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救命的東西?”王思河又問。


    老婆子把頭一扭,沒聽見王思河這句話似的,不再理會王思河,眼睛死死盯向了我父親。


    我父親被老婆子盯得心驚肉跳,不過老婆子的眼神兒很幹淨,我父親可以感覺得出來,這老婆子沒有想害自己的意思。


    我父親想了想,問道:“你家在哪兒?”


    老婆子聞言,欣慰地笑了,因為我父親這麽問她,說明已經答應了她的請求。老婆子衝我父親揚了揚下巴,那下巴指的地方是我父親的耳朵。


    我父親一愣,立刻會意,朝老婆子邁了兩步,把耳朵貼到了老婆子嘴邊,老婆子舔了下嘴唇,對著我父親的耳朵低低地說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父親猛地把耳朵從老婆子嘴邊挪開,一臉錯愕地說道:“那裏沒房子呀,我們白天剛剛去過。”


    老婆子嘿嘿一笑,神秘說道:“有房子,白天看不到,晚上二更以後才能看到,記住我剛才說的,三更之前你必須從房子裏出來,要不然,你可永遠都出不來啦!”說著,老婆子把眼睛看向了她自己的胸口,又低聲說道:“我懷裏有個信物,你拿著它就能進到房子裏,記住,包袱在床底下,三更天之前你必須拿上包袱從房子裏出來,記住啊……”說完,老婆子眼睛猛地向上一翻,眼皮子合上了,緊跟著頭一耷拉,整個人不動了……


    我父親先是一愣,緊跟著就喊,“老婆婆,老婆婆……”不過,任憑我父親怎麽喊叫,老婆子再沒醒過來。我父親把手放到老婆子鼻子下麵一試,頓時鬆了口氣,老婆子還有氣兒,好像是睡著了。


    我父親呆呆地看著睡著的老婆子,腦子裏回味了一下她的話,轉過頭對旁邊的王思河說道:“思河,你到外麵守著,別叫任何人進來。”


    王思河不解,問道:“哥,你要幹啥呀,這老婆子跟你說了些啥?”


    “你到外麵守著吧,我一會兒就好了。”我父親不說。


    王思河見我父親一臉嚴肅,不再追問,轉身離開停屍房,出門的時候,隨手把房門也給帶上了。


    王思河走後,我父親朝關上的房門看了看,相信王思河一定會守在外麵,沒有自己的話,王思河就是拚了命也不會讓任何人進來,眼下,是絕對安全的。


    我父親深吸了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抬手伸進老婆子對襟衣服裏麵摸了起來。


    也就摸了兩三下,真給他摸到一個小玩意兒,從手感來說扁扁的,掏出來一看……


    這是個啥玩意呢?不好說,因為接下來的經曆,導致我父親回到家好長時間都沒敢跟我奶奶提起,後來被我奶奶逼問的不行了,我父親這才說出來,這是個一塊錢大小的牌子,薄薄的、黑色的,正反兩麵都有字,好像是用血寫上去的,暗紅色的,這些字我父親一個也不認識,好像是古篆字。我奶奶問他牌子是啥材料的,我父親說不出來。我父親說,像是獸皮,又像是鱗片,拿在手裏涼涼的、滑滑的。我奶奶一聽,臉色立刻就變了,對我父親說,那是殄紙!


    啥是殄紙,前麵好像提到過,閻王爺的生死簿就是拿這種紙寫成的。當然了,這隻是一種傳說,至於到底是咋回事兒,那說來話就長了,至於“殄紙”這個,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


    我父親這時候當然不知道這是個啥,看著像個小牌子,從老婆子懷裏把牌子拿出來以後,來回翻看了幾眼,上麵的古篆他一個也不認識,隨手把牌子塞進衣兜裏,幾步走到房門口,房門拉開,首先看見的是王思河的後背,王思河正非常負責地把著門兒,我父親鬆了口氣。


    開門聲似乎驚動了王思河,王思河猛地扭過頭。王思河看了看我父親,又朝屋裏的老婆子看了一眼,一臉困惑地問道:“哥,你到底想幹啥呀?”


    我父親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想幹啥,就是看見這老婆婆就想起了我媽,我想幫她……你進來吧,把這老婆婆幫我解下來。”


    王思河進了屋,和我父親一起把老婆子胳膊上的繩子解開了。我父親讓王思河扶著老婆子,自己蹲下身子,讓王思河把老婆子放到自己背上。王思河見狀,問我父親:“哥,你要把這老婆子背哪兒呀?”


