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著痛著那劇烈的針紮似的痛苦便開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躺在床上,卻禁不住冷汗涔涔,但是又說不上到底哪裏疼了,隻是覺得,手腳麻煩,四肢顫抖,腿上的筆記本順勢滑到了一邊的被褥上,她整個人處於抽搐的痙~攣狀態,拉著窗簾,密不透風,沒有人會想到她此刻正經曆著什麽。


    痛苦那麽猛烈,根本沒有給她開口求救的機會,她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心想自己是要死了嗎?


    跟上次在醫院,如出一轍。


    可上次有人救她,這次呢,她啞然張嘴,卻發現自己嘴裏除了發出幾下斷斷續續的類似嗚咽的清淺的叫喊外,連動個手指頭都困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張文英的敲門聲,秦洛感覺自己是瀕死的魚,忍不住又喘了一口氣,這時候她卻發現那些疼痛已經離她遠去,手腳又能動了,她除了出了一身的汗,似乎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她自己的夢囈。


    就連那些無比清晰的刻骨的疼痛,此時也都消散了。


    “洛洛,我進來了啊。”


    張文英敲門的時候,秦洛立刻關閉了電腦上的郵箱,然後虛弱的躺在那裏。


    張文英走過去拉開了窗簾,刺目的陽光頓時鋪麵掃射進來,秦洛痛苦的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張文英也發現了秦洛出的那一身汗,大驚失色的問道:“洛洛,你這是怎麽了,開了空調怎麽還出這麽多汗?”


    秦洛擺了擺手,幽幽吐出一口氣:“媽,我沒事,熱的。”


    她說的也沒錯,房間內確實很熱,秦洛這才注意到有問題。


    空調明明還在轉動著,但自從窗簾拉開後,這股熱氣就源源不斷的滲透進來。空調一點效果都沒有了。


    張文英朝空調看了一眼:“洛洛,你們房間的空調該不會壞了吧。”她走到空調下麵,抬頭對著吹,“這風一點兒也不冷啊。”


    秦洛一驚,不說破還好,一說破就感覺身上的火氣一股股往外冒。


    她想了想,說:“應該是沒有氟利昂了。”


    她打開抽屜,找出名片,又給家電售後部去了電話。


    八月,酷暑當頭,這樣的天氣自然比上個月還忙了些,售後的電話一直處於占線狀態,根本打不進去。


    她試了好幾遍,依然徒勞無功,最後她隻得放棄。


    張文英主動走過去拉上了窗簾,以延緩酷熱逼進的速度。


    可這樣下去始終不是辦法的。


    秦洛洗了個澡便到客廳去了,張文英為了省錢,卻沒有開客廳空調。


    她要開,被張文英給製止了:“洛洛,這可是3p的空調,電費老貴了,你等著,我給你拿電扇去,你忍忍啊。”


    可憐秦洛腳上還打著石膏,渾身的汗又出的黏糊糊的,卻在客廳對著一把風扇呼啦啦的吹。


    哦還有手上張文英給的一把不知什麽年代留下來的大蒲扇,蒲扇扇風雖大,可也需要力氣啊。


    腳上的傷口因為悶熱開始發癢,秦洛難受的坐臥不安。


    張文英卻一直安慰她:“洛洛,這是正常的,你忍忍就過去了,要不然這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天天開大空調啊。”


    韓婷婷房間的空調壞了到今天都沒人來說,秦洛覺得,現在就是自作自受,她當初就應該狗急了跳牆的逼著他們過來修,而不是無所謂的得過且過的姑息養奸。


    現在好了,終於養虎為患了。


    家裏隻有一台大功率的空調是好的,偏偏張文英還不讓開。


    秦洛出汗出的幾乎虛脫。


    人都白了一圈。


    傍晚六點的時候,巨大的火球依然在城市的西方強烈叫囂著,隻有少許下沉的姿態。就像美豔的少婦貪戀這人間的華美,遲遲不願落幕。


    張文英終於大發慈悲,給開了空調,但理由是,何鐵軍和何振光要回來了,不能熱著他們。


    秦洛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她懨懨的靠在沙發上,反正她的腿就舉在沙發上,張文英就算有什麽也不能指使她,這樣最好不過。


    何振光回來看到秦洛滿頭大汗的模樣,嚇了一跳:“洛洛,你這是怎麽了。”


    她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沒事,去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才聽張文英說他們房間空調壞了,何振光當即震驚的說:“什麽?那為什麽不開外麵的空調,洛洛給熱成這樣。”


    秦洛人虛弱自然胃口不好,草草吃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碗,也懶得爭辯,由得他們說去。


    張文英瞪了他兩眼:“開空調不要錢啊,我跟你爸晚上都不開,你們年輕人就是毛病多,你以為一直吹空調就好啊,寒氣都往身上跑了,出出汗才是好的。”


