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代表的就是“離”,這個“離”,有分別的意思,也有淡忘的意思,十八層地獄裏好像有個犁刀地獄,這個牛拉犁車犁身的法子,好像就是打這上麵來的,當然了,這法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跟犁刀地獄有關係,還可就不好說了,這個,其實也是打我祖上傳下來的,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用陰間的犁刀處置陽間的人,這是一種酷刑式的懲罰,也就是在給小女孩出氣。∵八∵八∵讀∵書,.↗.▲o寫到這兒或許有人會問,你用一個紙糊的犁頭撞活人的身體,就能起到懲罰的作用了嗎?你到底是在糊弄我們呢,還是在糊弄鬼呢?


    我誰都沒糊弄,這個法子絕對能懲罰到人,雖然我不敢說十成十起作用,但是對於一些做過虧心事兒的人,被犁刀這麽一犁,會出現反應,當時看不出啥,等到三到五天以後,那些被犁刀犁過的人,後背上就會出現一道一道黑青色的於腫,就像被牛拉的犁犁出來的田壟似的,輕則又麻又癢、重則化膿流血,這個可不是在糊弄誰。


    言歸正傳,把李姐弟弟兩口子犁完以後,我把收著小女孩鬼魂的紙人拿出來放到了紙馬上,隨後蹲下身子用手扇滅桌子底下放著的引路燈,端起引路燈,把燈油在紙馬和紙人上潑了幾下,然後,把紙人從紙馬身上拿起來放進瓦罐裏,瓦罐放到桌上的香爐前麵,招呼強順點著桌子上的蠟燭、給香爐裏燒香、在桌子後麵燒紙錢。


    等蠟燭香啥的點著、紙錢燒到一半兒的時候,我讓兩口子轉過身衝著桌子上的瓦罐磕頭,一邊磕,嘴裏還是一邊念叨著剛才那幾句,也就是,閨女,爸媽錯了等等。


    這時候,兩口子早就哭累了,也都更老實了,我叫他們咋做他們咋做,好像行屍走肉了似的。


    神三鬼四,兩個口子衝著桌子上的瓦罐一口氣三拜十二叩,規規矩矩磕了十二個頭。


    我這時候暗鬆了口氣,這就行了,走過去把瓦罐拿起來,對著裏麵的紙人說道:“該做的你父母都做了,你的怨氣也該消了,別再留下了,走吧。”說完,我把手指頭伸進瓦罐裏,在紙上身上輕輕抹了一下,這算是給它又解封了。


    李姐弟弟兩口子這時候還在地上跪著,我讓他們從地上起來,把瓦罐交給了他們,讓兩個人四隻手,平托到肩,托著瓦罐往街上走,期間不能回頭,我說停的時候再停。


    兩口子一聽,朝我看了一眼以後,居然猶豫起來。我一皺眉,不過旋即我就明白了,這是大白天,他們怕給街坊鄰居看見,看看兩口子這時候的扮相兒,又是勒白布綾子又是拿哭喪棒,跟家裏死了親人似的,要是再平托上一個瓦罐,街坊鄰居看見了不稀罕死才怪呢。


    這時候,天上仍然在響著一聲聲悶雷,一道道閃電時不時把屋裏耀亮,我朝天上看了看,陰沉沉的又黑又暗,對他們倆說道:“你們也別怕,現在天上又是打雷又是閃電的,眼看要下雨了,街上早就沒人了,沒人能看見你們,咱要是再耽誤上一會兒,雨下來咱就麻煩了。”


    兩口子一聽,相互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說話,過來用手托住了瓦罐,我朝外麵一指,示意他們開始走,兩個人托著瓦罐往外就走。我又刻意交代了他們一遍,千萬不能回頭,出了院門就往東走。


    我跟強順這時候,當然也不會閑著,我又衝強順一示意,我拿起了桌子前麵的紙人紙馬,強順走到門邊解開拴在門上的引魂雞,兩個人快步出門追上兩口子,走在了兩口子前麵,等於是在給兩口子帶路。


    這時候街上,果然已經沒人了,試想,天上都電閃雷鳴了,眼看就是一場大雨,誰還這麽傻,早就鑽家裏準備躲雨了,路上這時候空蕩蕩的顯得特別寬敞寂寞。


    朝東走了能有十幾米,出現一條南北走向的丁字路,來到丁字路我稍微看了看,往南走是往他們村子裏的,往北走是出他們村子的,眼下往村子裏走就不合適了,一拐彎,領著他們朝北又走了起來,走了大概能有六七十米,出了他們村子,眼前一片麥地,路也成了土路,順著土路接著再走,當時大概走了多遠我也沒估計,反正當時就感覺特別空曠,四下裏一個人都沒有,幾年以後我路過那裏一次,已經麵目全非了,之前還有樹,現在全成了水泥路,樹也早就沒了。


    往前接著走,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全是土路,十字路兩邊還有幾個大楊樹。


    來到十字路中央,我讓他們三個停了下來,手裏的紙人紙馬放下,我用手指在十字路中央畫了直徑一米的大圓圈,把紙馬紙人放進去,走到強順跟前小聲交代強順幾句,然後用火機把紙人紙馬點著了。


