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不過說來也奇怪,小慶大奶臨咽氣前說的這句話,短時間內並沒有應驗,相反的,在小慶大奶去世半年後,小慶大爺家這仨兒子居然全都不同程度的時來運轉了。


    首先是二兒子白孩兒,白孩兒原本在我們村裏山上開石頭的,跟強順的父親王思河幹一樣的活兒,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小慶大奶去世以後,村幹部鬼使神差的把白孩兒調到了村裏的麵粉廠上班。過去在我們村裏,隻要跟“公家”能沾上邊兒的,都有油水可撈。就拿我們村這個麵粉廠來說,它就屬於是村裏的、“公家”的,在裏麵幹活的人,也都是村幹部的親戚啥的,過去我們這裏的村民一到麥子下來以後,除了該上繳的公糧以外,麥子全部存進麵粉廠,每家還發個麵本,家裏啥時候沒麵了,拿著麵本到麵粉廠取麵。


    不過,到了後來,在麵粉廠幹活兒的這些人越來越黑,最後貪心不足蛇吞象,把村民們存進去的小麥全都倒賣了出去,賣的錢全都拿自己家中飽私囊了,想想這是啥性質,這可比貪汙要嚴重的多,等於是不讓村裏人活了,把全村人的口糧給賣了。麵粉廠好幾個人因此給判了刑,原本紅紅火火的麵粉廠也給這幾個黑心肝的畜生弄倒閉了。


    不過,當時那時候的麵粉廠,正火著呢,白孩兒從山上調進麵粉廠以後,算是如魚得水了,可著勁兒的往家裏撈開了。半年以後,白孩兒吸著全村人的血富了起來,在麵粉廠大樓的後麵蓋了一座體麵的新房子,從老宅裏搬了出去,日子過的是有滋有味兒。


    其次,是老三黑孩兒,黑孩兒原本是個泥瓦匠,也就是搬磚和泥蓋房子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小慶大奶去世半個月後,老三黑孩兒成了一個蓋房隊的頭頭兒,村裏、廠礦,十裏八村的專門接蓋房子的活兒,手底下還發展了二十幾小工,而且接二連三的活兒不斷,也是半年多點兒的時間,他也蓋了一座新房子,從老宅子裏搬了出去,這也算是發跡了。


    最後是老大恨天高,恨天高因為生理缺陷(個頭兒太低),到外麵找不到合適的活兒,一般都看不上他,他就跟著明軍的父親一起賣水缸。


    前麵提到過,明軍的父親雙喜,以倒賣水缸為生,每天天不亮,套上騾子車,拉上一車大大小小的水缸,到東邊很遠的村裏子去販賣。對了,之前寫李芳的時候,提到過的那個監獄,我們這裏的人管叫它“勞改場”,那個勞改場過去就是專門陶燒水缸的,雙喜就是到那裏買的水缸,然後再拉到外地販賣。


    記得很早的時候,不是現金交易,都是拿糧食兌換的,每次明軍他爸拉一車水缸出門,拉半車糧食回家。現在想想,我好像隻顧著一味的寫經曆,把小時候的很多細節都忽略了,順帶著在這裏提一下吧,


    我小時候水果很少,從沒見過蘋果跟桃子,最常見的就是柿子、核桃、山裏紅,不過這些東西都不是用錢買的,我們這一片兒倒是也有,不過數量沒有那麽多,都打山裏過來的,然後用糧食跟山裏人兌換,還舍不得用小麥換,都是拿玉米換的。一開始,這些東西不值錢,幾兩玉米兌換它們一斤,後來,這些東西越來越值錢,糧食越來越不值錢,幾斤兌換它們一斤。


    言歸正傳,老大恨天高跟著明軍他爸賣了幾個月的缸以後,明軍他爸生病了,至於啥病,等寫到我上初三的時候,會詳細寫的。


    這時候,恨天高把門路也摸熟了,明軍他爸因病進了醫院,他就自己套上家裏的驢子車,自己一個人幹上了。誰成想,他這一幹起來比明軍他爸風順多了,有時候一天往返兩三趟,也是半年多左右吧,在老宅子的宅基地上翻蓋了一座新房子,日子過的也算是不錯了。


    不過,緊跟著問題也就來了。


    這時候,小慶的大爺還在老宅子裏住著,這老大恨天高呢,因為是在老宅子的宅基地上翻蓋的新房子,把小慶大爺的房子也給占了,老頭兒沒地方住,老大隻能叫老頭兒也住進了他的新房子裏,不過時間一長呢,這老大心裏就別扭上了,你個老頭子仨兒子,整天的就住我一個人、吃我一個人的,那倆兒子你都白養了麽,這可不中。


    恨天高就去找他那倆弟弟商量,最後商量下來了,兄弟三個輪流贍養老頭兒,一個人一個月,也就是說,老頭兒每一個月換一家,輪流在三個兒子家裏吃住。


    就這樣,大概過了能有半年吧,矛盾又出來了,首先是仨兄弟裏最有錢的老二白孩兒,我發現很多時候,越有錢的人,越不是東西。白孩兒把老頭兒從他們家趕了出來,說老頭兒偏心,在他們家裏吃著飯,卻到老大地裏幹著活,給誰幹活上誰家吃飯去,別來俺們家。


    小慶的大爺無奈,去找老大,老大一聽就急眼了,這個月該著老二養你,為啥來俺們家,回老二家裏去。老頭兒又是無奈,到了老三黑孩兒家裏,黑孩兒更急了,你給老大地裏幹著活,該著老二養你,跑俺們家裏幹啥,這裏有我啥事兒?


