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甬道,我太爺再次回到了張寡婦房子裏,這時候,我太爺發現張寡婦裏與之前相比,明亮了許多,抬頭朝房門口看看,陽光從門外射進來,溫暖明亮,外麵好像是白天。--


    抬腳朝門口走了幾步以後,我太爺心有所感,回頭朝身後剛才過來的甬道看了一眼,就見寫著“陰曹司”的大門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張寡婦的那張床,我太爺看著那裏,回味似的露出一絲笑意。


    離開張寡婦房間來到院裏,隻見院裏陽光明媚,抬頭看看天上太陽的位置大致估摸一下時間,應該是後晌。


    這時候,王草魚在院裏站著,見我太爺打裏出來,趕緊朝我太爺走了過來。


    我太爺這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手裏竟然還拎著件衣裳,女人的衣裳,不過這衣裳不是紅色的,而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衣裳裏麵似乎還兜著幾樣物品,我太爺顧不得打開來看,趕緊彎腰一摸自己的褲腿,裏麵硬邦邦的一個長條狀,霎時鬆了口氣,蕭十一那把短劍還在。


    王草魚走過來朝我太爺手裏的白衣裳看了看,問太爺:“秉守叔,你在裏找到啥咧,這女人衣裳裏包的啥呀?”


    我太爺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他這時也好奇衣裳裏麵包的啥,連忙蹲下身子,把衣裳放在地上,衣裳解開以後,兩個人好奇地探頭一看。


    裏麵總共包著四樣物品:一麵狐仙牌位一頂香爐一隻粗瓷碗,最後一樣東西,讓我太爺和王草魚兩個瞠目結舌,這是一段開滿鮮花的臘梅枝,上麵幾朵臘梅花開的正豔,用鼻子一聞,一股淡淡的臘梅芳香。這大夏天的,居然能看到綻放的臘梅花,兩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時候,我太爺腦子裏情不自禁湧出一句詩詞:寶劍鋒從磨礪出,臘梅香自苦寒來。


    我太爺認為,這些東西一定是剛才那隻紅毛狐狸送給他的,牌位香爐瓷碗,紅毛狐狸是在暗示我太爺找人繼續供奉它,牌位這三樣物品不難理解,不過,這段臘梅枝,就有點費解了,它代表什麽意思呢?


    王草魚把臘梅枝拿起來看了看,說了句:“張寡婦房子裏,還種著一棵臘梅樹麽?”說著,王草魚抬頭看向我太爺,“秉守叔,你你拿人家這個幹啥呢?”


    我太爺無語地看了王草魚一看,從他手裏奪過臘梅枝,連同牌位等其它三樣物品,又用衣裳包了起來。


    這時候,我太爺發現白月山居然沒在,就問王草魚,“白月山呢?”


    王草魚回答說:“白福根的媳婦兒要生咧,白月山的老婆喊他燒熱水去咧。”


    我太爺點了點頭,隨後又問王草魚,“我走進這房子幾天了?”


    “幾天咧?”王草魚一臉愕然地看著我太爺,“你你走進這房子就一炷香的功夫,半天還不到咧。”


    聽王草魚這麽說,我太爺立刻就愣住了,感覺自己打走進房子到現在出來,至少已經過去兩天一夜,這外麵竟然隻有一炷香的功夫,有點說不通。


    就在這時候,從白福根家的方向傳來一串嬰兒哭聲,聲音又大又響亮。


    王草魚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興奮地對我太爺說道:“秉守叔,福根兒他媳婦生了咧。”


    我太爺點了點頭“這孩子哭聲響亮,若是個男孩兒,將來一定成就非凡,走,咱們回去看看。”


    說著,兩個人離開張寡婦家,朝白福根家走去。


    不大會兒功夫,兩個人來到了白福根家門口兒。


    還沒等進門,我太爺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在孩子的哭聲裏,似乎還夾雜著大人的哭聲,好像是白月山老婆的哭聲,難道白月山出了什麽事?


    王草魚也聽出了異常,我太爺和他對視一眼,兩個人趕忙加快腳步走進了院裏。


    這時候,就見白月山低著頭,一臉悲痛哄著孩子在院裏走動著,顯然並不是白月山出了事,不過,白月山老婆的哭聲,依舊從裏傳來。


    我太爺朝裏看了一眼,外間沒人,估計是在裏間,當下心裏已經猜出個大概,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走到白月山跟前,低聲問白月山:“白老哥,出了什麽事,白大嫂這是怎麽了?”


    白月山聞言抬起了頭,我太爺見他嘴唇都在哆嗦,情緒顯得非常激動。


    “怎麽了,是不是……”


    我太爺話沒說完,白月山眼睛一紅,終於壓製不住情緒,洪水決堤般爆發了。


    白月山泣不成聲說道:“咋咧……咋咧……孩子娘沒咧,孩子保住咧,她娘走咧……”


    白月山一開口,似乎再也停不下來,“俺和俺弟弟白鬆山,打小就沒了爹娘,俺比俺弟弟大幾歲,俺就帶著俺弟弟到處要飯,好不容易俺們都長大咧,俺和弟弟也都成家咧,誰想到俺弟弟生下福根兒,兩口子就去咧,他們兩口子一走,把福根兒就留給了俺,俺又當大也又當爹,好不容易把福根兒拉扯大給他成了親,可可……你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白月山抱著懷裏初生的嬰兒讓我太爺和王草魚看,“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福根兒兩口子,又留給俺一個閨女,他們兩口子,也走咧……”


