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祖父那個時代的清水教、邪道士,如果他們能把那些法術拿去做善事,我想他們今天肯定不會被世人所唾棄,不會被曆史所指責,更不會讓我們這些後世子孫對他們生出發指的恨。


    鬼童這件事過去以後,三王莊以及三王莊附近這一帶,再也沒有哪戶人家兒傳出孩子丟失的消息,算是恢複了正常,除了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心裏還在滴血以外。


    三王莊這一帶老百姓的日子,又開始一天天這麽過下去了。


    這個時候,我高祖父就尋思著到開封把我高祖母和我太爺接回家來,畢竟孩子失蹤案已經徹底告破,我高祖母和我太爺沒必要再躲在娘家了,再說了,就這麽兩地分居也不是個心思,我高祖父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們母子兩個。


    九月中旬的某一天,我高祖父跟村裏人借了輛馬車,又下河撈了幾條黃河大鯉魚,買了些走親戚用的禮品、點心啥的,準備第二天到開封接我高祖母和我太爺。


    不過,還沒等我高祖父啟程,我高祖母竟然從開封回來了,不光她回來了,還帶著蔡府老管家蔡章,兩個人不但風塵仆仆,還一臉惶恐。


    我高祖父見他們兩個神色異常,就沒敢和老管家敘舊,也沒敢對我高祖母噓寒問暖,他給我高祖母和蔡章每人沏了一碗熱茶以後,直接問他們出了什麽事。


    我高祖母沒說話,雖然臉色異常,但是看向我高祖父的眼神裏脈脈含情,想來她對我高祖父也是日夜思念。


    話都是老管家蔡章說的,蔡章說,這次匆忙趕過來,是專門來請姑爺到蔡府去一趟的,因為這大半個月來,蔡府上下發生了好幾件讓人毛骨悚然的怪事,就連我高祖母也遇上過一次。


    事情的經過,還要從一個月前,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晚上說起。


    中秋節,朋友們都不陌生,至於它的來曆、典故、傳說啥的,各位可能比我還了解,所以呢,在這裏我也就不再過多贅述了。


    在我們這裏,我說的是我們這裏現在的農村,中秋節呢,剛好是秋收的季節,玉米、大豆、花生之類的農作物相繼成熟,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收獲時節,所以呢,我們這裏農村的中秋節過的很平淡,也就是買上二斤月餅,先祭一下家裏供的神仙和灶王爺,然後全家人把月餅分著吃了,就跟不過節差不多,就和那個什麽“端午節”一樣,端午節前後呢,我們這裏剛好收割麥子,也是忙的腳後根不著地,有些人家兒呢,可能會抽出些空閑時間,擱上油鍋,炸一些糖糕、菜餃之類的,也是供奉完神仙,然後吃。就在最近幾年,我們這裏才有了粽子這種食物,個人感覺味道不怎麽樣,粘不拉幾的,可能吃的不是上品吧,不過在我小的時候,我們這裏根本就沒有粽子,別說吃,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注意啊,我上麵說的這些,我不敢保證所有河南老鄉都能夠讚同,我說的隻是我們這一帶的農村,並不代表整個河南省,也不代表我們這裏的城裏人。


    這兩個節日呢,在我們這裏的農村幾乎沒啥感覺,要說有感覺的,可能就是那些城裏人了吧,放假啥的,是給他們放的,節也是給他們過的。當然了,我說這話不是在抱怨,也不是在憤世嫉俗啥的,我隻是在說自己的心裏話。


    我們這裏過去的中秋節,我聽奶奶說,要祭河神的,等月亮出來以後,由村長帶著,全村人抬著供品到河岸邊燒香、磕頭,然後在河水裏放那種磨盤大小的河燈。要是趕上閏年,也就是四年一閏那種閏年,中秋節剛好在秋收完成以後,如果再趕上個大豐收,村裏人不但要祭河神、放河燈,還會用稻草紮條大草龍,草龍身上插滿鬆油火把,使得整個龍身看上去張牙舞爪、火光衝天,然後由十幾個小夥子舉著,在河岸邊來回舞動,河水裏倒影著火光閃閃的草龍,很是好看。這些呢,在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過節的氣氛,也越來越淡了……


    言歸正傳。這個時候的開封蔡家呢,過中秋節比較“斯文”,畢竟是書香門第,蔡文燁又喜歡效仿古人,中秋節晚上會在自家陽台上擺上幾座宴席,全家老幼歡聚一堂,飲宴賞月。


    在飲宴賞月之前,還需家裏主事的女人切月餅、西瓜,擺案祭月,先由家裏女子開始,逐個在祭案前焚香磕頭,稱之為“拜月神”。


    那天我高祖母也拜了月神,她這時候在蔡家的待遇和沒出閣之前差不多,還是住在她自己的香樓裏,身邊還是小蘭、小香那倆丫鬟伺候著,唯一不同的就是,我高祖母身邊多了個三歲大的孩子,也就是我太爺。


