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設陷阱楊堅進宮


    楊麗華將小太子宇文闡收入名下恩養,旨意傳下,趙越很快得到消息,趁著給宇文贇獻藥,進言道:“皇上,如今楊堅掌握朝政,楊皇後又將小太子收去恩養,如此一來,豈不是整個大周江山都在他們手裏?”


    宇文贇一怔,皺眉道:“小太子受人暗算,如今也沒有將那人找出來,楊皇後也是為了護小太子周全才將他恩養在名下,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趙越連忙磕頭告罪,卻又道:“隻是如今朝堂已由楊堅掌握,所有朝政,眾臣隻問楊堅,不問皇上,這楊堅豈不是要架空皇權?”


    宇文贇在桌子上一拍,怒喝:“他敢!”


    趙越見已經激出他的怒火,試探道:“明日皇上不妨上朝去瞧瞧?”


    宇文贇冷哼道:“瞧瞧就瞧瞧,你成日挑唆朕對付楊家,也好打你的嘴!”說罷將他送上的藥服下,起身徑往慶雲宮去,仍與幾位皇後作樂。


    第二日一早,朝中眾臣雲集大德殿,大多三五成群,低聲商議公事,有部分官員圍著楊堅請問朝政。正在此時,就聽內侍尖厲的聲音高喊:“皇上駕到——”


    眾臣一怔,所有的動作全都停下,抬頭向禦階上望去,就見宇文贇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從屏風後繞出,匆忙各自列位跪倒行禮。


    宇文贇在禦案後坐下,擺手命眾人起身,問道:“今日朝中可有要事?”


    眾臣都低首垂眸,無人應答。


    宇文贇皺眉,又問道:“前幾日朕記得軍中糧草短缺,還有南方大發蝗災,可曾處置妥當?”


    聽他一問,立刻有兩名大臣出列,一個道:“臣依皇上旨意,已將軍糧調配妥當,有勞皇上掛心。”


    另一個也道:“皇上,臣依皇上旨意,南方蝗災已經得到壓製,受災百姓也已安撫,皇上聖德,百姓交口稱謝。”


    宇文贇微怔,接連再問幾件事情,竟然全部都已經辦妥,無一例外說是奉了皇帝的旨意。


    旁人不知道,宇文贇心裏卻清清楚楚,他幾時下過這些旨意?他心中暗惱,轉向楊堅問道:“大司馬,你可有事要奏?”


    楊堅躬身道:“回皇上,臣無事要奏!”


    宇文贇定定注視他,隔了片刻,才微微點頭,冷聲道:“既然無事,那就退朝吧!”隨即一甩衣袖,徑直出殿而去。


    皇帝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殿上眾臣麵麵相覷,實不知他此來何意。楊堅看著皇帝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禁皺眉思索。


    算起來,這半年裏,皇帝上朝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往往還要人三催四請,今日不等大臣相請就突然上朝,還連問幾件前幾天的要事,當真是奇怪得很。


    隻有立在殿尾的太卜趙越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笑意,與五王互換一個眼色,悄悄退出殿去。


    宇文贇怒氣衝衝離開大德殿,直奔文昌殿而去,一把推開殿門,但見殿內清掃得一塵不染,所有的東西都歸置齊整,顯然是每日還有宮人清掃。隻是,那案上隻是規規矩矩擺放著文房四寶,卻沒有一封奏折,整個殿內看起來說不出的清冷,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過。


    宇文贇在殿內環望一周,突然一掌擊在案上,咬牙狠道:“楊堅!”


    趙越快步跟來,見他發怒,立刻上前道:“皇上,如今朝臣的折子可都是送去大司馬的案上,這文昌殿早已形同虛設了!”


    宇文贇氣得胸口起伏,連連點頭道:“好!好!那個楊堅,竟然越俎代庖,代天子行事,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趙越忙趁機道:“是啊皇上,那楊堅居心叵測,任人唯親,如今朝野中都對他盛讚,早已是人心所向啊!就連當年的宇文護,怕也遜他三分。”


    宇文贇咬牙道:“朕一向以為他忠厚老實,想不到竟然如此奸猾!”


    趙越歎道:“皇上,當年宇文護雖然把持朝政,可是滿朝皆知他是一代奸雄,而如今的楊堅,不但獨斷朝綱,竟然還得一個賢臣的名號,誰優誰劣,一目了然啊!”