    “背咱屋裏唄。”我父親回道。


    “這、這恐怕不行吧,萬一叫周建宏看見……”


    “他不是叫咱們保證這老婆子活到明天下午嘛……”沒等王思河把話說完,我父親打斷他了,“這麽大數歲了,就這麽吊著,萬一吊死了咋辦,把她放到床上,咱倆輪流看著,保證她跑不了。”


    我父親這麽說,王思河不再說啥,把老婆子放到了我父親背上。


    前麵說過,我父親跟王思河的房間挺大,就住了他們兩個人,而且裏麵不止兩張床鋪。


    背著老婆子出了停屍房,這時候剛好是吃飯的點兒,估計那些紅衛兵們都在食堂裏吃飯,校園裏沒人。我父親背著老婆子背進了他們房間。


    將老婆子安置在一張床鋪上以後,我父親跟王思河說:“你在這裏看著她,我到食堂給你們打點兒飯。”王思河點了點頭,坐在了老婆子旁邊的一張床鋪上。


    這些紅衛兵這時候果然全在食堂裏吃飯,食堂幾張餐桌上幾乎全都坐滿了。


    剛一走進食堂,我父親就聽見有人喊“賈富乾”,走了幾步這才意識過來,自己這時候叫“賈富乾”。


    扭頭順著聲音一看,周建宏正坐在距離門口不遠的一張餐桌旁朝他招手。我父親一看,這張餐桌上坐的全是他們紅星派的首腦。


    我父親走了過去,周建宏問道:“賈同誌還沒吃飯呢?”我父親點了點頭。


    周建宏又問:“那牛鬼蛇神四姑娘怎麽樣了?”


    我父親連想都沒想,直接回道:“我把她從停屍房背到了我們住的那間房子裏,給她安置了一張床鋪。”


    “什麽?”周建宏聞言臉色一沉,嘴唇一動,看樣子想說啥,我父親沒等他說出口,接著又說:“把她就那麽一直吊著,我們兄弟兩個不敢保證她能活到明天,*說過:‘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對付這樣的硬骨頭,咱們既然不能在*上讓他們屈服,就要從心理上他們讓瓦解,善待俘虜,有時候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您說對吧?”


    周建宏眨了幾下眼睛,似乎給我父親這番話說的有點懵圈兒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旁邊的小茹放下筷子說道:“賈同誌說的很好,我同意賈同誌的說法,想要敵人屈服,不見得全靠武力,*一直教導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我看賈同誌的文鬥工作做的很好!”


    周建宏聽小茹這麽說,看了小茹一眼,可能不知道該引用*的哪句話來反駁我父親,於是對我父親說道:“那你去打飯吧,想辦法讓那四姑娘把飯吃下去,不能讓她絕食。”


    我父親點了點頭,離開了。


    這天的午飯是大米飯、青菜豆腐,菜裏麵冷不丁還能瞅見幾根肉絲兒,這是我父親在家裏想都不敢想的飯菜,我父親咽著口水打了滿滿兩大茶缸子。


    端著茶缸子回到房間,老婆子還在睡著,與其說是睡著,不如說是昏迷,我父親喊了她幾聲,依舊不見轉醒。我父親隻好把茶缸子遞給王思河一個,兩個人狼吞虎咽把飯菜吃了個一幹二淨。


    書說簡短。到了晚上,老婆子依舊不見轉醒,我父親把手放到她鼻子下麵又探了探,還有氣兒,不過讓她這麽一直睡著也不是個事兒,再說了,這老婆子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剛好晚上食堂做的是小米稀飯,我父親讓王思河幫忙,把老婆子扶了起來。我父親拿著勺子剛要給老婆子喂飯,老婆子居然把眼睛睜開了,老婆子看了看我父親說道:“一路小心,拿到包袱趕緊回來,我在這兒等著你……”說著,又看了看王思河,“你們兄弟兩個可以一起去,到時候也好有個照應……”說完,老婆子頭一歪,又睡著了。


    這是啥毛病呀?我父親跟王思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我父親這一代人,幾乎沒有掐心思點兒算時辰的能力了,不過還好,我太爺跟我爺爺那兩塊懷表都沒給那些紅衛兵抄走,而且都還能用,我父親離開家的時候,隨手拿了一塊出來,這時候剛好派上用場。


    安置好老婆子以後,我父親把懷表拿出來看了看時辰,七點半多一點兒,二更天是在九點,我父親示意王思河,立馬兒動身。這時候動身雖然有點兒早,不過早了總比晚了強。


    兩個人把房間裏的電燈關掉,並肩出了房門。這時候,天上月朗星稀,四下裏不算黑暗,地上整個兒就像鋪了層寒霜。


    因為時間還早,校園裏還挺熱鬧,秋高氣爽的,三三兩兩淨是散步的人,還有幾對兒浪漫月下低聲說笑的男女,看著挺像那麽回事兒,不過誰又能想到,他們白天會變成一群連親爹娘都不認的魔鬼呢。


    沒有人注意我父親跟王思河兩個,出了學校門,兩個人一直朝南走,走了沒一會兒,王思河忍不住問我父親,“哥,那老婆子的家在哪兒呢?”


    我父親說:“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咱們白天剛剛去過。”


    “白天剛剛去過?”王思河一臉疑惑,“不會是那個亂葬崗吧?”


    我父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十幾分鍾後,兩個人出了鎮子,我父親走在前麵,王思河跟在後麵,不過,王思河的腳步越走越躊躇,最後幹脆停了下來,一臉驚愕地問我父親:“哥,這不是去亂葬崗的路麽,咱倆真要去亂葬崗呀?”


    ...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代捉鬼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途中的旅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途中的旅人並收藏末代捉鬼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