    蔡府上下這幾件怪事,可能就和我高祖母身邊那個丫鬟小蘭有關係。


    這個小蘭呢,就是過去帶我高祖父和王守道找到“護花鬼”屍身的那個小丫鬟,也是送護花鬼時,扶我高祖母紙人替身的丫鬟之一。


    中秋節那天,丫鬟小蘭陪著我高祖母拜過月亮以後,偷偷跟我高祖母說要離開一會兒,就跟現在的請假差不多。我高祖母是個很開明和善的人,從來都沒把身邊這兩個丫鬟當下人看,小蘭說要離開一會兒,我高祖母立刻就答應了,畢竟大過節的,丫鬟、仆人們也是人,也該找地方高興高興。


    可是,誰都沒想到小蘭這一去就不見回來,等宴席散了以後,我高祖母也沒在意,覺得她可能玩的太瘋了吧,帶著我太爺回房睡覺去了。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那天,依舊不見小蘭,我高祖母這時候就覺得奇怪了,讓身邊另一個丫鬟小香去找找看,小香把全府上下找了個遍,竟然沒能找到。


    因為蔡文燁之前有言在先,小蘭和另一個扶過我高祖母紙人替身的丫鬟,已經不算賣身在蔡府,她們不但出入自由,還可以隨時離開。


    我高祖母覺得小蘭可能在昨天夜裏出府了,這時候小香就跟我高祖母說,小蘭沒有出府,睡覺前還見到過她,大清早起來人才不見的。


    蔡府的丫鬟都是住在同一個大房子裏的,和蔡府的男家丁一樣,相當於現在的集體宿舍差不多。不過男家丁的住處在前院,丫鬟們的在後院。小香的床鋪剛好和小蘭的是挨著的,小蘭的一舉一動小香都能夠察覺到。


    衣物還在,人卻不見了,而且可能是在這些丫鬟們睡著以後不見的。我高祖母就覺得很奇怪,把這件事告訴了蔡文燁。


    這個時候呢,兒童失蹤案已經接近尾聲,同治皇帝的密詔已經下發,雖然還沒能來到開封這裏,但是這時候全國各地已經開始大規模秘密清繳道教。


    或許因為密詔還沒能來到開封的緣故,開封這一代偶爾還是會有孩子失蹤的消息傳出。蔡文燁就覺得這丫鬟小蘭可能和那些孩子一樣,也是失蹤了。


    於是蔡文燁讓所有家丁在前院找,所有丫鬟婆子在後院找,他二兒子帶著縣衙裏的人在城裏找,一口氣折騰了三四天,不過,連丫鬟小蘭的影子都沒找到。


    蔡文燁這時候心裏就有點兒不太痛快了,那些普通老百姓家裏丟孩子也就罷了,畢竟他們的防範措施有限,但是蔡府上下總共百十來號人,二十幾個家丁,五六個武師,日夜不間斷巡邏,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丟失丫鬟,那他們蔡府還有啥安全性可言,再說了,他兒子在縣衙裏當差,家裏竟然還有失蹤人口,這要是傳出去,好說不好聽,而且還有點兒太歲爺頭上動土的味道。


    蔡文燁一皺眉頭,整個縣城都動了起來,就像牽一發而動了全身一樣。縣衙那些捕快、兵丁,開始了全城大搜捕,幾乎把縣城翻了個底兒朝天。當然了,還是一無所獲。


    最後,縣太爺專門設立了一個……一個就跟現在的專案組差不多的,一名捕頭,帶著幾名捕快,專門兒負責偵破蔡府的丫鬟失蹤案。


    寫到這裏,不得不說,有權有勢的人家兒就是好,窮人家親兒子丟了都沒人過問,蔡府一個丫鬟丟了,竟然如此興師動眾。


    當然了,我沒有貶低丫鬟的意思,丫鬟也是人,也是母生父養的。我隻是在就事論事,相對人家丟失親兒子、女兒的心情而言,丫鬟的分量要輕很多,再說小蘭這丫鬟已經是大人了,和孩子比起來,孩子才是弱勢群體,更值官府得去偵破、去關注。


    縣衙那支專案組破案動力挺足,但是收獲很小。


    一轉眼,到了丫鬟小蘭失蹤的第八天。


    這天晚上,就在剛剛打過三更,院子裏的武師、家丁也巡邏過一遍以後,整個蔡府後院靜了下來。天上殘月皎白,在地上撒下霜一樣的一層,加上夜深秋寒,整個院落靜悄悄、冷森森的。


    怪事,就在這個時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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