    宇文贇默默聽著,隱約想起先皇在世時受宇文護鉗製的情況,不禁背脊生寒,遲疑問道:“楊堅此舉,隻是為了大權在握,還是……另有圖謀?”


    趙越向他湊近一步,低聲道:“皇上可記得,楊堅曾經調任定州多年?”


    宇文贇點頭:“當然!”


    趙越道:“皇上,先皇和楊堅可是結義兄弟,若不是當初先皇看穿他的野心,又為何將他發配定州?”


    宇文贇變色道:“楊堅他敢篡位?你可別忘了,他的女兒還是朕的皇後!”


    趙越冷笑道:“這才是楊堅的精明之處!他先將女兒嫁給皇上,若楊皇後能夠生出皇子,他自當保自己的外孫登基,這天下,豈不還是他楊家的?如今楊皇後隻得一位公主,日後又再不能生育,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就讓楊皇後將小太子恩養在宮中,如此一來,豈不是捏住了皇室的命脈?更何況,他手中還有宇文護的大批藏金,日後若是起兵,與楊皇後裏應外合……”


    不等他說完,宇文贇早已聽得滿頭冷汗,咬牙道:“楊堅如此用心,可對得起朕的一番信任?”


    趙越冷笑:“皇上,臣有一計,可以一試楊堅,若他有一絲反心,我們立刻……”話隻說半句,做一個手起刀落的姿勢。


    宇文贇臉色陰晴不定:“你可有什麽好計策?”


    趙越冷笑,垂首到他耳旁低語。


    入夜,楊堅處理過政務,剛剛回府準備安歇,就聽門外楊福回道:“郎主,宮裏來人,說皇上相請郎主進宮議事!”


    楊堅一怔,向獨孤伽羅速速望去一眼,從她的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樣的驚訝,隻得應道:“知道了!”隨即將脫下的外衣重新穿上,將她輕輕一攬,低聲道,“你先歇著,我去去就回!”


    獨孤伽羅忙將他拉住,皺眉道:“皇上已有大半年不問朝政,如今突然半夜相召,怕事有蹊蹺。”


    楊堅沉默一瞬,沉吟道:“今日一早,他突然上朝,或者是又對朝政有了興趣,也算是好事,我去一見便知!”


    獨孤伽羅見他顧自向外走,隨後追上,連聲勸道:“這些日子,你替他處理朝政,坊間已有傳聞,說什麽天子不問朝政,事事依賴大司馬,怕他聽到風聲,對你不利,還是小心為妙!”


    楊堅歎氣回身,擁她在懷,柔聲道:“我知道你擔憂,隻是我若不去,豈不是授人以柄,落一個抗旨不遵之罪?此去我自當小心,你放心就是!”說完在她額上一吻,開門而去。


    獨孤伽羅站在門口,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時心中忐忑難安,喚楊福道:“你命人往皇宮門前打探,一旦有什麽消息,速來報我!”


    楊福見她神色凝重,也心中暗驚,應一聲,快步而去。


    楊堅進宮,直奔文昌殿,但見殿外竟沒有一個守衛,不禁暗暗皺眉,立在殿外連呼三聲,也不聽殿內有人應聲,遲疑片刻,這才推門而入。


    文昌殿內,疏疏地點著幾支蠟燭,令整個大殿幽暗不明,平白多了幾分陰森。


    楊堅環望一周,不見有人,隻好立在殿內等候。


    眼看著蠟燭由長變短,時辰漸漸流逝,楊堅心中漸漸不安,身形雖然仍挺立如山,整副心神卻已在警覺地留意殿外。


    就在一片寂靜中,隱隱地,不遠處似傳來極輕微的幾聲兵刃摩擦聲,若不是凝神傾聽,若不是楊堅常在軍旅,幾難分辨。


    這是殿外有兵馬埋伏啊!


    楊堅心頭暗驚,雙拳不禁緊握,心中疾速轉念。


    這等陣勢,分明是皇帝對自己已起疑忌之心。可是皇帝相召,他還未拜見,此時離去,必然授人以柄。為今之計,他也隻能在這裏等候,見招拆招。


    這個時候,隻聽腳步聲響,宇文贇腳步虛浮地踏進殿門,看到楊堅,驚呼一聲道:“大司馬,你怎麽在殿裏?”


