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翠這麽說,我太爺一手抱著她,一手拿著劍,又把房間掃視了一遍。因為小翠這段日子以來一直說有東西跟著,一到夜裏就特別膽小,睡覺時房間裏的油燈從來沒有熄滅過。


    再次掃視房間以後,我太爺有了新發現,就見房間的後窗戶居然是開著的,這時候的天氣加上又下了點兒雨,氣溫很低的,夜裏睡覺不可能開著窗戶。


    我太爺就問小翠,“那窗戶是你打開的嗎?”


    小翠在我太爺懷裏扭過頭,朝窗戶那裏看了一眼,很快又把頭扭了回來。這時候小翠依舊顯得很害怕,哆嗦著聲音說,“不、不是……”


    我太爺摸了摸小翠的頭頂,安慰她說,“有哥在這裏沒事的,不用害怕。”說著,我太爺放開小翠走到窗戶那裏,站在窗戶邊兒上朝外麵看了看。


    我太爺跟小翠的客房在二樓,後窗戶下麵就是一條大街,這時候雨已經停了,街上黑漆漆的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我太爺在窗戶那裏啥也沒看到。


    可就在他準備把窗戶帶上的時候,猛然發現兩片窗戶扇兒上的窗戶紙,分別有兩個像是人手指抓出來的大窟窿,好像是被人從外麵抓著窗戶扇上的格子,把窗戶拉開的。


    又低頭一看,窗戶下沿兒上濕濕的,好像是什麽東西在上麵踩踏留下的濕痕,這些跡象表明,有什麽東西從外麵把窗戶打開,並且進入過房間。我太爺頓時皺了下眉頭。


    明清時期的民間建築,後窗戶一般都是“死扇兒”,“死扇兒”都是打不開的,而且大多呈圓形,這些窗戶僅僅是為了給房間采光用的。


    樓閣建築,二樓房間後窗戶一般都是“獨扇兒”,獨扇兒的,可以向外朝上打開。到了清道光初年,民間的房屋建築有了一定改革,特別是酒樓客棧這種商業性建築,出現了很多雙扇朝外左右打開的窗戶,就像這家客棧,客人可以打開後窗戶看到街上的美景。


    我太爺把窗戶關上以後,轉回身問小翠,“你看到那隻鬼了嗎?”


    小翠快速點了點頭,心有餘悸,顫著聲音回答說:“我剛才睡的正熟,突然聽見噗通一聲,我就醒了,就看見窗戶那裏站著個……站著個……”


    “站著個什麽?”我太爺再次來到小翠床邊,坐在了床沿兒上,小翠趕忙抱住我太爺,又把腦袋紮進了我太爺懷裏,低聲說道:“站著個……渾身毛乎乎的鬼,臉長的像狗又像猴子,眼睛紅紅的,好嚇人……我一叫,它就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猴子?紅眼睛?


    聽小翠這麽說,我太爺腦子裏立刻閃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隨後他猛然想到,之前在那個小村子裏時,遭遇三隻鬼猴子的情形,小翠說的這隻“鬼”,很像是那些鬼猴子。


    我太爺立刻沉思起來:自己在村子裏殺了兩隻大的,那隻小的最後逃走了,它後來會不會又返回了村子呢?嗯,返回村子的可能性很大,要真是那隻鬼猴子,一定是自己回村子拿包袱的時候,給那小鬼猴子發現了,一路跟蹤到了這裏,那兩隻大鬼猴子是這小鬼猴子的父母,這小鬼猴子是想給它父母報仇,可能因為對自己懷有畏懼心理,不敢對自己輕易出手,就想對小翠下手,怪不得小翠一路上吵著說有東西跟著,應該就是這隻鬼猴子了。


    我太爺剛想到這兒,就在這時候,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異響,也就是從我太爺房間裏傳來異響,好像布匹撕裂的聲音,噝啦噝啦的十分刺耳。


    我太爺在心裏暗叫了一聲,不好,這是鬼猴子的調虎離山。


    小翠聽到聲音越發害怕,把頭往我太爺懷裏紮的更緊了。我太爺試著推開了她,把兩儀陰陽劍塞進了她手裏,叮囑她說,“別害怕,哥回房間看看就回來。”


    說完,我太爺從床邊起身,幾步離開小翠房間,返回了自己房間。


    我太爺房間裏這時候燈是熄著的,黑漆漆的,走進房間我太爺沒發現啥異常。


    隨後摸到油燈那裏,從身上掏出火鐮把油燈點著,舉在手裏一看,發現自己房間的後窗戶也被打開了,幾步走到窗戶邊兒朝外看了看,還是什麽都沒有,不過,窗戶扇兒上的窗戶紙也出現了破洞,在窗戶下沿兒上,也有濕痕,跟小翠房間裏的一模一樣。


    剛才的撕裂聲又是怎麽回事?我太爺下意識回頭朝自己床上看了一眼,這一眼看下去,頓時來了火氣,就見自己放在床上的衣褲,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撕扯成了一條兒一條兒的,眼看是沒法兒穿了,之前在小翠房間聽到的撕扯聲,應該就是那東西撕扯自己衣服發出的。


    我太爺又趕忙把目光轉向床旁邊的衣櫃,就見原本放在衣櫃上麵的那個大包袱,不見了。


    衣服被撕爛了還好說,包袱不見了,那可就麻煩了,我太爺頓時大急,包袱裏還有二百兩銀票呢,別的東西丟了沒事,銀票丟了,自己和小翠連房錢都付不起了。


    我太爺再次走到窗戶那裏,端著油燈,攏著火苗,朝外麵照了照,就見窗戶下麵並沒有落腳和著手的地方,這鬼猴子,要是能從外麵進入房間,隻有一種可能,這鬼玩意,打房頂上進來的。


