自己踏出了一步,但已經不能動了。也不打算動。


    看到他哭的樣子感到很悲傷,被他怒罵也感到很難受,更重要的是哥哥他


    從揮起了劍的他頭上,


    一隻由力量結晶而成的鷹鴛之爪,


    以一擊就將他擊垮在地了。


    從地麵上反彈起來的他臉上,鮮血、火焰和眼淚,頓時四處飛散開來。


    再次的飛踢把他一下子撞飛,把他送進了火焰中永遠不能再回來的火焰之中。


    抬頭一看,隻見一個鋼鐵般的男人聳立在眼前。


    從男人的頭上,落下了好幾個火焰彈。


    這也是自己所熟悉的朋友的火焰顏色。


    男人把力量展開成翅膀,覆蓋在他自己,還有我的身上。


    經過了數秒鍾的爆炸和燃燒,在火焰還沒消失的時候,男人就展開了翅膀飛了起來。


    抬頭一看,在火焰的另一側,朋友們飛撲了出來。


    在空中的交錯,無法看清楚。


    但是卻隻看到了男人以踢擊把朋友們撕裂,或者用翅膀撕裂的結果。


    落地後的男人,向茫茫然地望著上麵的自己伸出了手。


    自己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握住了那隻手。


    現在的自己,也依然是握著他手的自己。


    現在依然是滿懷困惑的自己。


    可是,覺悟的話


    是,我改變了。


    回想起那個回答異常幹脆的、可愛的火霧戰士少女。


    也回想起看樣子馬馬虎虎,但卻強韌無比的火霧戰士男人。


    她們就像當年的朋友們一樣。


    自己絕對不會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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