    楊堅轉身跪拜,俯首道:“臣蒙皇上相召,不曾拜見,不敢擅離!”


    宇文贇一臉恍然,拍拍額頭道:“朕被幾位皇後纏住,竟一時忘記,大司馬莫怪!”抬手命他起身。


    楊堅俯首道:“臣不敢!”這才站起身來,躬身問道,“皇上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宇文贇在案後坐下,審視他片刻,突然道:“大司馬,朕怎麽聽說宇文護的藏金落在了你的手裏?”


    突如其來的一句,令楊堅心頭一驚,也幸好他察覺殿外伏有兵馬,早已心生戒備,心中雖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露出一絲驚訝,奇道:“宇文護的藏金?不知皇上從何處聽來,又怎麽會以為在臣的手裏?”


    宇文贇見他矢口否認,冷笑一聲:“大司馬,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啊!朕聽說,當年宇文護將大量藏金運往定州,而你在定州多年,豈會不去尋找這批藏金?”


    楊堅躬身道:“回皇上,宇文護生前有大量藏金,臣倒是有所耳聞,也曾動用人力四處查找,卻並無線索。至於說藏金在定州……”說到這裏,他淡笑搖頭,“皇上明鑒,在宇文護生時,定州還隸屬齊國,宇文護身為我大周大塚宰,縱有藏金,又怎麽會運往齊國?豈不是無稽之談?”


    定州原是齊國的領地,直到十多年前,宇文邕禦駕親征,將齊國滅國,定州才被納入大周的版圖。


    宇文贇一時被他問住,喃喃道:“是啊,那時定州還屬齊國,宇文護為何將大批藏金運往齊國?”看看楊堅,又不禁向側門方向望去一眼。


    楊堅見他一臉錯愕,躬身反問:“是啊,為何?”看到他的神色,楊堅心中了然,必然是有人從中挑唆,而那個人,此刻就在殿外。


    宇文贇被他問住,愣怔一瞬,皺眉道:“或者,他與齊國本就有所關聯也未可知!”


    楊堅微愕,瞬間笑起:“皇上,宇文護將當年與齊國一戰引為奇恥大辱,又如何會與齊國有什麽關聯?雖說他是竊國之賊,但臣從不曾聽說他通敵賣國。斯人已逝,又何必再讓他蒙冤?”


    大周滿朝皆知,宇文護於楊堅有殺父之仇,於獨孤伽羅有毀家之恨,楊堅斷斷不會替宇文護說話,此刻他既說宇文護不會通敵賣國,那自然不會是妄言。


    宇文贇注視他片刻,問道:“依大司馬之意,宇文護藏金一事,全是旁人妄傳?”


    趙越追隨宇文護多年,他既說宇文護有藏金,那絕不會假,若此刻楊堅順著自己的話說沒有藏金,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批藏金必然已經被楊堅取去。


    楊堅聽出他話中陷阱,心中微冷,臉上卻不動聲色,作勢側頭略想,搖頭道:“回皇上,宇文護藏金,當年就有傳聞,或者確有其事,臣不敢妄言。隻是這藏金藏在何處,臣無從推斷!今日皇上問起,臣倒是想起一人,或者知道藏金的下落!”


    此話一出,殿內的宇文贇、殿外偷聽的趙越都是精神一振,全部心神都凝在他的身上。宇文贇疾聲問道:“何人?”


    楊堅躬身,雙眸向他定定而視,一字一句地回道:“太卜趙越!”


    這個名字出口,殿內殿外二人齊齊怔住。宇文贇大失所望,坐直的身子慢慢後仰,皺眉道:“你是說太卜啊?”


    看到他的神色,楊堅心中肯定,殿外偷聽之人,正是太卜趙越!楊堅心底暗暗冷笑,臉上卻仍然恭敬如常,點頭道:“是!太卜趙越本是宇文護心腹,又擅觀星象、解八卦,懂風水之局。若是宇文護當真有大批藏金,這藏金之地,豈有不問過趙越之理?隻是家父死於宇文護之手,我楊家與趙越也素有舊怨,雖知他手中握有重要線索,卻並不好索問,追尋無果,也隻能放棄!”


