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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來到了天中間兒,該吃晌午飯了,我們三個這時候也餓了,這就打算離開墓地,到東邊區上繁華區那裏找個地攤吃點兒東西,不過就在這時候,從他們村裏走出來四五個人,遠遠的看上去他們手裏好像還拿著家夥什,鐵釺鐵刨啥的,其中一個一邊走還一邊衝墳地這裏指指點點,看這架勢,他們好像就是衝墳地這裏來的。


    我這時候看著他們幾個一尋思,會不會是剛才那婦女家裏的人呢,婦女是不是到家裏一說,他們家裏來人了呢,他們手裏拿的這些家夥什兒,會不會是想來填墳的呢?


    我趕忙交代強順跟楊二哥,那幾個不是來墳地這裏的最好,要真是來這裏的,咱別跟人家起衝突,好好兒跟人家說話,不過這個墳說啥也不能讓他們填。


    還真是怕啥來啥,這幾個人還真是來墳地這裏的,而且還真是那婦女回家一說,他男人立馬兒喊了幾個人,帶著家夥什兒過來了,不過,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填墳,填墳隻是虛張聲勢,真正的目的是想有人賠償他們家的麥子。


    帶頭兒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也就是之前被嚇跑的那婦女的老公,男人一過來就問我們三個,誰刨開的墳。我趕忙回道,你們村裏人刨開的。


    男人又問,我們村裏誰,叫什麽名zi。


    這個叫我咋說,我衝男人一笑說,我不知道刨開墳的那幾個人叫啥名zi。


    男人又問,你們是誰,在這裏幹啥。


    我給男人解釋說,我們在這裏看著,不讓人過來,這個墳地裏埋的人變成僵屍了,一到晚上他的鬼魂就會出來鬧。


    男人一定也聽他老婆說了,走上土堆朝棺材裏一看,臉色頓時變了,隨後,跟他一起來的那幾個人也爬上土堆一看,頓時一個個麵麵相覷。


    駝子要是活到這時候,年齡應該在三十**歲,也就算是四十歲吧,跟這些人差不多算是同一代人,他們應該全都認識,或者聽說過駝子。


    這時候,幾個人湊到一邊,小聲議論一通,最後,男人朝我們走了過來,還是問我們到底是誰讓刨的墳。


    我們三個同時搖頭,男人立馬兒急眼了,威脅我們三個,“你們要是不說,這麥子你們就得給我賠,路上那輛摩托車是你們的吧,摩托車先壓到這兒,回家拿錢吧。”


    其實這墳一刨開,確實毀了墳地周圍一些麥子,而且提前也沒跟人家打聲招呼,賠點兒錢也是應該的。


    我就問男人,“大哥,得賠多少錢?”


    男人想了想,朝我伸出兩個手指頭,嘴裏說道:“兩千。”


    我頓時一皺眉,心裏極不痛快,兩千,這不是訛人麽!


    這時候的麥子,也就剛剛露頭兒,就算給破壞掉了,等把墳地回填以後,再往地裏撒點兒種子,把破壞掉的麥子補上,麥子還能長出來,到了秋天並不影響收成。


    我想了想,隨後對男人說道:“大哥,我們就是附近村子的,我們家地裏也種麥子,說實話,就墳地周圍這一小片兒麥子,就算重新再種一次,連二斤麥種都用不了,就算再加上種麥子的誤工費、肥料費、澆地費,總共加一塊兒,連二百塊錢也要不了,你這兩千塊錢要的也太多了。”


    “啥,我要的多?”男人一聽,立馬兒把眼睛瞪圓了,吼道:“要不就回家拿錢,要不你就把刨墳的人叫過來,誰讓刨的墳,叫誰過來跟我說!”


    男人話音一落,從我們旁邊傳來一個聲音,“我讓刨的,要賠多少錢,我賠給你。”


    我跟男人同時扭頭朝聲音一看,是那老頭兒,老頭兒不知道啥時候返回了。


    老頭兒幾步走到了我們倆跟前,我這時候朝男人看了一眼,男人一看見老頭兒,氣焰馬兒降下了不少。


    老頭兒看著男人跟說道:“本來打算今天晚上到你們家說一聲的,沒想到你們自己找來了,這墳是我讓刨的,你剛才想要多少錢,我給你。”


    男人一聽立馬兒笑了,是那種賠笑,從身上掏出煙遞給老頭兒一根,男人說道:“叔,你說的這是啥話,不用賠錢,我就是氣不過,墳刨開了,把俺們家的麥子毀了,連句話都沒有。”


    男人掏出火機,又給老頭兒把煙點上了,老頭兒抽了一口說道:“是叔不對,這事兒出來的急,我還沒來及上你們家說,不過,叔也不叫你吃虧,等晚上,我給你送五百塊錢過去。”


    男人連連擺手,表示不要錢,老頭兒說,“這錢你不要也得要,不過,這兒的地你們不能再動了,等把墳填上以後,你想咋樣兒咋樣兒。”


    男人挺高興的,點了點頭,領著人走了。


    我這時候衝老頭兒感激笑了笑,這時候,我感覺老頭兒人挺仗義,從男人剛才對他的態度可以看得出來,老頭兒在他們村裏威望挺高,而且是一個講道理、有信用的人。


    等男人領著幾個人走遠了以後,老頭兒臉上的表情落了下來,變的一臉愁苦,過來把我拉到了一邊兒,小聲跟我說:“小師傅,唉……”


    剛才喊了我一聲“小師傅”,老頭兒就歎起了氣,停了好一會兒,老頭兒說道:“你說的對,我們家那貨車是出了事兒,就是我那二兒子……一個多月以前,他他開夜車撞到了人,不過……”


    說到這兒,老頭兒臉色變的越發難看,嘴唇哆嗦著吞吞吐吐,好像後麵的話有點兒難以啟齒。


    我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麽?”