    仨兒子踢皮球似的,把老頭兒踢來踢去,誰也不叫老頭兒進門,老頭兒最後沒辦法,哭著到了他閨女家裏,他閨女一聽,上法院告他們三個!


    小慶的大爺就上了法院了。


    當時呢,我們省電視台剛好播出了一部電視劇,名字叫《黑槐樹》,片頭主題歌就是我們這裏的童謠“小喜鵲”,也就是:小喜鵲,尾(以)巴長,娶了媳婦兒不要娘,把娘扔到山坡上,媳婦兒抱到熱炕上,烙油餅,擀麵湯,媳婦媳婦你先嚐……


    小慶大爺接下來的遭遇,居然跟當時熱播的這個電視劇裏驚人的相似!


    電視劇裏的演員全是土生土長的河南農民,裏麵還是我們河南的方言,本色出演。


    那電視劇主要講的是三個兒子不贍養老娘的故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視劇裏就有那麽一段,大兒子家裏最有錢,卻不想贍養老娘,老娘上法院把大兒子給告了。


    小慶他大爺呢,上法院告的是他二兒子白孩兒。


    電視劇裏麵,法院來人了,要把那老娘的大兒子抓走,見法院動了真格的,這老娘不幹了,歸根究底還是心疼兒子,坐在法院的車前哭上了,嘴裏喊著,俺不告咧,俺不告咧……


    小慶大爺把老二白孩兒告了以後,法院也來人了,跟電視劇裏一模一樣,法院要把白孩兒帶走,結果呢,小慶大爺也出現了跟電視劇裏驚人的相似一幕,一屁股坐在法院的車前,雙手抱著車輪子,哭喊著,俺不告咧,俺不告咧,別抓俺兒子……


    我媽當時看到電視劇裏這一段的時候,都哭了,嘴裏一直說,咋跟老張家裏一樣呢,咋跟老張家裏一樣呢。


    兒子能對親爹那樣兒,親爹對兒子卻還是這樣兒,虎毒不食子,兒子毒的卻想餓死老爹,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話:養不教,父之過。


    後來呢,上法院這出鬧劇,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跟那電視劇裏一樣,法院沒能把白孩兒抓走,最後對他那仨兒子說服教育了一頓。


    再後來,叫人哭笑不得事情發生了,老頭兒輪到了老三黑孩兒家裏,這老三不愛說話,不過光做悶活兒。


    當時呢,那電視劇《黑槐樹》,剛好演到那老娘輪到了老三家裏,天黑了老娘去開燈,卻發現電燈不亮了,到院子裏一看,老三屋裏的燈還亮著,這說明沒停電。那老娘就顫巍巍拄著拐棍去敲老三的房門,那畫麵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老婆婆一邊敲門,一邊喊:“三兒,三兒啊,我那屋裏的燈……咋不亮咧?”


    老婆婆喊了幾聲,老三屋裏的“忽”一下滅了,屋裏的老三跟老三媳婦始終沒搭理這老娘一句。


    這老娘屋裏的燈為啥不亮了呢?老三嫌他老娘點燈費電,把電線給她掐了。


    就這一集,剛播完沒幾天,小慶大爺屋裏的燈也不亮了,前麵說了,這個黑孩兒老三,話不多,光做悶活兒,看完電視劇以後,居然學著電視劇裏那老三,把他親爹屋裏的電線也給掐了!


    是不是有人笑了?不覺得很諷刺嗎?原本那電視劇是教育人孝敬、贍養老人的,結果給這些不孝子學去,起了反作用了,估計原本還想不起這一手兒,電視劇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兒。


    說真的,以上這些跟鬼神沒關係,跟人性有關係,有點兒跑題了,不過這些全是真是發生過的,每次想起來就覺得心裏不舒服,要是不寫出來心裏會更不舒服。


    小慶大奶去世一年以後,這時候仨兒子已經把老頭兒折騰的差不多了。


    以上這些,以及以下要寫的這些,幾乎都是小慶親口跟我說的。


    有這麽一天,老二白孩兒晚上去找小慶他爸喝酒,白孩兒比小慶他爸小一歲,他們屬於是親堂兄弟,小時候一直在一起玩兒,關係最好。


    當時,他們兩個大人喝著酒,小慶在旁邊看著電視,兩個人喝了一會兒,老二白孩兒就跟小慶他爸說:“最近這幾天,我老是做夢夢見俺媽,俺媽叫我蓋座小廟,供啥黃仙娘娘,說俺們兄弟現在這好日子,都是黃仙娘娘給的,還說她自己在黃仙娘娘那裏當著啥差。”


    小慶他爸聽了一笑,說道:“甭信那些夢,都是亂做的。”


    白孩兒猶豫著說道:“我咋覺得那夢跟真的似的,這幾天還天天做,有時候我一個人在家裏邊兒,就覺得俺媽就在我身邊坐著。”


    小慶他爸聽了嗬嗬一笑,對白孩兒這話不屑一顧。


    等白孩兒走了以後,小慶他爸就跟小慶他媽說:“我看這白孩兒呀,跟過去咱大娘快一樣了,快神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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