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春生的一雙手特別有勁兒,鐵鉗子似的,一給他掐住脖子,我就感覺自己渾身沒勁兒了,所幸這時候我的胳膊也是伸直的,而且是搭在裏麵的,春生的手雖然掐著我的脖子,兩條胳膊卻架在了我胳膊的外麵,像給人掐脖子這種情況,小時候我爸專門教過我咋破解。


    春生這裏一掐我脖子,我立馬兒放棄了解繩子,用自己的兩個胳膊肘抵住他的肘窩,雙手十指交叉在他臉前抱成拳狀,拉著拳頭往自己臉前拉,這麽一拉,自己的胳膊肘就撐成了弓形,一下子把春生的兩條胳膊撐開了,春生的胳膊肘一被撐開,他的手被迫也就是鬆開了我的脖子。


    這時候,春生再想掐我脖子就沒那麽容易了,整個身子折騰起來,我一個沒穩住,被他從石頭上給撞了下來,與此同時,抱著春生雙腿的強順也吃不住了,腿給春生掙脫一隻,春生掄起這條掙脫的腿朝強順沒頭沒腦亂蹬,蹬了幾下強順吃疼,把另一條腿也給他鬆開了。


    我們倆站到春生腿蹬不著的地方喘起了氣,春生這時候呢,脖子裏的繩子“刷”一下又繃緊了,整個身子一挺,眼睛瞪大了,整張臉都給繩子勒的變了顏色。


    刻不容緩,容不得我們倆多考慮,下一秒說不定春生就會有生命危險,別說他是我們的朋友,就算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我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吊死在我們倆眼前。


    緩了幾口氣兒,我們倆又同時衝了過去,一人抱住他一條腿,再次往上一托,春生立馬又不動彈了,不過腦袋一耷拉,又暈了過去,真能折騰。


    這時候強順朝我看了一眼,那意思,現在咋辦呢?


    我一尋思,還能咋辦呢,當務之急就是把春生脖子裏的繩子解開,不過,那黑狗精肯定就躲在附近看著我們,我們這裏隻要一有動作,它立馬兒就會上春生的身阻止我們,而且我們這次肯定不能再用剛才虛張聲勢那招兒了,它這次魂魄出竅附在春生身上,肯定把自己的肉身藏到了一個我們找不到的地方,這時候我要是再用這招嚇唬它,肯定不好使了。這些個畜生,精就精在它吃一虧它就能長一智,而且,搞不好那倆精怪現在都在這兒。畜生整人的時候,就喜歡遠遠的看著,滿足自己的複仇心理,眼前這倆可能就有這心理。還有些畜生,修行的方式特別變態,通過觀摩咱們人類或者其它動物的死亡過程來修心悟道,通過看別人的死亡,它們可能能悟出點兒啥吧。就今年,大年二十五發生的事兒,剛剛過去還沒幾天,大年初一那天聽我朋友說的。我朋友跟他父親,幾個人在我們村外野地裏殺豬,豬捆好了以後,不知道從哪兒跑來一隻野狗,遠遠的,眼睜睜盯著看,我朋友以為它是想來渾水摸魚偷肉吃的,用石頭砸了它好幾次,不過都沒砸跑,等幾頭豬都殺完了,那野狗也沒影兒了,並不是來偷肉的。聽我朋友說完,我就交代他,以後再遇上這種事兒,可別再砸了,它就是來學道的,砸惱了它就跟你幹上了,家裏人也會跟著你一起倒黴。


    我這時候想了想,又讓強順一個人先抱著春生的兩條腿,我自己彎腰在地上找了快巴掌大小的石塊,在石塊上找一個平麵,紮破手指,用血在石頭平麵上寫了個“退”字。


    石頭塞到強順手裏,又把春生左腳上的涼皮鞋脫了下來,我們那時候,穿鞋子一般不穿襪子,交代強順,等那玩意再上春生的身,把這個“退”字摁到春生腳心。


    隨後,我一轉身又在地上找了塊棱角比較鋒利的石頭,半個磚頭大小,扭頭朝身邊這棵大樹看了看,穩妥起見,最好爬到樹上解繩子的另一頭,這樣,春生就是給那畜生附了身,我在樹上解繩子,它也礙不了我的事兒,一旦把春生從樹上放下來,啥事兒都好辦了。


    這棵樹可能是棵山槐樹,不過這個我也不確定,當時哪有功夫注意這個,樹幹能有磨盤粗細,枝繁葉茂,也不知道都長了多少年了,樹身雖然粗,但不算太高,而且枝杈很低,抓著樹幹上枝杈很容易就能爬上去。


    我一手拿著石頭,一手抓著樹幹就往樹上爬,一邊爬,我還一邊擔心那黑狗精再來搗亂,不過,一口氣爬上樹,也沒見著再出啥事兒。


    等我爬到樹上朝吊著春生的那根繩子一看,繩子就拴在樹身橫著的一根枝杈上,枝杈能有大腿粗細,足夠能承受住我跟春生兩個人的重量,不怕它折斷把我從樹上摔下去。


    扶著旁邊的樹枝,沿著樹杈走到了繩子跟前,雙腿分開,騎馬似的騎在樹杈上,伸出手一摸那繩頭,居然在樹杈上麵的位置,我騎在樹杈上麵,要是用手伸到下麵去解繩扣,還真有點兒費勁,所幸我提前準備了一塊棱角鋒利的石頭,一手扶著其他樹幹,一手掄起石頭就砸,每砸一下,樹幹就跟著劇烈震一下,震的屁股溝兒都發麻。


    砸了沒幾下,下麵的春生把身子一挺,我一看不好,又給那東西附上了,趕忙停下手,衝強順喊了一聲,叫他趕緊給春生腳心摁石頭。


    喊完,我再也不管其它的,用自己手裏的石頭一下一下可勁兒砸起了繩子。


    過了沒一會兒,下麵的春生“啊”地叫了一聲,我低頭一看,強順把寫著“退”字的石頭摁在了春生的腳心,春生這時候渾身哆嗦起來,我一看這就行了,不用再抄心大黑狗上春生的身了,心無旁騖砸起了繩子。


    又砸了沒幾下,就聽強順在樹底下大喊了一聲,黃河,大黑狗!