    紙人紙馬燒到一半的時候,我招呼兩口子托著瓦罐來到圈子跟前,高高托起瓦罐可勁兒往火裏摔,得保證瓦罐摔進火裏以後,瓦罐碎成數瓣兒,要是沒能摔碎,之前做的這一切也就白費了。


    兩口子一聽,四隻手托起瓦罐朝火裏可勁一摔,“叭”地一聲,瓦罐摔進火堆裏碎開了,與此同時,紙人也從瓦罐裏跌出來落進了火堆裏,沒停上一秒,紙人“騰”一下著了起來,我頓時暗鬆了口氣,趕緊示意強順,剛才我已經給強順小聲交代過了,強順這時候也不含糊,把懷裏抱的引魂雞也朝火裏一扔,引魂雞是活物,它這時候還沒搞清啥情況,給強順一扔,當即嚇得撲棱起了翅膀,不過,它沒強順的力道足,再怎麽撲棱也已經擋不住落進火裏的命運了。


    我趕緊又一拉強順,兩個人背對著李姐弟弟家的方向站到了一塊兒。


    就見引魂雞撲棱著翅膀落進火裏以後,沒停兩秒,騰一下,帶著一股子燒盡的紙灰咯咯叫著從火裏又衝了出來,出來就找我跟強順這裏跑,我們倆一看,趕緊揮動起胳膊去攆它。


    往哪兒跑都行,就是不能往李姐弟弟家的方向跑,前麵我好像早就說過了,引魂雞是給鬼魂帶路的,據說鬼魂是坐在引魂雞背上的,要是引魂雞放出去以後又往回家跑,說明鬼魂不願意離開,這時候,我跟強順攆引魂雞的目的,就不想女孩的鬼魂再回家了。據說鬼魂騎在引魂雞身上以後,能控製引魂雞一半兒的意識,但是不能完全左右,隻要一攆,雞一清醒一害怕,帶著鬼魂就跑到別處去了。


    兩個人攆了幾下以後,引魂雞果然把頭一轉,朝別的方向跑去,我怕它跑的不夠遠,一招呼強順,兩個人追著它又攆了起來,雞跑的越遠,鬼魂能夠越快到達它該去的地方。


    不過,也就在這時候,天空中突然“刷”地落下一道閃電,整個大地都照亮了,強光閃的我們眼睛頓時一花,緊跟著,就聽身後“轟”地一聲,像是雷聲。


    雷聲還沒落,又傳來“哢嚓”一聲,像是樹枝折斷的聲音,我連忙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就見十字路旁邊一棵大楊樹居然被閃電劈中了,一根人腿粗細的樹枝冒著煙兒從樹上落了下來。


    我的心頓時揪緊了,因為那樹底下剛好站著李姐弟弟兩口子,兩口子這時候跟傻了似的,也或許是還沒反應過來,全都站在原地仰著頭,眼睜睜看著頭頂落下的樹枝,身子一動不動。


    我剛要喊“快躲開”,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沒等喊出口,樹枝劈頭蓋臉把兩口砸在了下麵……


    我腦袋當即“嗡”了一聲,難道是我做錯了?難道女孩的鬼魂不該送走?難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我就不該過來管?


    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呀,這是送走女孩的鬼魂,招來老天爺的懲罰了,剛想到這兒,傾盆大雨稀裏嘩啦瞬間落了下來,整個兒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強順扯了扯我已經淋透貼在胳膊上的衣裳,“黃河,你還愣著幹啥呀,快救人呐……”


    我當即回了神兒,兩個人用最快速度跑到跌落的樹枝跟前,就見李姐弟弟兩口子正在樹枝底下痛苦掙紮著,這時候啥也不想敢多想,跟強順合力把樹枝從他們身上挪開了。其實樹枝並不粗,枝杈也不算大,就算李姐弟弟一個人也能挪開,不過,兩口子估計都給砸的不輕,已經失去挪開樹枝的能力。


    再看他們,李姐弟弟頭上破了口子,鮮血混合著雨水流的滿臉都是,地上都是一灘血水。再看孩子的母親,我們頓時一愣,剛才還在掙紮呢,這時候咋不動了呢?孩子母親身上倒是沒有血,不過傷勢好像比李姐弟弟嚴重的多。


    把李姐弟弟從地上拉起來以後,我跟強順抬起孩子母親就往家裏抬,李姐弟弟這時候也不說話,跟在我們身邊,身子一晃一晃的,看著好像喝多了似的。


    進了村子以後,還沒等走到家門口,就見李姐打著傘迎麵過來了,懷裏還抱著兩件顏色不一樣的雨衣,不過,她一看我們四個這陣勢,都快傻了,扔掉手裏的傘跟雨衣,跌跌撞撞朝我們跑了過來……


    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也有各人要受的罪,你要是不想受這個罪了,那你就要遭報應,把罪加倍還回去……


    李姐打了120,但是因為雨大路滑,120的急救車來的晚了很多。


    最後結果,李姐弟弟沒啥事兒,隻是有點輕微腦震蕩;孩子母親,被樹枝最粗的一段砸中頭部,腦子壞掉了,整個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生活基本上不能自理,需要人隨時看護。


    他們家裏的負擔,並沒有因為女孩的離開而減輕……


    鬼女怨債,完。


    (感謝站外讀者“佳寶”的百元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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