    聽他字字句句將天大一個黑鍋扣在趙越頭上,宇文贇將信將疑,殿外的趙越卻急出一頭冷汗,又不能徑直闖進去與他對質,隻能連連頓足,又不敢發出聲響。


    宇文贇聽楊堅的話滴水不漏,心中一時分不出真假,擺手道:“好了,或者是傳言有誤,既然不是大司馬所得,那就罷了!時辰不早,大司馬奔波一日,也請回府歇息!”


    皇上三更半夜將人喚進宮來,就是為了詢問此事?還是想就此事借題發揮?楊堅心中警惕,躬身領命,退出殿去。


    邁出殿門,楊堅抬頭望向皇城上方的星空,深深吸一口氣,目光向殿側投去,果然見矮牆之後泛著點點寒光,不但有兵馬埋伏,還早已兵刃出鞘。他不由冷笑一聲,渾然不理,大步出宮,略加思索,未回隨國公府,而是直奔歸林居而去。


    找到藏金已有十幾年,他本想在恰當時機上繳朝廷,而此時宇文贇卻借此發難,自己又矢口否認,如此一來,這批藏金是再不能經自己之手拿出,此事必得盡快讓徐卓知曉,早做防備。


    楊堅剛走,趙越就已迫不及待打開側門進殿,當殿向宇文贇跪下,連連磕頭道:“皇上,那楊堅信口攀誣,皇上千萬不可相信!”


    宇文贇不耐煩擺手:“他也不過是推測,又未說你一定知道,快起來吧!”


    趙越見他並不追問,微鬆一口氣,忙起身湊到他身邊,低聲道:“皇上,好不容易騙他進宮,這一放回去,可就是縱虎歸山啊,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說到這裏,做一個殺的手勢。


    宇文贇皺眉道:“師出無名,他可是我大周的大司馬,有功於社稷,無故誅殺,朕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你要朕做一個遺臭萬年的昏君嗎?”


    趙越忙道:“臣不敢!”


    宇文贇擺手:“讓禁軍散了吧!”說罷起身向殿外而去。


    見二人走出文昌殿,隱在暗處的王鶴忙起身迎來,於階下行禮:“見過皇上!”向趙越望去一眼。


    本來定好,隻等殿裏一聲令下,他們就一齊衝出擒殺楊堅,可是直到楊堅離去,也沒有聽到號令。


    宇文贇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麽,擺手道:“都散了吧!”隨即顧自往後宮走去。


    王鶴見趙越使了個眼色,向皇帝努嘴,他心中會意,忙跟上幾步道:“皇上,方才大司馬出殿,曾停步注冊大殿兩側,像是察覺到什麽。”


    宇文贇腳步頓停,臉色微變:“你是說,大司馬知道這殿外有埋伏?”


    王鶴點頭道:“是!”見他猶疑,又立刻道,“皇上,大司馬若是不知道皇上的意圖倒也罷了,今日既然看穿皇上的埋伏,這一出宮,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宇文贇冷哼:“難不成他還敢刺王殺駕?”


    王鶴一怔,遲疑不答。趙越立刻道:“皇上,若他將今日之事散播出去,說皇上多疑,意圖誅殺有功之臣,眾口之下,怕有汙皇上清名!”


    宇文贇皺眉道:“那又如何?”


    趙越歎道:“若隻是三言兩語,自然不打緊,隻怕楊堅狼子野心,借題發揮,此事愈演愈烈,讓皇上落人口實,給他他日奪位鋪路啊!”


    宇文贇聽得臉色漸變,咬牙道:“隻是他還不曾做什麽,若朕此時動手,還是師出無名!”


    “皇上!”趙越陰冷一笑,“這三更半夜,楊堅身為一介外臣,無旨入官,必然圖謀不軌,皇上當然師出有名!”


    宇文贇吃驚道:“你是說……”


    趙越低聲道:“今日皇上召他進宮,並無聖旨,不過一道口諭,大可不認!”


    宇文贇輕吸一口涼氣,遲疑不決。


    趙越急道:“皇上,要當機立斷啊!等他出宮,就來不及了!”


    宇文贇深吸一口氣,似下了極大決心,問道:“大司馬現在走到何處了?”


    王鶴立刻命人去打探,片刻後傳回話來:“大司馬已經出宮!”


