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幹我們這一行的,要是直接把鬼打散,我們就算是損陰德了,這對我們自身、對我們家裏人都很不好。那些真正有道行的道士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就想出這麽一個法子,用壇子一封,然後往地下一埋,可能在埋的地方,還會弄出個什麽提示牌子,比如,刻了字的石頭牌子之類的,牌子上會刻著不能打開之類的提示語,怕的就是有人把壇子挖出來,然後在不明就裏的情況下把壇子打開。


    挖出封了口的壇子、罐子之類的事,在咱們國家有過很多案例,不過或許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裏麵封困的鬼魂基本上已經沒啥怨氣,打開壇子的人充其量也就生場大病之類的,遇上這種情況,找個懂行的人送送就好了。


    寫到這兒或許有人會問,就沒人挖到過當代道士埋的壇子嗎?這個,或許這種壇子封鬼的方法已經失傳了,在當代我還真沒見過,不過前幾年好像聽說有人挖到過一個通身抹了黑漆的玻璃酒瓶子,那酒瓶子的年代,大概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因為瓶子不值錢,挖出瓶子的人找人看了看以後,覺得不吉利,又埋了回去。


    言歸正傳。當道家這種用壇子封鬼的方法出現以後,邪術也就跟著應運而生了。有些心術不正的道士,特別是那種老道士的徒弟,不乏有心術不正的,他們有時候因為利欲熏心,或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會和壇子裏的厲鬼簽下一份口頭協議,一般都是讓厲鬼幫他們辦一些事,或者幫他們達到某個不可告人的目地,當厲鬼完成以後,這些邪道士就會答應厲鬼,要麽偷著放走它們,要麽給它們超度之類的。


    其實說超度是在欺騙,一般對於這些鬼,邪道士們隻有三種做法,要麽真的放走,要麽繼續封著,最狠的就是,直接打散。


    不過這些心術不正的道士呢,可能因為某種禁忌,不敢明著把厲鬼放出來,於是就把壇子底部鑽上一個小眼兒,供厲鬼出入,等厲鬼給他辦完事以後,再從壇底的小眼兒鑽回壇子裏,道士這時候呢,再用黃符把壇底的小眼兒封上。


    至於厲鬼為什麽不趁著給邪道士辦事的空當兒,順勢逃跑,為什麽辦完事還要回到壇子裏,這個問題別問我,我不知道,可能這才是他們道家“攝魂馭鬼術”真正厲害的地方吧。


    久而久之,這種邪術就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一般隻要驅使厲鬼的人,都會在壇底鑽上一個小眼兒,但凡那些壇子底下也貼有符籙的,那這壇子裏裝的一定是供邪道士驅使用的厲鬼。


    從上麵這些來看,有句話說的很對,“入行知行規,收徒需謹慎。”


    這也是我不想收徒弟的原因,現在的年輕人心浮氣躁,搞不好就會出事,再說幹這一行,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神奇、那麽威武霸氣,說句不好聽的,不學後悔一時,學了後悔一輩子,以後呢,你們誰也別再跟我提收徒的事兒。


    言歸正傳,這時洞裏竟然有十幾個壇子,也就是說,有十幾隻厲鬼,我高祖父看到這些壇子的心情,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他這時候徹底明白了,之前那些失蹤的孩子,應該都是被壇子裏這些厲鬼攝來的,或者是被上身、或者是被迷失心智,之前那個小女孩就屬於被鬼迷了心智,王良的兒子王小良,可能是被鬼上身了,因為被鬼上身的人會變的力大無比,王良說他家裏的門用厚木板抵著,小孩子根本打不開,王小良要是被鬼上了身,那就很容易打開了。


    還有,我高祖父之前遇上的“鬼迷路”,應該也是這些壇子裏的厲鬼弄出來的。當然了,這些都是邪道士驅使它們幹的,它們隻是些可悲的作案工具,那些邪道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我高祖父和捕頭簡單溝通了一番以後,兩個人並肩走進了土洞裏麵那一層。


    卜一進去,映入他們視線的,是一個帶著蓋子的三腳圓銅鼎,銅鼎做工不怎麽樣,挺粗糙的,也沒有花紋啥的,個頭兒也不太大,就跟家裏煮飯用的飯鍋差不多。銅鼎架在一個土灶上,灶膛裏麵黑乎乎的有些殘灰。


    在銅鼎靠裏邊兒一點,四條木腿架著一張木板,看上去就像個簡易的床板,床板下麵淩亂地扔著一些被利器削斷的草繩。這床板和斷草繩之前應該就是用來捆綁王小良的,草繩可能是被剛才下來的捕快用刀削斷的。