    我再次停下手朝樹底下一看,強順正朝坡底下一個方向看著,順著他看的方向,我居高臨下一瞧,一條黑乎乎的影子,跟幽靈似的,正不緊不慢的朝大樹這裏走過來,別的倒是看不出啥,就看見它一雙眼睛幽幽冒綠光,這大半夜的分外瘮人。


    強順在樹底下著急催促起來,黃河,繩子還得多久呀,趕緊砸呀。


    繩子這時候已經給我砸的隻剩一小半兒,趕忙回神,掄起石頭又可勁兒砸了起來。


    冷不丁的有一下,“嘎嘣”一聲,繩子斷了,強順在底下一個沒抱住,跟春生兩個一起翻在了地上。


    我扭頭朝不遠處那大黑狗又看了一眼,大黑狗的速度加快了,嗖嗖的衝了過來,我連想都沒想,抄起手裏的石頭砸了過去,很可惜,沒砸中,大黑狗三竄兩竄,來到了樹底下。


    強順這時候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打算把春生也從地上扶起來,見大黑狗過來,鬆開春生,打地上撿起兩塊石頭,跟大黑狗對峙了起來。


    我這時候在樹上摸索到一根手腕粗細的枯樹枝,一條胳膊夾著樹枝一使勁兒,樹枝“嘎嘣”一聲折掉了,能有一米來長,抄著樹枝我大叫一聲,直接從兩米多高的樹冠上跳到了地麵上,跟強順對峙的大黑狗見狀,趕忙往後倒退了幾步,顯然給我這不要命的氣勢嚇著了。


    我拎著樹枝擋在了春生前麵,衝著大黑狗說道:“這個人我非保住他不可,你要是敢動他,我就跟你玩兒命!”


    大黑狗看看我,又看看地上昏迷的春生,憤憤叫了兩聲,低下頭轉身走掉了。


    大黑狗這時候的樣子,又失落又不甘心,似乎還有點兒憤憤不平。我心裏這時候突然湧上一股子難受勁兒,就是那種憐憫,有點兒同情可憐大黑狗了。說真的,我這時候,有點兒蠻不講理仗勢壓人的意思,就是要跟你耍無賴。這要是換做我奶奶,這事兒她根本就不會這麽處理,心想,這要回到家裏跟她一說,指定會可勁兒訓我一頓。


    扭回頭看了看在地上昏迷的春生,我就感覺春生似乎有啥事兒還瞞著我們,他肯定做了啥虧良心的事兒,要不然大黑狗不會一心想要他的命,不過這事兒,隻有等他醒了以後再問了,一定要問明白。


    我這人,其實最講究的就是公平公正,我不管你是人還是畜生,誰是對的,我就向著誰,我不會用自身的道行去強硬的打壓某一方,我做的是從中調和,不管是人還是鬼,最後都叫他們有一個心服口服、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次的事兒,要真是春生的錯,我一定會想法子叫他償還,當然了,也不可能叫他拿一條命去償還。


    蹲到春生身邊給他看了看,前後三次被附身,這時候身子已經虛弱的不行了,一時半會根本醒不過來,所幸山坡這裏離春生他們村子也沒多遠,我跟強順兩個人輪流背著他往家裏走。


    一路無話,回到春生家裏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春生的弟弟妹妹都已經睡下,隻有他父親擔心著春生,睡不著,屋裏亮著燈,他父親在點燈底下坐等著。


    我跟強順背著春生一進門,他父親就是一驚,著急忙慌的打椅子上站起來,一瘸一拐過來問我們這是咋回事兒。


    我也沒工夫跟春生父親解釋那麽多,再加上背人走山路累的夠嗆,吩咐春生父親,趕緊找張席子鋪在堂屋地上,再給席子上鋪上一層棉被。


    春生父親趕忙照做了,我這時候身上背著春生,強順給春生父親搭了把手,把席子棉被鋪好了。


    我把春生放到被子上以後,又問春生父親,家裏有油燈沒有,在春生腳下點一個,頭頂再點一個。


    春生之前一直沒給他父親解釋我跟強順的真實身份,就說我們倆是他過去的同事,他父親並不知道我們是專門過來幫春生處理這事兒的。


    他父親一聽我要油燈,就是一愣,問我,家裏有電燈,給大孬點油燈幹啥呀?我說,您別問那麽多,隻管照我的話做,這樣就能救您兒子的命。


    我說的一臉正色,根本不是在開玩笑,春生的父親朝地上昏迷不醒的春生看看,走進裏屋拿出來兩個油燈。


    為啥要點油燈,因為這時候,時間才剛剛來到子時,醜姑娘說的,子死寅生,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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