    趙越聞報,與王鶴對視一眼,歎道:“皇上,今日錯失良機,日後楊堅會有防備,怕再難動他。”


    宇文贇心裏本來始終舉棋不定,聽到楊堅出宮,心底鬆一口氣的同時,又生出些戒備,當真不知道自己放走楊堅是對是錯,隻得擺手道:“無論如何,他總是一個臣子,朕要將他如何,難不成還沒有機會?”說罷命趙越、王鶴退去,自個兒帶著保桂和幾名侍衛仍向後宮而去。


    這一夜,前殿調兵,後宮雖然不通消息,可是不知為何,楊麗華總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使人去問,又問不到什麽,隻得吩咐宮人歇下。


    她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偏殿的小公主宇文娥英突然驚哭。楊麗華驚起,心疼女兒,也不讓宮人去抱,自個兒起身去哄。又怕她驚醒另一側的小太子宇文闡,楊麗華隻得把她抱起,出殿門在廊下徘徊,柔聲輕哄。


    宇文贇雖然放走楊堅,可是趙越和王鶴的話不斷在腦中回蕩,對楊堅一時信一時疑,越想心中越混亂,一時又後悔不該放走楊堅。


    正在此時,隻聽到一陣嬰兒的哭泣,宇文贇一怔,順著聲音望去,但見黑暗裏,樹影憧憧之下,幽暗的長廊裏,一個身影來回晃動。


    宇文贇心中正在暗暗盤算,驟然見到,頓時大吃一驚,背脊生寒,厲聲喝道:“什麽人?”驚嚇之下,聲音微微顫抖。


    晃動的身影一頓,立刻一個清潤的聲音應道:“是皇上?”跟著向這裏而來,走到近前跪倒,“臣妾參見皇上!”


    宇文贇這才看清,人影竟是楊麗華抱著宇文娥英,不由心頭怒起,咬牙喝道:“三更半夜,你不在殿中歇息,在這裏裝神弄鬼做什麽?”心中驚疑不定,自己剛剛設計殺楊堅,楊麗華就在這裏守候,難道是他們父女互通消息?若是方才他沒有放走楊堅,楊麗華會做什麽?看到她懷中還在哭泣的小公主,宇文贇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怎麽忘了小太子還在她的手裏?如果剛才他擒住楊堅,她是不是就會以小太子相挾?


    他這裏疑心頓起,楊麗華卻隻是不緊不慢地俯首回話:“回皇上,小公主突然驚哭,臣妾怕驚醒小太子,隻好抱出來勸哄,不想驚擾皇上,臣妾死罪!”


    宇文贇聽她主動提到小太子,心中更加確定她是有意威脅,不由暗暗咬牙,冷笑道:“你既知死罪,朕全你一生之名,自盡吧!”


    本來是尋常的應答,聽他突然說出這句話來,楊麗華大吃一驚,霍然抬頭瞪視他,失聲道:“你說什麽?”情急之下,忘記使用敬語。


    宇文贇心中更是怒起,指向她道:“朕本以為你楊家對朕忠心耿耿,你父雖然擅權,但朕還是不忍殺他,想不到放走了他,你卻又來要挾!”


    楊麗華腦中轟的一聲響,霍然站起,顫聲道:“你……你要殺我父親?為什麽?”他來的方向不是慶雲宮,而是文昌殿啊!難道這個時辰,父親還在宮裏?


    宇文贇一步步向她緊逼,咬牙冷笑:“楊麗華,你父親僭越皇權,獨掌朝堂,你在後宮獨大,還將太子收入宮裏恩養,你父女這是要將整個皇室、整個大周握在手裏啊,你當朕是什麽?”


    楊麗華被他逼得步步後退,聽他聲聲質問,突然怒從心起,仰頭道:“皇上,若不是我父親,你焉有今日?且不說他助你立功,受先帝看重,單是如今,若沒有他代理朝政,你豈能如此逍遙?”最後一句話出口,她才驚覺失言,立刻住口,卻為時已晚。


    宇文贇忌的就是楊堅僭越皇權,她偏偏又說什麽代理朝政,這豈不是火上澆油?


    宇文贇頓時臉色大變,再不容她分辯,立刻喝道:“來人,將小公主抱走,將這賤人押下!”


    一聲令下,幾名侍衛立刻搶上,將小公主從楊麗華懷裏奪出,將她雙臂反擰,壓跪到宇文贇麵前。


    楊麗華大驚,卻不敢反抗,隻是連聲道:“你們輕一些,不要傷到小公主!”


    宇文娥英在母親懷裏本來已經漸漸睡去,突然受驚,立刻聲嘶力竭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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