    “都走咧……”白月山說完,淚如雨下,自言自語:“俺白月山這輩子也不知道造了啥孽,養大一個走一個,養大一個走一個……”說完,哭的更傷心了。


    我太爺聽完歎了口氣,心裏也挺不舒服,想勸白月山幾句,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或許就是白月山的命吧,也或許白月山上輩子欠了白福根他們幾個的人情債,這輩子就該他用痛失親人的方式來償還吧。


    不大會兒功夫,白月山哭得已經不能自控,眼淚鼻涕都快落在懷裏孩子的臉上了,我太爺見狀,趕忙從他手裏接過了孩子。


    這是個女娃,白月山哭,白月山老婆哭,她也在哭,然而被我太爺從白月山懷裏接過來以後,剛一抱進懷裏,女娃立刻止住哭聲,緊跟著,女娃用一雙明亮的眼睛仰看著我太爺,突然衝我太爺露出一個笑臉。


    眾所周知,剛生下來的孩子,除了哭,再沒其它表情,可是這個剛生下來的女娃,居然會笑……


    女娃這一笑,深深觸動了我太爺,就像撥動了我太爺心靈深處的某根敏感神經。


    我太爺渾身一震,感覺這女娃跟自己有著莫大的因緣,抱在懷裏怎麽也舍不得再撒手了。


    一時間,我太爺看著女娃愣在那裏,心潮澎湃,腦海裏冒出個無法抵禦的想法。


    等白月山哭夠了,緩過勁兒來以後,我太爺小心翼翼跟他商量道:“白老哥,你看……你能不能……能不能把這女娃送給在下撫養?”


    “啥?”白月山一聽就愣住了,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太爺,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白月山身子一矮,直接給我太爺跪下了。這是我太爺始料未及的,一手抱著女娃,一手趕忙去攙扶白月山,“白老哥,你你……”


    白月山的眼圈又紅了,“劉先生,劉恩人,你說的是真的麽?你你肯收養福根兒這女娃?”


    我太爺聽白月山這麽問,心裏頓時鬆了口氣,我太爺本以為他不同意呢,“白老哥你放心吧,這女娃我會像親生閨女一樣待她,絕不叫她受委屈。”


    “那那俺謝謝劉恩人咧,俺俺再給你磕個頭……”白月山說著,又要給我太爺下跪,我太爺趕忙攔住了他。


    白月山這時候又哭又笑,激動地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眼淚,顯得是非常高興。


    我太爺家裏的條件,和我高祖父全家人的人品,白月山是見識過的,白福根這個女兒要是給我太爺撫養,絕對比跟著他強。


    白月山拉著我太爺的手,不停說這女娃好命,能給劉先生當閨女,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就這樣,收養女娃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之後,幾個人操持著,把白福根的老婆和白福根葬在了一起。


    白福根的老婆名叫李桂榮,死於難產,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她就斷了氣。之前紅毛狐狸跟我太爺說有人會死,指的就是她。


    忙完以後,天色已經擦黑兒,因為不著急趕路,我太爺和王草魚在白福根家裏住了一夜,期間,我太爺對白月山夫婦兩個說,張寡婦的鬼魂已經走了,以後不會再來村子裏胡鬧,趕明兒到山外把家裏人都找回來,好好過日子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臨行前,我太爺把白衣裳裏包裹的狐仙牌位等三樣物品交給了白月山,讓他有事就去求狐仙,並且教了他拜狐仙的方法,交代他要是家裏沒啥事,就每半年祭拜一次。


    白月山收下狐仙牌位等三樣物品,連連稱是。


    就在太爺抱著女娃和王草魚準備離開的時候,白月山突然拉住我太爺問了一聲,問我太爺打算給女娃取個啥名,知道個名字,將來也好有個念想兒。


    聽白月山這麽問,我太爺嘴裏脫口而出:“就叫白守枝吧。”


    不過,當我太爺說出這個名字以後,他自己就是一愣,因為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感覺自己都沒經過思考,一下子就說了出來,隨後,他下意識地朝王草魚手裏拿的白衣裳和臘梅枝看了一眼,心說,怎麽會這樣呢?


    與此同時,我太爺登即意識到白衣服包裹臘梅枝的含義了,女娃這名字,並不算自己給取的,而是被狐仙早就取好的。


    寶劍鋒從磨礪出,臘梅香自苦寒來。難道,這就是女娃一生的命運麽?360mobe末代捉鬼人


    我太爺和王草魚離開時,把所有的銅板都送給了白月山夫婦,身上僅留下雇驢子車回家的錢。


    說簡短。辭別白月山夫婦,傍晚時分,我太爺和王草魚回到了三王莊。


    見我太爺懷裏抱個女娃進門,全家人都是一臉不解,我高祖父皺起眉頭問我太爺,從哪兒抱來的娃,生怕我太爺又做了啥壞事。


    我太爺笑著對我高祖父說:“爹,你不是說咱家這些手藝傳不下去了嘛,看看,我現在給你找到傳人了!”


    說著,我太爺把女娃遞給了旁邊的我爺爺,對我爺爺說道,“來兒子,抱抱你媳婦兒……”


    我寫到這兒,各位可能都明白這女娃是誰了吧,不錯,這個女娃,就是我奶奶,我奶奶的父親白福根,母親李桂榮。


    寶劍鋒從磨礪出,臘梅香自苦寒,正是我奶奶一生的真實寫照……末代捉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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