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太爺浮出水麵,剛巧看到魚蛋兒那條小船,所幸小船不但沒有船底兒朝天,還完好無損,他爬上小船辯了辯方向,劃到了黃河南岸。


    不過,我太爺這種說法兒很難讓人想象、也很難讓人信服。這世上從大魚肚子裏逃生的人倒不是沒有,案例很多,但他們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像我太爺這樣不帶一點兒傷從魚肚子裏逃出來的,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


    我奶奶還有一種說法兒,可能是我奶奶自己推測的吧。她說,是河裏的龍王爺救了我太爺一命,母娃娃魚把我太爺囫圇吞進了肚子裏不假,但就在這個時候,龍王爺出現了,一口咬破了母娃娃魚的肚皮,我太爺這才死裏逃生。


    我奶奶的這種說法,跟我太爺的這種說法,相較而言,我寧願相信我太爺說的,因為龍這種神物兒,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至今還是個迷。


    我太爺魚腹逃生的真實情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恐怕除了我太爺自己,再沒人知道了,也或許就像我太爺夢裏那老頭兒說的,邪不壓正吧。


    不管怎麽說吧,我太爺是我們家最具傳奇色彩的一個人,足跡遍布大江南北黃河兩岸,驅邪抓鬼,古塚盜墓,沙場浴血,秘境尋蹤,他這輩子所經曆的,完全可以獨立成書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將來我會給他獨立寫一本傳記,當然了,這種可能性不大。


    言歸正傳。王草魚幾個年輕人返回三王莊,給我太爺拿來了幹淨衣服,魚蛋兒這時候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跟我太爺他們告別,劃船返回了河對岸。


    魚蛋兒臨走時,我太爺想給他一些銀兩,不說擺渡錢,他自己還蹬斷船上幾塊木板呢,不過魚蛋兒死活不要,言說他們“巡河人”要是收了擺渡的錢,就壞了河上的規矩,龍王爺會降罪的,魚蛋兒還說,其實他今天把我太爺他們擺渡過來,已經壞了規矩,說不定正是因為這個,才引來龍王爺發難的。


    我太爺聽了一笑,本打算給他解釋一下,後來轉念一想,既然他們都認為河上出現的母娃娃魚是龍王爺,那就是龍王爺好了,何必多費唇舌解釋呢。


    在回三王莊的路上,幾個年輕人再次圍著我太爺問長問短,他們都想知道我太爺是怎麽把龍王爺宰掉的。我太爺添油加醋,跟他們吹噓了一番。


    幾天後,我太爺在河裏殺死龍王爺的消息,在黃河兩岸傳開了。


    半個月後,三王莊下遊的一戶漁民,在打漁時從河裏撈出一副馬車大小的頭骨架,骨頭上麵的肉已經給魚群啃光了,很多老人都說,那是龍頭骨,這越發坐實了我太爺殺死龍王爺的消息。


    之後,兩岸老百姓傳的越發厲害了,都說我高祖父這兒子了不得,是玉皇大帝駕下的先鋒官、六臂哪吒轉世。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太爺是哪吒轉世,那我高祖父豈不成了托塔李天王了?其實古時候的人,就喜歡把神話傳說裏的人物跟凡人牽扯在一起。


    雖然,我太爺隻身殺死了成精的母娃娃魚,但是接下來的事,並沒有完,而且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我太爺殺死母娃娃魚的第三天,一大清早,從三王莊河上遊漂來一具屍體,被趕早兒下河捕魚的幾個三王莊村民看見,幾個村民把屍體撈上了船,一看,又是一具女屍,就見女屍的肚子,跟之前三王莊撈上來的那具女屍一模一樣。


    幾個村民嚇壞了,把屍體扔到灘頭,跑回村子找我太爺來看。我太爺看了以後,立刻回村找到村長王老大,讓他派人去請縣衙裏的仵作過來。


    仵作趕來以後,給女屍做了解剖,從女屍肚子裏,又拽出一條死娃娃魚。這娃娃魚,跟劉大強屍體肚子裏那條體質差不多,刀砍火燒都很有效。


    不過,還沒等我太爺他們把女屍和死娃娃魚處理掉,河麵上又傳來消息,說又撈到兩具浮屍,一個老人一個小孩兒……


    緊跟著,在幾天之內,從河上遊陸陸續續漂來大量浮屍,而且這些屍體全都是大肚子,以女人、老人和孩子居多。那幾天,在河裏打漁的村民每天少則撈到三兩具,多則七八具,像世界末日似的,搞得三王莊這一帶的老百姓談屍變色、人心惶惶!