    老頭兒臉上的肉都抽抽起來,“不過、不過,他、他沒停車……”


    哦。我點了點頭,沒停車啥意思,我又不傻,老頭兒說完沉默了來下,這時候,不用他再說啥,事情也已經很明朗了,老頭兒兒子肇事逃逸,肯定把人撞死了,這時候等於是被撞死那人的鬼魂纏上他了。


    不過,就算被鬼魂纏上,也不應該嚇成這樣兒。


    老頭兒把手裏煙又狠狠抽了一大口,接著說道:“我回家就把老大審了一頓,老大啥都跟我說了,他說現在不是沒活幹,是我們家這輛車不能開了,自從老二撞死人沒幾天,一到晚上,車裏那電台就全是哭聲,後來換了個新電台,還是哭聲,老二給嚇著了,老大現在打算把車賣了,再買個新的。”


    電台裏有哭聲?大白天聽著都叫人有點兒毛骨悚然,我問道:“你們家老二是在哪兒撞的人?”


    老頭兒愣了愣,回道:“好像在哪個縣區,走的是一條小路,到底是哪兒我沒記住,老大說,以後再也不往那裏走了。”隨後老頭兒問我,“小師傅,你看現在咋辦嘞?”


    問我咋辦?我皺著眉頭說道:“大也,您現在不應該問我咋辦吧,應該問問您自己,你兒子可是肇事逃逸呀。”


    老頭兒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我帶老二去自首,俺們家祖祖輩輩在村裏都是堂堂正正的,老二這事兒做的確實不對,等公安局查出來撞著誰了,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陪給人家!”


    老頭兒這句話說的,挺叫我感動,現在這社會,像老頭兒這樣兒的人,恐怕沒幾個了。


    我說道:“大也,您真是個好人,就衝你這為人,你兒子這件事兒,一定給您處理到底。”隨即,我話鋒一轉,又說道:“現在您先回家帶您兒子到公安局去自首吧,就您兒子現在這種精神情況,法院判不了他的刑,私了的可能性很大,到時候,您多賠死者家屬一點兒錢就是。”


    老頭兒問道:“那我兒子的病咋辦呢?”


    我說道:“等您把老二撞人這件事處理完了以後,可能會出現兩個結果,第一個,您賠了死者家屬錢以後,那鬼魂自然會走,第二個,賠了錢以後他還不走,要是他還不走,我來幫您處理。”說完,我給老頭兒說了我們家的座機電huà,老頭兒找塊黃土把電huà號碼寫衣服上,歎著氣回去了。


    看著老頭兒離開的背影,我心裏其實很矛盾,按理說,撞死人還開車跑了,就是老頭兒兒子犯的大錯,你要是當時就停下來救人,說不定那人還能活過來,這就是為啥橫死的人怨氣大。


    像這種事兒,我一般是不管的,自己造的孽自己受,誰叫你撞死了人還跑了呢,鬼魂找上你這叫老天開眼。


    但是,這一次,說真的,我就看中老頭兒是個好人。不過,老頭兒回家以後,要是沒帶他兒子去投案自首,那這事兒我絕對不會再管了,而且我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欠別人人情,老頭兒要是真沒帶兒子投案自首,老頭兒不是找人幫我們挖的墳麽,那幾個挖墳人的勞務費,我給他,他不是答應給那男人送五百塊錢麽,這五百塊錢,我也給他!


    人做事兒,就要對得起良心,那些昧良心的人,我對他們的態度就是老死不相往來。


    老頭兒這次走後,一直不見再回來,我們三個這幾天,一直是夜班,一下班就守在墳地,天黑就離開。


    三天後,駝子的屍身有了變化,身子看不到,手跟臉全都枯萎了,就跟縮水了似的,就剩一層黑皮貼在一副骷髏架上,這時候的樣子,比之前更難看、更恐怖。


    天幫黑兒的時候,我招呼強順,弄開陰陽眼往棺材裏看看,強順看了看,衝我搖了搖頭,醜鬼不見了,我頓時鬆了口氣。看到這兒,有人或許會問,駝子的鬼魂到底是給太陽曬的魂飛魄散了,還是自己離開了?要是自己離開了,你不是用紅頭繩困著他麽,他咋離開的?這個問題,別問我,我也說不清楚,反正駝子鬼魂從此以後再也沒出來鬧過。


    隨後,我們三個到廠裏拿了幾把鐵釺,把墳給他填上了,駝子的事情到這兒,就算徹底處理完了。


    第二天,下了最後一個夜班,是個大倒班,歇一天,第二天xià午上中班,時間很充裕,我們倆跟著楊二哥坐上廠子裏的班車,楊二哥帶著那九千塊錢,我帶著老田父女的魂魄,趕往了楊二哥家……


    (感謝“dd姐”的百元紅包,感謝“玲”的百元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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