    秦洛苦笑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爭吵,最終放下碗說:“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我去洗澡。”


    被驕陽炙烤了一天的磚瓦從外到內都是炙熱的。


    說是洗澡,秦洛卻無法跟人一樣舒舒服服的洗個痛痛快快,因為她有一條傷殘的腿。


    不過最終她想了個法子,她先在石膏外麵包一層保鮮膜然後又在外麵套上袋子,係紮實了,才走進浴室。


    但她最想洗的那條腿洗不到,無論如何都是不舒服的。


    當其他全身都舒爽時,腿中的黏膩就更加讓她難受了。


    然而涼快也是短暫的,當她坐在床上將保鮮膜拆掉時,身體差不多又出來一身熱汗。


    這麽來回折騰,太耗費精神了。


    她算了算日子,又動了動腳尖,其實,現在除了麻木的鈍感和踩下去依然有點疼痛之外,已經沒其他大的感覺了,最主要是真的難受。


    暑假已經臨近尾聲,不少老師已經開始上班。


    老師一般從二十號開始就要進行值班,接待提早來報道的學生,安排新學期工作始末。


    劉主任已經打電話通知她了,得知她出了車禍,一來十分震驚,二來,也勸她好好休息,值班是免了,加班費自然也泡湯了,不過希望她能準時回去上班。


    秦洛答應了。


    她打算再過兩天就去醫院拆石膏。


    但她到底是沒能再等兩天,第二天傍晚就直接被送進了急診室。


    秦海蘭看到秦洛又被送進了醫院,真是又急又氣,直接就把何振光臭罵了一頓:“振光,你到底是怎麽照顧洛洛的啊,三番兩次把她送來醫院,你讓我怎麽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何振光承受著秦海蘭的怒氣,但又勸她:“媽,你還是快看看洛洛怎麽樣了吧。”


    秦海蘭氣的朝急救室走去。


    秦洛已經悠悠轉醒,隻是臉色發白,氣色十分不好。


    一邊的醫生給秦洛掛上點滴後解釋:“沒事,中暑了。”


    “邵醫生,麻煩你幫我這石膏拆了吧,我好的差不多了,這樣打著實在難受。”秦洛氣若遊絲的看著麵前斯文的男子說道。


    年輕的邵醫生檢查了一下她的腿腳,又征求了一下秦海蘭的意見,終於同意拆了這笨重的家夥。


    秦洛感覺他們敲石膏的時候腿上一陣陣的發麻,但一想到這後麵的解脫,她便覺得這點痛實在算不了什麽。


    急診室內開了足夠的冷氣,這讓一天一夜備受酷熱摧殘的秦洛,再也忍不住,直接沉入了黑沉的夢鄉。


    而看著秦洛竟然是因為中暑被送進來的,秦海蘭當即沉下了臉,沒好氣的說著:“振光,我從來沒想過洛洛會在你們家這麽多的苦,你們家到底是有多窮,才會連空調都開不起,你不知道她腿傷很嚴重嗎,這麽熱的天捂著這樣的石膏會有多難受——你到底是怎麽當她丈夫的,你關心過她嗎?出不起電費是不是,以後你每個月都把電費單子拿過來,我給你們出還不行嗎?”


    何振光立刻心急火燎的解釋:“媽,你聽我說,這不是我的本意,而且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是我們房間的空調壞了,我媽覺得外麵的空調太費電——”


    “好了。”秦海蘭懶得再與何振光爭辯,直接說,“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讓洛洛回去跟我住幾天,等你們家空調統統修好了你再過來接他吧,還有,振光,你都多大的人了,難道自己一點主見都沒有嗎?離開了你爸媽你是不是就不會生活了,我讓洛洛嫁給你是讓你照顧她的,不是讓她跟著你吃苦受罪的,你明白什麽叫一個丈夫的責任嗎?”


    見何振光低頭不語,秦海蘭也知道自己這幾句話說得有些重了,可是現在的她,真是不吐不快,也越來越後悔,瞧她的女兒都在遭什麽罪。


    而一直等在外麵的張文英聽到秦海蘭這麽奚落自己的兒子,頓時就來氣了,不顧何鐵軍的阻攔衝了進來:“親家母,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我們難道不都一樣是人嗎?我們不都好好的,就你們秦洛嬌貴是不是,都已經在屋內呆著了,還會中暑,那那些大熱天的在太陽底下工作的人豈不是都不要活了。”


    秦海蘭沒想到會被這一頓清白,她原本就是個有教養的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何鐵軍和何振光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張文英的胳膊,將她往外拽,何振光又沒好氣的說:“媽,你這是幹什麽,胡說什麽呢,趕緊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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