    這件事,很快沸沸揚揚地傳開了,延津縣縣太爺坐不住了,派出仵作、捕快,第一時間趕到河岸邊兒調查此事。


    隨後,撈上來的屍體全被縣衙裏的人運到了河北岸,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十具,捕快們不得不在黃河北岸邊兒搭起幾間茅草棚,臨時用以存放屍體。


    還是縣衙那名仵作,還是那名捕頭,捕頭專門跑來三王莊把我太爺請去幫忙。那名仵作呢,一天不停手兒,把那些屍體的大肚子逐個剖開,不出意料,那些屍體肚子裏麵全都有一條小娃娃魚,並且大小個頭兒還都差不多。這些小娃娃魚大多數都是死的,隻有極個別是活的。


    據仵作推斷,這些屍體一開始被母娃娃魚藏在河上遊某個地方,那地方應該距離三王莊這裏不遠。母娃娃魚死後,這些屍體失去照看,從河裏自行浮出來順流而下,漂到了三王莊這一帶。


    在剖出來的這幾十條小娃娃魚裏麵,隻有兩條刀砍不動火燒不焦,而且都是活的,最後被我太爺踩著尾巴用柳條抽成了兩層皮兒,這兩層皮兒呢,又給我太爺卷巴卷巴帶回了家,說要研究研究,可見我太爺這時候,還對之前鐵籠子裏那條消失的娃娃魚屍體耿耿於懷,想從這兩條小娃娃魚身上找出些端倪。


    其他的小娃娃魚呢,跟之前劉大強肚子裏那條小娃娃下場一樣,分別被縣衙的捕快們用官刀砍成好幾節,又用火燒成焦炭,然後找地方給埋掉了。


    同樣的娃娃魚,體質出現不同的狀態,仵作和捕頭因為這個,都問過我太爺,我太爺把頭一搖說,等他抽空把他帶回家的那“兩層皮兒”研究一番再說。不過,後來任我太爺怎麽研究,也研究不出個子午卯酉,直到我高祖父返回三王莊,我高祖父給了他一個答案。這是後話,以後再說。


    被河水淹死的這些屍體的身份,幾天後也得到了認證。縣太爺派人到黃河上遊打聽了一下,之前那場大暴雨,也就是我太爺帶領三王莊村民抽死河怪以後下的那場大暴雨,導致黃河上遊泛濫成災,上遊欒川縣有個村子被河水吞沒,衝走了村裏一少半兒的人,多數為女人、老人跟孩子,三王莊這時候撈上來的屍體,經人辨認,基本上全是那村子淹死的村民。


    據推測,那條母娃娃魚之前可能也在欒川縣那一帶活動,因為三王莊這裏從沒有娃娃魚出沒的記載。


    成了精的母娃娃魚見淹死這麽多人,就趁勢把魚卵產在了這些人的肚子裏,可能後來母娃娃魚跟這些屍體又借著大水,來到了三王莊這一帶水域裏。


    此刻這些屍體死於天災,後又被母娃娃魚在肚子裏產了魚卵,這也說的過去,但是,劉莊那個劉大強顯然不是在那場大水裏淹死的,他是怎麽死的,是不是給人害死的呢?


    這一天,趁著仵作還在草棚裏忙著解剖屍體,草棚外麵,我太爺跟捕頭坐在河灘上,看著滾滾東流的河水閑聊。


    我太爺就好奇地問捕頭,“吳大叔,劉大強溺水案查的怎麽樣了,你們抓到凶手沒有?”


    這捕頭姓吳,具體叫什麽名字,我奶奶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這“吳大叔”,也是捕頭自己讓我太爺這麽喊的。


    捕頭聞言,露出一臉難色,歎了口氣說:“這案子呀,說難也難,說簡單,其實也很簡單。”說著,捕頭扭頭看了看我太爺,“秉守你也姓劉,你父親年輕時也是劉莊上的人,你們跟莊上的劉姓都是同宗,有些話……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劉大強溺水案,是你們劉家自家人所為。”


    我太爺聽了挺吃驚,捕頭繼續說道:“經過我多方調查,已經鎖定了你們劉氏家族裏的一個人,現在他還住在莊上,但苦於沒有證據,不好下令抓人,那些知情人呢,也都是你們劉家的人,一個個守口如瓶,沒有證人配合,沒有物證可查,僅憑劉大強腳脖子上的淤青,這案子辦起來舉步維艱,現在呢,我們隻能剝絲抽繭,一點點的來……”


    聽捕頭說完,我太爺在心裏忖摸了一句,既然是我們劉家家族裏人,誰會下這樣的毒手,自相殘殺呢?


    第二天傍晚,忙了一天的仵作停下手兒,在草棚裏出口示意了捕頭一聲兒,捕頭趕忙招呼捕快們收工,今天到此結束,明天繼續。


    我太爺一聽捕頭說收工,他就準備到渡口找船過河回家,就在這時候,打河堤那裏走來一個老頭兒,老頭過來一把就拉住了我太爺的胳膊,“秉守,你咋在這兒呢,走走走,跟二叔回家。”


    我太爺扭頭朝老頭兒一看,認識,不認識誰也得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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