    我太爺趕忙把半截身子伸出窗戶外麵,側起身仰頭朝窗戶上麵看一眼,距離窗戶頂部三尺左右就是屋簷兒,屋簷兒下麵有道懸梁,那鬼猴子完全可以用後肢倒掛著懸梁,然後用爪子拉開窗戶跳進房間。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冷不丁瞅見屋簷兒上好像多出塊東西,把油燈舉高一點兒仔細一看,是自己的大包袱,就在屋頂房簷兒上搭著呢,我太爺心說,這東西果然在房頂上。


    不過,鬼猴子可以倒掛著懸梁從窗戶進入房間,人要想倒掛著進來就費勁兒了,就是從窗戶那裏扒住懸梁,借助懸梁爬上屋頂也是不可能的。


    我太爺決定到房頂上看看,但他沒有鬼猴子那麽靈敏的手腳,從窗戶爬上屋頂那是不可能的,我太爺就想找客棧裏的夥計問一聲兒,看有沒有地方能讓自己上到屋頂。


    就在這時候,剛好聽到有人敲小翠的房門,小翠應了一聲,那人就問小翠剛才出什麽事兒了。


    聽聲音,好像是客棧裏的夥計,小翠剛才叫的聲音挺大,一定驚動了客棧裏守夜的夥計。


    我太爺忙出門一看,果然是客棧裏的夥計。我太爺就問夥計,有沒有地方能夠上到屋頂,夥計聽了就是一愣,不知道我太爺這是想要幹啥。我太爺解釋說,自己房間來了飛賊,把包袱給他順走了,懷疑那飛賊上了屋頂,想到屋頂上看看。


    夥計一聽,臉色登時發白,忙解釋說店裏從來沒鬧過飛賊,我太爺這時候沒心思跟他矯情,叫他趕緊想辦法。


    隨後,夥計搬來一條梯子,帶著我太爺來到一個像是天井一樣的地方,四周全是房簷兒,中間有個二尺多寬的方形窟窿,夥計把梯子架在窟窿口兒,我太爺順著梯子穿過窟窿口兒,爬上了屋頂。


    古時候的房頂,都是“人”字型的,就像從中間打開倒扣在桌麵上的書本一樣,中間高,兩邊呈坡狀朝下滑斜,整個兒屋頂由下至上,全用瓦片一層層鋪就。


    因為剛剛下過雨,屋頂又濕又滑,上麵有些瓦片還生了青苔,遭雨水一淋,青霜一樣,稍不小心就會在上麵滑翻,從屋頂直接跌到樓下去。


    這個天井距離屋頂的最高點,也就是屋頂中間那條“龍脊”,還有一段距離。我太爺這時候顧不上其他的,在光滑的瓦片上手腳並用,爬到了“龍脊”那裏,隨後,跨在頂端“龍脊”上,雙腳踩著“龍脊”左右兩側的瓦片,慢慢站起了身。


    穩住身子以後,抬眼朝自己房間窗戶的位置看了一眼,就見那片屋簷兒上並沒有自己的包袱,隨後又把整個客棧的屋頂全掃了一遍,漆黑的夜色之下,我太爺啥也沒發現,除了冷風從身旁掠過,整個房頂都是空空的。


    我太爺在心裏一琢磨,難道,鬼猴子拿著自己的包袱從屋頂跑了下去?不好,這鬼東西會不會再去找小翠呢?


    我太爺想到這兒,心裏大急,就在他準備轉身返回天井那裏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瓦片輕微的滑響,嘩啦一聲。


    我太爺趕忙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十來歲孩子大小的東西,直挺挺站在自己身後,渾身上下黑乎乎的。


    我太爺頓時一驚,隨後仔細一看,看清楚了,自己的猜測完全對上號兒了,正是那隻逃走的小鬼猴子,在它背後,還背著自己的大包袱,這一切,都是它幹的!


    這時候,小鬼猴子比我太爺在村子裏看到它時高了一點兒,也瘦了一點兒,估計它一路跟蹤我太爺過來,整天處心積慮、“缺吃少穿”的,日子可能也不算好過。


    鬼猴子看到我太爺,有點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意思,根本不給我太爺反應的時間,“嗷”地一聲怪叫,打龍脊上忽地躍起,直接朝我太爺撲了過來。


    我太爺這時候背對著鬼猴子,再加上屋頂濕滑,形勢很不利,見鬼猴子撲來,十分狼狽地朝自己身前一撲身,整個人跪趴在了龍脊上,與此同時,鬼猴子從他頭頂刷一下掠了過去,緊接著,“嘩啦”一聲,鬼猴子落在了我太爺正前方,可能因為落地過猛,踩鬆了幾塊瓦片,那幾塊瓦片順著斜坡從房頂一路滑下去,摔到了下麵。


    我太爺這時候趴在龍脊上抬頭又朝鬼猴子看了一眼,看著它背上的大包袱,突然有種上當的感覺,感覺這鬼猴子是故意把他引上房頂,想利用房頂的地勢來對付他。


    想到這一點,我太爺心裏生出了寒意,在這個連腳步都站不穩的房頂上,自己該怎麽跟這鬼猴子打呢?


    鬼猴子沒給我太爺多想的時間,又是一聲怪叫,忽地又朝我太爺撲來。


    我太爺這時候還在龍脊上半趴半跪著,想起身都來不及,眼看鬼猴子就要撲到自己跟前,急中生智,從身下揭起幾塊瓦片,呼呼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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