    在床板旁邊,有個土台子,台子上放著幾把尖刀,大小不一,看刃口都非常鋒利。除了刀子,用火把一照,土台子上依稀可以看到幹涸的血跡,斑斑點點的,顯得觸目驚心。


    看到那些血跡,不用說也知道是咋回事。我高祖父和捕頭同時搖頭歎了口氣,心裏是又恨又氣又惋惜。


    隨後兩個人舉著火把又在裏麵仔細看了看,不過,再沒其他發現。


    最後捕頭一指那口銅鼎對我高祖父說:“這個,就是清水教那些道士煉丹用哩丹爐。”


    其實這時候不用捕頭說,我高祖父早就看出那銅鼎是做什麽用的了,而且從他一進到土洞裏層就聞見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正是從銅鼎裏散發出來的。這種香味兒很奇怪,聞多了就會感覺口鼻腥膩、反胃惡心,和之前紅鬼老頭兒身上發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我高祖父忍不住走過去,把丹爐上麵的蓋子揭開了,火把放到鼎口,借火光往鼎裏一看,少半缸子粘稠狀的淺綠色濃湯,濃湯上麵除了漂浮著幾味好似草藥的根葉植物以外,還有兩個肉呼呼的暗紅色物品,這兩樣肉呼呼的物品在綠色濃湯裏特別顯眼,不算大,也就五六歲小孩兒拳頭那麽大。


    那捕頭走過來也朝鼎裏看了一眼,一眼下去臉色頓變,慌忙從我高祖父手裏奪過銅鼎蓋子,一把將蓋子摁回了銅鼎上,嘴裏大罵了一句,“他娘咧個厥!”他娘咧個厥,是我們這裏的一句罵人的方言,“厥”,是“腳”的意思。


    捕頭罵完以後,帶著歉意朝我高祖父一抱拳,“俺失禮咧,劉先生莫怪,您知道湯水裏那倆紅哩,是啥不?”


    我高祖父看著一臉激動的捕頭沒說話,搖了搖頭。


    捕頭歎了口氣,沉聲解釋說:“那就是童子心跟童女陰,俺當捕頭這麽多年咧,過去也見過,這些個邪教分子,不是人呐,是畜生……”


    我高祖父一聽,立刻蹙起了眉頭,想想剛才看到的那倆暗紅色肉瘤一樣的東西,又氣憤又傷心。這些邪教徒真的已經不能用“人”這個字來稱呼他們了,比畜生還凶殘,比惡鬼還猛惡。


    這個時候,真就應了我奶奶跟我說過的那句話,“惡鬼惡,麽人惡……”


    看看銅鼎裏那兩個暗紅色物品,再看看土台子上的刀子和斑斑血跡,不難道想象當時那些人把孩子開膛破肚的殘忍情形。


    我高祖父和捕頭兩個連連歎氣,又氣又恨,我高祖父這時候責怪自己當時為啥沒能抓到那倆個家夥,為啥讓那倆家夥給跑了呢。


    我高祖父救到一個小女孩,捕快們從土洞裏救出王小良一個男孩,老頭身上又發出那種和丹爐裏一樣的香味兒,這說明什麽呢?說明三王莊附近失蹤的那十幾個孩子,除了王小良和那小女孩以外,其他人可能已經被開膛破肚煉了丹藥,也就是說,那十幾個孩子現在已經遇害了。


    我高祖父這時候又冷不丁想到一種可能,額頭冷汗再次冒了出來,忍不住在心裏大罵。


    隨後,他趕忙從土洞裏層回到外層,把那十幾個壇子仔細數了數,然後問捕頭,“官爺,咱們這一帶,一共失蹤了幾個孩兒啊?”


    “十二個……”捕頭這時候也從裏層走了出來,歎著氣回了一句。


    我高祖父一聽,臉上肌肉抽抽了幾下,土洞裏總共有十三個壇子,一個舊點兒的,十二個新點兒的,這又說明什麽呢?


    顯而易見,那個舊壇子是這些邪道士隨身帶過來的,那十二個新壇子,裏麵封困的可能就是遇害的那十二個孩子的鬼魂,這些邪道士害了他們的性命以後,連魂魄也不想放過,把孩子的魂魄拘在壇子供他們驅使,可以說,手段殘忍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兩個人把土洞又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再沒找到什麽,他們這時候主要是想找那些遇害孩子的屍體,可惜沒找到,洞裏空間太小,那些孩子屍體肯定被這些邪道士埋到了別的地方。


    臨出洞的時候,我高祖父鄭重其事囑咐捕頭,那些壇子絕對不能碰,更不能打開,有可能的話,趕緊把這裏回填,然後立個石碑之類的,不要讓人挖到,捕頭聽了滿口答應。


    出了土洞以後,捕頭吩咐那些捕快和村民,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埋孩子的地方,眾人一聽,分頭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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